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497|回覆: 29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田中芳樹 -【夏日魔術】(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08:09:05 |倒序瀏覽 | x 1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1-14 12:36 編輯

簡介

時間是八月底的某一天,大學生能戶耕平和一群旅客在山上的一個無人車站被放了下來。「哥哥,你一個人旅行嗎?」問這句話的是一個叫做立花來夢的女孩。一見如故的兩個人再加上神秘的老紳士北本行雄,因而誕生了一部優美奇妙的老人、青年、少女三重奏。他們搭上一輛意外出現的蒸氣車來到了不可思議的「黃昏莊園」。然後,一連串怪異的事件開始了……

=============================================================================
第一章  等列車的時候



       有三個星期的休假、再加上二十萬日元能戶耕平總算得到短暫的自由。當這兩樣都沒了,他就得回到半工半讀的大學生活。

       不過先別想那麼多,因為……美妙的旅行才剛開始。為了這次旅行,他在速食店工作了將近五十多天,所以在九月十六日開學前,他決定犒賞自己一趟沒有目的地的旅行。

       「真是……怎麼會在一個奇怪的地方被放了下來?」

       午後的陽光照在無人的車站。耕平坐在長椅上看著周圍的風景。

       這裡沒有東京那種秋老虎的酷熱,就算穿著短袖也不會冷。無人車站附近的山皆是滿眼翠綠,這讓每天被水泥、玻璃、鋼筋包圍的耕平,在視覺上感覺相當溫暖。

       但是,原本應該在某個大車站下車的耕平,卻因為「不得已的突發狀況」被迫中途下車,而落得在月台呆等的下場。

       耕平只知道這裡是東京以北一百五十公裡左右的地方,但不敢確定是枯木縣北部?還是福島縣南部?但可以確定的是,這裡是從日光到會津若松的山區。

       車上的十名乘客,被迫下車已經超過一小時了。有人坐在長椅上打隘睡、有人低聲交談、也有人看書消磨時間。

       耕平發現所有人當中,只有一個戴草帽的孩子年紀比他小,其他的不是老年人就是中年人,再不就是超過二十歲的青年人。十九歲的耕平,看來是被分配到「年少組」這一邊。

       說實話,真是無聊透了。不過那個坐在長椅上的孩子,不知道為什麼從剛才就津津有味地看著耕平。

       「真是個怪小孩,有什麼好看的?」

       耕平雖不是絕世美男子,長得也沒有一丁點像明星,但曾有人說他的長相給人不錯的印象;身高雖高,但還不到「頂天立地」的程度;瀏海有點亂亂的、不太整齊,白色的獵裝、水藍色的T恤。像這種平凡的大學生,日本大概有一百萬人。

       光是被人看是蠻不愉快的,因此耕平也開始觀察對方:這個將背包放在長椅上、兩腳騰空晃來晃去的孩子大概是十一、二歲的小學六年級學生,頭上戴著草帽,身上穿著T恤、藍色牛仔短褲,腳上套著白色網襪和球鞋。

       當這個孩子發現有人在看著自己時,馬上露出雪白的牙齒笑了起來,由於笑得連身體都搖晃起來,所以水藍色T恤上印的帆船,也跟著輕快地舞動著。耕平突然想起什麼似地低頭看了自己的胸膛,他水藍色的T恤上也有一艘帆船,快被藍色的海給淹沒了。

       「啊,原來如此。」

       耕平終於懂了。原來對方穿著和自己一樣的T恤。因為這是在連鎖店買的、大量生產的商品,所以有人穿著和自己一樣的衣服也不奇怪。

       戴著草帽的孩子,從長椅上跳下來,將雙手背在背後走到耕平面前。

       「大哥哥,你一個人旅行嗎?」

       眼前這個孩子有著端正的臉蛋,大而深邃的眼睛也炯炯有神,將來說不定是個美男子。如果剛剛對方是喊自已「叔叔」的話,耕平還不打算理他;但是被稱作「哥哥」,耕平就覺得不能不理。

       「是啊!」

       「原來如此……女朋友沒有和你一起旅行啊。」

       耕平心想「不關你的事」,然後接著問:

       「小弟弟你也是一個人旅行嗎?」

       耕平無意中的疑問,忙卻好像傷了這孩子。

       「不是。」

       「那麼……你和誰一起來的?」

       「不是啦!我不是小弟弟!」

       孩子氣憤地回答。當耕平知道自己弄錯了之後,有一點慌張。

       「原來是女孩子……」

       仔細一看,她的眼睛和鼻子雖然很秀氣,但是女孩子的第二性徵還不明顯,加上皮膚又曬得黑黑的,也沒有細心的打扮,下點都沒有女孩的樣子。耕平心想「至少也該穿裙子吧」,但還是決定不多說,只說了句「對不起」。

       「知道就好。不過,對女朋友可別說這種話比較好。」

       看來對方已經不生氣了。

       「請問小姐,你叫什麼名字?」

       「來夢。」

       光這麼說,好像不夠清楚。

       「來臨的『來』,夢想的『夢』,小學六年級。」

       「哦、『來夢』,真是個好名字。」

       聽到耕平這麼說,少女的眼神突然變得很認真。

       「真的嗎?你不覺得這是個怪名字嗎?」

       「不會呀,是個不錯的名字呀。」

       耕平曾被沒大腦的女孩說過自己的名字很俗氣;所以他很能體諒這種事。「來夢」這個名字也許有點奇特:但是比起「理香」、「美香」這些名字,「來夢」顯得有個性多了。

       「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耕平,能戶耕平。大學一年級。」

       「嗯、真是個好名字。」

       這算是友好的表現吧。耕平笑了笑,接受了這位小淑女的友情。來夢對這位新朋友也回以笑容,然後發出了疑問。

       「車子什麼時候才會來啊?」

       來夢已經完全將耕平當作談話的對象。看到對方如此信任自己,耕平也就不能回答「我也不知道」。

       「大概快來了吧。」

       雖然不算個好答案,但來夢很滿意耕平回答了自己的問題,她站在月台的最前面,將背後的手交叉,眺望著周圍的山峰。

       耕平曾經想過:既然要享受沒有目的地的旅行,倒不如選擇信州的高原、南方的海岸,或乾脆遠赴北海道還比較好。十多歲的青少年愛看的小說裡,一見鍾情的故事多半發生在這種地方,戀愛的對象則是成熟的美女。但是面前這個十二歲的少女,似乎不太可能成為戀愛的對象。

       說得冠冕堂皇些,原本這趟旅行的目的就不在冒險,而是掙脫各種束縛、求得解放,尋找還有半個世紀多的人生裡程碑。只不過若能有些美好的「副產品」,旅程會更精彩。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08:09:33


  十九歲的重考生能戶耕平,在今年考進入某私立大學文學部。一般在這個年齡
能夠靠自己經濟獨立的,也只有職業運動選手、歌手或電視明星。如果不是那些人
,很多即使嘴上說要獨立,其實背後仍是靠父母接濟的人。

  耕平父母親的經濟狀況算是不錯的。他們都是醫生,經營一間規模不小的醫院
。父親的專長是內科,母親則是小兒科;而人的夢想就是兩個兒子都當上醫師,然
後一家人一起經營醫院。

  去年春天,身為次男的耕平雖然報考了某公立大學的醫學部,卻不幸落榜,做
父親的簡直比他還要沮喪,這從他直線上升的酒量就可以看出來。

  「你是不願意當醫生,所以故意考壞的吧?你真的那麼討厭當醫生嗎?」

  耕平是憑「實力」考壞的。不過,他的確是沒有當醫生的意願,所以對於父親
的斥責,他也不反駁。

  「你倒說說看。連父母的養育之恩都可以不顧,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說了你們會願意聽嗎?」

  「那可不一定。假如你認為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生活、上大學,想要做什麼都隨
便你。你就不能學學良平嗎?」

  耕平的哥哥良平,二十二歲,是某一流醫科大學五年級學生,專攻臨床外科,
完全達到父母的期望。雖然他的頭腦不算特別好,卻是個默默努力、非常誠實的人
。請家教補習、報名補習班的特別課程;不投機取巧、孜孜不倦地用功,然後順利
地應屆考上大學。

  有這種哥哥,對弟妹們來說是個大麻煩。發生狀況時,一定會被訓一句「學學
你哥吧。」雖然心裡不高興,卻也不能頂嘴。更糟的是,耕平念的中學是六年制的
私立學校,連老師們都會異口同聲地叫耕平學學哥哥。

  耕平反抗過,卻從沒有訴諸行動,不良少年會有的行為,他都沒有;在他的心
中彷彿有一個通風口,不讓這些壓力囤積在他心中。

  好不容易結束重考生涯、正式進入大學,哥哥良平很難得的找了他談談。

  「醫院還是由我來繼承……我想,我不繼承也不行,因為這是爸媽的希望。」
耕平在酒吧裡讓哥哥請了一杯啤酒。

  「我是身不由己。我的一生就是爸媽為了實現自己夢想的道具。反正我也沒有
什麼特別的才能、或是自己的夢想,這樣就可以了。」

  良平一邊這麼說,一邊將啤酒倒入弟弟的杯子。

  「但是耕平,你不必也為了爸媽的夢想而犧牲,有什麼想做的事,就自由的去
做吧!否則,即使你當上醫生,有一天也會後悔的。」

  聽到哥哥這麼說,耕平嚇了一跳。耕平雖然不討厭良平,但卻有點刻意迴避他
,因此他萬萬沒想到,原來哥哥心中竟是這種想法。

  「哥哥到底是為了什麼,一天到晚只顧著唸書呢?努力用功、得到好的成績,
只是求得自我滿足吧?」

  耕平對自己從前的想法感到很羞恥。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的夢想到底是什麼?實際上,不想當醫生的耕平也沒有一
個明確的人生目標。他雖然不想像哥哥那樣成為實現父母夢想的道具,但也沒有明
顯建築自己的夢。

  耕平的父親是那種會將「養育之恩」的話掛在嘴上的人,因此耕平常常覺得無
地自容。

  「要成為父母理想中的孩子,還真是累人呢。」哥哥苦笑著的說。

  聽到哥哥這些話,耕平才發現:原來哥哥也只是個普通人。

  「耕平,你儘管去做你想做的吧。連我的份一起,就算花點時間也沒關係,自
由地放手去做吧。」

  被哥哥如此的期望著,雖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有了精神上的支柱,他也
比較能安心的踏出大學生活的第一步。

  想必是哥哥說服了爸媽吧?耕平的父母放棄了要耕平當醫生的願望,允許他進
文學部就讀,但也鄭重地聲明,只要大學一畢業,就不再給他任何經濟上的援助,
以後找工作、結婚也要全部靠自己打理。看來在畢業前,爸媽還願意提供經濟來源
,這已經非常慶幸了。

  為了將不愉快的程度降到最低,耕平在開學前,就離開東京三鷹市的老家,搬
到練馬區邊境、距琦玉縣只有徒步五分鐘路程的學生宿捨。當耕平再次回家時,等
待他的只有一項儀式:在律師的見證下,在同意放棄繼承權的文件上簽字。

  耕平並不介意簽字,不過他很介意當時哥哥的表情。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良
平的雙眼露出了「總算簽了」的眼神,當耕平想確認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時,良平把
臉別了過去。就在那時,父親將文件遞了過來,耕平就用鋼筆簽下自己的名字、並
蓋了章。

  就這樣,能戶家發生「爭奪財產」的可能性,在未發芽之前就被「斬草除根」
了。有了律師的保證,耕平的父母也鬆了一口氣;至於對這個反抗自己的小兒子,
則許諾在大學畢業前,一定不會讓他在經濟上不自由。

  耕平適當的向父母道了謝,卻無法不去猜測哥哥的表情所代表的意義。然而,
沒多久他就得到了結論。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耕平在內心苦笑了一番。原來哥哥的好意背後竟然有那麼大的算盤。表面上,
良平口口聲聲說為他著想,私底下卻是想將能戶家包括醫院、房子、股票、國債、
銀行的存款,以及高爾夫球場會員證……等琳琅滿目的財產全部佔為己有。

  「真是萬無一失,不愧是高材生。」

  雖然如此,耕平卻不恨哥哥,反而還鬆了一口氣,因為這麼一來,他就不必對
哥哥感到愧疚,耕平向來對成績不是那麼在意,對於財產,他的慾望也不像別人那
麼強,他和良平本來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   ※   ※

  「……耕平哥哥。」

  來夢的聲音將耕平的意識拉回了這個無人的車站。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夢已經
在他身邊邊坐了下來,而他們面前正站著一位同車的乘客。

  這個人向他們遞上自己的名片。

  名片上寫著:

  日本怪異幻想文學館 理事長兼館長 北本行雄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08:09:58


  「哎呀、我從剛才就想找個人說話,卻又怕生……」

  北本先生看起來約六十歲上下,中等身材,有點白髮、眼角有些下垂、鼻子大
而挺,是個讓人印象不錯的紳士。他穿著白色polo衫、米色短褲、高爾夫球鞋,一
身輕快的打扮。

  「您專門研究恐怖小說和幻想小說嗎?」

  「不是,做研究是研究員的事,我只提供研究會而已。我只是單純喜歡吸血鬼
和狼人罷了。你討厭這兩類的故事嗎?」

  「不會啊。」

  「那真是太好了。我可以坐下來嗎?」

  「請坐……這不是我專用的位子。」

  只說了「請坐」兩個字,耕平便把後頭的話吞了回去。他的左邊坐著個小孩、
右邊坐著個老人,在別人看來,這是個奇怪的組合吧。

  「你是學生嗎?」

  「我是平凡的大學生,一個人旅行中。」

  前半段的自我介紹,並非謙虛,而是事實。

  「我聽說最近的學生都是去夏威夷或是美國加州玩。」

  「因為我沒有什麼錢。」

  「我並不是說年輕人有錢是壞事。」

  「我知道。」

  為了有更足夠的錢,耕平將整個夏天的時間都花在打工上。

  「不過,對於那些會花兩百萬買狗屋、給狗看彩色電視,或是買外國土地惹當
地人討厭的人,我可沒辦法尊敬他們。『金錢』這東西,應該是為了其他目的而存
在的。」

  假如被問到「其他目的是什麼?」,也許有人會答不出來。但是北本先生卻有
一套自己的答案。

  「『金錢』這東西,是為了培養人的才能、使其開花結果的。有些人的才能像
雜草一般堅韌?有些人的才能則要施肥、澆水、在溫室中栽培才會開花。文化及藝
術方面的才能,大多屬於後者。」

  「恐怖小說算是文化嗎?」

  「是一種非常優秀的文化呢。雖然並不是大眾化,卻也帶給不少人快樂。」

  耕平並不反對這種說法。

  「北本先生為什麼會特地來到這種地方呢?」

  「和你差不多,並不是有什麼目的才來的。我本來就很喜歡一個人旅行。我是
有預訂東山溫泉的旅館,但照現在這個情勢看來,即使到了那裡,恐怕也已經半夜
了。」

  不知為何,北本先生那句「即使到了那裡」的假設,讓耕平的腦中吹進了一陣
風。他看了一下車站四周,不知何時,太陽已經消失在山的那一邊,手錶上的時間
已過了下午五點。

  「對了,你有沒有什麼專長啊?」

  「沒有……如果真要說的話,口琴可以勉強算是吧。」

  耕平臉紅了。雖然這沒什麼好可恥的,但是比起「法語和英語」,他的專長好
像顯得有些孩子氣、沒用。在小學及中學時代,耕平是同學中最高竿的,但也還不
到可以獨當一面的地步,和他的作文及水彩畫一樣:有點程度,卻稱不上專業。

  而且,雖然耕平拿手的曲子有三百多首,但是大部分都是文部省(譯註:相當
於「教育部」)歌曲,像是《 ANNIE HARRY》《念故鄉》之類的曲子,只能勉強「
自吹自娛」而無法吸引女孩子的注意。

  「我也會吹口琴哦!我會的曲子大概有五十首。」

  來夢說了兩、三首她會的曲子,都是卡通的主題曲,有的還是耕平邊看會邊抱
怨的那種。

  「那首曲子我可能會吹哦。」

  「那下次有機會一起合唱……不對,一起合奏吧。」

  「好啊。」

  耕平的運動神經也不差。無論是打球、田徑或游泳。在班際對抗賽時,他總被
選為第一選手。打棒球時,通常是第一棒或第三棒,打三壘安打是他最拿手的。不
過,也還不夠格以選手的身份參加國民體育大會,更別提奧運了。

  「也就是說,你無論做什麼事都只是中上程度。長相、頭腦及才能,沒有一樣
是特別突出的;有你這種學生,老師們會很煩惱耶。」

  耕平高中的時候,曾被一位親切、但是卻少根筋的老師這麼批評過。

  「假加你早出生個一百年,也許可以當個非常好的小學老師。口琴吹得好、運
動方面也行。嗯……對了、大學要不要念教育學科呢?能戶同學?」

  事情卻沒這麼好辦。耕平父親的眼中就只有醫學部而已,但是考生本人卻不這
麼想。

  對耕平來說,他只想早點找出自己必須做、又很想做的事,而四年的大學生活
,並不能算是段非常充足的準備時間。

  在他放棄財產繼承權後,他想要自立更生的念頭就更強烈了,所以對於爸媽許
諾的生活津貼,他只求夠用就好;像這次旅行的費用,雖然只要他開口,他們就會
給,但是耕平寧願自己打工賺錢。將來,除了學費及基本開銷外,耕平並不準備向
爸媽或哥哥要求任何經濟上的援助。

  話雖這麼說,耕平現在還沒有辦法負擔自己全部的學費及生活費,更無法不念
大學去找工作,所以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早點找出自己該走的路。

  北本先生的問題,這次轉到了少女的身上。

  「對了,你為什麼一個人來到這種地方呢?山裡可沒有兒童樂園哦。」

  來夢的表情一變,接著挺著胸膛說:

  「我來夢離家出走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08:10:21


  「那可是件大事啊!」

  北本先生看看耕平,想尋求他的贊同。耕平雖然笑了,但卻是因為他不知道該
用什麼表情來回應北本先生。

  「這麼說,你的媽媽很早就過世,家裡來了一個壞心的後母,所以你就決定逃
到森林裡,對吧?」

  耕平心想:「真是個沒有想像力的玩笑」。但是來夢跟北本先生卻還滿能聊的


  「對啊,她還每天都想讓我吃蘋果耶,不知道為什麼?」

  來夢輕聲地笑著,然後抓著草帽邊走邊跳的走到月台盡頭,眺望著軌道的那一
端。

  「真是的,好像是我被她開了玩笑嘛。」

  「她的年紀雖小,原來卻已經是個女人了呢。擺佈愚蠢的男人,對她來說似乎
很容易。」

  對於北本先生的笑聲,耕平並沒有做任何回答,只是望著來夢小小的背影。

  耕平覺得來夢離家出走這件事並非不可能,因為她並沒有說過自己的姓及地址
;不過大家也只是剛認識,她實在沒必要向這些來歷不明的大人們說明,他們本來
就只是萍水相逢,當他們下了列車之後就不會再見面了。

  耕平重新看了一次北本先生的名片。怪異幻想文學館的所在地在東京杉並區荻
北這個地方。

  「我父親在那附近有些土地,我不過是托他的福罷了,我實在沒意思要拚命存
錢……」

  北本先生的話被來夢的叫聲給蓋了過去。

  「列車來了!」

  耕平、北本先生及其他的乘客都因為來夢的叫聲而站了起來,列車從軌道的那
一端駛來。來夢從月台的盡頭小跑步回到耕平他們所在的地方。幾個性急的乘客早
已提著行李走向月台候車區的白線。

  耕平看著緩緩駛近的列車,突然產生了奇怪的感覺。來車既不是電車,也不是
柴油車,而是蒸氣車(SL)。汽笛的聲音劃破了周圍的空氣。車上亮著的白色照
明燈,看起來就像一隻怪物的獨眼。耕平雖然將背包提了起來,卻又莫名的躊躇不
前,他不禁回頭看看剛剛認識的老人。

  「噢、這真是了不起……」

  「這是民營化之後的服務嗎?真是令人懷念的迎接方式啊!」

  等列車完全停下來,車門就嘎吱嘎吱的打開了。

  「真奇怪,SL機關車怎麼會開到這種地方來呢……?」

  「等了這麼久,竟然讓我們坐這種爛車!待會兒見了車長,非向他抗議不可!


  等了許久的乘客們雖然嘴巴上不斷地抱怨,但仍魚貫的上車。

  「你怎麼了?來夢?」

  耕平問著一動也不動的來夢,她只是用力地搖著頭。

  「不要!來夢不想坐!我不坐這班車!」

  「怎麼可以不坐呢?」

  耕平驚慌的說不出話來,連忙看著北本先生,發出求救的信號。

  「喂、你如果不搭這班車,下班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來!你不想一個人被丟
在山裡吧?」

  北本先生竭盡所能的向孩子說道理,但來夢卻仍然頑固的搖著頭。在暮色中,
車子的白色照明燈非常怪異,彷彿怪物一般。

  突然間,來夢竟拚命的跑了出去。被拋在腦後的兩人互望了一眼,又朝著女孩
的背影看去。

  「是不是應該追過去比較好啊?耕平。」

  「是啊!好像不追不行呢!北本先生不追嗎?」

  「體力好是年輕人的特權。你看!那孩子越跑越遠了,不曉得追不追得上呢?


  「請幫我保管行李!」

  耕平將背包放在北本先生的腳邊,便朝來夢追了過去。車中有幾個乘客也看到
這幕光景。

  跑到盡頭時,來夢輕快的跳進月台下的草叢中。長得頗高的草叢將少女的身影
遮去了大半;在夕陽下,只看到草帽離月台越來越遠。耕平雖然猶豫了一下,卻也
馬上跳進了草叢中。

  「喂!等一下!來夢!」

  耕平的腦中立刻浮現出那些損友對著他說「你終於得了戀童癖?」的影像。

  但是,都已經這麼晚了,實在不能把一個十二歲的少女放在荒郊野外不管。反
正頂多是兩個人都沒搭上這班列車而留在深山裡;如果事情真的變成那樣,那到時
候再做打算吧。反正總不可能還有山姥姥(註:山裡頭的女妖怪)或是山賊存在。

  耕平考慮了一會兒後,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沒一會兒,耕平就追到了來夢,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抓到她。

  「我叫你等一下呀!」

  耕平伸手卻只抓到了草帽,草帽的主人迅速地從追兵的手中逃了出去。這讓他
突然想起兩、三年前看過的一部反戰電影,其中有個場景是德國的納粹在原野中追
趕著準備將食物送給游擊隊的孩子。

  不過……耕平總算還是抓住了來夢。他將草帽戴回她的頭上,並勸她回到月台


  「我不要坐那班車!」

  「為什麼?」

  「不要就是不要嘛!」

  很奇怪的,耕平並不認為來夢任性。因為他自己對那輛蒸氣車也沒什麼好感,
來夢只不過是反應的更激烈罷了。

  耕平心裡雖然這麼想,但卻不得不跟她講道理。

  「如果你不搭那班車,哪裡也去不了啊。」

  「沒關係,我用走的。」

  「來夢你真是的!」

  好像是哥哥在訓誡妹妹。假如現在來夢的親人在場,恐怕會說「外人別管那麼
多」吧?但是現在並沒有那樣的人在,所以耕平不得不擺出保護者的態度。

  「如果不搭這班車,萬一在山裡迷路,你爸媽一定會很擔心的。」

  「他們才不會擔心呢!」

  「是嗎?就算這樣,學校的老師和同學也會擔心吧?而且,我也會擔心。」

  這不算是很好的說法,但卻讓來夢猶豫了一下。

  「算了,我還是用走的比較好。」

  「我知道了,隨便你吧。」

  這一瞬間,來夢的表情充滿了不安,她可能以為自己要被拋棄了吧?但是耕平
只是輕輕地拍了拍草帽。

  「那我也和你一起用走的,不過哥哥要先回月台拿行李。」

  來夢好像真的嚇了一跳,又看了耕平一次。

  「你願意陪我一起走?真的嗎?」

  「對呀,雖然我不是很清楚這附近的地理環境,但是只要沿著鐵路總會出的去
的。」

  「我懂了……那來夢就去坐那班車,我不任性了。」

  「是嗎?那哥哥我會很高興喔。」

  兩人講和了之後,便從草叢回到車站。

  列車還沒有發車。北本先生正一腳踏在列車的階梯上,看到兩人回來,便笑著
向他們點點頭。好不容易搭上車,耕平卻聽到其他乘客故意大聲傳來的怨言。

  「也不想想帶給別人多大麻煩,真不知道她的父母親是怎麼教的?」

  「有什麼關係嘛!反正也沒耽誤到。人家的小孩,不用這麼生氣嘛!」

  有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奇怪的事實呢?列車竟然一直在等所有的人全都上車,好
像是在等待VIP的特別專機,也好像是那種司機和乘客都認識的巴士一般。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08:10:44
第二章 夜之旅

                  Ⅰ

  列車發動時,耕平的心中微微不安。當車門關上後,他覺得好像被關在一個封
閉的世界裡。

  耕平的面前坐著來夢。她將背包抱在胸前,緊張的表情依然沒變。她並不是對
耕平反感或有敵意,而是對這班SL機關車有著她自己也不明白的不安。

  耕平覺得自己應該對來夢的安全負責任,因為是他說服她上車的。

  這就是耕平老被別人視為落伍的原因,雖然有時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太小題大做
,但是卻又無可奈何。

  「會不會不舒服?」

  來夢搖搖頭,對著他笑了笑。這反倒讓耕平覺得是自己讓她擔心了。

  怪異幻想文學館的館長坐在走道的另一邊,他脫下鞋,將腳跨在對面的椅子上
,正津津有味的看著小說。小說的封面寫著《勞克拉福特傑作集》。耕平雖然對恐
怖幻想文學沒什麼興趣,卻也知道這個作者。耕平的背包裡其實也放著艾勒裡‧昆
恩的推理小說,只不過他現在並不想拿出來看。

  耕平將手肘撐在窗緣,抬頭看了看自己那張沒精神的臉。

  窗外已被夜幕籠罩,而車窗正倒映著車內的景色,讓人有些許的壓迫感。如果
打開窗戶,或許可以一掃車內混濁的空氣。但是耕平使盡了全力也無法讓窗戶動一
下。

  車內沒有一扇窗戶是開著的,其他的人八成和耕平一樣,想試著開窗卻都沒有
成功,看來這班車會像絕緣體般的繼續著它的旅程吧。

  也許是來夢的舉止讓耕平也變得神經兮兮的,「不過當列車抵達四站後,一切
都會回復正常了。」想到這裡,耕平不禁開始注意起民生問題來了,上車前他只在
鬼怒川車站附近吃了春麥麵,之後就沒再吃過任何東西了。

  「肚子餓不餓?」

  「嗯、餓了。」

  「好棒哦!我可以吃嗎?」

  與其說耕平考慮周詳,不如說他是天生窮命。他事先在背包裡放了法國麵包和
洋芋片,但是他沒準備飲料。於是,隔壁的「勞克拉福特的讀書」說話了。

  「我這裡有喝的哦,來、罐裝啤酒,拿去吧。」

  「北本先生,那不太適合吧……」

  「我還有來夢可以喝的果汁啦。啤酒是給你。和我喝的。雖然不冰,但這個節
骨眼就將就點吧。」

  如果耕平帶著麵包叫做「天生窮命」,那麼北本先生的準備周到又該叫什麼呢
?總之,有飲料喝總是非常慶幸的。於是來夢喝著果汁,年齡相差四十歲左右的兩
個大人則喝著啤酒。

  「這班列車怎麼都沒靠站啊?」

  「難不成是不靠站的慢行列車嗎?」

  假如是在澳洲或加拿大,或許會有那種走了一小時都不靠站的慢行列車,但是
在日本卻是萬萬不可能。不過,這班列車既不是慢行列車,也不是快速或特快速列
車。

  也許不該搭這班車吧?但是如果不搭,下一班可能也是同樣的情形。

  如果當初選擇沿著鐵路走出去,或許「現在」的情形會不一樣。

  「別擔心,來夢。沒有哪班列車會到不了目的地的。」

  這句話雖然安慰不了人,但是來夢還是假裝正經的點點頭。

  「我來吹口琴好了。」

  「你帶著口琴嗎?」

  「它就『睡』在背包裡,我把它叫起來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想聽!」

  耕平從行李架上的背包裡拿出他用了七年的口琴。當他練完了基本音階、正想
請面前的小聽眾點歌時。突然傳來一陣怒罵聲。

  「吵死了!安靜一點!這裡是公共場所耶!吹什麼爛口琴!」

  耕平馬上放下了口琴。對方的話並沒有錯,只不過他的口氣實在太差,所以聽
起來很惡毒。

  「耕平別在意,你就吹吧!會在密閉車廂中抽煙的人才是真正的公害咧!」

  北本先生絲毫不理會剛才的怒罵聲,一直催促耕平繼續吹奏。北本先生說得沒
錯,那個男子的周圍煙霧瀰漫,而且那種惹人嫌的氣味正朝他們飄過來。北本先生
的話八成令對方覺得不高興,那個穿紅襯衫的男子叼著香煙朝他們大步走了過來。
他瞪著北本先生,盛氣凌人的準備開口罵人。

  就在這時,北本先生從旅行袋中拿出折傘往男子的胸口戳了下去。看起來雖沒
用多大的力氣,但是對方的臉色卻在短短的兩秒鐘內,從紅色變成了青紫色,身子
也整個癱瘓在地板上。香煙從他的嘴上掉下來,北本先生順腳踩熄了它。

  「真是的,在這種非常時候,就不能讓我靜靜的聽個口琴演奏嗎?」

  「北本先生!這到底……」

  「對了,你吹給我聽好嗎?我喜歡凱爾特(註:歐洲的一種人種)風格的旋律
,它似乎很適合日本人呢。」

  耕平心裡雖有著「他到底是什麼來路?」的疑問,但卻不敢正面發問,因為問
了也不一定會有答案。他默默的吹起北本先生指定的曲子。

  好不容易從走道站起來的男子,雖然還想開口叫嚷,但頓了一下就踏著粗魯的
腳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座椅因為男子粗暴的動作而發出聲響,同行的女性責備了他幾句。

  之後,在密閉的車廂內又傳出的輕快旋律。這是來夢最喜歡的曲子。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08:11:10


  列車仍繼續走著。

  如果車子是走JR(舊國鐵)鐵路的話,應該早就到會津的若松了。但是事實
上它只是一個勁的往前走,完全沒有要靠站的意思。

  耕平連續吹了十首曲子後,終於放下口琴吸了一口氣,來夢和北本先生則拍起
手來,但是來夢一句無心的話,卻讓和諧的氣氛馬上成了「過去式」。

  「和那個時候很像。」

  「什麼?」

  「以前也有過這種情形……」

  「什麼時候?」

  「很久很久以前,在我還小的時候。」

  耕平和北本先生強忍住想笑的衝動,假裝很正經的點點頭,因為來夢是認真的
,所以聽話的人也不得不認真。

  「你們想聽嗎?」

  耕平知道,來夢再次確認的目的並不是故意想讓他們著急,而是不知道自己該
不該說,想請求大人們判斷。

  「那我就說囉!」

  那大概是來夢四、五歲的時候。她也是搭著列車,不過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和
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一起。

  「這輛車會在下一個彎道減速,來夢。到時候就可以從這邊的窗戶看見,你要
注意看。」

  「看什麼?從這邊看得見什麼?」

  「雕像。」

  「雕像」這句話,在來夢的耳裡產生了迴響,但窗外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
見。

  「我討厭雕像!我不想看那種東西!」

  「不行!你一定要看。還要仔細數,總共應該有七座。」

  來夢心想:「既然知道又何必去數?」但是她無法反抗。因為他的聲音及態度
不容許來夢反抗。

  列車放慢了速度,往左邊轉了彎。在黑暗中,有一些樣子像人、但卻比人奇怪
的東西站在那裡,而且幾乎看不見它們的長相,來夢數著那些東西的數量,時間只
有四、五秒。

  「怎麼樣?有七座吧?」

  男人冷冷地說著。

  「沒有,不是七個。」

  雖然很害怕,來夢仍照實回答。

  「不可能!來夢你看清楚,你已經是會數數的年紀了。」

  「可是……真的只有六個嘛。」

  來夢堅持她的意見,卻被抓住了肩膀,她不由得發出了細微的叫聲。來夢抬頭
看了他的臉,卻只看見黑色的影子。

  「來夢,不可以算錯。如果你算錯了,很多人都會有麻煩的。你已經不是小娃
娃了,應該會分辨才對。來,再告訴我一次,雕像一共有幾座?」

  「六個,真的只有六個嘛!」

  「傷腦筋,真是個倔強的孩子。不聽話的小孩要好好教訓一下才行……」

  來夢害怕的發出尖叫--不,應該說正當她準備尖叫時,記憶就中斷了。

  聽到這裡,北本先生有些疑問。

  「那時候跟來夢在一起的大人是你爸爸嗎?」

  北本先生的問題似乎讓來夢更困惑了。

  「不知道……我不記得了。」

  「唔……想不起來嗎?我覺得這很重要耶。」

  「那太為難她了,那是她很小的時候的事嘛,能記得這些就已經很厲害了。」

  耕平的語氣變得有點嚴肅,北本先生也察覺到這一點,於是放棄再追問下去。

  汽笛響了。周圍的沉默使得鐵軌的聲音更讓人覺得有壓迫感。當三個人都快受
不了這種沉默的狀況時,北本先生輕咳了一聲。

  「那麼……耕平、來夢,確認一下我們現在的狀況吧。這樣稱不上是舒適吧。


  北本先生的話是不爭的事實。

  「如果處理好車內的人際關係,至少還可以找出一條生路。不過……我想希望
不大。」

  北本先生刻意壓低的話語隨即被一陣怒罵聲蓋了過去。又是剛才那個穿紅襯衫
的男子。

  「這班列車到底要停在哪裡?把我們都當成傻瓜嗎?誰去把車長叫過來!各位
!你們都不在意會變怎樣嗎?」

  北本先生聳聳肩說:

  「即使是那種人也有他存在的意義。只要有個像他這樣歇斯底裡的人,反而就
會讓周圍的人冷靜下來。這就是他存在的意義。」

  「該不會連我們也被牽連進去吧?」

  耕平用有點諷刺的語氣反駁之後,重新觀察那個紅襯衫男子,他大約三十出頭
,頭髮雖不長,鬢角卻很長。

  「至少我不會被牽連進去。耕平你也是吧?難道你會將自己的命運托付給一個
只有聲音大、又歇斯底裡的男人嗎?」

  「我辦不到。」

  「很好,看來我倆都不是一九三○年代的德國人。」

  「先不提這個。對於剛才的怪現象,我倒想聽聽專家的意見。」

  「我早說過了,我不是怪異幻想文學的什麼權威或專家,我只是那些專家的贊
助者罷了。」

  「話雖如此,至少你比我瞭解吧?」

  「那你對這種現象到底知道多少?又能夠判斷多少呢?」

  「我是個大外行。我所知道的恐怕不及北本先生的十分之一,我也不相信這種
事。」

  「耕平,『知道』和『相信』是兩回事。就像我知道耶穌基督存在,但卻不是
基督教徒一樣。」

  話題又被岔開了。

  穿著紅襯衫的男子仍然繼續怒罵著。

  「你們這些人都有毛病嗎?為什麼一點也不緊張呢?大家應該一起到車長室去
抗議才對啊!」

  這時有另一名男子彷彿舉有聽見怒罵聲般從走道走了過來,站在來夢他們面前


  「對不起,可以讓我坐在這裡嗎?」

  他應該比耕平大三、四歲吧?穿著白襯襯和長褲,厚實的肌肉都快把衣服撐開
了。

  「你不加入那個人的行列嗎?」

  「急也沒用。只會讓肚子餓而已,沒有好處。」

  他在北本先生對面坐了下來。

  「對了,我叫做根岸承一郎。關東大學交通研究會成員,今年第一次順利的升
上五年級。」

  「五年……你是醫學部的學生?」

  「不、我是商學部的學生。我和同伴們發誓要在畢業前坐遍的所有路線。結果
花了四年還沒實現目標,所以只好留級,真是本末倒置到了極點。」

  他毫不在乎地笑著,接著露出了十分認真的眼神。

  由於根岸做了自我介紹,所以北本先生和耕平也都報上了自己的姓名,而來夢
依然只說了自己的名字。

  「能在這裡碰面也算是有緣吧?雖然這個環境無法讓人感到愉快,但還是請多
指教。」

  「身為交通研究會的會員,你對這個情況有什麼看法呢?」

  「問題就在這裡。照地圖和時刻表來看,我們坐的車子應該早就到會津的若松
了,但實際上卻不是如此。」

  根岸確認過乘客們的想法,繼續地說著。

  「福島縣的確很大,但即使是在山嶽地帶,也不可能開這麼久都沒靠站。而且
我剛才還注意到,這班列車一直往前直走,沒轉過半次彎。」

  根岸把聲音壓低,看著耕平他們三人。

  「日本沒有一班列車可以直線行走超過一百公裡。除非日本比你我所知的要大
,否則絕不可能。」

  「那麼,年輕人你的結論是什麼?」

  「不管這是哪裡,都一定不是日本。」

  根岸一本正經的說了出來,然後津津有味的注視著他們三人。v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08:11:33


  穿著紅襯衫的男子氣急敗壞的朝著他們走了過來,木製地板被他踩得吱吱作響


  「我不想再繼續搭這班令人倒胃口的車子!我要下車,別阻止我!」

  「我們不會阻止你。不過,要下車是不可能的。」

  根岸平靜地回答,但對方卻加以反擊。

  「為什麼?為什麼不可能?」

  「這班車是以時速六十公裡的速度在前進著,如果跳車只是骨折就算命大了!


  男子用充滿敵意的眼光看著正在指責自己的根岸,卻又不得不默認他的話是對
的。

  北本先生在這時出來打圓場了。

  「可以告訴我們該如何稱呼你嗎?否則談起話來還真麻煩。我叫做北本……」

  「我叫做串永正廣,是山手人材開發中心的講師,另外還擔任少棒教練。」

  「原來如此,接下來你會參選市議員吧?」

  北本先生淡淡的語調,讓這個叫做豐永的男子,完全沒有發覺北本先生是在嘲
笑他。

  「對了!至少該去看看是誰在駕駛這班車。有勇氣的就跟我去機房看看!」

  他的表現不禁讓人覺得這個男的一定喜歡指揮別人,一開始先大聲嚷嚷,引起
別人的注意,然後強行將所有人帶往自己想去的地方。八成他在人材開發中心時,
也是用這種方法。

  北本先生邊笑邊摸著下巴。

  「我們早晚會知道,他是只會發牢騷、或是真的有領導能力的人。」

  「就算他真的有領導能力,也要看發揮的時機和狀況吧?」

  看來根岸也很不滿,他顯然並不認同豐永是個理想的領導者;不單只有耕平對
豐永反感。

  「嗯……如果他是三、四十年前勞工團體的領隊的話,說不定還挺優秀呢!」

  北本先生一邊搖晃著空啤酒罐,一邊如此評論著。

  由於沒有人願意與勇敢的豐永一同行動,他只好一個人朝機房走去,事到如今
,總不能連自己都不去看看。

  「耕平不去看看嗎?」

  「去了也沒用。」

  「為什麼?」

  「反正機房的門打不開。即使打開了……」

  「即使打開了會如何?」

  「我想,機房一定沒有人。」

  與其說這是耕平的想像,不如說是他記憶中的一個光景。他不確定是在電影或
是小說中看過,但是碰到這種情況,車長大多不在列車上。

  結果在四十七秒後出現了。回到車廂的豐永鐵著一張臉,發出來的聲音尖銳而
顫抖。

  「不行,機房的門打不開,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

  耕平果然猜中了,但沒什麼好高興的。或許是因為啤酒的緣故,他的思考無法
集中,像榕樹枝一樣多的疑問,在耕平腦中形成一片叢林,而那些沒有頭的雕像們
,則在樹根之間跑來跑去。

  豐永好像繼續在那邊說著大道理,耕平卻一點也不想聽。他將手肘撐在窗緣,
閉上了眼睛。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能夠睡著,然後將一切都當成是在作夢。

  「耕平哥哥,你喝醉了嗎?」

  耕平張開眼睛,看見來夢正擔心地望著自己。他笑了笑,說話的聲音和窗外的
汽笛聲重疊在一起。

  「我不要緊……你別擔心。」

  耕平盡量想讓來夢放心,而豐永仍然大聲地演講。總之,他就是要大家同心扭
轉現況,突然,他要耕平發表意見。耕平雖然厭惡他以領袖的態度自居,也說了一
些話,因為如果什麼都不答,他一定會糾纏不休,直到自己回答為止。

  「我想不需要採取任何行動吧?只要繼續坐,列車總會到達某個地方。」

  「那你說說看,列車是什麼時候、又會開到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那麼你又怎麼保證像這樣吵鬧,情況就會好轉?」

  「什……!」

  豐永這個人,有強敵出現精神反而會更好,果然適合當勞工團體的領隊。他在
人材開發中心的時候,八成也是對著前來進修的社會新鮮人們大聲地斥責吧?

  「你們兩個有完沒完啊?吵架是不能解決任何事情的!」

  根岸冷冷的聲音,阻止了他們繼續吵下去。北本先生則保持沉默,似乎正在考
慮下一步該怎麼做。

  「車子快要轉彎了……!」

  來夢的聲音充滿緊張的情緒,而這情緒連帶地也傳染給耕平。

  「你知道?」

  「嗯!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所以別想太多。」

  「嗯……」

  「你們在說什麼?」

  豐永沙啞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我們在說小孩子所做的夢。」

  「小孩子的夢何必當真?看你一副認真的樣子。」

  「不關你的事!」

  耕平的態度讓豐永氣得齜牙咧嘴。在豐永看來,耕平簡直就像是剛被送進人材
開發中心,不成材卻愛反抗的公司新人。

  「讓我和那孩子說話,我有事要問她。」

  豐永的雙眼亮了起來。因為他現在正處於非常不愉快的狀況,好不容易有個可
以讓他發洩的對象,而且還是個穩贏的敵人,他認為只要自己高傲些,對方就會臣
服於自己。但是耕平卻拒絕了他。

  「不行!」

  「為什麼不行?」

  「你根本不是想和她說話,只是想威脅她罷了!你年紀也不小了,別向小孩子
誇耀你的力氣。」

  「你欠揍嗎?」

  豐永瞇起眼睛,他的身材雖然比耕平矮了五公分,但是他的體格可贏過耕平許
多,從「你欠揍嗎?」這句話看來,不但看得出他性格上的粗魯,也可見他對自己
力氣的自信,雖然耕平可能打不過豐永,但是只要他有那個意思,耕平也準備奉陪
到底。

  當恐懼沖昏人們的理智時,來夢就會成為所謂的「魔女」而遭到群眾的獵殺吧
?趁現在只有豐永有「獵殺魔女」的想法時趕緊打消它,一旦他的情緒傳染給其他
人,那就糟了。

  不知從何時起,耕平已擔任起保護來夢的角色。雖然他自己仍是需要監護人的
年紀,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保護來夢。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08:11:55


  豐永冷笑著。如果他穿的是長袖襯衫,恐怕現在正捲袖子準備開打吧?當耕平
站起來時,根岸低聲叫喊著:

  「列車轉彎了!」

  一瞬間,所有的乘客都向列車行進方向的左邊車窗偏了過去,身體的感覺告訴
人們,列車正往左邊彎去。

  到剛才為止,所有乘客的眼光及興趣都集中在豐永的身上;沒想到才一下子的
工夫,他就被大家遺忘了。豐永就像猴子山中被拋棄的落寞猴王,連他想要單挑的
對手,都無視他的存在。

  這時候,耕平才第一次注意到車廂內的人數:除了來夢、北本先生、根岸、豐
永和自己五個人外,還有兩位男性和兩位女性,一共是九個人;人數足夠組一支棒
球隊,只不過這支球隊毫無默契,恐怕贏不了任何一隊。

  和來夢及北本先生一樣,耕平把額貼近了玻璃,放眼望去一片黑暗,唯一的亮
光來自車廂內的照明。在毫無邊際的黑暗中,成列的雕像立在那裡,而且少說有五
座。

  雕像沿著鐵軌排列,反射著從列車傳來的亮光,但是,耕平看見雕像的樣子,
只有短短的一瞬間:雕像穿著羅馬式的寬衣,其中一座還有著獅子頭,耕平沒算清
楚雕像的數量,也許是六座、也可能是七座。

  「可以請你說明這是怎麼回事嗎?」

  豐永以陰沉的語氣逼近耕平,用陰慘的眼神注視著來夢,他的目光就像一個斥
責不良學生的老師一般。

  「這小鬼一定知道些什麼!列車一轉彎就看得到雕像所代表的意義,她一定知
道!」

  老實說,耕平滿贊成豐永的意見。但是,耕平絲毫不苟同他的做法,他只會將
真相逼入深淵,到最後卻救不了任何人。

  「說!你想把我們帶去哪裡?有什麼企圖?」

  「我不知道!」

  「你說什麼?」

  「我還想叫你們告訴我呢!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所以我也沒有什麼可
以告訴叔叔的!」

  「你以為你騙得了我嗎?」

  「你夠了沒?」

  耕平大聲罵了這個年紀比自己大一截的男子,兩人又再度點燃了戰火。豐永也
因為再次吸引了眾人的注目而精神奕奕。

  「別鬧了。打架也解決不了事情,不是嗎?」

  豐永的同伴這麼說。一個年約三十、頭髮有點塌、妝畫得很濃、穿著無袖衣服
,看起來像是在酒家上班的小姐。也許是妝畫得不錯吧?她的長相倒是滿引人注目
的。

  「假如那個小妹妹真的知道什麼,我倒希望她誠實地說出來。」

  「這太為難她了。因為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耕平下定決心,即使只有他一個人,也要當來夢的「防波堤」。從搭上這班奇
怪的蒸氣車開始,常理就跟著月台一起被拋到腦後了。列車行走在不合常理的黑暗
中,而車上的九名男女乘客,則被關在遭隔離的狹小世界裡,並不是來夢把這輛車
叫來、強迫大家搭上的,但為什麼年紀最小、最纖弱的她,要成為他人攻擊和糾纏
的對象?

  想到這裡,耕平不禁打了個寒顫。

  「總之,大家先冷靜下來好好商量才是最好的辦法。」

  她的意見雖然平凡卻充滿理性。

  「對了!我叫做玉村雪繪。這是本名哦!在店裡是用別的名字。至於那家店是
在池袋車站的西側出口……」

  「別說廢話!現在不是提那件事的時候吧?」

  豐永有點慌張地打斷她的話。

  「有種大家就繼續坐這班車吧!看到底會發生什麼事。也許會撞車也說不定,
到時候所有的人就會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這個時候,耕平反而羨慕起豐永的簡單頭腦,列車出車禍固然很悲慘,卻不是
一種未知的情況,但現在的情形,卻是無從判斷好壞。

  無論如何,保護來夢是現在最重要的事。他完全沒有想到,竟然會對一個才剛
認識的孩子產生如此的想法,不過,人的精神意識是無法用公式來解析的;或許按
照自己的心情行動,才是最重要的。

  「各位!既然大家在這種情況下相遇,不如互相介紹吧!老是躲在自己的殼裡
也沒什麼用,說不定還會造成什麼誤會呢!」

  這名叫做雪繪的女性所提出的意見,似乎還滿被接受的。假如這是由豐永提出
來的,恐怕只會讓大家的心情更加緊張。看到雪繪的眼神,有一名男子首先介紹了
自己。

  「我的名字叫做長田伸彥,是銀行行員。原本是利用休假出來觀察鳥類的,卻
遇到這種事,明天若是回不了東京,那可糟糕了……」

  他的年紀大約在四十左右吧?中等身材,頭頂微禿,襯衫上規矩地繫著領帶,
看起來很誠實、正直,但並不機靈。

  「我是唐澤博史,是個西畫畫家。」

  這個身材高瘦的男子看起來快要三十歲、或許更年輕,不但有著一頭長髮,還
有濃密的茶色鬍鬚,看起來很像是還是凡人時的耶穌。

  「我是小西香津子。五天前我還在貿易公司上班,現在則是個輕鬆的失業者,
因為突然想一個人旅行,才……就是這樣。」

  她看起來有二十五、六歲,梳著整齊、等長的頭髮,一看就像是上班族,臉龐
還滿端莊。但或許是車內昏暗的關係,她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

  北本先生、根岸、來夢和耕平也重新介紹了自己,這麼一來,所有人都互相認
識了,至於能不能成為理想的夥伴,或許是今後共同的課題,目前,他們只能稱得
上是難友。

  「剛才看到的雕像行列,到底是什麼啊?有那麼奇怪的東西存在,不如讓大眾
傳播媒體來介紹。」

  「臉部好像是像鳥還是什麼的,因為很噁心,所以沒注意看。」

  「我看到的是長得像牛。」

  「總而言之,長得不像人類。不對!應該說是動物的頭連在人的身體上。那到
底是什麼啊?」

  好不容易有了交談的機會,原本被各自孤立、心懷不安的人們,變得活潑了許
多。但在豐永眼裡看來,不過是一群失序的人罷了,為了誇示自己的存在,他又扯
開了大嗓門。

  「簡單得很!只要這小鬼把她知道的老實說出來,就可以解決了。」

  豐永的兩眼泛起油光。北本先生則澆了他一桶冷水。

  「你準備拷問小孩子嗎?」

  聽到「拷問」這個字,豐永覺得有點掃興。

  「我可沒這麼說。」

  「對你來說,人生也許很簡單,但是你硬要別人認同你的想法,那可不成;假
如這孩子說出她的夢,而我們的情況仍毫無改善的話,下一個你又準備責備誰呢?


  豐永瞪著北本先生。

  「可是,我覺得還是拿個什麼把她綁起來比較好,免得她丟下我們一個人跑了
!」

  豐永越說越過分。耕平知道自己對他的厭惡感又增加了幾分。其實,豐永並非
真正在意來夢,他只不過將來夢當作發揮的題材。

  為了不讓豐永老盯著來夢,耕平站起來擋住了來夢。

  「開什麼玩笑!她能逃去哪裡?你是在向小孩子展現你有多厲害嗎?這麼做情
況會好轉嗎?」

  氣氛驟然變得可怕起來,而打破這個僵局的是雪繪。

  「我突然想到,如果這孩子真的是害我們的人,即使把她綁起來,也起不了什
麼作用,況且,現在也沒有東西可以用來綁她,還是別做這種無謂的事吧!」

  北本先生喃喃地說:「贊成!贊成!」

  就在這時,所有人的腳突然被一股強烈的力量推倒,驚叫聲四起。男女九個人
就這麼糾成一團,跌倒在通道上。動作最敏捷的耕平也不支倒地,但是如果硬撐、
不順勢倒下的話,說不定會傷到腰或背脊,幸好耕平跌倒的時候,頭沒有撞到扶手
什麼的;他站了起來,先是扶起來夢、然後扶起了北本先生。這時候,豐永叫了出
來。

  「車子停了!」

  所有的人都發覺到的事,豐永不把它說出來不甘心;這個人的個性就是這樣。

  「是小妹妹把車停下來的嗎?如果是的話,就非向你道謝不可呢!」

  雪繪注視著來夢。這個在酒家上班的女性,從剛才就對來夢很有興趣。豐永臉
上雖然露出不悅的表情,倒也沒有說什麼。豐永和雪繪之間的關係很微妙,讓他不
敢太囂張。

  一陣怪聲音突然響起,當所有人發現那是車門打開的聲音時,便小跑步地從通
道擠向車門。照理說,應該是手動式的舊式車門,竟然敞開著。對所有人來說,這
個敞開的車門是出口?亦或是一個新的入口?他們無法判斷。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08:12:19
第三章 不請自來的賓客們

                  Ⅰ

  第一個採取行動的人是耕平。他不顧其他畏畏縮縮的乘客們,背起背包就往車
門衝。從車窗照射出來的亮光投射在地面上,形成了許多小長方形,看起來好像許
多並排著的米白色卡片。

  「耕平哥哥,小心一點哦!」

  來夢叮嚀著。他對來夢笑了笑,便從梯子爬下去,踩在地面上。

  列車停下的地方並不是車站,所以也就沒有月台;車門距離地面的高度,足足
有來夢那麼高。不過透過鞋底所傳來的,是堅硬而確實的地面,既不是無底的沼澤
,也不是天上的雲堆,可見這裡仍是「陸地」。

  聽到耕平的叫喊,緊接著下車的是來夢。對她而言,即使外頭一片黑暗,但是
只要在耕平身邊就很安心。來夢慎重地注意自己的腳步,很快地來到耕平身旁。

  「耕平哥哥!那裡有燈光!」

  耕平也注意到了。因為周圍實在太暗了,即使是一點亮光,也很容易發現。

  「也許有人住在那裡哦!」

  「有可能!但是離這裡有多遠啊……」

  人類對方向、距離和時間的感覺是靠不住的,特別長在黑陷中。目前能夠確定
的,就是燈光的位置是在高處。不過是在山上還是空中,目前無法判斷。

  「好!我們就到那裡去看看吧!」

  由於年紀最小的來夢都下車了,其餘的乘客似乎也受到刺激,全都從列車上下
來了。而根岸則回應豐永的意見,說話聲在耕平身邊響了起來。

  「要不要等到天亮再行動?」

  「你保證天會亮嗎?」

  豐永的反駁倒是一針見血。根岸眨眨眼想了想便沉默下來。畢竟他們是處在一
個不能用常理判斷的情況,不能確定天一定會亮,也無法保證世界會隨著晨曦恢復
正常。或許應該現在就馬上行動、打開一條生路才是對的。

  豐永反駁根岸之後,四周就陷入死寂;而打破這片靜默的,則是一陣刺耳的汽
笛聲。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回頭看到的是蒸氣車噴出白色蒸氣的樣子。銀行行員長田
不禁發出「呀!」的叫聲,連忙從列車旁跳開;然後列車便耀武揚威地開始轉動車
輪,無人乘坐的車就這麼開動了。

  所有的乘客都呆住了。看著白色的煙霧越來越遠,豐永突然跳了兩、三步叫了
出來。

  「喂!等一下!我叫你等一下!」

  從車內灑出來的亮光拂過豐永的臉,不到幾秒的時間,汽笛聲便離得遠遠的。

  「看來,不得不往燈光處一探究竟了。」

  豐永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他似乎早就認定讓大家瞭解狀況是他的責任和義務
。而有個懂得反抗的聲音則回應了豐永。

  「那可不一定,別決定得那麼早。」

  「要不然就只能沿著鐵軌一路走下去囉!誰曉得鐵軌是直直地前進?還是在原
地打轉?你能保證它會幫我們走出去嗎?」

  豐永喋喋不休地說著使得對方沉默下來。反駁豐永的人是自稱畫家的唐澤。他
八成是和豐永最合不來的人。

  「哼!自以為是大家的領隊!也不看看別人是怎麼想的!」

  唐澤喃喃說著。

  「不滿意的話,就提出其他方法啊!你倒是說說看,有什麼更好的意見?」

  「……」

  「說不出來吧?那就別批評我的意見!因為沒有人要站出來領導大家,我才不
得不挺身而出。來吧!大家出發吧!」

  耕平心想:「要是這時承認豐永是領隊,往後就有得瞧了!」但是他也沒有更
好的方法。幽靈列車把他們丟在這裡,恐怕就是要他們到有燈光的地力去吧?這是
列車自己的意思?還是操縱列車的人的意思?雖然目前的處境令人氣憤,但是也沒
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豐永第一個採取了行動,其他人便跟了上來,當他確定所有人都跟過來後,便
得意地笑了。但是其他人只不過是因為沒有其他選擇才跟在他後面罷了。整個隊伍
前進兩、三步後,一陣怪聲傳了過來。玉村雪繪怕得縮成一團。

  「剛才是什麼聲音?」

  「貓叫吧?」

  「貓?這裡怎麼會有貓?」

  「就是有才會叫嘛!」

  豐永不耐煩地回答著。雪繪憑著同性之間的親近感,向小西香津子搭訕。

  「就算是貓,也叫得好可怕哦!聽起來好像嬰兒的哭聲。」

  「拜託!別形容得那麼噁心嘛!」

  小西香津子的口氣凶得讓大家都嚇了一跳。雪繪覺得很掃興便安靜下來;耕平
除了注意自己還要注意來夢,所以沒空去理貓的叫聲。

  自稱是領隊的豐永可亢奮得很。他似乎認為自己有責任走在大家前頭,於是很
有自信地抬頭挺胸。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著,並隨時注意地面的高低起伏、是否有障
礙物等。樣子看起來很蠢,不過在黑暗中這麼做也是無可厚非。

  「有燈光就表示有人家,有人家就表示有路。大家加油!只要走到那裡,就會
有好吃的晚飯哦!」

  這種話聽起來像在哄小學生!耕平心想如果目的地真的有人家,可是對方卻拒
絕收留大家的話,他倒要看豐永要怎樣和對方交涉。

  豐永接著又提出一項意見。

  「等一下!毫無秩序地前進實在太危險了,又暗又沒有路。現在大家排成一列
,我走在最前面,哪個身體健康的傢伙去走最後面!

  耕平考慮了一下,決定走到最後面,但是豐永充滿猜忌的反應又從黑暗中傳了
過來。

  「不行!你們兩個要走中間!如果讓你們走在最後面,說不定半途就會逃走;
不如讓我牽著那小鬼吧?」

  耕平知道豐永沒有惡意,但是他的態度實在令人火冒三丈。在黑暗中,耕平感
覺到來夢的手碰到自已的手臂,於是他找出來夢的方位,並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你說夠了沒?真是無聊,就只有你一個人在亂想……」

  耕平話才說一半就被打斷了,那個不慌不忙、稍有年紀的聲音是北本先生的。

  「我保證這孩子不會逃跑,不用瞎操心。」

  「話雖這麼說,萬一她跑了怎麼辦?」

  「到時候你可以打我、也可以踢我。放心吧,我不會抵抗的。」

  北本先生在黑暗中,像《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笑貓一般地笑了。豐永大概也
想了被他用傘修理的醜態,就打消了還嘴的念頭。這時候,來夢開口了。

  「來夢不會逃跑的。因為我又沒有做什麼壞事。」

  來夢的聲音自耕平身邊響起,然後一字不漏地傳到豐永耳裡。

  「好,我相信你們!不過,要是你逃走了,我可不敢保證後果會如何哦!為了
不讓團體的規則被破壞,有時候需要做嚴厲的裁決。」

  沒有人對豐永自以為是的責任感提出異議,因此這個小團體並沒有瓦解。於是
九個人按照豐永、雪繪、根岸、唐澤、長田、香津子、北本、來夢、耕平的順序,
排成一列縱隊,爬上長滿夏草和灌木的山丘。

  走在隊伍最後的耕平將背包背在左肩,並回頭看了看後面。由於所有的一切都
陷入黑暗的深淵,耕平不禁懷疑:他們一路走來的地面,是否在他們通過之後就跟
著消失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08:12:40


  雲散開了。

  所有的人都這麼想,因為之前視線所及都是一片漆黑,但現在卻有些微的亮光
,四周的風景也漸漸看得見了。沒有人發號施令,但一行人卻一同抬頭看了夜空,
但是掛在天空的月亮樣子非常怪異,好像在嘲笑他們。大得嚇人的赤褐色月亮懸在
空中,而上面火山口的影子,看起來就像是有人在大笑一般;這些景色,讓所有的
人心寒。

  「真不知道這是哪裡?我剛才說這裡不是日本,但現在看來說不定這裡甚至不
是地球!」

  根岸喃喃地說著。北本先生則有另一種正面的看法。

  「至少還有氧氣可以呼吸,管它是神還是惡魔,都要感謝它吧!」

  眾人的視線總算從月亮轉移到地上。果然有燈光的地方就有人家,從樹林間隱
約可見高高的屋頂。用不著豐永說什麼勵志的話,所有人都變得很有精神。正當大
家不慌不亂地準備爬上山丘時,剛才的怪聲又響了起來。

  「又是貓叫耶!」

  雪繪皺起了眉頭,香津子沒說話,那個自稱「領隊」的人則大聲叫了出來。

  「不過是貓叫,有什麼好怕的!趕快走,馬上就到目的地了。」

  才剛說完,豐永卻突然停下腳步。那個邪惡的貓叫聲從他身後傳來,聲音大得
使人無法不去管它,來夢不由自主地挨近耕平,而耕平也直打哆嗦,豐永則故做鎮
靜狀。

  「喂!貓不會襲擊人、也不會吃人,用不著擔心。別理它就是了!」

  「可是獅子和老虎也屬於貓科動物耶!」

  根岸說的是事實,但這個節骨眼上卻沒有人會稱讚他。雪繪和香津子不禁縮起
身體,男性乘客們也是身體發冷,互相注視著對方。

  「別說那種沒大腦的話!你想搞得大家心神不安嗎?如果再犯,我可不饒人!


  假如豐永在此時表現沉著,應該可以鞏固他的領導地位,偏偏在這緊要關頭最
歇斯底裡的就是他,他只是一味地提高音量來掩飾。

  風沙沙地作響。九個人突然不約而同地將注意力放在二十步遠的平地上,眼睜
睜看著草叢左右分開。

  「它」終於出現了!月光下「它」的形體一清二楚。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
對方。每個人臉上,都浮現出恐怖、難以相信的表情。

  「那……那不是貓,不是貓!」

  長田上氣不接下氣,但他的形容不完全正確。那隻動物的樣子的確和貓一模一
樣,不同的只有大小,因為「它」從頭到尾,足足有兩百公分,那對黃色的眼睛正
炯炯有神地看著人類。想到人生最後,竟是被一隻大貓、而不是獅子或老虎吃掉,
真是一點也不浪漫。

  貓叫了出來。但那並不是普通的叫聲,而是肉食野獸的咆哮聲。耕平腦中閃過
警告的信號,於是他便大聲叫喊。

  「快逃!」

  雪繪和香津子轉身就跑;但是最小的來夢卻一動也不動。

  「快跑!來夢!拚命地跑!」

  來夢雖然馬上採取行動,但她卻沒有照耕平的話做。她快速地抓住石頭,朝著
貓的兩眼扔了過去,當它命中貓的鼻子時,它痛苦的叫聲立刻傳進所有人的耳朵裡
,接著它飛奔到耕平面前,惡狠狠地盯著他,耕平則拿起背包,往貓的鼻子打了下
去。

  無論什麼動物,鼻子都是它們的弱點。貓發出慘叫聲後,不斷地甩動著前腳,
並用尖銳而彎曲的爪子,撕破了耕平身上穿的獵裝。耕平趕緊退後,免得被它傷到
。不一會兒,它轉身而去,消失在草叢中。

  「假耶穌」唐澤用呻吟般的聲音說話了。

  「逃走了嗎?」

  「不,或許它還藏在這附近。大家小心點!」

  耕平雖然這麼說,卻想到要大家小心也沒什麼用,不禁覺得自己說了蠢話。

  「耕平你不要緊吧?」

  「嗯!我沒事的,北本先生。話說回來……」

  「來夢!我不是叫你趕快跑嗎?下次你要乖乖聽話哦!」

  「對不起啦!可是我不要只有自己逃跑嘛!」

  來夢一邊說著,一邊把耕平的背包撿起來交給他。在剛才的打鬥中,最勇敢的
就是這個背包。耕平向來夢道謝後收下了背包。

  「假那穌」唐澤望著貓消失的草叢四周後,說出了大家最不想聽的話。

  「在幽靈列車之後,來的是貓怪嗎?看來,我們的目的地一定是鬼屋。」

  「你有完沒完?」

  豐永大聲吼叫著。剛才受到貓的襲擊時,身為領隊的豐永完全沒有任何作為,
他大概覺得自己喪失了權威。老實說,從一開始就沒有人承認他的地位,只是他一
直渾然不覺。

  「以後要同心協力,按照我的指示……」

  才說到一半,貓叫聲又來了。而且這次是從好幾個地方同時傳來的。長田喘著
氣說:

  「那個貓怪……原來……不只一隻!」

  長田嚇得發抖,連牙齒都合不起來。

  「快跑!」

  豐永一聲令下,所有人在紅色月光下展開了悠關生死的賽跑。如果耕平單獨一
個人,毫無疑問的,他一定跑在最前頭;但是他現在右手牽著來夢,左手拿著背包
,而北本先生又抓著他的背包,以至於實力完全無法發揮。

  「等等!別丟下我啊!就算我對任何事都很好奇,我也不願意被貓吃掉如果丟
下我,死了我也要變成鬼出來報仇。」每個人的心裡似乎都發出這樣的悲鳴。一行
人好不容易到了山的頂上。在樹林中,出現了又高又黑的石牆。

  「爬得上去嗎?」

  石牆看上去至少也有三公尺,沒有工具根本不可能爬得上去。照豐永的說法,
有牆就一定有門,於是一行人開始沿著石牆跑了起來。所有人自然而然地都往左邊
跑。

  貓怪八成也爬不上三公尺高的牆。大家都認為:只要進到牆裡邊就會有辦法。

  假如好不容易找到的門是關著的,可能大家會很絕望吧?不過出現在面前的竟
是敞開的石柱門。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16 10:09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