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第三章 失蹤
「我看看!」要相柳退到一旁,我蹲在禱杌身前,解開他的大衣仔細查看,「真的傷得很重,虧他還忍著這麼重的傷和我們說了半天。難道是昨晚姜薇把他打成這樣的,可是他離開的時候明明還中氣十足的罵人啊!」
禱杌的神智已經有些模糊,雙目緊閉,嘴裡發出低低的呻吟;胸口和背上的傷口已經破裂,鮮血不斷從包紮得緊密的繃帶中滲出來,將他穿的衣服都浸透了一大片。普通人受了這麼重的傷恐怕早就支撐不住了,就算他是個屬神也夠他受得了,看來禱杌應該是用了某種方法強行壓住身體的傷勢,硬撐著來求我幫他救人。現在事情說完了,心裡一放鬆,就再也撐不下去,大小傷勢一起發作出來。
「喂,大哥,你沒事吧?」我不知所措的抓住他衣領,「找還沒答應你去救人呢,你現在昏過去擺明是想把事情推到我身上,連醫療費都要我來出,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們兄弟幾個啊?」
「幫……幫我!」人已經是半昏迷的狀態,可禱杌嘴裡依然翻覆的念著這句話。
我無奈的歎了口氣,鬆開手想站起來,身子一動,才發現衣角被禱杌緊緊的抓在手裡,使勁拉了兩次,還是無法讓他鬆開。
「主人,你就幫幫他好不好?」在我和寡婦珍驚訝的注視中,相柳也抓住我的一隻手,眼眶紅紅的求我,「在我們沒遇到主人以前,我也和他一樣的照顧著妹妹,我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如呆他真的救不回他弟弟,一定會比死還難過的。」
「小柳……」寡婦珍走了過來,將相柳摟在懷裡,輕撫著她的頭髮,眼睛卻看到我這邊,目光中全是詢問的意思。
「不是我不想幫他,而是我根本幫不了他!」看了看已經昏過去,卻依然不肯鬆開我衣角的禱杌,我苦笑著搖頭,「你們真的以為我是共工啊,我只是個什麼力量都沒有的普通人.他也說了,神茶是個大神,跟大禹差不多強的傢伙,我拿什麼去救人,這根棍子?」
「那現在怎麼辦?」寡婦珍也知道我說的是實話,輕輕的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誰把他打成這樣,若非真是姜薇干的?」
「現在想那麼多沒用!」我又低下身把禱杌扶起來,「先幫他治傷再說,去把藥箱拿來。」
「真的沒辦法了嗎,主人……」相柳偎在寡婦珍懷裡,神色黯然的看著禱杌,眼中珠淚盈盈欲滴,彷彿失去弟弟的那個人是她一樣,「要不然我和妹妹去找神茶試試看,或者看在共工主人的份上,他可以把人放出來。」
「沒用的,姐姐!」相繇從裡面拿著藥箱走過來,開口打斷她的話,「我聽人說神荼這個傢伙是出了名的死板,抓鬼又是他的本職,一定不會放人的。我們還是想想其他辦法吧!」
「珍姐!」正當我們在說話的時候,水吧的大門被推開,唐家儀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我們對面的那家新公司開張了,也是做房地,的,你要不要去打個招呼……啊!」
看到禱杌渾身是血的躺在椅子上,唐家儀被嚇得一聲驚呼,隨即伸手摀住了嘴,驚慌失措的向正在為禱杌敷藥的我看過來。
「怕什麼?」我面不改色,手裡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看清楚了嗎,欠高利貸的就是這個下場……」
「最可能欠高利貸的那個不是你嗎……」
胡亂解釋了兩句,唐家儀還是將信將疑,嘴裡和寡婦珍說著話,眼睛卻不停地往這邊嘌過來,顯然對禱杌的事非常好奇,弄得我無法專心上藥,只好對寡婦珍使了個眼色,她會意的朝我微微點點頭。
「好吧,我會去和那家的公司老闆打個招呼。」寡婦珍一把拉住正想往這邊走來的唐家儀,不容多說的拖著她向門口走過去,一隻手卻伸到背後,在唐家儀視線達不到的地方衝著禱杌指了指,示意我繼續處理這邊的事。 「正好找還有些事情想跟你談談,你跟我一起去吧!」
「呼……好險!」我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差點被發現,剛才太大意了。」
為了不引入注目,我在相柳的幫忙下將禱杌搬到放貨物的小屋內,又吩咐相繇將水吧店面裡的血跡打掃乾淨。畢竟現在還是營業時間,要是再有人像唐家儀一樣闖進來看見,恐怕會惹來麻煩。
要相柳回店面那邊照看以後,我將禱杌搬到桌上,這時他已經完全失去知覺,除了還有點微弱的呼吸外就跟死人無異。
猶豫了一下,我伸手將他的上身衣服全脫了下來,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禱杌的上身大大小小起碼有二十多處傷痕,看起來像是被人用亂刀砍過一樣,不過仔細看上去又不像是刀傷,更像是他掉進了一堆玻璃渲中,被碎玻璃紮成這個樣子。傷得最重的地方在右胸,一條十幾厘米的傷口斜斜的劃下來,幾乎可以看到骨頭,大概開始時失血過多,此刻已經沒有多少血流出來了。 從傷口看上去他應該受傷沒多久,也許是為了不耽誤時間,他只是胡亂包紮了一下就趕來水吧,有很多地方根本就沒處理到,要不是他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止住流血,恐怕也要像相家姐妹一樣再修個四千年才能出現了。
「主人,他怎麼樣了?」相柳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聽起來有些緊張。
「傷口很多,但都不致命!」我沒有回過頭,相柳曾經有過和禱杌差不多的經歷,同病相憐之下,自然會多關心他一點,此刻她不肯離開也是很正常的事,「現在他昏過去應該只是因為失血過多,休息兩天就好了,看來打傷他的人不想要他的命。」
「他真是可憐!」相柳走到我身邊,幫著我替禱杌清洗傷口,然後噴上雲南白藥的噴霧劑,受到藥性的刺激,禱杌呻吟了一聲,眼皮動了動,但還是沒醒過來。
看著他的樣子,相柳有些不忍,悄悄的轉過頭,「要是他醒來後知道弟弟救不了了,不知會有多傷心?」
「那也沒辦法!」我拍拍她的手,隨即轉過身繼續為禱杌止血,「我們的確沒能力幫他,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無論是人還是神,能力都會有極限,不是說你想做就可以做到,強行去追求不可能達到的目標,只會造成更大的傷害。我當初見到你們時就曾經說過,適當的時候要學會放棄。」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相柳還是不死心,「要不然主人你裝成共工主人去騙騙神茶,說不定可以成功。」
「現在我連你珍姐都騙不到了,怎麼去騙一個大神?」我從藥箱裡拿出乾淨的紗布和繃帶,順手敲了一下她的頭,「要是被神荼發現,雖然姜薇說他的虎不吃人,但他自己吃不吃人還沒人知道,我可不是一個願意為了真理而犧牲的人……」
「主人……」相柳開始對著我撒嬌。
「你不用說了!」我打斷她的話,將繃帶遞到她手上,「你這麼想幫他的話,就幫他包紮好了,其他的事我們無能為力。再說,你也不想讓你珍姐擔心吧?」
「哦。」她接過我手裡的東西,委屈的應了一聲,將禱杌扶起來,開始細心的為他包紮傷口。
「我去前面看看.包紮好了就讓他在這裡休息一下。」我站起身,小聲的吩咐相柳,「等你珍姐回來了我們再想想怎麼安頓他,知道了沒有?」
「主人!」就在我將要跨出房門的一刻,相柳突然出聲叫住我。
「什麼事?」我停下來回頭向她望去,雖然在和我說話,可是她並沒有回過頭看我,依然在專心的忙著手裡的工作。
「我真的很想幫他!」
「我知道.或者我再想想有沒有什麼別的辦法。」笑了一笑,我轉身走出房間。
「咦,你這麼快就回來了?」走到水吧裡的時候,我才發現寡婦珍正背對著我站在吧檯裡擦杯子。店裡還是沒有客人,相繇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打著呵欠,地面上乾乾淨淨,禱杌留下的血跡也已經被洗掉了,「那家公司的老闆怎麼樣?」
「不知道!」寡婦珍沒好氣的回答我,聽起來她的心情很不好。
「你沒見到他嗎?」我沒發覺氣氛不對,走過去趴在吧檯上問她,「這個老闆還真是有氣派,自己的公司開張都不到場。」
「別問我!」看到我過來,她又把身體轉了個方向,依然用背對著我。
「主人!」
相繇在身後小聲的叫我,我詫異的回過頭,才發現她一直在對我做手勢,示意我過去。
「怎麼了?」又看了寡婦珍兩眼,我走到相繇身邊,同樣壓低聲音問她,「出了什麼事,」
「珍姐從剛才回來心情就不好!」相繇咬著我的耳朵囑咐我,「一定是剛才碰到什麼討厭的人了,你不要去惹她!」
「討厭的人?」我吃了一驚,在我的記憶中寡婦珍工作時向來十分圓滑,除了那些被她宰過的凱子之外甚少和人結怨,一般人根本就不會被她放在眼裡,找還沒見過有什麼人能影響到她的心情,看來這次這個傢伙一定不簡單,「你知不知道是誰?」
「不知道!」相繇搖搖頭,跑到旁邊打瞌睡去了。
我扭頭看看身後,見寡婦珍還在那裡生氣,便識趣的待在門口這邊,以免成了出氣筒,順便在心中盤算一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幫到禱杌。
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了,我們三個各想各的事情,誰都沒有說話。寡婦珍一直站在吧檯內,反覆的擦著同一個杯子;相繇趴在桌上,睡眼蒙 的樣子;相柳待在貨物房裡面沒有出來,大概還在照顧禱杌。店裡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聽不見,與外面街上的熱鬧景象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孟軻!」
想了半天也沒結呆,正當我也昏昏欲睡的時候,卻被寡婦珍的呼喚聲嚇得身子一抖,又驚醒了過來,「什麼事?」
寡婦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轉過了身,面朝著門口的方向,手裡的杯子和抹布都放到一旁,臉上又有了笑容,而且是以前那種釣凱子時的笑容,讓我一見之下心裡立刻警鈴大作,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她從吧檯裡面走出來,笑盈盈的來到我身前,雙手背在身後,側著頭看了我一會兒,臉上的表情神秘莫測,卻沒有繼續說話。不過這樣反而讓我更加不安,心底裡寒氣直冒,全身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扭來扭去。 猜不出她的用意,腦子一轉之後,我決定先爭取主動再說。看見她的嘴微微張開,似乎馬上就要開口,我立刻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轉頭看著牆上的掛鐘:「啊哈,已經這麼晚了,我們出去吃午飯吧,肚子真的好餓……好餓……好餓……」
「說一次就夠了,叫那麼多遍幹什麼?」話沒出口就被打斷,寡婦珍也不生氣,臉上的笑容卻變得越發勾人心魄。
「我覺得加上回聲比較能讓人印象深刻……」
「對啊,肚子餓了,珍姐……」聽到吃飯兩個字,趴在一旁桌上的相繇立刻從沉睡中醒來,左右看了一眼,馬上撲到寡婦珍懷裡,「什麼時候可以吃飯?」
「不急!」寡婦珍摸摸她的頭,目光卻集中到我身上,「等我把事情說完,就帶你們出去吃大餐!」
「小強!」我突然發出一聲慘叫,用手指向門外,拔腿就往外面跑,「你支撐一下,我馬上就送你去醫院。」
「你就留在醫院照顧它吧.晚上我不做你的飯了。」她笑嘻嘻的在我身後指出殘酷的事實——現在的我無家可歸,不管怎麼跑,總歸要回她家去睡覺。這就是所謂的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在門口僵立了片刻,我一聲哀歎,老老實實的走回來坐在椅子上,準備迎接來知的命運。
「別那麼擔心,不是什麼壞事。」寡婦珍也在我面前坐下,好整山暇的整理一下頭髮,先用手拍拍相繇,「小繇,去把你姐姐叫出來,我們馬上出去吃飯。」
等到相繇走開後,她才清了清喉嚨,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面對面的看著我,「水吧開了好幾個月了吧?」
「對啊!」我摸不清她的意思,只好先順著她的話頭應付兩句,等有什麼問題了再見招拆招,「差不多兩個月了。」
「生意一直都很好,是吧?」
「這個……」我眼睛看著空無一人的店面,不知應該說什麼。
「所以……」寡婦珍的聲音一下子高了起來,用不容置疑的語氣發表她的決策,「……我決定再開一家分店!」
「不是吧?」我木然望著她,「就這麼一間普通的小水吧還開分店?」
「誰說不行了?」她惡狠狠的盯著我,從牙縫裡一字一句的吐出話,「我是老闆,我說可以就可以。」
「是.開就開吧。」寡婦珍能在短短幾年時間裡由白手起家變成一個在C市裡的小富婆,除了交際手腕了得之外,她做生意的眼光也很厲害,很少會有投資失誤的事情發生。現在有這個決定如呆不是她昏了頭,就一定是另有目的。從她剛才不懷好意的目光看來,這件事一定和我有關,想及此處,我提高了警惕,看她究竟想做什麼。
「不過,在C市水吧已經太多了,開起來沒什麼賺頭。」她話風一轉,眼睛裡透出狡詐的光芒,應該是快要入正題了,「所以我打算把分店開在外地!」
「這種店不管在哪個城市都很多啊.開在哪裡都一樣吧。」雖然明知她另有目的,找還是忍不住反駁了一句,殊不知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我馬上就付出了代價。
「對啊,目前比較現代化的城市都有很多這種店了,再去開也賺不了錢。」寡婦珍臉上又出現我熟悉的媚笑,「所以我決定在那些還沒來得及開發的城市裡開分店……」
「你不會是打算讓我去吧?」我小心翼翼的問她,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想想那樣做的後呆,我就從心底裡感到發涼。
「放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寡婦珍笑著拍拍我的肩,「你先去找好地方,我留在這邊把房地,公司的事處理完,然後就帶小柳她們來找你。老闆親自帶你創業,是不是很感動?」
「你今天是不是受到什麼刺激了?」考慮再三,找還是決定問問她原因,否則不明不白的被流放邊疆,找死都不甘心。要是可以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有這個決定,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早上明明還好好的,怎麼出去一趟過後就打算去為山區百姓送溫暖了?」
「這你不用管!」寡婦珍聲音有些不對勁,還轉過頭不讓我看見她的表情,「總之你明天就去,我處理好事情就會過來。等……等分店上了軌道,到時再回來也可以。」
不等我說話,她就站了起來,大聲招呼相柳姐妹倆:「小柳、小繇,出去吃飯了!」
「主人!」片刻之後,貨物房那邊傳來相繇驚慌的叫聲,「姐姐……姐姐她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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