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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一兩天,我完全沒去師父那裡,大部分打完工的時間都跟洛基和歐弟他們在光明新村的球場看人打球和聊天。我知道自己在逃避那種混亂的情緒和會令我混亂的場合。並不是排斥再到師父那裡,而是覺得自己沒資格踏進那裡。
「最近妳有跟瓊儀見面嗎?」洛基問道。
「沒有啊!大概是暑假吧,沒有補習,所以她爸爸很好掌握她的行蹤,又或許她來的時候我都不在。她大概還不知道我有去那家麥當勞打工吧。」我說道。
「那怎麼辦?這麼久沒見面,感情豈不是都淡掉了。」歐弟看著我擔心的問道。
「我能怎麼辦呢?總不能跑到她家去偷人吧。」我無奈的說道。
「不然你先上車後補票!」歐弟眼睛突然一亮的說道。
「去死吧!」我和洛基一起K了歐弟一拳。
「什麼先上車後補票啊?」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後面笑著說道。
「啊!是妳啊!」我們轉身看到廖筱星正跟劉莉齡往我們這邊走來。
兩人的打扮十分入時,乍看之下倒是相當動人亮麗。
「妳們怎麼會來這裡啊?」我好奇的問道。
「不只我們啊!等會還有志成哥、冠軍哥和瓊儀都會來,今天是瓊儀外婆的生日,她們特別包下這裡的一間木屋讓我們開個party。」
「來這邊?」歐弟不解的問道。
「這裡還有木屋可以開party啊?」洛基和我也都相當意外。
在我的印象裡面,這邊不都是清大、交大的教授,再不然就是工研院的員工的房子,哪裡來的木屋可以給人開party。
「呵呵,不要理他們啦!解釋一堆他們也聽不懂。」劉莉齡笑著說道。
「是啊,不過還是有……」廖筱星還待解釋,卻被劉莉齡硬拉拉走了。
「這個賤女人,哪天一定要找人修理她一頓。」歐弟恨恨的說道。
「這種人跟她生氣好像浪費體力啊!」洛基笑道。
「等下瓊儀也會去耶,要不要趁機見她一面,順便把近況跟她說一下。」歐弟說道。
「對啊,那我們趕緊跟上去看看吧。」洛基點了點頭說道。
「可是這樣跟上去,劉莉齡那個死三八不知道又會說些什麼鬼話了。」我是很想去看看,順便跟瓊儀見上一面,但是這次看來是瓊儀她們家族還有一些好朋友的聚會,我這樣冒失的過去,若是沒被抓包那還好,一但被贓到,那事情可就大條了。以後瓊儀想要見我恐怕就更難了。
「怎麼樣,別跟丟了。」歐弟小聲的說道。
雖然有一堆的顧慮,但是我們還是偷偷的跟在劉莉齡她們身後,打算去看看光明新村哪裡有小木屋可以開party。
這是我第一次進到光明新村的裡面,以前都只是在比較靠近外面的籃球場打球,沒想到裡面還真的別有天地,這裡簡直是世外桃源嘛,裡面有許多一層的木造平房,房子後面和前面都是一大片屬於屋主自己的草地,而房子和房子之間有好大一段的距離,整個景象顯得相當寬闊。
走了十分鐘,劉莉齡她們才到達目的地,眼前這個小木屋是在光明新村的大草坪的附近,位置真的十分清幽美麗。
光明新村裡面的大草坪,緊接著的是T大的成功湖。在夏日的傍晚,更顯出湖光山色的閒情逸趣。
在木屋前面的草坪早已經停了兩三台高級轎車。
「大哥,快開門啊。」廖筱星在木屋外面叫道。
「來了啦!妳們故意這麼晚來想要不做事喔!」裡面一個女子的聲音應道。
「我們是小孩子,只要負責吃和玩就好啦,準備的事情當然是由妳們這些大人去做囉。」廖筱星撒嬌的笑道。
好一副安祥寧靜又幸福平安的畫面啊,不過只限於「畫面」以內,身在畫面外的我們正狠狠的追打圍繞在我們身邊的蚊子。
「哇!好癢,我們快走啦,這裏蚊子超多的。」歐弟哀嚎道,想必他十分後悔自己當初的提議。
「既來之,則安之。」洛基說。
我們三個就這樣在湖邊的矮木叢邊躲藏了一個多小時。我一直在想,以前那些日本的忍者施展隱身術,藉地形地物隱匿身形等待刺殺時機的時候,他們會想些什麼呢?會不會跟歐弟一樣,拼命揮手驅趕一直在眼前和耳邊嗡嗡作響的蚊蠅。還是像我和洛基一樣,逗著眼前這隻搖搖晃晃、無所事事的柴犬以打發漫長的等待。
「來了,來了!」歐弟看著走下車的瓊儀興奮的低聲說道。
「哇!你馬子好辣喔!」歐弟舔了一下嘴唇,又抓了一下屁股呵呵的笑道,他這樣子好像不小心吃了「我愛一條柴」那類的春藥,真是機車。
「小小年紀不學好,長大還得了?」我低聲喃喃自語道。
瓊儀跟劉莉齡一樣穿著細肩帶的洋裝,看到劉莉齡這樣穿的時候感覺還好,但是現在瓊儀也這樣,真是讓我有點小小的吃醋,尤其是看到志成眉花眼笑的出來迎接,和瓊儀談談講講的時候。
「怎麼辦,好像沒什麼機會可以把瓊儀單獨約出來。」洛基說道。
「嗯,是啊。」這時候幾個男生把小木桌和椅子都搬了出來,看來他們是要在外面的空地上烤肉。
這真的令我們相當尷尬,因為他們烤肉的空地正對著我們躲藏的地方。現在可好了,只要站起來,馬上就會被他們看到。如果他們一直烤肉到十一、二點,我們三個可要餓死在湖邊了。
當然,祈禱奇蹟出現的時候,奇蹟通常不會出現,我們就這樣在矮木叢裡面看著他們享受著月光和美食,喧鬧聲從不間斷的一直傳進耳朵。
「瓊儀,今天好漂亮喔!有沒有男朋友啊?」一個看起來相當壯碩的中年男子笑道。
「沒有。」瓊儀靦腆的笑著搖頭。
「她說謊…」歐弟氣憤的說道。
「可是她在家族的親朋好友裡面本來就應該這麼說啊,讓她爸知道我跟她在交往還得了。」我相當自然的說道。
我的腦袋中因為眼前的景象似乎閃出了些思緒,可是那個畫面卻又馬上消失無蹤,這就好像在出門領錢的時候,總覺得少帶了什麼卻始終無法想起,直到走到銀行櫃檯的那一刻,才記起自己沒有將印章帶來。
「眼光不要這麼高嘛。」畫面回到幸福圈中,那中年男子呵呵笑著說道。
「瓊儀還小啦,要專心讀書。」瓊儀的媽媽正拿著飲料輕輕啜飲。
「讀書要讀,男朋友也要交啊!這就做充分享受人生,哈哈哈。」奇怪,我怎麼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看著眼前的一切,總覺得有種不安一直擁上心頭。
「我想等考上大學再說吧。」瓊儀小聲的說道。
「妳這麼聰明,志願還不是隨便妳填,呵呵呵。」那個中年男子笑道。
「沒有啦,我之前在國外學了一年音樂,現在課業跟得有點吃力。」瓊儀說道。
「喔,這樣啊,那小問題啦,我們志成什麼都馬馬虎虎,就是功課最沒問題,志成,快過來!」中年男子提氣叫道,原來他就是志成的老爸,看來他們一家真的都是垃圾,而且還是不可資源回收的垃圾。
「伯父……」瓊儀窘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是自己說功課不好,如何拒絕了志成老爸的好意?
「這個老奸巨猾的傢伙。」歐弟頓足罵道。
「厲害吧,要學起來,拐彎抹腳卻終於達成目標。讓人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洛基冷冷的說道。
「嗯。」我看著眼前的聚會,心中有著一股奇怪的感覺,反而沒有太在意瓊儀怎麼應對志成老爸的猛烈火力。
心裡那種怪怪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就好像偵探陷落在推理的迷宮之中無法出來,明明有許多的資料在心中,卻像被纏繞的亂七八糟的毛線一般,找不到線的開頭。我知道心裡這個缺口,需要做一些事情才可以填得滿,可是這些事情是埋在我心裡深處,想不起也還不存在的。
我呆呆的看著眼前正在大耍可愛的小狗,用手摸著他圓滾滾又毛茸茸的頭,低聲笑道:「小黃乖喔,快坐下。」
「ㄠㄨ…」這隻柴犬乖乖的坐了下來。
「你怎麼知道他叫小黃?」洛基和歐弟訝異的看著我。
「小黃,握手。」歐弟也趕緊向小黃說道。
「……」小黃別過頭去,吐著舌頭不理會歐弟。
「小黃,過來坐在這裡。」我拍了一下大腿。
「ㄨ…」小黃一躍就跳上我的大腿,好好的坐著。
「為什麼?為什麼你知道他叫小黃?為什麼他都會聽你的?」歐弟哭喪著臉問道。
「喔,我只是隨便叫叫。」我一邊摸著小黃背上柔順的毛一邊努力的思考著,想要盡快知道自己心中的不安。
小黃居然翻過身來要我摸它肚子,我笑著輕輕在它肚子上摸摸抓抓,看著小黃瞇著眼睛一副超級享受的模樣,不禁好笑。
「你怎麼突然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洛基已經注意到我的異常,關心的問道。
「不知道,我總覺得心裡怪怪的。」我一邊說一邊停止向小黃呵癢,小黃本來放鬆的四肢和往後垂的頭也抬了起來,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志成要泡你馬子,所以你心裡不爽。」歐弟猜道。
「是因為這種有錢人的聚會讓你不順眼嗎?」洛基壓低聲音小聲的說道。
「啊!」我似乎抓住了點頭緒,小黃相當警覺又識時務的跳下來,用它無辜可愛的眼睛看著我。
「我似乎知道了!」我霍地站起身來。
洛基和歐弟跟著站起身來。一站起來才發覺,不到五公尺遠的草地上,瓊儀、志成和冠軍正在談話。我們剛剛實在太專注於說自己的談話了,居然連今天的任務目標已經這麼近都沒發現。
「靈軍!」瓊儀的臉色有點難看,不知道她們剛剛正在說什麼,但是我看她的臉上寫滿了兩個字,心虛。
「你怎麼陰魂不散啊?」冠軍不耐煩的說道。
「你們偷偷摸摸的在這邊做什麼?」志成怒道。
「怎麼了?」幾個大人已經看到我們的對峙,紛紛過來查看究竟。
「靈軍?你們怎麼在這裡啊?」廖筱星也跑過來狐疑的問道。
「這裡是你家嗎?我們愛來這裡溜狗不行嗎?」歐弟斜眼瞪著志成,蹲下摸了摸小黃的頭。不過小黃不識相的將頭繞開他的手,不給摸。
「呵呵,看來這隻狗不大想理會你們這些流氓太保啊!」志成的老媽笑著說道。
「來!」劉莉齡拿著一塊剛烤好的肉,蹲下來對小黃招了招手。
「ㄠㄨ……」小黃伸了伸舌頭,一副口水快要掉下來的模樣,但是它居然直挺挺的坐在我身旁,並不過去。
「你跟這個姐姐要東西吃,我先走了。」我蹲下來一手摸了摸小黃的頭一手指著瓊儀笑道。
小黃高興的站起來,以柴犬特有的走路英姿快速的貼在瓊儀腳旁邊撒嬌。
「我先走了,有件重要的事情我必須去做。」我轉頭低聲向洛基說道。
「要我們陪你去嗎?」洛基問道。
「不需要,明天見了。」我跟洛基他們說了掰掰,又向小黃和瓊儀揮了揮手,便轉身小跑步離開。
這叫做第六感嗎?不知道。但是我的身上的確發生了一些變化。而我現在必須到能夠解開心中疑惑的地方,那個破落的巷子。
我騎著腳踏車,在夏夜無風的夜晚不斷的狂飆著,身上的衣服居然因為速度而獵獵作響,我的心裡只有莫名其妙的緊張和一種必須趕到的急迫。
不耐煩的等在紅綠燈前面,偏偏光復路上的紅綠燈都是落落長,長到生鬍鬚,而且只要第一次碰上紅燈,就一路紅燈。我只好不顧一切的趁著稍微沒車的空檔,衝過每個十字路口,繼續往城隍廟那邊狂飆。
「難道真的是她?這未免太過分了吧!」我喃喃自語的叫道。
一路上,我心裡只有一大堆的為什麼。
轉眼間,師父的家已經到了,我把車隨便靠在門外牆上,推門而入。
還沒適應師父家中特有的昏暗,就聽到女孩子的尖叫聲:「不要理我,不要理我!不要救我,不要救……媽,對不起,我好累了……上天一直這樣捉弄我…我好累了。」
那個年輕女子在床上蠕動著掙扎,師父和那女子的母親似乎想要抓住她,安定她的身體。
一滴滴的鮮血從床上流了下來,滴答、滴答的打在床下的鐵盆中。
「妳不要這樣!媽媽求求妳,拜託妳。給醫生治療!」那母親無力的哭喊著。
我站在門邊,心中不斷著交戰著。腦袋裡面回想著這兩天在書局翻閱的所有性病相關資料,又看著眼前這一副慘烈的畫面。眼前的鮮血讓我心驚膽戰,但是這些鮮血和眼淚,也讓我心痛萬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走到師父的書桌前。果然,特製的塑膠手套、口罩都已經擺在那裡。師父早知道我今天會來?
我戴上手套和口罩,走到床邊。
「你來啦!幫個忙吧!」師父說道。
「妳……是余月珣?」我掩飾不住顫抖的聲音問道。
「啊!」那個母親相當意外於我的問話。
「我是小劉的朋友!」我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無暇去思考為何自己這麼肯定眼前這個女子便是小劉朝思暮想的女孩子,但是我知道晚上的心神不寧,便是為了完成這個命定的任務。
「啊!」那女子和她母親同時靜了下來看著我。
「我不知道妳和小劉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小劉因為妳而離開了原來的家庭過著黑暗的生活,也因為妳他決定離開黑暗,找尋給妳幸福的機會。」
「什麼!」那女子聽著我的說話,不禁露出哀傷茫然的眼神,顯然她是有聽沒有到。
「我想,或許是命運安排我來結束妳們的不幸吧!」我再次堅定的說道。
「小劉?劉…劉慮巖?」她果然是月珣。
「你怎麼知道?你是誰?」月珣整個人還在恍神的狀態,但卻不再掙扎。
我彎下身來,輕輕摸著月珣的頭髮以平復她剛剛激動的情緒。
「先不要問為什麼,等師父幫妳縫好傷口,我會慢慢得告訴妳。好嗎?」我微笑著說道。
「不要……不要……!我不要再讓命運安排我的一切!啊!」月珣長聲慘叫,淒厲的叫聲透露出心中的痛恨。
「命運安排嗎?」師父嘶的一聲扯破上身汗衫。
「何必怨恨命運的安排?難道我又逃得過嗎?」師父大聲喝道。
月珣大概沒見過師父大聲說話的樣子,而我也是睜大眼睛看著醫生師父。
他左胸口前赫然有一個碗大的凹陷,很顯然那個凹陷的下方便是心臟,因為我看到肉色的皮膚正有規律的起伏著。原本在那邊的胸骨呢?就算沒有胸骨,厚厚的脂肪和肌肉也不該讓心臟這麼搶眼的在我面前咚咚的跳躍吧?
「靈軍,要摸摸看嗎?」秦醫生苦笑著向我說道。
「嗯……」我慢慢走上前,伸出的手居然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輕輕的按著那個規律起伏的地方,用力鼓動的心臟和熾熱的體溫,居然讓我心裡充滿著難以言喻的的心酸。這種心酸是因為我知道,醫生師父的心臟以這種強度跳動,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我也曾經親身體驗啊!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因為那種痛苦的聯想在瞬間又回到我的心裡。
師父左胸口的皮肉比其他地方少許多,胸骨似乎也有點缺損,用摸的無法肯定,卻也不敢多問。
「年輕時的一場車禍,讓我成為這樣。也讓我知道了宿命的方向。」醫生師父緩緩的穿上衣服說道。
「宿命給我這樣的身體,是要我知道身上帶有痛苦的人是多麼可憐。上天安排給我的宿命就是,醫術再精湛都無法解除自己身上的病痛。但是也因為這樣,我一天都不會忘記病人的痛苦。」秦醫生淡淡的說道。
「我曾經恨過上天,為何我醫人無數,卻相當諷刺的無法自醫。」
「但是,現在我很感激上天的安排。也很高興一生背負這樣的宿命。」
「帶有天命不是表示高人一等,也不是表示將來會有什麼榮華富貴。天之命便是為蒼生受苦解難,你懂了嗎?」醫生師父笑著對我說道,用他有點枯乾的手摸了摸的我頭。
「我懂了。天命的巨大,唯有時時不忘,才可以不被現世事物所誤導墮落。」想著那個規律快速跳動的心臟和師父專注為人手術的神情,我的眼淚不禁滴了下來。
常人總以為承受天命是多麼的拉風和勁爆,原來真的帶有天命的人都必須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人生的不完美。要不忘世間痛苦的方法,就是自己親身背負著。
月珣看著我和師父,整個人傻在那裡忘了繼續反抗掙扎,或許這也是為何命運要師父帶著痛苦來完成他的天命。
很簡單,有時候說一百句勵志的名言錦句,還不如像現在這樣唰的一聲扯破衣服給的震撼。
對於在社會低階,那些命運多蹇的人來說,師父身上的痛苦就像是溫暖的強心劑,給予他們勇氣和希望。
在他們心裡,能激勵他們的英雄,不是童話裡英姿煥發的白馬王子,而是漂流於海島卻不屈服於自然的魯賓遜。
在月珣還在思考命運是否會放過她的空檔,師父已經趕緊穿上在旁邊準備好的衣服,拿起針線為月珣縫補她身上的傷口。
我則是在旁邊幫拿酒精綿幫忙擦拭和消毒。月珣的血液可不是開玩笑的,我小心翼翼的擦拭和收拾一切。
「換上衣服吧!」治療結束之後,師父指著在盥洗室準備好的全新衣物,微笑著對我說道。
盥洗室在這間房子的最後面,離開前面看病的地方有一段距離。舒服的熱水慢慢的鬆弛一直緊張的神經,一種「溶化」的感覺一直在胸口醞蓄著,從胸骨正中往外放射般擴散,讓今晚卡在心裡的煩悶一點一點的消失無蹤。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我這麼「白痴」的去猜測一個從不認識的女孩子的來歷,是因為相信自己是小說中的人物,應該碰到許多巧合嗎?
剛剛在光明新村的成功邊,我望著夕陽西下時,自己倒映在湖面那灰濛濛的影像,又看著瓊儀外婆的生日聚會,讓我心中產生了一些連結。
我之前想不起初見月珣時的熟悉感,不知道她像哪一個明星或是見過的美女,那是因為她像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我自己。有時候人在追尋印象的過程,最容易遺忘的便是自己的面貌。
聽月珣的母親在三角公園那邊的街道,短暫的說起了自己和月珣的遭遇,也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因為,我才在不久之前,聽小劉說過一次。
在成功湖邊的小型生日宴會,讓我心中不斷的湧起在聽小劉說故事時,講到月珣在小劉家的宴會上掩面而出的那一幕。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會讓我今晚一直忐忑的,是一種模糊卻又實際存在於心中的第六感,就像是一個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即使失去記憶,也可以憑著這種第六感闖出槍林彈雨。
該去做,卻不知道確實該做什麼,只好來到自己覺得可以找到答案的地方。
我不禁苦笑,難道這就是通靈嗎?我已經踏上先知的道路?
「洗好啦!感覺不錯吧!」師父笑著對我說道。
「難道一切都在師父的計算中嗎?」想起師父擺在桌上的手套和口罩,心中不禁浮起個大問號。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跟你有一樣的感覺罷了。」師父說道。
「跟我一樣的感覺?哪種感覺?」我看著師父問道。
「你慢慢就會熟悉和習慣,那是一種呼喚和揹負。」師父背著雙手轉身走出。
我走出去,整個人都呆掉了。月珣和她的母親早就走了。
我本來以為她們一定會留下來,向我好好詢問小劉的事情。沒想到等著我的是人去樓空。
「師父,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看吧!」師父拿起桌上的一張便條紙遞給我。
~天與地本來就該分開。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生命,怎麼有資格去要求幸福~
我拿著便條紙,不禁百感交集。
「月珣的母親有跟我說過,月珣跟那個小劉交往本來都很幸福。」師父頓了一頓,拿起茶來啜了一口。
「但是因為她的職業,最後讓月珣被小劉的家人嫌棄。在好幾次衝突和羞辱之後,月珣選擇了自暴自棄。」師父說道。
「其實她又有什麼好自卑的?她媽媽是為了撫養四個小孩,才不得已做妓女,不偷不搶,更何況她們的修養比那些有錢人好上一百倍,就抬頭挺胸的承認自己有何不可。」我想到小劉所說的故事,心中不禁對這種無謂的階級感非常憤怒。
「嗯。」師父坐在椅子笑咪咪的看著我,卻不言語。
「師父……你幹嘛這樣看我啊!」我摸了摸臉頰,不知道哪裡出了毛病,給人這樣盯著看,真是有點手足無措。
「外在的羞辱不是這麼好面對的。」師父喟然嘆道。
「人的自信和自卑,常常是相對的,不是嗎?」師父笑道。
「這……這…」我不知道師父要說的是什麼。
「其實在情敵面前賣漢堡也沒有這麼糟糕,不是嗎?」師父呵呵笑道。
「師父,你……怎麼會知道?」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沒想到師父居然知道我的心思。
「小楓告訴我的。她希望我能幫你解開那個結。聽說妳的女朋友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又有一個小開一直想要追求。你怕自己在麥當勞打工時,被那些人消遣羞辱,所以心裡一直有點焦慮和不愉快。」師父說道。
「是啊!」我想到剛剛自己說的那麼大聲大氣的,還真是羞愧。自己這麼小的事情都不免感到自卑,更何況像是月珣的狀況。
「那,你現在想通了嗎?」師父問道。
我閉上了眼睛,慢慢的把可能發生的事情想了一遍。
或許志成會故意在瓊儀不知情的狀況下,帶她來我打工的地方吃飯,然後再在言語上做些挑釁或羞辱。以他的個性,要說出不帶髒字的諷刺是輕而易舉,那我該怎麼辦?
笑而不語的忍耐過去?
如果他再三挑釁怎麼辦?笑容都笑僵了,他還不肯放過我怎麼辦?
身為服務人員,絕對不可能輕易的與客人起衝突。
如果不是只有他跟瓊儀,還有一堆他的死黨怎麼辦?
如果瓊儀面對這樣的狀況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那該怎麼辦?
如果……如果……
想著想著,腦袋逐漸混亂泥濘,胸口也像塞了一小塊石頭一樣。
「師父,我不知道,雖然知道道理,但是我想在那個時候,還是會難免產生困窘和羞愧吧。」我嘆了一口氣,承認自己的失敗。
「這很正常啊!我很高興你這麼誠實。」師父笑道。
「沒失戀過的人,不知道戀愛的苦。不曾知道「羞辱」和「自卑」是什麼滋味的人,又怎麼能夠真心誠意的關懷不幸。」
「所以呢?」我不解的問道。
「承擔人間的愁苦和悲哀,必須自己先走一回,親自嘗一遍。然後才可以替整個人世間承擔苦痛。」
我無言了。
好深奧,但是令我熱血沸騰。
我想,這就是所謂的洗腦吧!就像軍人被教育成馬革裹屍是光榮無上的死法。
我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想起,似乎有一段時間沒有去探視小劉了。
在那個激情的晚上以後,小劉、神經和文義都被收押,因為小劉和神經是自首,又有葉劍關的打點,所以只被判了四年有期徒刑。而文義似乎被判了十年。
小劉現在的身體不太好,所以被准許在醫院調養,而葉劍關也相當「聽話」的找來最好的醫生來醫治小劉的傷勢。我曾經偷偷的跑去探視小劉一次,不過父母並不喜歡我跟小劉繼續有來往。
爸媽一向都是如此,既不喜歡攀權附勢,也不喜歡跟他們認為不規矩的人打交道。
我記得小劉說過:「坐牢對他來說是個結束。希望出獄以後能有真正的開始。」
「那如果月珣已經嫁人了呢?你會後悔現在回來投案嗎?」我問道。
「很多事情我不知道結果會是如何。但是,不知道結果之前,我都會朝著自己希望的方向努力。」小劉淡淡的笑道。
看著他的眼神,其實我知道他心裡的茫然。因為四五年的分隔,誰都不知道彼此之間的變化。僅靠著青澀少年時的愛戀和回憶,是非常不切實際的。
少年的愛,往往有一股難以抹滅的浪漫,會存在一個人的心裡,很久,很久。
但是,上帝對人的捉弄,往往是在你誠心誠意的相信祂之後。因為這樣才夠過癮啊!小劉的勇敢面對,並沒有換到上天給予幸福劇情的回應。
在這麼多年以後,他們如果再相遇,一個綁架坐牢還受了內傷,一個則是成了得性病的妓女。當年的清純浪漫還可以剩下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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