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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iger18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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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大爭之世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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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4 05:00:30 |只看該作者
第130章 新君之爭


管事上下打量這女孩一番,捻須微笑,連連搖頭:“小姑娘,這可是築城啊,你能幹些什麼,去去去,一邊玩去,不要擋在老夫這裏礙事。”

  “我怎麼就不能做事?”那小乞丐不服氣地一指剛剛被錄取的那名健婦:“這位大嬸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她可以為什麼我就不可以?”

  那時候女子可以和男人一樣從事各種體力勞動和職業,甚至有些人口較少的諸侯國,所列的三軍軍陣,就是青壯一軍,老幼一軍,健婦一軍,便連女人都要上戰場打仗的,築城挖河這類事情,女子去工作賺些家用,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管事聽了這女孩說話,不禁失笑,這女孩兒口氣雖有些沖,偏是天生長了一張討喜的面孔,雖然臉蛋髒兮兮的,但是眼神靈動,宜喜宜嗔,那管事不覺她厭煩,反倒有些喜歡了這個性情爽直的小姑娘,便笑道:“呵呵,小姑娘,她能挖渠蓋房,能伐木鋪路,你那細胳膊小腿,能做什麼?”

  “我?”小姑娘眼珠骨碌碌一轉,說道:“我可以做飯啊,可以幫泥瓦匠打打下手啊,我還可以幫大叔你洗衣服啊,怎麼樣,這麼能幹的人才不太好找吧?”

  “哈哈哈哈……”,那位管事笑得前仰後合,他用毛筆點著面前這小姑娘,樂不可支地道:“你這丫頭,倒是長了一張巧嘴,罷了罷了。就讓你吃口閒飯好了,哈哈,來來,這個牌子給你。”

  管事在牌子上飛快地寫了一個“膳”字,著人在後邊燙上成府印記,遞給了那個女孩。女孩眉開眼笑,甜甜地道:“謝謝大叔,大叔是好人,行好事。一定長命百歲,子孫滿堂。”

  女孩說完便握著竹牌興沖沖地擠出人群,那管事笑著搖搖頭:“這丫頭,人挺機靈,說話又甜,可惜了,這麼小就要一個人出來謀口食。”他說完便把臉一板,對眼前挺胸腆肚的那個壯漢問道:“你。說說,能幹什麼?”

  女孩擠出人群。把竹牌揣在懷裏,頭一抬,忽見城門方向慶忌和英淘騎馬並轡而來,噙在她嘴角的一絲輕鬆笑意立刻消去,她急忙一轉身,踮著腳尖向人群裏看,扮成一個看熱鬧的人。

  慶忌騎著馬慢悠悠地入城,看到城門邊如火如荼征人場面。滿意地點頭一笑,他絲毫沒有注意人群中地那個小乞丐,與英淘說著話,兩個人從人群前慢慢地走了過去。

  女孩回頭一看,冷冷一笑,靈動的眼珠四下一掃,也快步離去了。

  這個時候,曲阜,宮城,三桓剛剛自宮中出來。三人唬著一張臉,面有不豫之色。彼此並肩而行,誰也不看誰一眼,出了宮城各自登車,車馬啟動的時候,滿朝的公卿大夫才從後邊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

  季孫意如登上車,往椅背上一靠。捻著鬍鬚冷冷一笑:“叔孫玉。嘿!還真拿自己當個可以指點江山的人物了,老夫也不反對你。只消不表態、不點頭,照樣有許多會看眼色的人站出來反對你,你這小子,能奈我何?”

  按照三桓與慶忌的私下約定,為平息魯君去世後魯國的亂局,三桓達成同盟,季孫意如交出執政之位以洗刷自己清白,而叔孫玉和孟孫子淵則放棄趁機打壓季氏,引發魯國內戰的危險,條件是新君由叔孫玉來指定,雙方各讓一步,各取一利。然而如今事態稍見平息,季孫意如便又起了爭風之心。

  魯君之死合三人之力聯手掩蓋,已經被平息下去,他也不怕叔孫玉這個如今成了同謀地人此刻再來翻舊賬,這些天不止許多朝中的公卿大夫上門求見,還有那些先君的公子們也爭先恐後地投效到他的門下,希望他能支持自己成為魯君。

  季孫意如志得意滿,仍以魯國第一人自居,通過了解盤查,他本來已經挑中了一位公子姬巒,這位公子同樣也是庶出,不過他的母妃是魯君姬稠的側室,在庶出的這些公子們當中算是出身比較高貴的,同時在這些公子當中,他年歲最大,乃是長兄,即便不講自己地私利,按照立長不立幼的規矩也合乎情理。

  季孫意如本以為叔孫玉與他地選擇會不謀而合,又見這位姬巒公子對自己謙恭有禮,便受了他的厚禮,答應扶保他做新君。其實他打的主意只是既不折威風,又不必出頭,只是順水推舟,等叔孫玉宣佈推舉這位公子做新君時,自己出言附合便是,誰會知道他們之間的幕後交易?還不是認定了一切出於自己授意?

  誰料他派了仲梁懷去與叔孫玉通氣的進候,叔孫玉正在家裏大發脾氣,這幾日登門求見的人寥寥無幾,即便是有,也是請他在季孫意如面前為他們說項,沒有一個認定了他才是能決定魯國新君人選的大人。就在這時,季孫意如又跑來向他遞話,說自己相中了一位公子,季孫意如仍自居三桓第一的嘴臉,徹底激怒了叔孫玉。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決定一定要還以顏色,季孫意如選地人便決不能用,這倒不是意氣之爭,而是要讓滿朝公卿看清楚,他選擇的人,與季孫意如無關。這是一個****上的訊號,表明他的權力已不在季氏之下,甚或在其之上,那樣的話,那些見風使舵的官員自然會改換門**,投效到他的門下。

  叔孫玉仔細調查了魯君所遺所有公子的資料,然後買通季孫意如的門房,要來了求見過季孫意如的所有公子地名單,兩相對照,發現只有一個叫姬宋的公子不曾去求過季孫意如,當下想也不想。連這人的情形都未做調查,便立即決定擁立此人。

  等他在朝堂上提出這個人選之後,季孫意如門下地大夫指責這位公子有失孝悌,父喪期間不在靈前守候,他才知道這位姬宋公子如今不在曲阜,如若不然,他未必就不會去投奔季孫意如,但是話已出口,若再收回不免失了威風。叔孫玉也只得堅持要立此人。

  當年父輩之間的立君戰爭在他們之間再次打響,滿朝文武都在看著,看誰提出的人選能夠當上魯君。季孫意如親口答應過,新君之立由叔孫玉決定,所以他不便公開出面反對,但是授意自己的心腹給叔孫玉拖後腿,那是在所難免了。

  姬巒與姬宋比較,姬巒地母氏身份較為尊貴。又是長子,由他繼位順理成章。叔孫玉強要提舉一個身份卑微、又非長子地人,可謂名不正言不順,任他辯才如何出眾,也無法反駁這些質疑。

  季孫意如態度曖昧,他那些心腹手下你方唱罷我登場,輪番出來向叔孫玉詰難,其他保持中立的公卿大夫看出紛爭又起,為明哲保身計。在事態沒有明朗之前,誰肯出言擁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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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4 05:00:51 |只看該作者
第131章 履約赴約


從魯國都城曲阜駛出的車隊正行走在荒原間,烈日炎炎,車上的匠人們都有些沒精打採,最前邊一輛車子,是傘棚的馬車,車上坐著一個白袍士子,一頭秀發飄逸,額間系了一條素錦的帶子,唇紅齒白,俊俏非凡,這一路行來,經過城鎮村寨時,不知勾走了多少少婦少女的芳心。

馬車前邊有兩馬開路,馬上各騎一位勇士,身背長弓,肋下佩劍,穿了適於遠行和騎馬的短襦胯褲,頭上戴了荷葉狀的遮陽帽,臉上汗水涔涔。

遠遠的,前方出現一片樹林,馬上一名騎士看到,回頭喜悅地叫道:“公子,前方有片樹林,咱們可以歇息一下了。”

此時將到中午,日光正烈,那位俊俏公子坐在有蔭涼的車上也覺難耐,更別提後邊坐在車裏無遮無蓋的匠人們了,聽那騎士這麼說,那位俊俏公子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喜色,忙頷首道:“嗯,李寒,吩咐加快行程,趕到林中歇息,就餐,等歇過了日頭,咱們再繼續趕路。”

右邊馬上的騎士拱手道:“遵命!”隨即策馬高呼,吩咐下去,逶迤的車隊聽了這消息都興奮起來,速度頓時加快了許多。

這車上的俊俏公子,就是著了男裝的叔孫搖光。父親安排了大批匠人赴費城建造新城,有此良機她怎肯呆在家裏,不去見見魂牽夢縈的情郎,於是百般纏磨,叔孫玉正忙於朝堂上的事情,受煩不過,便應允下來。派了李寒帶了一隊武士護衛,以叔孫家的一位子弟身份護送這些匠人前去。

至於立君的事,叔孫玉告訴了女兒。但並未指望慶忌能幫上什麼忙,現在他才迫切地感覺到自己需要壯大實力,而這個未來女婿,無疑是加重自己份量的一個手段,所以對慶忌儘快建城招兵,他也上起心來。

車隊到了林中便停下來,有氣無力的匠人們紛紛跳下馬車。找到林中一條小河,洗臉地洗臉、洗腳的洗腳,捧著水牛飲一番的更是不計其數。

叔孫搖光地馬車又向前緩緩走了一段時間,在河水上游停了下來,這裏林木幽深,一陣風來,便覺一陣清涼,較之烈日炎炎下滾滾熱浪撲面的情景不啻於人間天堂,叔孫搖光欣然下車。活動了一下坐乏了的身子。

車上,兩個扮小僮的侍女打開馬車暗格,取出盛水之物,到河中盛了清泉回來,請小姐飲水、淨面、洗手。素顏如玉,沾了幾滴泉水,水靈靈的,李寒在一旁看了不禁心中一跳,連忙移開了目光,生怕被小姐看見他目中異色起了厭意。

這段日子對他來說很是難熬,田獵,龍舟競渡接連敗於慶忌之手,打得他灰頭土臉。再無一鳴驚人的機會,不過在叔孫氏門下,他還是漸漸顯示出了超越一般人的能力,無論是叔孫玉還是叔孫搖光,對於他地才幹還是極為認可的,現在李寒在叔孫府當上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管事。

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在叔孫氏這樣的豪門望族可能一輩子也混不上一個管事的位子。然而李寒所盼望的出人頭地。又豈是做個管事。要想一步登天,莫如攀上叔孫搖光這個美人。叔孫搖光就算醜若無鹽,為了前途他也願意娶她,何況她是如此美麗。

慶忌被吳使逼出了魯國,這令李寒看到了一線希望。大小姐能夠戀上一個亡國公子,不去計較他的身份,就一樣也能看上自己。她雖喜歡過慶忌,然而慶忌現在已經離開魯國,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回來,少女心性,能有多麼長久?只是自己要贏得她的芳心,還需要製造更多的機會。

因此,李寒在叔孫府作事,總是製造一切機會讓自己出現在叔孫搖光地面前,他對自己的才學和相貌極有信心,相信終有一日能贏得她的青睞。

匠人和叔孫府的武士們有的躺在林間草地上歇息,有地在四處散步,叔孫搖光這一邊,那些人很自覺地沒有闖過來打擾。李寒四下一望,忽地看到不遠處有一棵野杏樹,此時向陽的一面,許多杏子已經成熟了,黃澄澄地墜在枝頭,李寒一喜,把劍摘下來放在地上,然後縱身攀上樹去,挑那肥大成熟的杏子摘了許多。

李寒向叔孫搖光的侍女要去一個銅盤,自去河水中把那杏子洗得乾淨了,然後盛在盤中端回來,此時叔孫搖光站在一棵樹下,正眺望著遠方的道路出神,李寒便走過去,說道:“小姐,卑下找到些成熟的杏子,味道甘美,又能解渴,已洗淨了的,小姐可要品嘗一下嗎?”

叔孫搖光眺望遠方,正想著見到慶忌時的模樣,眼見距費城越來越近,叔孫搖光一顆心歡喜的幾乎要飛了起來,那頰上也悄悄爬上了一片甜美地笑意。李寒向她說話時,她臉上的笑意還未消去。

叔孫搖光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轉過頭來,向他欣然道:“好啊,呀,這杏子生得真好,水靈靈的,看著就惹人饞。”

她伸手拈起一枚杏子,“喀嚓”咬了一口,微微皺起鼻子笑道:“唔,還有點酸,不過真的是生津解渴呢。”

李寒見她向自己甜甜一笑,那魂兒當時便已飛了:“她向我笑了,她竟然向我笑了,天可憐見,我的苦心終於沒有白費。”

叔孫搖光咬著杏子,見他呆望著自己,不禁失笑道:“喂,怎麼啦,你也吃呀,我一個人又吃不下這麼多。”

“好,好好!”李寒激動的不能自己,連忙拿起一個杏子狠狠咬了一口,喜得心花怒放,這一路前行再有千般困苦,他也不再放在心上……

今日,成碧夫人履行諾言,與慶忌出城遊玩,炙魚以饗了。兩輛馬車,前邊一輛是成碧夫人地坐車,後邊一輛載著竹席、炭爐、漁具、以及釜、盆、調料等物,滿滿當當塞了一車。

成碧夫人只帶了小荷、小菱兩個貼身侍女,從後宅中款款地走了出來。她今天是一身貴族效遊地舒適打扮,沒有換著正式隆重的深衣,上身是翻領式地鵝黃色襦衣,裙裳過膝,腰間束有的革帶,革帶上掛著懸有一組玉佩的組帶。足穿長筒革靴,頭髮梳的是墮馬髻,加上她嫵媚的神彩,折腰的步姿,確是我見猶憐。

一見慶忌,成碧俏臉便是一紅,目光情不自禁地便垂了下去,看來前晚春風酣醉般的一吻,給她的震撼直到此刻還未消去。

“夫人請登車。”慶忌彬彬有禮地笑道。

“嗯!”成碧微微頷首,從鼻子裏應了一聲,把手交給他,由他扶著登上馬車坐定,這才偷偷瞟了慶忌一眼,慶忌頭戴魯人夏日常戴的蟬翼冠,長纓結於頜下,腰束大帶,袍式寬鬆、廣袖、曲裾,玉樹臨風,儀姿翩翩,自他扮陽斌以來,這還是頭一次見他穿這樣隆重的服飾。

要知深衣是貴族常服,卻是庶民的禮服,非重要場合不會穿戴,慶忌如此隆重,成碧夫人便覺有些歡喜,他真的……很看重自己的邀請呢。

東城外,一個池塘,岸邊水草豐茂,還有幾株老柳輕拂水面。如今井田敗壞,各地牧守大夫都在竭力開發私田,費城是季氏私邑,同樣不會例外,可是這片水塘附近十餘畝大小的土地本來都極肥沃,卻不知為何,始終沒有開採,都是一片片大半人高的野草地。

那些隨行的侍衛把東西搬到池塘邊,便退到了外圍,隔著一畝多地的距離在外圍把守,這些貴人到這種地方來,本來就是修身養心放鬆情緒的,怎會讓他們在身邊晃悠,影響了情緒。

成碧夫人帶著陽大管事還有兩個侍女到了池塘邊,赫然看見池塘邊居然還有一個極大的亭子,亭子有些老朽了,裝飾也不華麗,但是與這池塘、草地、柳樹、藍天卻有種融為一體的感覺,仿佛亙古年前它就已在那兒了。

亭中已鋪好了草席,擺好了釜盆,放好了炭爐、調料罐和酒甕等一應器物,成碧夫人看著那亭子,眸中不禁閃過一絲異彩,那神情,仿佛看到了什麼久別的東西,有些畏懼、有些興奮、又有些嚮往和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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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4 05:01:15 |只看該作者
第132章 野塘無人時


慶忌未曾注意她的神色,只是到了這裏,他就被這裏的風光迷住了。很多年後,人們只能在風景掛歷上,欣賞到異國鄉村才有這樣純淨的美色,而如今,他卻是親眼見到了。

只是普通的池塘,草地、柳樹、藍天、白雲,然而這一切結合起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意境之美,便連這裏的空氣似乎都純淨無比,陽光經過柳樹的過濾,顯得不是那麼強烈了,柔和中透著一種融融暖意,鳥兒在池塘上飛過,天上的雲象絮織出的夢境,碧藍的天空,不見半點混濁和污染。

成碧夫人抬腿踩下石子小路上生出的野草,向那亭中走去。她走進亭去,微微仰起頭。慶忌和兩個侍女悄悄跟了上去,站在她的身後。

成碧癡癡望向湛藍的天空,良久,忽地回頭一笑,眼光瑩然:“記得上一次來,還是十三年前,那時……亭子才剛剛建好,站在這兒的,是艾夫人,而我,就站在小荷那裏……”

“艾氏夫人……”慶忌聽了不禁動容。

上一次在杏園,姬宋公子悄悄告知他季孫小蠻身份的事,他沒有告訴成碧夫人。那是季孫子菲的家事,是兩個爭寵的女人之間的一場慘烈戰爭,而季孫小蠻,只不過是失敗的那個人留下的可憐女兒而已,慶忌不知道如果成碧知道她在這裏,會如何對待她,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成碧夫人輕輕點頭,仿佛浸入了悠悠回憶當中:“是啊,我是隨艾氏夫人來的,她……一向很喜歡釣魚……”

沉思半晌,成碧夫人忽在所覺,收斂了臉上悠然沉思的表情。對小荷、小菱淡淡地道:“你們去外面車上候著吧,本夫人要在這裏釣魚為樂,有大管事陪著就行了,未得召喚莫來騷擾。”

“是,婢子遵命,”小荷、小菱忙不迭地答應,慌慌張張地退下。撥開稠密的野草逃了出去。在她們看來,成碧夫人帶著陽大管事來野外釣魚,分明是有情人結伴同遊,若非成碧未曾吩咐過讓她們離開,她們早就避得遠遠得不在這礙眼了,如今成碧夫人忽又提起艾氏夫人,這個話題在成府一向是個禁忌,她可以說,自己不可以聽啊,知道的越多。下場越是不妙,所以一聽吩咐,兩個機靈的女孩馬上逃之大吉。

“夫人,我們去柳樹下坐著吧”。慶忌拾起兩支魚桿。又拿起一罐魚餌,對成碧夫人道。

“嗯。”成碧夫人應了一聲,兩人並肩走向亭外不遠處的一棵柳樹。兩畝地大小的池塘因為雨季旱季池水多少不同,沿著池邊浸出數丈距離地一塊空地,這塊地方沒有高高的野草,只長了一些低矮貼地的柔軟綠草,象毛茸茸的地毯似的鋪在地上。

柳樹下擺著一塊條石,不遠處水中露出一角船尾,原來是一條腐朽沉水的小船。慶忌折了些青草鋪在條石上。請成碧坐下,然後把兩支魚桿上好魚餌,遞於成碧夫人一支,兩支魚桿一先一後甩入池塘中,水面上盪開一圈圈漣漪。

成碧夫人微笑著道:“今天,說不定你真能釣到一條大魚呢,自從……艾夫人過世以後。我就向家主討要了這塊地。不許人拓田改變了周圍的形貌,不許人來這裏捕魚、釣魚。十多年下來,這池中應該有許多肥魚了。”

慶忌試探著問道:“夫人……保留這一塊地方,是為了紀念艾夫人麼?”

成碧扭頭,那盈盈地眼波在他臉上微微一轉,又復轉過頭去,望著水面的浮漂,輕輕搖頭說:“不,是為了紀念我自己,紀念過去的成碧。就是從那一天開始,我的身份不再是一個快樂無憂的小侍女,而是……,我的命運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癡癡半晌,忽又輕輕一笑:“人之一生,誰也無法預料,下一步他會走向那裏,他會成為什麼,哪怕他有再豐富的想像力,也絕然想不到的。十三年前,我站在那亭中時,還是一個婢女,並肩坐在這兒釣魚的,是艾夫人和季孫子菲大夫;十三年後,坐在這兒釣魚地是我和你,當年的那兩個人,兩個可以讓我生、也可以讓我死的人,卻已化成了一坯黃土,想起來,就像是做了一場夢……”

慶忌被她的話觸動心事,唏噓說道:“是啊,這地確是叫人想不到,可是你的人生起伏再大,變化再離奇,又哪裏比得上我地人生之奇怪。”

“嗯?”成碧轉頭看向他,慶忌移開了目光。

他的命運的確離奇,離奇到很多夜晚,他都會望著棚頂癡癡發愣,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荒唐一夢,也許哪一天便會突然醒來,可是這個祕密卻是不能對任何人提起的。

他苦笑一聲道:“就在一年前,我還是領兵在楚國做戰的吳國公子,我的父親是吳國大王,誰會想到一年後我卻隱姓埋名跑到了這裏?不過……我不相信命運,大河東去,水上浮萍,樹下落葉,百川歸海,這只是一種規律,有跡可尋。最難知的是人心,最難測地是人的命運,沒有誰能完全掌控著它。”

成碧夫人深深地吁了口氣,深有同感地點點頭,她的視線無意識地向旁一轉,忽地看到旁邊柳樹上有件東西,成碧不由驚咦一聲道:“快看,有一只蟬。”

慶忌扭頭看去,樹幹上果然趴著一只蟬,只不過,這只蟬還沒有完全蛻殼,那蟬翠綠的羽翅正在土黃色的殼中輕微地抖動著,竭力想要掙開蟬蛻,展翅飛翔。

成碧夫人只有幼年時與伙伴在林中嬉戲時,才見過蟬蛻的場面,如今很多年過去了,此時忽然看到這樣場面,童心頓起,她屈起食指,正想將那蟬彈入水中,忽地被慶忌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且慢!”

“嗯?”成碧夫人扭頭取笑道:“怎麼,殺人盈千,面不改色地慶忌勇士,居然憐惜起一只小小地蟬麼?”

慶忌搖搖頭,說道:“蟬匿於地下,在無盡的黑暗中要生活數年之久,當它爬出地面,蛻殼羽化之後,便只剩下兩三個月地生命了。等待了那麼久,就只為了這剎那的輝煌,和你我為了人生苦苦掙紮在未知當中,又有何不同?了了它的心願吧,羽化展翅的那一刻,便是它的永恆了。”

成碧聽得發癡,慢慢放下了手臂,用那雙熠熠放光的眸子盯著那只仍在殼中掙紮蠕動的蟬,渾未注意自己柔滑纖細的手腕仍握在慶忌手裏。慶忌從她身邊繞過去,蹲到柳樹邊,小心翼翼地幫那只蟬將殼撕開。

忽然,那只蟬用力一掙,一下子爬出了蟬蛻,它慢慢向上爬出一點,然後試探著張開了自己的翅膀,剛剛蟬脫的羽翅是翠綠色的,還帶著金黃色的花紋。那羽翅緩緩張開,輕輕地抖動了兩下,然後一展翅,便凌空飛了起來。

慶忌瞇起眼,微笑著看著它展翅飛起,飛入林間陽光耀眼處,再轉過頭來時,他看到一雙溫柔似水的眸子,正在靜靜地看著他……

浮標一沉,慶忌眼疾手快,急忙抖腕一提,魚桿一彎,一只肥大的鯉魚躍出了水面,然後“卟嗵”一聲又沉進水裏,濺起一片水花。成碧驚叫道:“呀,好大一條魚!”

慶忌激動的心也在怦怦直跳,大魚,大魚啊,至少十斤重的大肥鯉魚,他只在少年時隨父親去水庫釣魚時曾經見到過,再後來,就是水庫裏也看不到這麼肥大的鯉魚了,這條魚只是粗略目測,至少至少也有十斤以上,慶忌興奮地一下子跳起來,慌張地叫:“魚太大了,小心掙斷魚線,得把它累了才成。”

慶忌一邊說,一邊持著魚桿,在河岸上跑來跑去,既不讓它掙脫了逃開,也不急著扯上岸來,成碧也開心地跟在他後面,全然忘了自己如今高貴的身份,拍著手笑著,大呼小叫地嚷著,所有的心事和壓力在這一刻全都被她拋到了九宵雲外。

當這條魚終於被扯上岸時,成碧生怕它再躍回水中,急急地彎腰伸手便去捉它,結果魚尾撲騰,淺了她一臉水珠,成碧也不去管,急急地抄住魚掀到岸上遠處,雀躍道:“好大的魚,呵呵,兩頓也休想吃得完呢。”

她這一刻的歡笑,全然沒有半點矜持造作,那是發自內心的歡愉。

慶忌掏出魯削,殺魚去鱗去腸,又在池塘中洗淨,放進釜內。成碧夫人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腕,她靈巧地將鹽、豆豉、醋、姜、桔皮、花椒、蔥、胡芹、小蒜、紫蘇、茱萸各種調料配好倒進去,將魚浸漬入味,向慶忌得意地嬌笑道:“炙魚可是本夫人的拿手絕活,有福氣嘗到的人本沒有幾個,今天便只便宜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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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4 05:01:36 |只看該作者
第133章 清歌一曲霓裳舞


慶忌哈哈一笑,此時他正俯身生火,炭爐上的火焰由弱而盛,由盛而穩,漸漸變得穩定而熾熱。此時成碧夫人已將一尾肥魚撈出,正放在竹架上控干。兩個人沒有誰告訴對方該做什麼,卻很有默契地配合著這一

    炙魚開始了,慶忌洗淨了手,好奇地看著成碧專注地炙魚,她用竹簽串了魚,架在兩個支架上,在穩定的炭火上不停地翻動著,另一只手則用銀匙舀了早已搗好備用的香菜汁,均勻地淋在炙魚上。

    肥魚慢慢炙熟了,香氣慢慢溢出來,似乎百米之內都能嗅得到,慶忌原未指望這位身嬌肉貴、高高在上的成府女主人會有一手好廚藝,這時嗅到那透鼻的香氣,卻不禁食指大動,他情不自禁地贊道︰“色、香、味俱佳。果然是第一等的炙魚手藝。”

    “那當然,還用你誇麼……”成碧抿著嘴向他一笑,眼神中既有得意又有歡喜,炭火把她的臉蛋烘得紅撲撲的,艷若三月桃李,一樹春花。

    一甕老酒甘醇香冽,那炙好的肥魚,即便不蘸佐料,也是最可口的美味,兩個人據席對坐,捧杯對飲,大口食魚,輕聲談笑,真是其樂融融。

    陽光和樹影斜斜地照進亭來,灑在她鵝黃色的衣裳上,再將那光暈反襯到她酒後微暈的嫩頰上,比那肥魚的美味更加秀色透餐。至少,已經吞了半條肥魚下去,再也吃不動一口的慶忌是這樣想的。飽暖思淫欲,面對著這樣美麗的佳人。吃飽喝足又是久曠之身地他,動一點歪腦筋似乎也情有可願。

    成碧夫人被他灼灼的欣賞目光看得臉色更紅,酒意朦朧。興奮了她的神志,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象今天這樣輕松愜意了。上一次有這樣舒服地感覺,還是在她無憂的童年。

    成碧被慶忌看得害羞,忽地垂首說道︰“酒興正濃,公子可願聽成碧清唱一曲?”

    慶忌雙眸一亮,喜道︰“固所願,不敢請耳。”

    成碧抬頭,似嗔還喜地瞪了他一眼。便柔媚地折腰而起,長長地衣帶垂在腰側,隨著她起立的動作搖曳生姿。眉目如畫,俏臉含春,那不經意的動作更流露出萬種風情。慶忌不禁贊道︰“其實唱歌不如起舞,夫人可願為慶忌一舞麼?”

    成碧粉臉含暈。羞啐了一口,嗔道︰“去你的,當人家是你慶忌公子府上的侍婢了嗎?”

    她提起一口瓦甕,又似嬌不勝力地遞與慶忌,說道︰“去,打一甕水來。”

    慶忌愕然道︰“夫人打水要做何用?”

    “叫你去你便去,怎麼恁多的廢話?”

    慶忌哈哈一笑,接過甕來。抬腿便出了亭子。也許是因為這半天的相聚,也許是因迷前日晚間相擁一吻地突破,也許是因為酒意讓他們變得更大膽,總之,兩個人的言語之間已經越來越親昵了。

    慶忌提了滿滿一甕水來,到了亭中,只見成碧已將一排陶碗放在席上。見他提了水來。便接過了甕,依次向碗中倒水。然後用竹筷敲擊,聽那聲音再酌情將水多倒少許或倒出少許,慶忌看得一動,忽地想起曾經看過的一部影片《秦俑》,那冬兒在秦皇宮苑里不是也用陶碗接了雨水奏歌嗎,當時看了很是新奇,難道成碧夫人現在做的……

    果然,成碧夫人以水調音,將那一排陶碗校正了樂音,便以竹筷敲擊,輕輕唱起一首歌來︰“瀾兮,草瀾予,昌木玄澤予,昌州州,湛州焉乎,秦胥胥,縵予乎,昭澶秦足俞,滲隨河湖……”

    她檀口輕啟,用清越的嗓音輕輕地唱著歌,那雙亮晶晶的眸子一直投注在慶忌身上,眼波流動,很難叫人讀懂她眼波中流動著地神秘韻味,包含了怎樣的意思,慶忌似乎也完全沒有讀懂,他深深地凝視了成碧一眼,忽地合上了眼楮,似乎正在仔細品味著她歌中的意思,成碧眼中不禁閃過一絲失望……

    “瀾兮,草瀾予,昌木玄澤予,昌州州,湛州焉乎,秦胥胥,縵予乎,昭澶秦足俞,滲隨河湖……”

    悠悠的歌聲又唱了一遍,那嬌嬌嗲嗲的聲音帶著一種柔柔糯糯的味道,似乎不是魯國當地的歌曲,鳥兒在樹稍隨之鳴叫,不停聒噪的知了卻忽然住了聲,仿佛慚于攪亂了這動聽地歌聲。清風徐來,吹皺了一池春水,把那鱗鱗的波光一直推送到岸邊,水面閃閃的波光映在亭中對坐的兩個人臉上……

    慶忌張開眼楮,定定地望著對面的成碧,浮凸的酥胸,刀削般縴巧嬌柔的香肩,不盈一握地小蠻腰,她是如許地綽約動人,在這清碧澄澈地鄉間風光里,她就象一株含羞草,唇邊帶著羞澀的笑。

    “很好聽地歌,”慶忌慨然嘆道︰“不過聽曲調似乎不是魯國的歌曲,歌詞也晦澀難懂,竟叫人難明其意,不知夫人從何處聽來?”

    成碧仍在笑,但那笑容中分明已帶著幾許失落和遺憾︰“我府上,原有幾個來自越國的劍客,曲阜魯膾居的袁公就是其中一個。他們的家眷都知曉幾首越國民歌,這首歌,是我當年聽她們唱起,覺得非常悅耳,便學了來。那歌詞的含意麼……呵呵,成碧也不知道。”

    “哦?”慶忌目光一閃,微微笑了︰“倒也是,便是這魯國一地,也有方言種種,有些特定的詞匯,便是相鄰的兩邑,彼此都聽不懂呢。”

    成碧更加難受,幽幽嘆道︰“是啊,不過……也用不著聽得懂啊,我娘,我爺爺,他們一輩子不曾離開過村莊之外七里遠的地方,許多象他們這樣的人,懵懵懂懂便過了一世,要懂得這些詞兒,有什麼用呢……”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頭也垂了下來,可那語氣中的怨尤之意,卻有些叫人聽不明白,她是怨慶忌沒有聽懂麼?

    慶忌灑然一笑,扭頭外顧,忽地欣然道︰“下雨了!”

    果然,陽光明媚,卻有淋淋細雨飄灑下來,成碧展眉道︰“是呀,太陽雨,好漂亮……”

    她站起身來,走到亭邊扶欄觀看,淋淋的細雨如絲如綢地飄灑下來,水面濺起無數漣漪,偶有魚兒會躍出水面。岸上,青草茵茵,被雨一淋,那草葉油亮油亮的,煞是喜人。

    雨絲很細,環顧四周,就象是煙霧一般,把亭中的他和她,與這世界都個隔斷了開來。

    “如果……如果就和他這樣一直待在一起,待在這兒,那該多好。可惜……,他有他的世界,我有我的生活,我和他,終究是不可能走到一起。方才那首表白心意的歌,幸虧他沒有聽得懂了,若是我一時忘形,今後……可如何收拾?”

    方才鼓起一腔勇氣,半遮半掩的含蓄傾吐,因為慶忌沒有聽懂,也沒有看懂,如今雨氣襲來,讓頭腦略略清醒的成碧恢復了理智,她又開始打起了退堂鼓,慶幸沒有真的被他明了自己的情意。

    “等城池建好,他就該往返于魯衛兩國,開始經營他的大業了,等這里的一切有了頭緒,我也要回到曲阜,再見他的機會不多了,再想和他如今日這般對席歡歌,飲酒炙魚,怕是更加沒有機會了。也許,再過十三年,當我頭上漸生華發的時候,今日的情景,仍然只能在夢中追憶……”

    成碧一念至此,黯然神傷,她忽地回過頭來,向慶忌燦爛地一笑︰“公子想看成碧舞蹈,成碧便在這雨中為公子舞一曲如何?”

    慶忌一呆,失聲道︰“雖說雨絲縴細,到底十分稠密,怎可雨中跳舞,夫人不是開玩笑吧?”

    成碧一笑,轉過頭去,在心中叫道︰“就這一次,這一生,便讓我為你舞這一次吧。”

    她忽地脫掉鞋子,除去布襪,挽起裙擺,赤著一雙白生生的腳丫便走出亭去。那雙瑩白如玉的腳,踏地碧綠如稠的草地上,踏地亮亮的水窪里,走到一處平坦處,忽地輕盈地旋舞起來。那衣袂飄揚,宛如仙子凌波。

    慶忌站在亭中,呆呆地看著在雨中旋舞的成碧,那嫻熟優美的舞技,一舉一動的風韻,全然未入眼中,他只看著那張似帶著無盡哀傷的面孔,嫩如凝脂,盡沾雨滴,如花帶露,讓人油然而生親近憐惜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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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尋春誤入桃源境


當她一曲舞罷,提著裙子飛快地跑回亭中,站到席上時,席忌還有發呆。成碧似乎已放開了心事,只想盡享今日的快樂,瞧他模樣,不禁大發嬌嗔道︰“喂,人家跳的這麼賣力,你也不曉得贊一聲好。”

    “啊?啊!好,很好!你衣裳都打濕了。”

    成碧哼了一聲,白他一眼道︰“要你管,只要再喝點酒去去寒氣就成了。”

    她踮著腳尖走到酒甕前正要彎腰去拿酒甕,忽地哎喲一聲跌倒在席上,失聲叫道︰“疼,疼,好疼……”

    慶忌見她雙手抱著右腿,蜷在席上呼呼喊痛,忙迎上去問道︰“怎麼了,扎了腳嗎?”

    成碧夫人蹙著眉頭,一迭聲叫道︰“抽筋,腳抽筋了,哎呀呀,好痛,好痛啊……”

    “別動,別動,我來!”慶忌又好氣又好笑,連忙一手握住她的小腿,一手握緊她涼絲絲的腳丫,固定了足踝向上扳動,說道︰“別動,把筋扳開了就好了。”

    慶忌使勁一扳,痛楚大為減輕,成碧夫人長出了口氣,慶忌失笑道︰“你呀你,偏要光著腳去雨地里跳舞,呵呵,這樣子怪得誰來?”

    “還不是怪你!”成碧恨恨地瞪他一眼︰“再扳兩下,我不敢使力,還要……還要抽筋。”

    “好,哈哈,夫人平時不應只吃那些精細的糧食,也不曬太陽,這是缺鈣了,回去後記得煮些大骨湯喝”,慶忌笑吟吟地說著,握住她的足踝輕輕活動著。

    “你說缺甚麼?”成碧訝然問了一句。慶忌笑而不語。成碧便也不再追問。她的足踝縴細,小腿線條優美,膚色晶瑩如羊脂美玉,閃著潤澤的光。慶忌托著她的縴足,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柔軟的長袍緊貼在她身上,那玲瓏浮凸,盡顯修長豐滿地動人體態躍入眼簾。慶忌的腹中突然燃起了一團烈火。下體的某個部分開始搖頭擺尾地甦醒過來。人生難得幾回勃,奈何……勃非其時呀。有些想入非非的慶忌強自壓抑著自己的沖動。

    “嗯……好舒服,你這人。堂堂一個公子,竟然還懂得這些花樣,按得真挺好地。”成碧美目似合似啟,愜意地說。

    慶忌壞笑道︰“那當然,若是不挺,不就不好了麼?”

    成碧閉目不語,看她神色不動,嘴角一絲甜笑。顯然沒聽懂慶忌這句話。她一條大腿擱在慶忌膝上,濕衣沾身,曲線畢露,那支肘仰臥的模樣簡直象是在做著無聲的邀請,慶忌發覺自己越來越沒有自制力了,他頭一次發現一個不上妝地女人竟然可以如此嬌媚,望著她那兩片花瓣地嘴唇。慶忌真想再次狠狠地吻下去。享盡它迷人的味道。

    成碧鼻中發出輕輕柔柔地聲音,渾然不覺慶忌已食指大動。忽地,她聽到一陣輕輕的歌聲︰“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成碧嬌軀一震,駭然睜開眼楮,視線正踫上慶忌得意地一雙笑眸,她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可惡!他還在唱︰“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頑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哎呀!”成碧羞得雙手掩臉,嬌軀一扭,便把腳抽出了他的掌握,一個身子全都燥熱了起來︰“天呀,他竟然聽得懂,當初學這歌時,那個嬸子明明說這首歌只在她們家鄉流傳,用的更是古語,便是越國其他地方的人都未必聽的明白,怎麼……怎麼他一個吳國公子竟然懂得?

    原來慶忌所唱的這首歌,正是方才成碧用越國古語所唱的那首歌,只是歌詞他已翻譯了過來。

    慶忌嘿嘿笑道︰“夫人,慶忌這首歌,唱地如何?人家唱的這麼賣力,你也不曉得贊一聲好。”

    “呸!”成碧臊得俏臉通紅,她佯做不知被慶忌拆穿了把戲,臉紅紅地坐了起來,悻悻地瞪他一眼,伸手取過布襪低頭穿著,那頭再不敢抬起來。一只襪子剛剛穿到一半,成碧忽然“呀”地叫了一聲,慶忌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抓她腳丫,急問道︰“又抽筋了?”

    成碧一把打落他的手,啐道︰“休佔我便宜,你才抽筋呢,我問你,你……你方才說什麼東西不挺便不好了?”

    慶忌一愣,隨即失聲大笑道︰“現在你才反應過來?哈哈哈,你這神經弧可真夠長的。”

    成碧不知這神經弧又是何物,她也懶得去問,只暈了一張俏臉,瞟著他啐道︰“誰象你……,總想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她那模樣,紅唇微抿,表情嫵媚,一雙美目媚得仿佛要滴出水來,那個模樣任誰看了也再忍受不下去,慶忌本欲克制,可是瞧見她這若拒還迎的風流模樣,心中一熱,再也忍受不住,便攸然向她俯過身去。

    成碧駭然瞪大眼楮,吃驚道︰“你做甚麼?”

    慶忌啞聲道︰“夫人,你不知道在這樣四下無人的地方,撩撥一個男子是很危險地事麼?”

    成碧被他危險地目光和急促的呼吸給嚇住了,她雙手撐著席子,掙扎著想要逃開,口中顫聲道︰“你……你別過……唔……”

    話未說完,她便已被慶忌吻住,慶忌這回地動作狂野而熱烈,成碧迷迷糊糊的,意識還未清醒過來就……,其實在慶忌身邊,她的意志和自制力又何嘗清醒過她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因為缺氧,她正想奮力頂出慶忌的舌頭,讓自己好好喘一口氣,可那小手被慶忌捉住,攸地探進他的衣底,捉住了活蹦亂跳的一條怒蟒,成碧驚噫一聲。立即明白了那是什麼,這一驚,就象被抽去了骨頭似頭,整個身子都嬌嬌軟軟地倒在席上,再也無力做一絲反抗。

    慶忌到了這時代已有些時日。又經過魯膾居六美人的洗禮,在這男人主導一切的世界里,再逢風流陣仗已不復當初那般局促和顧慮。眼前的美人是極難一見的尤物。兩人又是情絲暗牽,他怎還忍得住?

    那涼涼地小手一握住了他,慶忌便打個冷戰。一腔欲火如火山般爆發,當他放開成碧被蹂躪得有些腫脹的櫻唇時,她已軟癱在席上,柔若無骨,體軟似綿,一動也動不得了。

    慶忌一扯她腰間的絲帶,成碧便緊張得嬌軀一顫,幸好慶忌沒有進一步為她寬衣。他灼熱的大手貼著她的腰胯、大腿,緩緩撫上她顫抖地小腿,那熱流也隨之傳進了她的身體,傳進了她的心里,讓她地一顆心也滾燙了起來。

    慶忌促狹地掀起她地裙擺,成碧嚶嚀一聲,縴美的腳丫便向上縮了一分。重又隱在衣下。慶忌把她的絲袍向上掀開幾分,把那雙美足再露出來。成碧不依地嗯了一聲。雙足繼續蜷起,藏到衣下……

    慶忌便這般逗弄著她,直到那雙足縮無可縮,才一把將內裙外袍一把扯開,他地眼前頓時出現一副令人屏息的玉體橫陳圖,臥成弓形的女體,縴腰圓臀的曼妙曲線,美麗誘人的線條,那肌膚閃爍著動人的青春姿彩。

    成碧夫人“呀”地一聲叫,紅著臉閉了眼楮遮羞。明亮的光線下,一堆沃雪襯得滿亭生艷,慶忌一時看得癡了,那呼吸卻漸漸急促起來,他忽地一把抱住這暖玉生香的美人兒,覆在她柔軟動人地身體上,用雙腿鎖緊了羞不可抑的她奮力掙扎的修長結實的雙腿……

    如絲如縷的雨仍在陽光下飄搖,漸漸稀落,遠處雨歇的地方已掛起一彎七彩的虹。樹上地蟬在雨起地時候已靜寂下來,只有黃鸝發出偶爾的叫聲。

    亭中,成碧被他地舌尖堵住了嘴,唇齒間只能發出咿唔的低吟,那低吟,比黃鸝更加動聽。她的一雙黛眉,在慶忌一個有力的沉壓動作下,先是微帶痛楚地鎖起,然後便在一串串快樂的痙攣中慢慢的舒展開來,一聲聲淺吟低唱,在細雨中輕輕響起,一串串癢人的蜜吻,被她忘情地印在慶忌結實寬厚的胸肌上……

    慶忌的強壯遠遠超過嬌弱的成碧所能承受的極限,但她卻咬緊牙關,癡迷地承受著這如狂風暴雨中的小舟般的顛簸迷亂……

    一頭如瀑的秀發逶地,縴直的藕臂搖搖欲墜地支撐著細薄如貝的小巧肩胛,縴弱的蜂腰與肥潤的腿股,畫出了一道眩目的曲線。

    亭外陽光里,雨漸緩,飄搖如簾。雨的帳幕里,兩個人抵死纏綿,忘情繾綣……

    不知過了多久,雲收雨歇,亭中的兩個人也從翻雲覆雨中安靜下來。慶忌望著身下的人兒微微一笑,恣意享受著那滑膩肌膚的動人觸感,輕輕抽離她的身子,扯得佳人又是一陣哆嗦。

    成碧呼吸急促,飽滿的胸脯不住起伏。半晌才睜開濃睫,嬌慵無力地瞟他一眼,飄搖的雨簾中,她甜美性感低沉的聲音低低溫柔地昵喃︰“公子,今天,是成碧這一生最快活的日子,快活的要命……”

    說著話,她用自已傲人的嬌軀使盡余力擁住了慶忌的身子,仿佛害怕一松手,他便會離她而去。也許,她就是樹上的那只蟬,在黑暗中等待了多少年,當她終于能展開雙翅飛翔的時候,所要的就是那剎那的浪漫與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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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4 05:02:27 |只看該作者
第135章 玲瓏心肝


兩日後,曲阜的匠人還未趕到,但是派去迎接的人已經傳回消息,說是路上逢雨誤了行程,最遲後日便到,並非路途不靖遭了盜賊,成碧夫人和慶忌收到消息,心中大定,此時招募的工人已經齊備,總不能讓他們聚在府里吃閑飯,慶忌便把這些人帶到費城北門外的飛狐谷中,直接在山中扎下營帳。

    由于匠人還未到,對這座新城的具體規劃還不能確定,慶忌便只叫他們平整山谷中準備用來建造營舍和訓練場地的地方,砍去樹木、清理雜草、平整土地、建造臨時房屋。這些小事,不需高明匠人,那些招來的工人都能做得,才一天的功夫,這些基礎工作便做好了,第二日則伐取更多木料準備築城之用。

    魯國在軍事上雖是弱國,卻是列國中文化相當發達的地方,能工巧匠也多,尤其擅木工,魯國普通庶民也大多懂得木工技藝,這些人應聘上山,知道工作是要築城,少不了伐木鋸術,便都自帶了斧鋸一類的工具,伐木削梁這些先期準備工作做的井井有條。

    慶忌仔細看過那些工人所用的鋸子,鋸是青銅鋸,與後世的手工鋸樣子大體相同,此時魯班還未出生,這鋸當然不是魯班發明的了,慶忌想起小時候語文課本上繪聲繪色講述的鋸齒草劃了手,于是魯班發明了鋸的故事,不禁搖頭苦笑。

    雇傭的工人中有不少健壯的婦人,這些婦人同男人一樣吃苦耐勞,而且干活更加溫馴,易于管理。對女人,慶忌總是存了些照顧的心思,便不要她們干些伐木挖渠的重活。那些婦人約有百人上下。大多都是青年女子,說是健婦,只是身體強健,並非虎背熊腰有若男子,其中身段姿色不乏俊俏出眾者,成了這施工隊伍中一道養眼的風景線。

    那些男人干著活。時不時地便要朝她們這兒張望一番,說幾句葷笑話,慶忌看在眼里,擔心有人存了別樣心思,特意叫人把男女分建的木舍隔著谷中那口湖分開來建造,又在小湖盡頭貼近山林處造了一排房子將男女木舍隔斷,那排房子里住的都是成府的家將僕役。有他們亙在中間。若有心懷不軌者就得掂量掂量了。

    慶忌在工地上忙碌著。成碧夫人在湖邊休整出來的一塊平地木台上坐著,那雙美眸片刻不停地只隨著慶忌打轉。要說這女人,無論是矜持含蓄、還是冷若冰霜,一旦情動都是熱情如火。自前日在效外池塘邊一場歡好,揭開了兩人之間新的一頁,這兩日成碧夫人對他頗有些癡纏。

    每天夜晚,慶忌固然要施展超卓地身手,扮一回偷香竊玉的淫賊,這白日里,成碧也不舍得讓他離開自己視線。那股子熱情戲兒。都讓慶忌有些吃不消了。

    這指揮建城的事原本有慶忌這個大管事在就行了,成碧卻以放心不下為由,親自趕了來,到飛狐谷督促施工,只是正經事她不過問,人前人後,她那雙**辣的眼神卻是片刻不離慶忌左右。哪里是真的把心思放在築城上了。

    其實成碧夫人本是極聰明的女子。如何不知收斂?只是剛剛萌生情火的人,那神態舉止總是有些異樣地。何況象她這樣自幼苦樂不由自身,直到年近三旬,一朵鮮花最為盛放地時候才算不較功利、不計名份,真心實地喜歡了一個人。

    她雖有意克制自己,神態舉止又怎能不露破綻,尋常地工人不會注意這些,落在有心人眼中,就能看出端倪了。成府的親信家人不消去提,有關成碧和陽大管事之間虛構的風流韻事早被他們私下傳得沸沸揚揚,此時只做不見。

    但是喬裝打扮混進工人當中的小艾對她和慶忌的關系已經先入為主,此時再看,怎麼看都覺得傳言不虛,她是越看越恨,成碧夫人含情脈脈地看著那位“陽大管事”,小艾一雙恨意深深的眸子卻只盯著她看,若非想讓成碧苦心謀得的財富地位盡皆落空,落得生不如死的淒慘下場才解她恨,小艾現在就要沖過去,把成碧夫人殺掉了。

    “英淘,現在匠人還沒到,不過可以先讓他們砍伐些木料、制好泥瓦料,另外再去別處采些石料來備用,把材料盡可能備齊,這樣待匠人一到,進度就能快上許多。”

    當著別人,英淘不敢口稱公子,便道︰“大管事放心,這事交給我來辦吧。”英淘應著,匆匆向那群工人走去。這時成府二管事蕭謹從谷口爬上來,急急向這邊走來。慶忌迎上去問道︰“蕭管事,你不是府上主持繼續招收工人麼,急急趕來有什麼事?”

    蕭謹興沖沖地道︰“大管事,叔孫府上的匠人已經到了,我趕來時,他們派人快馬趕進城來報訊,大隊人馬離城還有三十里。”

    “哦?”慶忌大喜︰“這麼快,不是說明日才到麼?”

    蕭謹笑道︰“是啊,他們車馬眾多,路上又逢大雨,本來耽擱了行程,預料明日才到,不過這一路上叔孫小姐督促急急趕路,提前一天便到了。”

    慶忌喜道︰“是叔孫小姐親自押隊來的?”

    “是啊”,蕭管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疑道︰“有什麼不對嗎?”

    “哦……,沒什麼……”,慶忌定了定神,連忙恢復了神色。這時成碧夫人施施然走來,問道︰“出了什麼事?”嘴里對蕭管事說著話,她那雙妙眸卻是情不自禁地瞟了慶忌一眼。

    慶忌道︰“叔孫府地匠人已經到了,蕭管事趕來的時候他們離城還有三十里。”

    蕭管事接口道︰“而且,叔孫家的大小姐也隨車前來了呢,是以小人匆匆趕來稟報夫人。”

    成碧夫人臉上閃過一絲古怪的神色,她瞟了慶忌一眼,說道︰“離城三十里麼……,既是叔孫小姐親自押車。若不相迎可要失了禮儀。但是本夫人身子弱,下山登車,再跋涉回城,怕是來不及去城外相迎,陽管事。”

    “卑下在!”慶忌連忙一揖上前。

    成碧夫人淡淡地道︰“你去代本夫人迎叔孫小姐入城,我隨後便到。”

    慶忌一呆。剛剛應了聲是,成碧夫人目光他顧,盯著一角青山,又道︰“乘我那輛車去吧,我不能親自迎她,若是車駕再簡陋了,怕是叔孫小姐要大發脾氣了。”

    “是。卑下這就去。”慶忌抱拳。急急退了兩步。轉身便走。

    慶忌一路走一路想,成碧夫人方才的語氣神態怎麼這般古怪……,想著想著,他的心中忽地一震︰“糟糕,運送匠人到費城這樣地事,怎麼也不必勞動叔孫家地大小姐出馬,而搖光卻來了。當初搖光在榻前侍候我那替身,神情哀婉,不能自己,以成碧夫人地精明。怎會看不出問題。莫非已經猜到我跟搖光有情?若非如此,她臉上怎會露出那樣古怪神氣,又藉口回避,讓自己去迎搖光……

    想至此處,慶忌心中微微有些不安,但卻不能回頭卻當面問她,只好揣著明白裝糊塗。大步向山下去了。

    其實孤男寡女。彼此若兩情相悅,有了好感。那麼是很容易發展出進一步的關系地,尤其是成碧正當身心成熟的盛年,而這個時代地男子,攀花折柳本是隨心所欲的事,並不存在道德上的譴責,所以情之所至,水到渠成。但是他原來的意識對他的行為約束雖因男人的本能誘惑,在這樣本來就會放縱其行為的年代日益削弱,可是感情上還是有著強大影響地。

    然而,說句誅心之語,在他心里,直到此刻,最喜歡地卻是成碧夫人。叔孫搖光熱情奔放,對他一往無顧,慶忌並非不感動,也並非不喜歡,然而他與叔孫搖光本來是決不可能結合地,直到現在,雖因著與叔孫玉的約定,雙方定下了婚約,那吉日也在他復國之後。如果復不成功,身死沙場呢?那自然一切休提。

    這種約定,一是為了讓叔孫玉能夠接受而必須做出的一種讓步。二來慶忌一開始對搖光小姐的接近,固然是喜愛之外,還存著一份功利心,但是當他明白了叔孫搖光對他的情意,他反而不肯自私地讓搖光在情感上陷落太深,如果真的大事不濟,他不願誤了叔孫搖光這樣一位好姑娘。那時女子再嫁,于名份並無什麼折損,但是以叔孫搖光的剛烈性情,如果對他用情太深,卻不知要傷心多久了,因此,慶忌內心里對她有種既想接近又想逃避的感覺,有這樣的壓力和顧慮,他還如何放得開?

    而成碧夫人則不同,他們實際年歲相當,言行交往更加默契,他們的合作不需要婚姻來做保障,不需要其他關系來穩固,他和成碧相互萌生地情意,是發其自然的,而且不需要象對叔孫搖光那樣顧慮重重有所克制,更沒有與叔孫玉那樣的功利約定,因此與她在一起也更加的輕松自在。

    慶忌走到山谷外,這才停下了紛芸的想法,乘上成碧夫人的座車,他便吩咐人加速馳回城去。從谷口到大道之間,已經簡單清理出一條道路,車子雖然顛簸,但還不算嚴重,待到車子拐上大路便平穩了下來。

    慶忌嫌車中氣悶,便掀起窗簾,眼楮看著外面草木蒼山,心神卻不知飛到了哪里,正忡間,車速忽然慢了下來,慶忌探頭向外一看,只見對面有七八輛驢車,拉著滿車的柴草垛,正緩緩行來。那時地鄉間大道並不甚寬,兩車交錯時,慶忌地車子又有長長的車軸,為了避免刮踫,御手便將車子駛向路邊,速度也慢了下來。

    慶忌本不以為意,他剛想縮回頭去,視線一掃,忽地瞥見有些異狀,不禁高喝道︰“小心,加速前行!”

    前邊地御者應變能力有限,反應不夠敏捷,一聽慶忌發話,不由一呆,愕然道︰“大管事,你說甚麼?”

    就這片刻功夫,變故已生,已經交插行過的車子忽然一停,那牽驢而行的農夫將車子橫過來,擋住了他們的退路,前方的車子也同時橫在了路上,而側面的車上已冒起滾滾濃煙,隨車前行的農夫從車上抽出一柄叉子,將那燒著的柴草一捆捆挑撥過來,護侍在車子周圍的幾名騎士被攻了個措手不及,人喊馬嘶好一陣混亂後,他們才紛紛跳下馬來抽出佩劍迎了上去。

    除了兩輛車上的柴草燃起了濃煙烈火,其他的柴車上倒未著火,反從柴草中鑽出許多彪形大漢,手執長短兵刃,大呼小叫地沖上來,目標正是慶忌的座車。

    慶忌把劍眉一豎,抬腿便要沖出去,手已觸及轎簾,心中忽然有所警覺,他匆匆自懷中取出一個袋子,從中取出一把豬鬃造的大胡子,這是上次隨孔丘去蒼霞嶺上見展跖時請成府中的巧手匠人制作的,慶忌自知道展跖的盜伙老巢就在蒙山,便將這假胡子留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此時正好用上。他將那還帶著粘性的皮子往頜下使勁按了按,一腳踢開轎門,便躍了出去。

    車外幾名家將武士與這伙突然殺出的強盜已戰在一起,敵人有備而來,在這狹窄地方又兼人數眾多,幾名家將倉促之下已落下風,就在這時,慶忌從車中一躍而出,就像一只充滿活力的黑豹,身子一弓一縱,肋下佩劍便如長虹經空,電閃般向一個手舞銅叉的大漢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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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各捕其蟬


那大漢仗著身高力沉。手中使的又是長兵器,揮叉挑開一名家將地佩劍。興沖沖地便向車轎前沖來。不料車門砰地一聲撞開,里邊竟然躍出一條虯須大漢,那使叉的強盜頓時愣住。盯梢的時候明明看得清楚。這輛車上本該是那個舉手投足、一鼙一笑。都風騷到骨子里的娘們兒,怎麼忽然變成了一個大胡子?

    就這一愣神地功夫便送了他地性命。他手中銅叉只是略頓了一頓。慶忌地劍鋒已貼著他的叉柄凌厲地直削下去,“啊”地一聲慘叫,那大漢四根手指齊齊落地,緊接著慶忌手腕一振。劍鋒“噗”地一聲刺入他的胸膛。隨即閃電般抽出。身形一轉,舉手一架。正好擋開另一個強盜刺來地一劍。

    慶忌原地轉身,身形攸忽本難立穩。但是雙劍交接。“當”地一聲大響。兩柄劍一齊斷成兩截,慶忌只是上身稍晃了晃,那人卻被撞得踉踉蹌蹌倒退出去。

    慶忌哪容他有喘息之機,抬腿一抬,抄起那柄銅叉,便向他當胸刺去。那人一退再退,又藉混亂的車馬阻隔。慶忌卻不管不顧,手中一柄叉如長矛般吞吐,一式比一式狠辣。那大漢險象環生。驚駭欲絕,倉促間他一咬牙,抬腿猛地一踢。把地上正在燃燒得一捆柴禾“砰”地一聲踢散,蕩向追來的慶忌。一時漫天火星四濺,阻斷了雙方視線。便在那紛濺的火星當中。銅叉突兀而出。直迫他的胸臆之間,那大漢一聲嘶吼。叉子已深深刺入腹中。

    “速退!”眼見情形不妙,一名盜賊狂呼一聲。向同伴叫道,這些盜賊武藝出眾,又不畏死,原不是一觸即潰地廢物。但是這些強盜在路上攔截,本來打地主意並非要強殺了何人。而是想擄走成碧夫人。如今眼見車中鑽出地是條彪形大漢。並非行動目標,他們何必在此死扛?

    這些人都是古君海的心腹手下,受命來給成府制造事端地。自古以來。就是上邊給一分政策。下邊便寬松十分。無論是官場還是賊伙莫不如此。展跖說過如果成碧夫人不識好歹,仍要在他地老巢附近活動,便干脆把她擄上山來送與古君海做夫人。與季氏亮明了大干一戰,原本不曾動過這心思的古君海被兄弟們你一句我一句地一番調笑,又受自己部下慫恿,那心思便漸漸地活絡了起來,他存了這分心思,那些心腹手下看在眼里。便勸他不必先行喝阻。反正主公也準備敞開了干了。不如直接把那美嬌娘擄上山來。

    古君海殺人放火眼都不眨。說到討老婆上山卻面嫩起來,而且他也怕消息洩露。被展跖責他太重女色,所以自己不好出面親自來擄成碧。便吩咐手下來對成碧夫人實施“嚇阻”,他自去成府老宅另尋些麻煩以為煙幕。

    手下心腹知道他的心意。早在路旁一側地浚河中安排了船只。又挑選了些會水性的漢子喬裝打扮路上設伏,這驢車柴草本來是用來對付成碧地大群護衛地。到時阻斷他們,出其不意擄了成碧夫人逃進河中,成府家將再如何驍勇也無法追上了,誰料想車中竟然換了人。這些賊人只道消息洩露,自然不肯硬拼。

    傳統上,強盜與官兵,除非官兵逼上門來圍剿。否則很少正面交戰。他們目地在于求財,無論能否得手,一沾即走。逃命地功夫和拼命地功夫都屬一流。那頭目發這一聲喊。眾賊人立即閃身逃向右側河道中,急急奔出數十步,一個箭步便撲入滔滔河水。河對岸自有三條小船,早在觀察著這邊動靜,賊人們往河邊奔去時,他們便急急劃槳趕來接應。

    慶忌領著幾名家將追到河邊,被滾滾河流阻住去路。船停在河中央。用兩支大竹篙定住,那些鳧水過去地大盜都爬上船去。惡狠狠地瞪著這邊。慶忌一笑。擺手道︰“回去。”

    慶忌回到車前。匆匆檢查一番,己方死了兩人。傷了三人,強盜們留下三人,其中兩人已經斷氣,被他銅叉刺中腹部地大漢倚著車輪卻還奄奄一息,這人是個鐵塔般地大漢。鷹唆似的鼻梁。兩眼凶光暴閃,喉嚨間不斷作響,只是衣袍盡被血染,已經無力掙扎。

    慶忌走過去,俯身盯著他。那大漢渾身血染。毫不示弱地回瞪向他。一只臂上受傷的家將見那強盜瞪著自家管事。朝他肋下狠狠便是一腳。喝道︰“說,你們是什麼人?”

    那大漢悶哼一聲。惡狠狠地瞪著他,那家將憤怒,正要再踢一腳。慶忌揮手制止,慢慢彎下腰去。笑吟吟地道︰“蒼霞嶺上,展跖將軍,沒有親自來嗎?”

    那大漢仇視地冷笑道︰“我家主上若是來了,你們此刻焉有命在?”

    慶忌不由哈哈一笑。他若去問對方身份。這大漢已存必死之心,反不會講。這一誑,卻知道果然是展跖地人馬了。他又問道︰“展跖將軍在蒼霞嶺上自在稱王,與我費城季氏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攔路行劫。所為何故?”

    那大漢目中露出警覺之意,狠狠呸了一口,扭過頭去不再回話。慶忌手下見了便想對他用刑。那大漢只是不屑冷笑,慶忌微笑道︰“是一條漢子,可惜了,明珠暗投。”

    他直起腰來走到車前。幾名家將圍上來。問道︰“大管事。現在怎麼辦?”

    這里是季氏封邑,沒有朝廷設官。刑獄訟訴,賦稅工商,一概都由季氏掌管。遇盜還是死人。自然也由季氏自行處理,慶忌便對他們道︰“鮑成。你帶一人趕回飛狐谷,把這里的事告知夫人。請她多加小心,不見我去不要下山。本管事先回城去。待迎了叔孫小姐,便去接她回城。蒙豪。你帶一人。把這柴車清出兩輛來。把咱們兄弟地屍首和這幾個強盜地屍首搬上去運進城中。其他幾個人隨我速速回城。”

    那手臂負傷的家將右手按著左臂。下巴向那氣息奄奄的強盜一點。問道︰“大管事,這個人怎麼辦?”

    慶忌舉步登車,淡淡道︰“你去送他一程吧,我們走。”

    前方御者一抖馬韁飛快地向前駛去。那名家將目送慶忌離去。嘴角露出一絲猙獰地笑意。他自腰間摸出一柄魯削把玩著。向那個眼神還未渙散的大盜走去。片刻之後。曠野大道上傳出一陣淒厲的慘叫聲……

    城門口。自有季氏私邑地兵丁把守。來往行人均要納稅。過門課稅。也是擁有城池地公卿大夫們地一項收入。成碧這輛車有季氏的標記。那城門守軍一眼瞧見,哪敢上前攔阻。連忙罵罵咧咧地把那些排著隊等著進城的不開眼小民哄開。讓成碧夫人的座車入城。慶忌這輛車穿過城池,也未回府。便徑自繞向西城門。去迎叔孫搖光的車隊了。

    此時季府一側的長巷中。急急走入一人。到了一座古老沉舊地石坊後面。向右側一拐,那里是幾間荒廢倒塌地房屋,殘破地院落中自斷壁殘垣後閃出幾名佩劍士子。急問道︰“怎麼樣?”

    那剛剛走來地人一襲士子輕袍。風度翩翩。肋下也佩著劍,他道︰“方才我在季府門前與府上一個傳婢交談,從她口中套出一些消息。據說成府前些天于一日爆雨後確曾救回一個溺水地年輕人。此人傷了大腿。斷了肋骨,目前仍在季府臥榻養傷。”

    頭前一個國字臉地青年目光稜稜,問道︰“洪樓。你可探知那人身份?”

    這個叫洪樓地士子道︰“不曾。季府中沒甚麼人在意這個溺水的路人。若非成家大管事陽斌吩咐過對此人要好生關照,更加的不會有人理他,我曾向那侍女反復打聽消息,她也不曾想起這人本名。只記得他好象姓陳。”

    一人道︰“姓陳?那便不是他了,田兄實是多疑了點兒。他被他們一路追殺,又在暴雨山洪中覆舟,哪里還能留得命在?”

    那國字臉的青年就是奉了田乞之命追殺孫武的田當吾。他冷冷一笑,說道︰“你莫忘了,田氏、孫氏。共同地祖先姓甚麼,無論他的年紀。還是遇救地時間都這般吻合,很難講便不是他,叔父將如此大事交付于我,總要辦得亮亮堂堂地才好復命,我們暫且便在費城住下。洪樓,你的魯語說的較好。還是由你出面,多打聽些消息,如果確定那人不是孫武,我們便回齊國,如果是他……”

    田當吾眼中露出凶光。冷冷地道︰“總要徹底把他除去,才可除此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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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馨香盈懷袖


洪樓自得地一笑。說道︰“田兄放心,那個成府傳婢對我眉來眼去。頗有好感,我方才還買了兩件飾物送她,咱們先尋地方住下,回頭我再找她幫忙。想辦法打探那人消息。”

    “好。此地荒僻,不可久留,咱們走。”

    田當吾說著。領著他們走出破院。沿著荒僻的季府老宅後牆向前繞去。剛剛走出幾步。前邊一處樹林中忽地沖出一隊人來,一個個身執長短兵器,身材魁梧。神情凶悍。陡然瞧見他們走來,那些人大吃一驚,立即劍戟並舉。做出了攻擊姿勢。

    田當吾一行人見狀。下意識地停住腳步,前頭離那些人較近的洪樓已“嗆啷”一聲拔出佩劍,喝道︰“什麼人?”

    對方領頭大漢神色只略猶豫,便嘿地一聲冷笑。也不搭話,把手一擺便率人撲了上來。田當吾、洪樓等人又驚又怒。眼見明晃晃兵器及身。想也不想。一個個拔出利劍。低叱著便沖了上去。雙方誰也沒有高聲叫罵。只是咬緊牙關死磕起來。

    這突然沖出的一隊人正是古君海和他幾個心腹。古君海讓自家親信去劫擄成碧夫人。又不願讓展跖和山寨中眾兄弟知道他動了色心。直接便對成碧實施劫掠。便自帶了些人,用柴車藏了兵器進城。想到季府老宅鬧事。攪他個四鄰不安。消息傳開為自己地真正目地遮丑。

    田當吾一行人則是追殺孫武而來,要說這孫武本是孫氏少主。就算受人暗殺也當逃回家門,在孫氏家族中也可藏身。尤其是孫家雖然牽連進了刺殺晏嬰的事情,但是晏嬰發現田乞有借機鏟除異己、獨霸朝綱地野心之後。為平衡各大世族的力量。已經向齊君請命,以罰代罪,放過各大世族。在這種情形下。孫武更沒有亡命他國的道理。

    更何況他的祖父孫書對齊國有開疆拓土的大功。在齊國威望極高,即便是兒子犯了這等近乎謀反地大罪,齊君也不會把他怎麼樣。他要護住孫兒還是很容易地。但是田乞這人很是陰險。他在朝堂上惺惺作態地維護孫家,消息傳開。孫書乃至整個孫氏家族都很感激,隨即田乞修書一封。秘密送與孫書。告訴他國君對五族誅晏極為震怒。目下雖然赦免了五族族長地死罪。卻會降爵、罰沒一些封邑。

    五族之中,除了孫氏乃是後起之秀,其他幾家都是自齊國世襲公卿,早就享有大片封邑。交出一部分並無大礙,唯有孫家封邑最少,如被罰沒,等若從此一無所有。這個家族就要敗落下去了,田乞信中暗示,若是禍首孫憑離國放逐自己,有了這個借口他便可在齊君面前代求寬宥。

    這些事做完。田乞又派了與孫氏交好、現已投靠了他的一位大夫假意游訪到了孫家,恰好知道此事,再給孫書出主意,由孫武代父受過,自我放逐,待過上幾年事情完全平息下來,再回國不遲,當時代父替罪,本有這麼一說,孫武又素來孝順。若聽了這主意。是絕不會讓年逾五旬的老父背井離鄉。流浪他方的。

    果然,一切均按田乞籌劃發展。孫武聞訊後堅決要代父受罰,白發蒼蒼地孫書無奈,痛罵兒子一頓。又把他鞭笞一番作罰,然後灑淚送孫兒離開,當時安排了二十多個侍衛,載了三車財物,目標就是魯國,想讓他在魯國找個地方住下,等事態平息下來再歸國。田當吾帶了大批親信趕到樂安。候孫武一離開便綴上了他,預先在他必經地一處密林中埋伏。趁夜偷襲。

    孫武萬沒想到如此秘密行程居然有人偷襲,倉促之下難以迎敵,在家將們護衛下邊戰邊逃,最後只剩下一人奪舟南下。田當吾一行人就順水追了下來,直至那日暴雨後山洪突發。田當吾等人上岸避水,孫武覆舟下落不明。

    這田當吾也算行事穩重地人了。當時在雨幕中眼見孫武地小舟傾覆,他被滔滔河水吞沒,並不就此回去覆命。而是待雨停水洩之後。繼續沿河而下。希望能得到他確實的死訊,這一路搜索,一路向沿河村鎮打聽消息。到了費城碼頭時,便聽到季府救過一個溺水者地消息。

    這里是季氏封邑,季府就是這費城的一片天,季府地一切自然是當地庶民最關心的事。所以這樣一件小事,也通過季府家人不經意地言談傳播了開來。田當吾一聽便起了疑心。因此急急尋進城來。

    兩方人都是心懷鬼胎。一見對方身佩兵器。面色有異,都道自己行藏已露。再加上古君海現在只想大鬧一場為他擄美做個掩護,哪里還會仔細判斷對方是不是成府的人,只見對方衣冠楚楚、又人人佩劍。這小小費城除了季府也找不出旁人家能有這樣的人物,立即便舉起兵器招呼上去。

    田當吾一行人莫名其妙,偏生他們做地事更加招搖不得,否則傳揚開來在齊國官場便是一場軒然大波,只好硬著頭皮應戰,在這荒無人煙的季府後巷里,兩隊人馬各展身手,“叮叮當當”地戰在了一起。

    古君海人多勢眾。比田當吾地人多了一倍。又個個都是極驍勇地悍匪。田當吾一伙人左支右絀難以應付。一通混戰後,田當吾一方已經死了三人,對方也已死了兩人。雙方其他人也大多身上有傷,田當吾見勢不妙,急呼一聲,領著剩下的殘兵敗將落荒而逃,遁入了那片密林。自始至終。他也不知道狹路相逢地這群人到底是什麼來路。

    古君海手下幾個大盜殺得性起。血紅著眼楮拔腿便追。古君海急忙喝止他們,冷笑道︰“不必追了。魯恩那邊想必已經得手,我們速速退出城去。”

    古君海一行人匆匆整束衣飾,掩住身上血跡。其中兩個傷勢較重地同伙由其他人攙扶著,扭頭向田當吾等人逃走地反方向行去。這片少有人來的荒寂廢墟上。只留下了雙方的五具屍首和一地的鮮血。

    西城外展獲和孔丘辭去時地那條古道上,遠遠地正有一行車隊緩緩馳來。叔孫搖光端然坐在車上。腰背挺得筆直,遠遠望著那隱隱綽綽地城樓淡影。一路地勞乏都不翼而飛。

    “一會兒。就可以見到他了。他會在城門口迎著我嗎?”叔孫搖光喃喃自語,一顆心跳的飛快。這些天地牽腸掛肚。換來的就是這一刻重逢的喜悅。

    就在這時,前方一騎趕來。“是他麼?”忘形之下。叔孫搖光再坐不住,竟然一下子站了起來。

    那騎士趕到近前。看了眼車上插著的旗幟。在馬上拱手說道︰“這位公子。我家陽大管事正在城外恭候大駕,^陽管事說,北城飛狐口雇傭來地工人正在平地伐木,而且城中無處安置這許多工匠。請公子遣親近之人。直接將匠人們送往飛狐口。卑下可為導引。”

    叔孫搖光先是一呆,隨即便明白了慶忌地意思,她喜孜孜想道︰“我地郎君心細如發,做事真是小心。他要我遣開身邊親近之人。是怕我府上不知他在此處內情地人認出了他吧。”

    這位叔孫大小姐一向是男兒性情。最煩行事小心、畏畏縮縮、心眼兒跟針鼻似的男人,不過現在這舉動是她傾心的男人。看問題的角度便截然不同了,所謂情人眼里出西施,女人看情郎。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宋玉了。

    她喜孜孜地轉頭道︰“李寒。你帶了這些匠人,隨這位家將先行趕赴飛狐口。然後再到季府復命。”

    “諾!”李寒把那家將所說地“親近之人”四字聽得真真切切。他不知這話中另有一層含意,如今叔孫搖光遣他前去,分明是把他看成親近之人了。這親近比親信可又近了一層。一時歡喜不勝。連忙欣然答應一聲。回首說道︰“後面車輛。隨我來!”說完一馬當先馳向前去。

    叔孫搖光歡歡喜喜又在車上坐了,手肘支在暗格板上。縴手托著下巴,把美眸一眨,忽然又想︰“那家伙……支開我身邊人的。僅是為了保密身份嗎?”這樣一想,她的臉蛋便有些發燙。回頭一看,忽然覺得那兩個貼身地小侍女也有些礙眼了。

    李寒一馬當先,引著車隊加速前行,先行趕到了城門口,看到城外道旁一聲平整地草地上停著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車前有幾名家將站在那兒。掃了一眼。也認不出哪個就是陽虎的從弟。如今地成府大管事陽斌。

    他微微一笑。雙腿輕輕一蕩。一踢馬腹,那馬地速度又快了些。從這些站在路邊地成府家將們面前行過︰“這個世界,想爬上高位。總要借助些什麼地,站得高就需要高地階石,陽虎的從弟借了他從兄的勢,便能在幾日間爬上別人一輩子也奮斗不到地成府大管事之位。而我呢?”

    他扭頭看了眼遠遠行在後面車隊後面的他那塊美麗可愛地進階之石心頭一熱︰“身邊親近之人……,呵呵,我離這塊進階之石是越來越近了。”

    李寒微笑著。騎馬入城。

    長長地車隊過去了。最後面,在侍衛們拱衛之下地只剩下一輛車,一直坐在車內的慶忌走出來,緩步行到路上,抬頭看著那輛車子。車上只有一個男人,一個身穿白袍地俊俏男子。

    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也是一身男裝。就是因為那一次,因為那個賭,他們有了今日這種關系。人生之奇妙就在這里。你可能不經意地少走了一步路,多說了一句話,一件關乎你一生地大事便適時發生了,人生地緣份就是這樣地奇妙。

    叔孫搖光已經看到了慶忌,這一看。那眼光便癡癡地再也移不開去。慶忌不敢與她對望。生怕被人看出破綻,他急步上前。拱手揖道︰“成府陽斌,見過叔孫小姐。”

    叔孫搖光扮男裝。只是為了在那些匠人們面前易于行事,身邊這些侍衛是不可能瞞住地。便連季府中地家將都知道他的身份。是以慶忌並不遮掩,當著這些親衛地面直呼她地身份。

    叔孫搖光的目光閃閃發亮。她吸了口氣,抑制住自己的感情,竭力平靜了聲音道︰“陽管事不必拘禮,成碧夫人可在城中?”

    “成碧夫人正在飛狐谷,來不及趕回,特遣小人駕了夫人的馬車來迎小姐,夫人會盡快趕回府上,請小姐玉駕移車。”

    慶忌一擺手。家將們便把馬車帶到了路上。這輛車裝飾豪華。遠比叔孫搖光那輛車坐著舒適。慶忌走到車前。放下踏板,叔孫搖光下了自己地車。來到他這輛車前,把手輕輕搭給他,神色從容。目不斜視。款款登車而上。

    馨香盈懷袖,翩躚玉人來,慶忌“嘖”地暗贊一聲。正要誇她沉著冷靜。外人面前很會掩飾,猛地腕上細細一痛,好象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定楮看去,腕上分明一道指印。

    慶忌愕然抬頭,卻見叔孫搖光若無其事,頭也不回地進了車轎中坐下,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一抹嫵媚的春色乍閃又逝。聲音淡淡地道︰“陽管事,起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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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4 05:03:38 |只看該作者
第138章 爭鋒


季府老宅。前廳。

    廳中下人一退出去,原本正襟危坐地叔孫搖光便閃身挪到側席。攀住了慶忌的胳膊。甜笑道︰“嘻嘻,看你做這成府管事,還有模有樣嘛。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到我叔孫家去呀,人家也委你一個大管事的位子。”

    慶忌在她鼻子上寵溺地刮了一下。說道︰“你呀。這麼遠的路程,風餐露宿的,偏要趕來這里做什麼,忙過了這幾日,我去曲阜看你豈不是好。”

    叔孫搖光皺皺鼻子,說道︰“人家想要看你成不成?”她把臉頰輕輕靠在慶忌寬厚地肩膀上。嬌癡地道︰“慶忌呀,你離開這些天,人家都病了。”

    “啊,生了什麼病?”慶忌抬手便去摸她額頭。被叔孫搖光嬌嗔地抬手打落,然後螓首微抬,湊到他耳邊,細細地喘說︰“自公子慶忌走後。他的小傳婢便吃飯也不香,睡覺也難眠,整日里魂不守舍的,你說這是不是一種病呢?”

    慶忌聽得心中一蕩。這小妮子,居然說得出這樣地情話,他一把攥住搖光的柔荑,湊到她耳邊低笑道︰“這病既好治。又難治。那唯一地靈藥麼。就是……”

    他剛剛說到這兒。外邊有人高聲稟道︰“大管事,大管事。”

    二人攸地分開。慶忌揚聲道︰“進來吧。甚麼事?”

    外邊匆匆跑進一名家將,急急說道︰“大管事。後宅那片廢棄的荒地上發現幾具死屍。地上還有一片交戰過的痕跡。”

    慶忌與叔孫搖光對視一眼。攸地起身道︰“帶我去看。”

    季府後宅外那片荒廢地房舍野地里,果然躺著幾具屍體。旁邊還有棄置地劍戟兵刃。慶忌與幾名家將分別檢查了那些遺下屍體身體上的物什。沒有找到什麼可以表明身份的東西。慶忌看著五具屍體的衣著,蹙眉陷入了沉思。

    不一會兒,本地官長馮連長也被喚了來。這個連長可不是現代軍隊官制中的連長。而是一個民政官。當時魯國效仿齊國,在城市和鄉村間設有各級管理各種民事的小官,城市中以五家為軌。設一軌長;十軌為里。設一里長;四里為連,設一連長,這個連長管著附近兩百戶人家。已是這費城中極為權勢地人物了,當然,他這官職雖是魯國官職。卻只需對季氏負責。

    這位連長熟悉費城所有居民,他仔細看過那些死屍之後。對慶忌恭謹地道︰“大管事。卑下仔細驗看過了。這些屍首形容面生,沒有一個是本地人。”

    “哦?”慶忌微微思索片刻,說道︰“馮連長,你速調集本地青壯全城搜索。如有身上帶傷、行止可疑者。一律帶回詢問。尤其要注意外來人。還有。通知四門加強盤查。若在攜帶兵器入城者,務必查明身份來歷。”

    這小城幾十年也不發生一樁凶殺案,現在一下子死了四五個,那位民政官也知事態嚴重,連忙答應著一溜小跑離開。慶忌回到季府。把情況對叔孫搖光簡單地說了說。趁人不在又香了幾吻。這才安撫下她,帶了她的一名家將趕赴飛狐口。

    這名家將是去為叔孫搖光傳訊地,說是自籌劃築城以來,城內城外便出現許多可疑人物,因成碧夫人手下沒有極得力的人手。要李寒在山上暫住,代為管理。以防不測,對于慶忌地如此防範。叔孫搖光本不以為然。不過慶忌對李寒這個性情陰鷲地人,總是從心底里有些戒備,不想讓他知曉自己身份,能避著便盡量避開。

    此次慶忌趕赴飛狐口,帶了近百名家將。以防再出現今日回城時那樣情形,一接了成碧夫人便立即趕回城來。那李寒在山上聽到家將傳達小姐地吩咐。本來正覺失望。瞧見山下如此大動干戈。才知費城果然有人鬧事。

    他本來也是胸懷大志的人,倒不是垂涎叔孫搖光地美色才戀戀不舍,一想這也是個鍛煉和展示能力的機會,便打起精神,全面擔負起飛狐口的警戒事務,經他一番整頓,山口內外忙碌地工人雖多。倒也井井有條、各有所司。外人還真不易混進來。

    慶忌接了成碧夫人回府,一路上便把遇襲的詳細經過和季府後院外發現死屍的事告訴了她。成碧夫人聽罷。蹙眉思索良久,徐徐說道︰“城外偷襲者是展跖的人。那麼在季府後院外的人又是誰?我們的人不曾與他們在那里發生過爭斗,所以那些死者必然另有一些敵人,我們假定其中一批同樣是展跖地人,你說另外一支勢力會是誰?”

    慶忌坐在車前搖頭苦笑道︰“說實話。此事錯亂紛芸,現在毫無頭緒。我也想不到了。”

    成碧夫人莞爾一笑︰“既然想不通,那就把它拋在一邊。咱先想些容易的。與展跖的人交手的另一支勢力,我們且先不去管他,先說展跖,他一面派人潛入我季氏老宅,一面使人在路上行刺。你說他地用意何在?”

    慶忌想起自己從車中躍出時那個持叉地大盜臉上由驚喜到驚愕的表情變化,搖頭道︰“不是行刺。他們……他們應該是要擄人。”

    “擄人?”成碧夫人眉頭一皺︰“怎麼和我設想地不一樣,擄我做什麼,勒索錢財麼?”

    慶忌回頭看了她一眼。說道︰“這也不一定。或許是沖著你地人……”

    成碧夫人一呆。隨即明白了他地意思,她臉一紅。當著御者不好多說別地,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便說出了自己的意見︰“展跖縱橫天下,攻城掠寨。但是在魯國很少惹大事。”

    說到這兒,她若有深意地看了慶忌一眼︰“所以。那吳使遇襲地事。本夫人一直懷疑另有其人呢。”

    慶忌干笑兩聲道︰“這個……夫人並非廟堂上地人物。何必操心這些閑事?”

    成碧夫人在車中向他嫣然一笑,偷偷扮個鬼臉。又道︰“可是現在展跖公然行劫。我可是季孫家的人。惹了我便是惹了季孫氏。展跖絲毫不計後果。你說那是為了什麼呢?”

    慶忌心中一震,暗想︰“莫非展跖招兵買馬。實力已經壯大。想要在近期舉旗起事麼?”

    這樣一想。他要擄走成碧夫人就可理解了,成碧如今等于魯國地頭一號大財神,若能從她手中敲搾一筆巨資,足可支撐他用來起事地費用。”

    成碧夫人不知慶忌轉著地念頭,繼續分析道︰“我想了兩個原因,一是他地老巢在這里,以前這費城不太引人關注。便連家主也只是偶來小住,可是如今我在這里築新城。從此東西轉運,南北傳承。此地必定熱鬧百倍,不出幾年城池便會壯大數倍,變得繁華起來。那對一群山賊地存在是極為不利的。就算我們不去攻打他們。也很難保證山中賊眾不起了離伙下山的心。

    第二個原因,就是我在這里築城觸及了他地利益,聽你所言。他在山中人馬眾多。開山田。種果樹。許多盜眾還娶妻生子,這樣龐大地人眾。只靠貧瘠地山田和打獵植果可養活不來。他們一定另有財源,而這附近以前又沒有盜賊劫掠地事情。甚至許多人不知道他蒼霞嶺地存在,所以……他們一定另有生財之道,若說是生財之道,且又與我在此築鹽城有沖突。那便只有販運私鹽了。”

    如果展跖在這里,聽到成碧這番話,一定大驚贊曰︰成碧。真神人也!

    不過慶忌已經認定展跖這個本來生活優渥、無憂無慮地世家公子甘心為盜。乃是志在竊國。對她猜中的這些近因卻不以為然。他只囑咐道︰“不管如何,總之展跖欲對夫人不利就是了,夫人平素還是小心些地好,盡量留在府中,若要出門,務必加強防備。”

    成碧聽了瞪他背影一眼。似想說些什麼。但是目光一閃。不知想到了什麼,目光又轉黯然,慶忌沒有看到她地表情。他正蹙眉想著自己的事情,如果展跖此時揭竿而起,自己能否從中取利,更快地壯大力量。

    一路思索。進了城門的時候,他終于拿出了自己的分析結果︰不能!展跖一反。魯國必亂,魯國一亂,自己準備充作依賴地食鹽生意。這條滾滾財源就要徹底關閉。展跖可以反,他在魯國卻沒有任何借口和身份公開造反,趁機攻城掠地招兵買馬。如果站在魯國三桓一邊領兵剿匪更不現實。且不提他地身份見不得光。就算見得了光。三桓任何一人也不會放心把自己地軍隊交給他指揮,包括他的準岳父叔孫玉。

    所以。展跖不可以反。至少在他的大業沒有完成之前絕不能反。

    車進季府。御者下車固定了車輪,自去多少解除轅套,慶忌放下踏板。扶著成碧夫人下車。成碧夫人一手扶著他地手臂。一手提著裙擺,娉娉婷婷地走下車來,眼波四下一掃。忽對慶忌低語道︰“晚上來我房間。”

    慶忌一呆,失措道︰“這個……叔孫小姐在你府上呢。還是不要了吧?”

    前方地御者剛剛自另一側轉過來。成碧夫人一瞥即回。濃睫下地眸子火辣辣、水汪汪地,嫵媚中帶著一種不知是向誰挑釁的意味,紅唇翕合。一字字輕輕吐息。卻沒發出聲音︰“我就要!你來,還是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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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4 05:04:04 |只看該作者
第139章 陳長卿


成碧夫人與叔孫搖光的會面透著一種古怪地氣氛。

    其實成碧夫人現如今是幫著慶忌建城。在叔孫搖光心里看來。那就等若是在幫她。所以對成碧夫人。她已拋去了以前的嫌隙,言談舉止透著股子熱情。甚至有些巴結,那是替她地夫君討好成碧夫人,只是這妮子平時不善作偽,這樣動機就連慶忌都能看得出來。

    而成碧夫人呢,七巧心眼。八面玲瓏。乃是長袖善舞的大商賈。待人接物。應對作答,更是做的滴水不露,兩個人都想相處地愉快一些。因此兩人地會面完全可以說是在充滿喜慶、友好合諧的氣氛中進行的。但慶忌就是能感受到一種很古怪地氣氛。

    當下人進來稟報熱水已經燒好。請夫人和叔孫小姐分別沐浴更衣地時候,慶忌見沒出什麼岔子。這才暗暗松了口氣。成碧夫人含笑起身,殷殷叮囑。請搖光小姐先回房沐浴、歇息,然後再共進晚餐。

    兩人禮貌地把臂出廳。依依寒喧一番,一回後宅。一回客舍。慶忌身為成府管事,在叔孫搖光身旁引路送行。趁著別人不注意,叔孫搖光對慶忌悄悄說了一句話︰“成碧夫人很古怪。”

    慶忌嚇了一跳。背上便覺有些癢癢的滋潤︰“如何古怪?”

    “不曉得。說話也假。笑得也假,總之……很假。”

    慶忌干笑一聲︰“你地直覺……真是不可靠。一路風塵。勞乏了。還請回房沐浴歇息吧。”

    “你去哪里?”

    “哦。我在河中救過一個壯士。這兩日忙。還未曾去探望過他。我且去看看。”說著,已到叔孫搖光住處,慶忌快步向前趕出兩步,站在院前拱手作揖。做出促請姿熱,腳下暗暗使力,腳尖點地,已做好腳底抹油,溜之乎也地準備。

    叔孫搖光姿態優雅地頷首應允,飄然經過他身旁時,卻飛快地摞下了一句話︰“晚上,到我房中來!”

    說罷,腳下加快,裊裊娜娜地從他身旁過去了,慶忌兩眼發直。站在後面只看到叔孫搖光的耳根似乎都是紅地。

    慶忌這幾天地確無暇探望他救回來的那個陳長卿。方才一時情急,隨意拿了他當借口,離開客舍之後,轉念一想,便也真地奔著這陳長卿地住處走來。

    當他走進房中時,迎面便是一股令人屏息地濃郁草藥味。陳長卿倚在被上。端著一碗藥正在徐徐地啜飲,陳長卿本是淡淡靜靜地一副表情,見了慶忌後微微露出一絲溫和地笑容。他將藥碗放在榻邊。掙扎著想要坐起。慶忌連忙上前按住,說道︰“不必拘禮,陳兄好生躺著便是。陳長卿歉然笑道︰“多謝管事救命之恩,長卿有傷在身。不能大禮謝過,陽管事恕罪。”

    “陳兄不要客氣,在下只是……”慶忌扶住他。環顧四周,但見房中混亂骯髒,不禁皺起了眉頭,惱火地道︰“人呢?人來,都去哪里懈怠了?”

    聽見慶忌呼喚。兩個十二三歲地小廝慌慌張張地跑了來。點頭哈腰地道︰“見過大管事。”

    慶忌冷哼道︰“你們就是這麼照顧病人地?我早吩咐你們。這窗子要時常打開換氣,大熱氣地天。要悶死人嗎?還有,房中要及時灑掃,侍侯陳壯士就餐或者方便時。要好生扶持著。別要弄裂了傷口,我兩日不在,你們就是這麼服侍的?”

    兩個小廝嚇得小臉發黃,吱吱唔唔不敢應聲。陳長卿笑著為他們解圍道︰“陽管事不必過于苛責。陳某蒙管事救得性命,已是感激不盡。這兩位小兄弟對陳某還算客氣。只是小孩子到底貪玩了一些。”

    慶忌聲色俱厲地哼了一聲,斥道︰“出去,一會兒把房間好生打掃一下,再敢如此懈怠。決不輕饒!”

    兩個小廝唯唯退下。慶忌收起臉上怒容,對陳長卿笑道︰“陳兄。你當在下喜歡呵斥他們嗎?你是不曉得,這些人奸滑的很。你若客氣一點。他們便能懶散三分,原來。我也覺得對這些小廝整日里呼來喝去的太不近情理。嘿!等輪到我來管理。才知道這些人是屬驢子的。好言好語他不聽。不用鞭子抽。便不往前走啊,麼說來著。對了。這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陳長卿沉吟一番,欣然笑道︰“端得是一句妙語。”

    這位陳長卿似乎寡言少語,只是在自己救命恩人面前才能應答幾句,今天他的氣色好多了,慶忌問了些他的出身來歷。陳長卿自我交待。說他本是齊國陸大夫門下劍手。因為雙鋒山下五族誅晏。許多公卿大夫成了遭殃地池魚,他所服侍的那位大夫也被斬首。因怕受到牽連,這才一路南下,想逃到魯國避難。路上遇洪水舟覆于河,險喪性命。

    慶忌聽他說地有根有據,這件大災難又是他親自經歷過的。自是深信不疑,他見這陳長卿手上有厚厚地老繭。便知他在劍上浸淫的時日定然不短。縱然不是超卓地劍客。藝業想來也不凡,他手下正缺人才。一念及此便起了招攬之心。于是便向他提了出來。

    陳長卿沒料到這位陽管事竟想把自己招攬到麾下,他沉吟了一番,才斟酌著道︰“多謝陽管事如此看重,長卿驟逢大難,如今傷勢未愈。對前途一事還未仔細想過。在下的家人都在齊國,能否在魯國長住尚未決定。陽管事能否容長卿思考一番再做決定?”

    慶忌曉得這些沒落武士雖然落魄。偏偏仍是一身傲骨。大多數不肯為困境所迫放棄清高。象英淘就是這樣地人。他們可以追隨一個亡國公子,也不會投靠一個正飛黃騰達地他人家奴。可惜自己的真正身份卻不能說破。眼見這人故意推諉。只得遺憾地嘆息一聲道︰“那好吧,陳兄盡管在此靜養,有陽某關照,不會有人為難你地。”

    陳長卿感激地拱手道︰“陽兄高義,長卿銘記在心,救命之恩。援手之德,容圖後報!”

    慶忌哈哈一笑。說道︰“舉手之勞。陳兄不必記在心上,你好生歇息吧。陽某還有一些俗務要料理,這就告辭了。”

    慶忌辭別了陳長卿。出了他的房間,喚過那兩個小廝來又嚴厲訓叱了一番,兩個小廝見大管事對這位病人很是關照。終于收了輕慢之心。慶忌一走。兩人便趕緊回到房中。開窗放氣,灑掃房間。又把反復使用。幾日不曾涮洗的碗筷拿去好好清洗了一番。端了清水毛巾來,侍侯陳長卿淨面洗手。果然照顧得無微不至。

    慶忌離開陳長卿地房間。向內宅地侍女們一打聽,成碧夫人和叔孫小姐仍在美人戲水中。二人沐浴更衣後。晚上還要設宴飲酒,由成碧一盡地主之宜。慶忌地身份是府中管事。既沒資格上桌,又沒資格陪飲,便如釋重負地回到了前院。

    吃罷晚飯。慶忌回到自己房間。將今天所遇到地蹊蹺事反復思考了幾遍。再結合成碧夫人地分析,最終仍是認定展跖要反。只是在季府後宅與展跖的人火並地另一方勢力屬于誰,他卻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一得出這個論斷。他地心中便有些焦急,展跖反不反魯國與他不相干。展跖造反是成功還是失敗,還是與他不相干。可是他將在明年三月間便對吳國再度實施反攻,這建城招兵事地迫在眉睫。每消失一天就少一天,萬萬不能讓展跖壞了他的大事,這里地事只要一上軌道。他就要返衛國、訪楚國,聯合一切與吳國作對的勢力,為明年三月間地大反攻創造政治和軍事上的各種有力條件。如果因為一個展跖壞了大事。那真是欲哭無淚。

    慶忌還不知道展跖確實要反,但是他計劃中地重要一環就是魯君,展跖打得是挾魯君以令公卿地主意。他本身就是魯國世族,如果再把魯君姬稠掌握在手中。打著清君側、除三桓的口號。雖然不能讓許多公卿大夫們望風景從,卻能迷惑住他們,使他們不再認為這是一次改朝換代,不會影響他們地家族利益和傳承,那麼遭遇的誓死抵抗就會減少許多,而現在魯君姬稠已經死在他地手里,展跖一旦得到消息,造反計劃肯定是要延緩地。

    慶忌只想。憑自己如今見不得人的身份和自身所掌握的力量。是不可能對展跖形成恫嚇地。這幾天應該抽空返回曲阜一趟。把這事告知三桓,請他們向蒙山附近地城邑移駐軍隊,展跖除非有極大把握,否則一旦見三桓有備,當可延緩行動。只要能為自己爭取一年的時光便可。

    想到這里。慶忌立即便召英淘來見。由于李寒見過英淘。雖然兩人見過幾面並未打過招呼。可是英淘一直隨在自己身邊。難保不被他認出來,因此當初派成府家將引李寒上山地時候。便已密囑那家將讓他先通知英淘避開了李寒。後來去飛狐谷接成碧夫人下山時。把英淘也一齊帶了回來。

    英淘聞訊。急急趕到慶忌房中。慶忌招他坐下,把自己地想法向他合盤托出,英淘毫不動容,直接問道︰“公子有什麼吩咐?”

    慶忌臉上露出滿意地笑容。點點頭道︰“我準備回曲阜一趟。展跖這頭虎。是在三桓地縱容下強壯起來的。如今也得三桓合力來壓制他才成。我走後。這里的一切就得交給你了,建城招兵地事要日夜趕工,我們拖不起。成碧夫人要在費城召見東海幾大鹽場的主管,這兩日他們也該到了。等他們到齊。就會商量個統一產運銷地章程出來,到那時。衛晉兩國地生意咱們就要接手,所以我還得抽空返回衛國一趟安排此事,我不在費城時,你務必衛護好成碧夫人地安全。以免為展跖所乘,我吩咐地這些事,你都記下了麼?”

    英淘重重地一點頭。說道︰“公子放心。卑下定不負公子所托。”

    慶忌嗯了一聲。障子門上便“當當”地叩響了兩下,慶忌霍地抬頭。問道︰“是誰?”

    門外一個甜甜地少女聲音道︰“婢子小荷,夫人要小荷來問管事一件事。”

    “什麼事?”

    “夫人問,我回府後吩咐的那件事,陽大管事可還記得麼?”

    慶忌有些發窘,偷偷瞄了英淘一眼,他似乎並不懂得這句隱晦之語。還當成碧真對慶忌有什麼吩咐。忙起身道︰“卑下先行告退。公子若還有什麼吩咐。候公子回來,英淘再聆教訓。”

    “好!那你先回去。”慶忌順水推舟,讓英淘離去。然後走出門去,對那笑得甜甜的小荷姑娘道︰“小荷姑娘,請回復夫人。就說陽斌記得吩咐,現在還要操辦一些事情,隨後便去處理。”

    小荷姑娘嫣然笑道︰“是,婢子這就去回復夫人。”

    小姑娘輕盈地轉身,順著門廊向後宅走。那腰股還在輕輕扭動著,這小姑娘縴腰一扭。柔若柳枝。雖然稚氣未脫。卻另有一種醉人的風韻。男人地眼楮。可不就是為了看這種女人風情而長出來的?

    慶忌老實不客地盯了兩眼,直到小荷轉過牆角。這才舉步離開跨院。繞過花苑水池,來到另一面的客舍。恰見兩個傳婢出來。便喚住她們,問道︰“叔孫小姐,已回客舍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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