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第九章 狐妖
塗嬌臉上帶著微笑站在門口一直向我招著手。她今天的穿著和昨天大不一樣,一身鵝黃色的女式西服開領處露出的襯衫領口卻打開了一顆口子,顯現出裡邊白嫩的頸部肌膚給人一種強烈的誘惑感,腳上是一雙黑色高跟鞋讓她本來就不矮的身材更顯得高挑挺拔,身體曲線得到完美的表露;嘴唇也塗上了鮮紅色的唇膏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亮;雖然是一副上班族的打扮,看起來卻比那些濃妝艷抹的酒吧女郎還要妖嬈得多。
「在叫你呢,還不過去!」寡婦珍冷冷的看著我。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她是誰的,你當時也在場啊!」我一臉無辜的盯著她,她又哼了一聲,轉過了頭。
我無奈歎氣,向門口那邊走去。相柳卻走過來一把拉住我,湊到我耳邊小聲告訴我:「不是塗嬌,是上次那個妖怪。」
「狐狸精?」我吃驚的望了那個女人一眼,「她來幹什麼?」
「不知道,總之主人你要小心一點。她雖然不是我們的對手,可畢竟也是個很強的妖怪。」
「難道是個吸精女王?這下糟了,我還是個童男子呢,她一定是見色起意……」
「珍姐說得果然沒錯,主人是個自戀狂……」
「……」
還沒走到那個女人身邊,一股和上次在街上時一模一樣的香味就傳了過來,她果然不是塗嬌。奇怪的是,除了體香和神情以外,她的樣子和塗嬌根本沒有任何分別。
「莫非是雙胞胎?但怎麼可能一個是人一個是妖。」我一邊走一邊猜度著,臉上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肯過來了?」她笑嘻嘻的看著我,似乎看穿了我在想什麼,又補充了一句:「不用想了,我和塗嬌沒有關係。至於我的身份……,其實我們昨晚才見過面。」
「你就是那只九尾狐?」我明白過來,正想張嘴叫相柳她們過來,她已經伸手摀住了我的嘴。
「小聲點,我沒惡意,先進去再談!」她放開手,指了指水吧裡面。
我又上下打量她兩眼,她只是站在那裡笑著不說話,不像是要來找麻煩的樣子,終於點點頭:「好吧,不過裡面沒什麼位子了,要等等才行。」
「不用擔心,我有辦法!」她走進去,跟裡邊一桌一直用色瞇瞇的眼光偷看她的男人說了幾句,那些男人立刻忙不迭的將整張桌子讓出來離開了,她這才回頭衝我做了個手勢,示意我進去坐下。
「好厲害!跟寡婦珍不相上下。」我讚歎一聲,跟著走進去坐到她對面。
「好了,先告訴我該怎麼稱呼你吧?」對她的身份,我的心裡也有點好奇,相柳看到這邊的情況,拿了兩杯飲料過來後就坐到我旁邊,想聽聽我們說什麼。寡婦珍居然也沒喝止,只是在收銀台那裡看著這邊。
對相柳的動作,那個女人也沒有介意,只是在聽到我的問題後,她的笑容變得有些苦澀:「你也知道的,我是個妖怪,根本就沒名字,連我這個容貌都是別人的。」她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了下去:「不過為了方便稱呼,你就叫我胡嬌好了。因為我是只九尾狐,而這張臉又是塗嬌的。」說到這裡,胡嬌臉上有了幾分傷感。
「原來真的是狐狸精……」我小聲嘀咕了一句,「那你和塗嬌是朋友嗎?」雖然她說沒惡意,但伯益說那些妖怪想用塗嬌來對付大禹,我還是不得不防。
她又苦笑了一下:「我認得她四千多年了,可她卻一直沒見過我。你不用擔心,我和那些妖怪不是一夥的,更絕對不會去傷害她。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大禹的事情。」
「你們要我說幾遍才肯信啊?」我雙手抱頭,痛苦的趴到桌上,這個動作讓周圍正在注視著這邊的人一陣竊竊私語,「我真的不知道大禹在哪裡,連塗嬌在哪裡我都不知道,大姐你放過我好不好。」
「我不是要問大禹現在在哪裡,也不是要知道塗嬌的消息。」她的神情恢復了平靜。
「那你找我幹什麼?聽說狐狸精最喜歡……」我抬頭警惕的盯著她,本能的將身子向後縮去。
「我是來告訴你大禹在哪裡的。」
「啊!」我這一驚非同小可,張大了嘴卻不知應該說什麼。
胡嬌正想開口,卻突然又神情一動:「那些妖怪來找我了,下次我再和你詳談。」不等我說話,她就匆匆站起身離開了。
「到底她想幹什麼?」我抱著頭呻吟了一聲,還沒等我站起來,一張單子就放在我的面前,耳邊傳來寡婦珍淡淡的聲音:
「她剛才喝的那杯茶收十塊,人走了就記在你帳上!」
「我就知道,凡是跟大禹有關的傢伙都靠不住……」
* * *
胡嬌走後,寡婦珍一直都沒說話,老是在收銀台那邊呆呆出神。看她這副模樣,連平時一向精力充沛的相繇都變得有點沒精神。我問她什麼事,她就只是搖頭,試了幾次都沒結果後,也只能放棄。
很快又到了七點,禽獸們全都回了家,相柳姐妹一直在那裡嚷餓,我收拾好店裡的東西,來到還在走神的寡婦珍身邊,拍拍她的肩膀:「回魂了,再不走就有饑民暴動發生了。」
她身子震動了一下,轉過頭茫然的看著我,眼神還在飄飄蕩蕩:「七點了?」
「對啊,大姐,凱子們也要休息的。」
相繇也跑過來抓住寡婦珍的右手,可憐兮兮的望著她:「珍姐,好餓!」
她還是沒有回過神,只是本能的用左手輕拍相繇的臉:「好好,我們這就去吃東西。」
相柳走到我身邊,眼睛看著寡婦珍,人卻湊到我耳邊小聲問我:「珍姐有些不對勁啊,從沒見過她這樣的。」
「膚淺,枉你跟了她這麼久,居然只能注意到表面的細節,卻無法發現其中隱藏的意義。」我回頭用嚴肅的語氣低聲呵斥相柳。
「主人你又發現了什麼嗎?快點告訴我啊。」相柳崇拜的看著我,眼中還閃爍著點點星光。
「她現在神智不清,我們怎麼可以在細節上糾纏,根據我在她身邊三年多學到的經驗,當然是趁她病要她命,騙她請我們去吃豪華大餐了,說不定還可以讓她為我加薪,哇哈哈哈哈……」我仰天長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等笑聲停止,我低下頭,這才發現寡婦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放開相繇的手,站到我面前冷冷的盯著我,她的鼻尖幾乎都要碰到我的下巴了。
「你醒過來了?實在是太好了,我剛才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是嗎?你這麼關心我,我是不是應該請你吃豪華大餐,再為你加薪啊?」
「那怎麼好意思,身為一個下屬,關心上司是應該的……」
「你很謙虛啊!」
「謙虛是我的優點……」
「可是你長得太猥瑣,會嚇跑不少客人,所以我打算把損失從你的薪水裡扣出來。」
「不要說得這麼直接嘛……」
「誠實是我的本質……」
拉起我身邊相柳的手,寡婦珍轉身走向門口:「今天回家吃飯,還有……」她回頭看了我一眼,「你也來,我有事問你。」
我頹然看著她和相柳走出門外,哀歎一聲偷雞不成蝕把米,才慢慢移動腳步跟上去。沒走兩步,相繇就從後面跑上來:「主人,什麼是『要斷氣的癩蛤蟆』?」
「癩蛤蟆就是青蛙的一種,要斷氣就是要死了的意思。你想像一下,一隻將要死去的青蛙,躺在地上痛苦的掙扎,這樣的情景是何等哀傷。所以要斷氣的癩蛤蟆就是形容你為一個人傷心難過時的表現……」
「是嗎,當初沒遇到主人前我和姐姐因為餓常吃青蛙,可還從沒吃過癩蛤蟆。而且它們還沒斷氣就被我吞進去了,所以從來沒見過它們斷氣時的樣子。既然這麼痛苦,那以後我吃青蛙還是全部活吞好了……」
「小時侯你和相柳經常吃不飽嗎?」
「嗯,那時侯我們很小,沒有力量,經常一餓就是好幾天。不過,我記得那時有一個傢伙比我們還弱,人又笨,卻總是能找到很多東西,所以我們常去搶他的東西吃,每次都氣得他哭個不停。」
「這就不應該了,他沒被你們吃掉就應該燒香還神,怎麼還可以哭呢?」
「對啊,我們當時也是這麼說的。」
「所以鄧爺爺才說,教育要從娃娃抓起……」
* * *
寡婦珍在開車的時候又開始有點走神,為了生命安全著想,我提醒了她好幾次,可每次過不了一會兒她就又開始神遊物外。我沒有辦法,只好繫上安全帶。相柳姐妹則坐在後座上大吃雞腿,那是寡婦珍怕餓到她們,上車前特地去超市買來的。一時間,除了馬達的轟鳴聲外,車裡還充斥著她們她們大嚼雞腿的聲音。我聽得飢腸漉漉,想要從她們手搶上一隻雞腿過來,奈何她們似乎對食物有種近乎瘋狂的執著,連我這個名義上的主人都不賣帳。
秋天的晚上天黑得比較快,雖然只有七點多鐘,可外面已經全黑了下來,街邊的路燈也早已亮起,兩旁的人行道上全是逛夜市的人。道路邊上的商店幾乎都還在營業,門口掛著的各式各樣的招牌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而街道上方的霓虹燈管閃閃爍爍,照得人眼花繚亂。音樂聲、叫賣聲和行人說話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竟比白天時還要熱鬧幾分。
沒開多久,車就要駛進寡婦珍家住的小區,這裡比較僻靜,可能人都去市中心逛去了,外面看不到一個人影,有幾間房子裡甚至燈都沒亮。
沒等寡婦珍把車開進門口,一條人影就從圍牆旁的巷子裡衝出來,倒在大門前面,一動不動的躺在了那裡。寡婦珍嚇得一聲驚叫,慌忙踩下剎車。幸好車速不快,跑車在離那個人還有兩米多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等車停穩,我擔心是有人打劫,吩咐她們三個呆在車上先不要下來,自己先去查看一下。寡婦珍堅持要和我一起去,我拗不過她,想到反正有相柳姐妹在這裡,應該不會有危險,也只好答應了。姐妹倆趴在椅背上看著熱鬧,一點擔心的神色都沒有,反倒是寡婦珍不放心,叮囑了她們兩句。
關上車門,我讓寡婦珍跟在身後,自己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動,她則用手抓著我的左肩,眼睛也一直盯著地上的人。往前走了兩步,寡婦珍首先看清了那人的臉,失聲叫了出來:「是塗嬌,她怎麼了?」
「不是塗嬌。」我這時也聞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加快速度跑過去把人扶起來,手一放到她身上,就感到濕膩膩的。抬起來一看,發現手上全是血。
「我先打電話叫救護車。」寡婦珍從包裡把手機掏出來。這時胡嬌卻醒了過來,聽到她的話,掙扎著用微弱的聲音阻止寡婦珍:「不要叫救護車,我沒事。」
「流這麼多血還沒事?」話雖然這樣說,寡婦珍還是把手機放了下來,用手推推我,「你剛才說她不是塗嬌,那她是誰,怎麼長得這麼像?」
「先帶她進去,一會兒再跟你解釋。」我把胡嬌抱起來往裡走,「快點開門。」
「你在做什麼?」寡婦珍聲音高了八度。
「當然是帶她進去止血了,她現在又不能走路。」
「為什麼是你抱著她?」
「那你來抱!」
「我抱不動……」
「麻煩你們快點。」雖然已經奄奄一息,胡嬌也不得不拼著最後的力氣擠出幾句話,「我就快斷氣了……」
「算了,便宜你。」寡婦珍悻悻的開了門。
我看了看地上,發現血跡從巷子裡一直延伸到門口,回頭招呼相柳姐妹:「向柳,你們想辦法把地上弄乾淨。」相柳在車裡應了一聲。
抱著胡嬌進了客廳,我把她放到了沙發上,寡婦珍已經把藥箱拿了出來,正在裡面翻找著消毒棉花和紅藥水。
藉著燈光我仔細察看胡嬌的傷勢,她身上只有一處傷,在左肩的地方不知被什麼圓形的東西打出了個洞,所以傷口血液不能凝結,造成她一直在流血,前面的衣服幾乎全被染上了血跡,有的地方血液已經結成塊,看樣子受傷的時間已經有點久了。她的嘴唇發白,應該是失血過多所致。
「看樣子真的要叫醫生才行。」看著她的傷口,我感到有點束手無策。
胡嬌勉強給了我個笑容:「放心,我的身體與普通人不一樣,只要止住血,休息幾天就沒事了。不過你要小心,我怕那些……」她看看一旁的寡婦珍,「……那些人會找過來。」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小心的。」我坐到她旁邊,想將她傷口處的衣服解開。
「你想做什麼?」手一伸出,我就被寡婦珍揪住耳朵。
「不解開衣服怎麼包紮?我一身正氣,光明磊落,怎麼可能對她做什麼?」
「包紮的事不用你做。馬上給我躲到廁所去,不叫你不准出來。」寡婦珍的聲音含著怒氣。
「書房行不行?廁所很臭的。」
「不行,一定要去廁所。快點去——」最後一句她是在我耳邊吼出來的。
我摀住耳朵落荒而逃,沒過多久,相柳姐妹解決了外面的事,也嘻嘻哈哈的跑到衛生間來陪我聊天。
相繇什麼都不清楚,只知道抱著我的手問什麼時候可以開飯,相柳卻在一邊若有所思。
「在想什麼呢?」看到相柳的樣子,我有些好奇。
相柳又想了一會兒,才搖著頭回答我:「真是奇怪,以九尾狐的力量,就算打不過也不可能受這麼重的傷,她本身速度就快,而且天生就能操縱風,見到局面不好立刻就可以逃走,怎麼可能被人打成這樣,除非是被人偷襲。可她明知那些妖怪不只一個,自己應該會有提防的,就算偷襲也不能有這種效果啊。」
「你管她那麼多幹什麼?反正將她傷治好就沒我們事了,妖怪的事就別去想了,這兩天你們要注意一點,別讓你珍姐被嚇到,聽到了沒有?」我拍拍相繇的頭。
「嗯。」兩人一起點頭。
這時寡婦珍走了過來,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對姐妹倆揮揮手:「你們出去陪陪那個姐姐,我有事要和他說。」
看著相柳姐妹倆出去後,她才轉過頭盯著我的眼睛,眼神裡透著一絲擔心:「我知道你最近有很多事瞞著我,現在你給我解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我欲言又止,心中盤算著如何瞞天過海。
還沒等我開口,她又伸手阻止我:「算了,如果你不想說就別說,現在我不想聽你騙我。但有兩件事你要老老實實的回答我,不許撒謊。」
「你問!」
「你在這些事裡,會不會有危險?看著我眼睛回答。」她一直沒有移開目光,我也抬起頭看著她,她的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悲。
「放心,我做的事安全得很。」收起笑容,我認真的回答她的問題。
「那……」寡婦珍的眼光閃動了一下,臉上出現了緊張的表情,「……你會不會因為這些事離開這裡?」
我看著她臉上的緊張表情越來越濃,心中卻一片溫馨,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容:
「不會,我會一直陪著你!」
寡婦珍突然有幾分羞澀,微微低下了頭,不等她開口,我就接著說了下去:
「如果我走了,到哪再去找一個像你這麼好騙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