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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大爭之世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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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2-3-10 13:58 編輯

看書之餘請按下感謝作者~感恩啦! 







[
[歷史軍事][大爭之世]:月關【小說書名】:《大爭之世》【小說作者】: 月關
【作者簡介】:東北某銀行主管.所著"回到明朝當王爺"曾在起點中文網蟬連數週寶座.筆名以"朕"拆開為之
其他作品】:「回到明朝當王爺」、「狼神」、「一路彩虹」
【內容簡介】: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描述主角穿越至戰國時代..作者對當下的文物.典籍考究十分詳盡.
正文 楔子

    “卡!今天就拍到這兒,收工了!”導演王子野滿意地喊道。

    扮死屍的演員們呼啦一下爬起來,頓時作鳥獸般散去。

    蒙面女俠手捏著劍訣,又擺了兩個造型,這才笑盈盈地站住,扯下了蒙面巾,露出一張嫵媚的面孔。

    “喂喂喂,把我們放下來啊!”空中有人喊道。

    這是一片竹林,一根削尖了的竹子上穿著一具血淋淋的屍體,另外還有一個男人被兩根生得極近的竹子夾在中空。這時穿在竹尖上的男子扭著頭向下喊,另一個夾在竹子間裝死的武士也睜開了眼睛。

    劇組的人用繩索小心地把他們順了下來。

    “小席啊,過來過來。”

    王導招呼著,那個刺客挺著胸前半截血淋淋的竹尖跑了過來:“王導。”

    王導退了一步:“小席啊,讓你借的東西怎麼樣了?”

    席斌笑道:“導演,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說歹說,總算讓達喀活佛點了頭,東西已經借來了。”

    王導大喜,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好樣的,明天就要拍祭拜完顏阿骨打的戲,有這件古物看著就象那麼回事了,安放好了吧?”

    “放心吧王導,出不了岔子,我一會再去看看。”

    王導滿意地說:“好好好,工作態度夠嚴謹,細節決定成敗嘛……”

    “王~~導~~~”,他正說著,一聲嬌滴滴的呼喚,扮女俠的女一號笙寒小姐腰肢款款地走過來,說:“王導,今天的鏡頭NG了六次,累的人家腰酸背痛的,今晚你可要請客啊。”

    “哈哈,好好好,我請客,我請客!”王導立刻眉開眼笑:“走吧,卸了妝先沖個澡,一會我帶你出去,咱們倆去嘗嘗正宗的西藏菜。”

    笙寒向他拋個媚眼,娉娉婷婷地走開了。

    王子野顧不得再跟席斌說話,連忙道:“小席啊,那就麻煩你了,我先走了。”說完追在朱大美人後面匆匆去了。

    席斌狠狠剜了一眼笙寒小姐款款扭動的小蠻腰,輕輕歎了口氣,羨慕地道:“唉,可惜了一園子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扮新另一名金國刺客的關漁走到他背後,嘿嘿笑道:“誰叫人家是導演呢,漂亮妞兒還不都上趕著被潛規則?你是場記,這可是當導演的捷徑,等你混出了頭,你也能享受這待遇。”

    席斌回頭一看,見是好朋友關漁,這才放下心來。

    他是場記,屬於導演部門,不過場記在導演部門職務最低、待遇最差、工作也最繁重,只不過做場記的確是當導演的捷徑,如果做的好,一部電影拍下來,就有資格當副導演。

    關漁則是本片的編劇,兩人交情很好,如今經濟危機,為了節省資金,這兩個只出場一次的刺客,導演就讓他們倆客串了。

    席斌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便笑道:“你走路怎麼都沒動靜的?被你嚇死了,笙寒小姐有沒有向你拋媚眼啊?”

    關漁大搖其頭,苦著臉歎道:“拉倒吧,現在編劇不吃香啊。”

    兩人勾肩搭背的往第二攝影棚走,關漁向他吐苦水說:“打小啊,我就看了不少小說,總結出來一條經驗:泡妞呢,要有才。從勾引俏寡婦卓文君的司馬相如,到勾引崔鶯鶯的張生,再到近代的徐志摩等,誰不是用才學做敲門磚?

    我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才學文科的,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呐,等我熬出頭了,時代也進步了,作家不叫作家,都叫寫手了。小資女青年全他媽絕種了,長得漂亮的都直接奔錢和權去了,如今導演吃香啊,我這做寫手的,只能到網上泡泡恐龍過幹癮了。”

    席斌聽了笑的前仰後合,兩人說著已走進第二攝影棚。這是一部以南宋末年為背景的古裝武俠片,導演設計了一場由金國薩滿巫師主持祭拜完顏阿骨打的戲,為求古色古香,讓席斌向附近喇嘛廟借了一架‘大輪回盤’。

    大輪回盤是佛門法寶,據說佛祖曾以其超度執迷不悟的弟子,使其刹那之間經歷百世千年,生死輪回,終至大徹大悟。這是傳說,不必深究,但這東西的確年代久遠,席斌怕人給弄壞了,再三囑咐劇組人員要懸吊穩當了。

    兩人走進攝影棚,就見那巨大的輪回盤已經穩穩地被三股鋼繩懸吊在空中。

    席斌笑著說:“就你那也叫有才啊?瞅你寫的這劇本,名妓李師師是慈航靜齋的傳人,金國四太子完顏兀術是陰葵派的高手,這也太扯了吧?”

    關漁翻了個白眼,不屑一顧地道:“廢話,我倒想寫正經點的劇本,寫完你投資啊?範偉演的那片裡,一個破塑膠殼子賣了兩百萬英磅,那富翁腦袋讓驢踢了不成?還有現在正火的一塌糊塗的那部歷史大片裡,雄才大略的曹阿瞞同志居然因為小喬正在表演茶道而三軍不發,可能嗎?觀眾還不是看的津津有味,我算看透了,你下大力氣弄點正兒八經的玩意兒,不如逗得觀眾哈哈一笑的娛樂節目,現在誰還認真推敲情節內容啊?”

    一說到懷才不遇,不能引得美女投懷送抱,關大才子唏噓不已,席斌攬過他的肩膀,淫蕩地笑道:“行了,別扯那沒用的,劇組的盒飯我都吃膩了,一會咱們也出去吃去怎麼樣?晚上叫倆小姐放鬆一下……”

    關漁一聽精神一振,連忙問道:“你請客?”

    “當然。”

    “那多叫兩個吧。”

    “你行嗎你?哥們不是吹啊,哥們武行出身,身體倍兒棒,當一夜七次郎沒問題,就你那常常俯首碼字的身子板兒,那腰力……嘿嘿……嘿嘿……”

    關漁也露出一臉淫蕩的笑容:“我吧,是沒你那麼多次,我一宿也就一次,一次也就一宿,哈哈哈……”

    兩個淫蕩的傢伙說起女人來眉飛色舞,自吹自擂的不亦樂乎。大概老天爺也看不過去了,就聽頭頂“嘎嘣”一聲,席斌下意識地仰頭看去,不由一聲驚叫:“我靠!”

    只見那架沉重的大輪回盤繃斷了一根鋼絲,晃悠兩下,又是“嘎嘣”兩下顫響,重重地砸了下來。

    席斌躲閃不及,額頭重重地撞在大輪回盤上,頓時滿臉鮮血向後便倒。關漁跟在他後面,他往後一倒,把關漁先撞倒在地。好在周圍地面還有些東西,大輪回盤沒有壓實。

    席斌滿頭是血,人事不省,關漁一見魂飛魄散,一邊大聲呼救,一邊拼命撐著微那個大輪回盤,也不知手扳腳踹的觸動了什麼地方,大輪回盤突然放出一片耀眼的白光,晃得他眉心一陣刺疼。

    耀眼的白光充斥了整間攝影棚,等到關漁再睜開眼睛,只見身上的席斌氣息已絕,軟軟地癱著身子,那道莫名其妙的強光也不見了蹤影,不由尖叫起來:“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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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05:56:20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tiger18351 於 2012-2-25 06:46 編輯

正文 第001章 要離刺慶忌

吳國邗邑,大江之上,天風浩蕩。

    公子慶忌昂然立於船頭,風吹披風獵獵作響,但他眉宇之間卻是一片神采飛揚。

    他的大軍剛剛攻取邗邑,一戰功成,勢如破竹。此刻正連夜進軍,準備給篡權奪位的公子光,如今的吳國大王闔閭以迎頭痛擊。

    慶忌,年方十八,有萬夫不當之勇,號稱吳國第一勇士。是吳王姬僚之子。公子光(闔閭)為謀王位,由他的門客伍子胥代他招納了一個刺客專諸,這個史上最有創意的刺客,以魚腹藏劍刺殺了吳王姬僚。

    那時,慶忌正在遠方與楚國作戰。得到父王被殺、公子光篡位的消息後,頓時全軍崩潰,萬馬皆喑。慶忌自知事不可為,當機立斷,立即率領親信殺出重圍,敗走衛國。在衛國艾城招兵買馬,結連鄰邦,誓報殺父之仇。

    慶忌之勇冠絕天下,不止聞名于諸侯列國,在吳國內也有極高的威望,有他一日,吳國江山終究不穩。慶忌在衛國磨劍霍霍,吳王闔閭就如同提著腦袋過日子,整天提心吊膽,此刻,他終於殺回來了。

    慶忌昂然站在船頭,兩側的士兵喊著低沉的號子,整齊合一地劃著槳,江水發出“潑拉拉”的聲音。

    慶忌旁邊站著一個不及慶忌腰部高的小矮子,手中拿著一把短戟,右臂的袖筒被風一吹空空蕩蕩,竟是失了一臂。他指著江面神采飛揚地道:“公子神威,闔閭今晚將徹夜難眠了。此番回到吳國,咱們殺他個痛快淋漓。”

    慶忌一手持著酒甕,舉起來狠狠灌了一口,抹抹嘴巴,沉聲道:“要離,首惡可誅,卻不可大開殺戳之門,一旦功成,要緊的是安定民心。”

    獨臂小矮子要離唯唯稱是,江水中一條河豚受了驚嚇,忽然自水面一躍而起,呯然一聲又落回江中,濺起一片浪花。要離一矮身縱上船幫,哈哈大笑道:“公子,江魚飛躍,此乃吉兆啊。”

    慶忌淡淡一笑,他可不信那些虛無縹緲的什麼吉兆。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什麼都要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吉兆?吉兆能把闔閭趕下王位嗎?吉兆能替他慶忌報了殺父之仇嗎?

    慶忌回首望去,在他後面,數百艘戰艦浩浩蕩蕩,戰艦上披甲之士肅然林立,月光下吳鉤吳戈寒氣森森,櫓盾上猙獰的鬼面獠牙呲呲。

    慶忌嘴角不禁露出一絲滿意的笑意:“吉兆不足為喜,我要報仇複國,靠的是他們,是我一手練就的百戰精兵!”

    慶忌轉身回望時,持戟站在船幫上的要離突然雙腿一踹,借著大江上的獵獵風勢,猛地撲向慶忌,手中短戟刹那之間已刺穿了他的胸膛。

    “啊!”慶忌仰天一聲大叫,踉蹌跌出兩步,酒甕啪地一聲跌碎在甲板上,酒水立即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慶忌霍地轉過身來,戟的尖刃從他後背透了出去,貼近甲衣的地方血如泉湧,身旁的將領和士兵們一時都驚得呆住了。

    慶忌怒視著要離,突然伸手抓去。要離比侏儒高不了幾分,在昂藏八尺的吳國第一好漢慶忌面前哪有還手之力,慶忌猿臂一伸,便把他抓在手中,倒提足踝浸入大江。

    “嘩”,要離的頭從冰冷的江水中拔了出來,他被浸了三次,江水嗆得他咳嗽連聲,此刻臉色發青,頭髮蓬亂,矮小的身子狼狽不堪,就象一個小鬼,他卻絲毫不懼,反而竭力發出一陣大笑聲。

    慶忌抖腕一甩,把他扔在船頭,慢慢後退兩步,一跤跌坐在甲板上,喘息著看著要離。經過這一番動作,他胸口的血漬更濃了。

    左右一擁而上,扶住慶忌,驚惶地叫道:“公子!”

    慶忌豁然大笑:“天下間竟有如此勇士,竟敢來刺殺本公子。我萬萬沒有想到姬光會派你這樣一個殘廢來做刺客!”

    侍衛們一擁而上,“嗆啷”幾聲,幾柄吳鉤已交叉壓在要離頸上,鋒刃緊貼著他細細的脖子,只要一割,便能切下他的頭顱。要離夷然不懼,臉上反而露出一絲平靜的喜悅。

    慶忌道:“罷了,不要難為他,此人亦是天下勇士。”

    他笑了一聲,喟然歎道:“要離啊要離,你非我一合之敵,如今我卻死在你的手裡,真是做夢都想不到的事。”

    要離平靜地笑笑,臉頰微微抽搐:“我卻早已想到了,我自斷一臂,又搭上一家滿門的性命,若還不能取信於你,要你性命,便是天也看不過眼去。”

    慶忌苦笑一聲,點頭道:“不錯,你斷了一臂,又讓姬光殺了你的父母妻兒,使出這般苦肉計來,我如何不信你?”

    說到這裡,他突然雙目一瞪,厲聲喝道:“只是,我與你無怨無他,你為顯聲名,父母妻兒都捨得犧牲,我若比你做畜牲,便連畜牲也羞於同你為伍!”

    慶忌一怒威勢凜然,要離會抱著必死之心,也不禁駭然變色。自他投靠慶忌以來,慶忌一直視他如同兄弟,這還是頭一次在他面前顯露如此威勢。

    慶忌說完,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對淚流滿面的親兵說道:“不要殺他,放他去吧,讓他求名得名。不管怎樣,要離……總是一條漢子,今天……死一條好漢已經夠了。”

    慶忌說罷,跪坐而起,雙手握住戟柄,猛地大喝一聲,用力向外一拔,一腔熱血頓時噴了出來。

    慶忌把短戟向前一擲,“篤”地一聲插進船幫,他跪坐如虎,喃喃說道:“父王死在專諸的魚腸劍下,今日我慶忌復仇在望,卻又死在要離戟下,小人得道,嘿!莫非……這就是我父子的宿命……”

    慶忌的聲音越來越低,頭顱微微垂下,就此一動不動,竟已氣絕身亡。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公子!”眾將領跪在慶忌面前,熱淚滔滔。其餘各船已得知主將遇刺,慶忌待手下向來恩遇,三軍無不慟哭,大江也失卻顏色。

    要離見慶忌終於死了,那強撐著的眼神頓時黯淡下來。四周的士兵對慶忌的命令向來奉行不渝,他雖身死,士兵們仍不敢違拗。架在要離頸上的鋒利吳鉤已然挪開,所有的士兵都向慶忌的屍身泣然拜倒,他站在那兒就象一截木頭,再無人看他一眼。

    古之遊俠,輕生死,重然喏,不為謀利,但求千古留名,這是反恐專家韓非子對他們的評價。如今要離終於得償所願,卻不禁茫然若失。

    他啞著嗓子大笑三聲,仰天說道:“我為取信慶忌,請吳王殺我父母妻兒,焚屍揚灰,是為不仁。既已取信慶忌,為其重用,卻以下弑主,是為不義。如今大事已了,我這不仁不義之人還何必活在世上?”

    要離說罷將獨臂奮然舉起,狠狠劈向牢牢插在船幫上的短戟,“噗”地一聲,他唯一的右臂應刃而斷,鮮血狂湧。要離痛得大叫一聲,身子緊跟著向前一撲,猛地一甩頭,喉頭被鋒利的戟刃劃開,立時氣絕,身軀跪地,頭顱軟軟地搭在戟上。

    慶忌的部下圍跪在他身旁泣不成聲,一時也沒人注意到要離死的竟也是如此壯烈。專諸刺王僚,犧牲者只是他一人,得以留名千古。要離刺慶忌,為了取信他,卻是自己請命讓吳王殺了他全家,雖更加慘烈,可惜這種禽獸行為便連史書也羞於提起,要離之名終究難超專諸之上。

    就在這時,前邊小船上傳來鳴金警報的聲音,有人高喊道:“吳國舟師來了,吳國舟師來了。”

    慶忌的副將荊林一把抹去眼淚,大喝道:“不要慌,傳將令,速速後撤!”

    慶忌乃三軍之靈魂,慶忌一死,軍心已然大亂,戰不得了。再說這位前任吳王的三公子一死,他們也失去了和吳國一戰的意義,再往前去,不過是全軍殉葬而已。

    豪邁而來的慶忌大軍被迫折返,數百條戰船遵循將令紛紛調頭,本就搞的陣形大亂,再加上方才是順流而下,現在卻是逆流而上,是以調度更加困難。

    前鋒戰船已和吳軍水師交戰,後方戰船卻在江水中吃力地調頭。失去了慶忌的指揮,這支孤軍哪裡還有戰意,前軍一觸即潰,好不容易調轉頭來的慶忌水軍剛剛逆流劃出不遠,前方又傳來消息,吳王闔閭竟然派了戰艦阻住他們去路。

    夜色下,箭矢流星,大江上殺聲震天,慶忌軍各自為戰,滿艙鮮血直滑靴底。

    眼見大勢已去,荊林把慶忌的屍體抱到船艙裡,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含淚說道:“火來,燒船。”

    副將呂遷肩頭插著一支羽箭,手中持著一枝奪來的火把沖進船艙,厲聲喝問:“荊副將,為何燒船?”

    荊林含淚抬頭,嘶聲道:“公子已死,難道你想讓公子的屍身還被姬光淩辱嗎?”

    呂遷頓時無語,耳邊廝殺聲震天,但是他們都知道,慶忌一死,全軍覆滅之期不遠了。

    呂遷慢慢走過去,單膝跪在慶忌面前,沉默半晌,猛地把牙根一咬,咬牙切齒地道:“燒船!”

    他剛剛準備轉身去引燃戰船,突然感覺慶忌的身子似乎動了一動。

    呂遷大駭,連忙把火把湊近了去,慶忌神色如生,但是卻沒有絲毫動靜,他正以為自己眼花,突然又聽到慶忌輕輕呻吟了一聲,呂遷的身子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喊道:“公子?公子沒死,公子還活著。”

    “甚麼?”荊林失聲驚叫,連滾帶爬地撲了過來。

    “公子沒死,公子果然還活著!”荊林貼在慶忌胸口聽了聽,突然放聲大呼。

    呂遷舉著火把,見慶忌嘴唇嚅動,似乎努力地說著什麼,連忙湊近了去側耳傾聽,只聽慶忌用微弱的聲音道:“我靠,這做的是什麼夢?”

    呂遷一呆,公子的語調古怪,吐字更古怪,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不過只要慶忌公子活著,他們就有希望,呂遷此時也無暇理會慶忌公子到底在說什麼,只顧扯著喉嚨大喊道:“棄船,棄船,速速登岸,借道魯國還衛。”

    ◆◆◆◆◆◆◆◆◆◆◆◆◆◆◆◆◆◆

    PS:李觀魚:據說當時是這個詞有嗨與諾兩種方式,用現代語言來說“嗨”是“是”,遵命,Yes,Sir的意思。諾則是“好的,可以”,OK一類語氣比較輕的答應。眾說紛紜,卻沒有比較權威的判斷。

    春秋時期的左丘明所寫的《國語》中多次提到諾,卻不見嗨字。我想,用不著認真考據那些東西,包括當時的人叫好喝彩只說一個字:“彩~~”,我這裡倒不必讓劇中人也鼓掌大呼“彩~~~~”

    尋秦記裡還放炮仗呢,它照樣是尋秦記;射雕裡丘處機還吃明朝的花生,黃蓉還哼元曲呢,它照樣是射雕。,用不著咬那些小字眼,再怎麼考據,準備三十 年的功夫,也不可能寫的完全原汁原味,也不可能完全符合當時的語言、穿著、行為。真要完全符合了,還沒人看了。愚以為只要把故事描述出來,不出現明顯的與 古代不符的詞彙讓人覺得彆扭,讓人覺得有古味,那就可以了,諸君以為呢?

    觀眾呼嘯聲起:

    “諾!”

    “嗨!”

    “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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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05:57:14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tiger18351 於 2012-2-25 06:46 編輯

正文 第002章 死而復生

席彬的大腦昏昏沉沉的,就象在做一場離奇的夢,許多陌生的古代人物、古代畫面雜亂紛芸地出現在他有腦海中。他直覺地認為是一些拍過的電影畫面,偏偏那些人物、畫面逼真的無法形容,畫面上也絕對沒有指手劃腳的導演和攝像機的影子。

    時不時他耳邊還會聽到有人低聲呼喚“公子”的聲音,那口中的熱氣呵到耳朵上都感覺的出來,完全不像是夢境。

    那些人呼喚的聲調很怪,語音與他平時聽到的聲音不同,仿佛是某個地方的方言,他明明沒有聽說過,偏又聽得懂。偶爾,他含糊地答應一聲,耳邊就會傳來一陣歡呼聲。

    他的意識一直半夢半醒的,偶爾清醒些的時候,他會感到自己似乎正在一輛非常顛簸的馬車上,儘管身下有厚厚的褥子,還是顛簸厲害,好象骨頭都散架了。

    漸漸的,他清醒的時候多,昏睡的時候少,他知道每天有人小心地向他嘴裡灌稀粥、灌水和苦得舌根發麻的中藥湯子,他動彈不得,連眼皮都睜不開,只能任人擺佈。

    也不知過了多少天,他的意識終於能夠漸漸集中起來了,那些支離破碎的畫面開始在他腦海中組織起來。一會兒是他在劇組被導演呼來喝去的場面,一會兒是他手持鋒利的青銅長矛指揮士卒向逃跑的敵軍掩殺。如此反復,連他也不知道哪一個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了。

    終於,他能想起自己暈迷前的事了,他記起大輪回盤繃斷鋼繩砸下來,措手不及的他被砸中頭部,鮮血汩汩流出,他知道死亡在即,無神的雙眼還能看到關漁在一旁連蹬帶踹拼命地掙扎……

    大輪回盤突然放出強光,然後他就輕飄飄的飛行在一條光怪陸離、五彩斑斕的通道裡,猶如狂風席捲著的一片樹葉,向不知名的遠方飄嫋而行,直至消失在光環通道的盡頭。

    下一刻,他看到自己愴然大笑,身邊有許多披甲戴胄雙手伏地向他跪拜的古代軍士,他歎息一聲,猛地拔出深深插在胸膛上的一件兵器,鮮血泉水般噴湧……

    “啊!”

    席斌駭然睜開眼睛,已是滿頭冷汗。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看著自己所處的環境。頭頂,是搖搖晃晃、非常簡陋的木板車頂,身旁有一扇比枕頭高不了多少的矮窗,窗子光禿禿的沒有窗簾,耳邊傳來幾聲牛哞,那搖搖晃晃、遲緩不已的動作,顯示著他是躺在一輛牛車上。

    “這裡是哪兒?為什麼不送我去醫院?雖然是在西藏拍片,不過這兒條件也沒那麼差呀!”

    席斌詫異地左右看看,他想坐起身來,這才發覺胸口一陣疼痛,那裡綁著厚厚的白色絲絹,很華麗,並不是醫用的繃帶,胸口的痛楚……似乎那裡受傷了。

    這情景實在過於詭異了點,以致席斌愣了半晌都沒有叫人,他癡癡地發了會怔,才微微抬起頭來,透過車窗向外看去。

    外面是一片荒野,卻不象西藏的戈壁草原,荒野中到處是飄搖的雜草,荒野的面積比田地的面積還多。零星的幾畦田地裡,有些穿著古裝的農夫正在勞作, 大多數農夫都埋首幹活,只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農夫扛起鋤頭,捶著腰桿兒看向他的方向,席斌發現他扛在肩上的鋤頭像是木頭做的。

    一個健壯的男人用繩索拖著犁,後邊一個婦人扶著犁,兩人正費勁地犁著泥土。而不遠處的野草地裡,就有幾頭黃牛甩著尾巴悠閒地吃草。

    “奇怪,為什麼不用牛耕?”

    剛剛想到這裡,他自己的意識就做出了回答:“歸馬于華山之陽兮,放牛于桃林之野。牛本來就是要放牧的啊,牛是用來拉車、祭祀和吃肉的。富裕些的農家才用牛耕田,因為牛耕要用鐵器,尋常農人可用不起鐵器。石犁、青銅犁又禁不起蠻牛拉。”

    席斌嚇了一跳,這意識……是怎麼進入自己腦海的,難道自己心裡還有一個意識?

    他仔細去想,卻又感覺不到什麼異樣,那意識就應該是屬於他的,就象塵封許久的記憶,只是突然之間想了起來罷了。

    “怎麼會這樣?我……我怎麼了,這是在哪兒?”

    他的大腦馬上給予了回答,席斌腦中轟地一聲,那原本不屬於他的記憶在這一刻和他的意識徹底地融合到了一起。

    “慶忌!我是慶忌!吳國大王姬僚第三子!”

    席斌張大嘴巴,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

    牛車搖搖晃晃,搖得身體虛弱的席斌昏昏欲睡,但他睡不著。牛車搖了許久,他終於被迫接受了這個荒誕的事實:他的魂魄穿越了兩千年的時空,來到春秋戰國時代,和一個在他前世記憶中沒有一點印象的公子慶忌融合到一起了。

    做為一個影視界人士,他當然知道什麼叫穿越,他還參加拍攝過一部科幻穿越電影《追愛跨世紀》呢,可那只不過是一種電影表現形式,他從來沒有想過世上真的有這種離奇的事情。

    但是窗外的一切,如潮水般奔湧的記憶,都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現在想來,這一切應該都是那個大輪回盤搞的鬼,那個大輪回盤真的具有大神通,能讓人跨越百世千年,生死輪回。也許是關漁的掙扎不知怎麼觸發了大輪回盤的機關,把他的魂魄攝進了時空隧道……

    想到這裡,席斌嘴角一抽,神色頗有些怪異。這種事實在是既荒唐又滑稽,可是做為當事人他卻是想笑也笑不出。

    那一下他本該被砸死的,如今換了一個時空,但是生命好歹是延續下來了。可是……,遍地王侯公卿,怎麼非要讓我附身到一個落難公子身上啊?剛一睜眼就是苦大仇深,而且就算我不去找闔閭,那廝也不會放過我,這個公子身份不但沒有一點好處,還隨時會引來一幫刺客。

    春秋時代的歷史席斌所知不多,他小時候看過《東周列國志》白話版,不過現在已經忘得七七八八了,縱然還能記得住的情節,也記不清發生在哪個年代。他唯一耳熟能詳的,是吳王夫差、越王勾踐,還有大美人西施的故事。

    現在吳王是闔閭,那麼夫差就還沒當大王,依此類推,西施現在還是小小西施,一個小蘿麗,沒准正在越國苧蘿村光著屁股搓泥球玩呢。這個很有可能,窮人家的孩子,老大不小還沒衣服穿的太正常了。

    夫差和勾踐還沒上位,這……這就意味著他對這個時代一無所知,根本不知道歷史將怎麼發展,這可怎麼玩啊?

    萬幸的是,他繼承了壯志未酬的公子慶忌的全部記憶,他知道慶忌不是一個人在跟闔閭作戰,他還有一群忠貞不渝的鐵桿部下,他還有衛國國君的支持。

    為了能好好活下去,席斌匆匆悼念了一下逝去的自己,就打起精神思考他現在的處境。現在乘的是牛車,走的是旱路,走旱路不能南下去越國,那就只能北上,經魯國回衛國。

    看來要離刺殺自己後,三軍潰散,他的親信只能拖著他上岸逃難了。不知自己已經昏迷了多久,不過看樣子至少已經躲過了吳國大軍的追殺。這個慶忌的身體還真不是蓋的,不愧為吳國第一勇士,身體素質好的沒法說,被戟刺穿了胸膛,現在還能恢復的這麼好。

    既然到了魯國,暫時應該不會有危險了。魯國與吳國毗鄰,慶忌致力於伐吳複國,殺闔閭為父報仇,這對魯國是有利的,魯君巴不得吳國亂下去少一個禍害,不會做對他不利的事,只是不知現在到了什麼地方。

    席斌沉思良久,消化了屬於慶忌的記憶,這才舔了舔嘴,用沙啞的嗓音喊道:“來人,拿水來。來人……”

    他剛喊了幾聲,牛車前邊的破布簾子就“嘩”地一下掀開了,一張黑黝黝的面孔出現在眼前。那人身軀魁梧。一張圓圓的大臉,蒜頭鼻子,滿臉絡腮鬍子,一對小小的眼睛瞪得溜圓,驚喜地看著他叫道:“公子,你醒了,你真的醒啦!”

    席斌定了定神,向他虛弱地笑了笑:“是的,阿仇,你家公子……醒了。”

    阿仇一聲歡呼,腰桿兒一挺就站了起來,那顆大腦袋“砰”地一聲撞在車棚上,撞得破破爛爛的棚頂一陣顫抖,灰塵簌簌直落,席斌立刻眯起了眼睛。他卻不覺痛楚,只顧站在車轅上高聲大喊:“公子醒啦,公子醒啦……”

    牛車停了下來,一陣歡呼和吵鬧,片刻的功夫,牛車車簾下就擠進了一堆腦袋,每顆腦袋都興奮地看著他,這些人,都是慶忌最忠誠的部下,如今自然就是他的忠誠部下。

    他們一個個面容憔悴,風塵僕僕,完全沒有從衛國出兵時的意氣風發。但是他們此刻望著席斌,望著他們唯一的希望,卻激動的滿眼淚花。

    問候聲、歡呼聲、哽咽聲吵成了一團,一時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死而復生的席斌已經很快被他們真摯的情緒感染了。這些人都是性情純樸、豪邁的血性汗子,或許,席斌骨子裡還保留著一些本屬於慶忌的直爽豪邁,他能感受到這些人和慶忌之間的誠摯感情。

    “他們把我當成他們的希望所在,在我心中,他們何嘗不是我的希望所在?沒有他們,我……我可怎麼活呀?”

    席斌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惶恐和無依,在見到這些生死與共的好兄弟的刹那,一下子煙消雲散。他一把握住不知道屬於誰的長滿硬繭的兩隻大手,鼻子一酸,一行眼淚就順著左眼角流了下來。

    席斌抽回身摸摸臉,才發現右半邊臉都浮腫了,而且臉上滿是枕著竹枕硌下的痕跡。

    荊林笑中帶淚,他狠狠拭了一把,大聲道:“哭!哭甚麼哭!公子洪福齊天,康復有望,這是咱們的大喜事,應該開心才是。”

    “對,咱們公子還在,這是一件大喜事!”

    部下們興高彩烈,縱聲歡呼起來。遠處林中,一群鴉雀被他們的歡呼驚飛起來,田中的農人也吃驚地望向這裡,可是慶忌的部下們根本無所顧忌,只是忘情地歡呼著,聲震四野,氣蓋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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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03章 運籌牛車之上

席斌在車內與荊林、呂遷兩員副將敘話,耳聽牛車外歡呼不斷,阿仇連禁三次不止,便要出去見見部下。荊林和呂遷怕他受風,苦勸不止,席斌卻知道此刻人心要緊,再說他也想親眼看看自己還剩多少本錢,所以執意要出去。

    兩員副將無奈,只好以被褥把他重重裹了,裹得象個蠶寶寶似的,然後由荊林、呂遷,以及他的貼身侍衛阿仇、再仇兄弟倆小心翼翼地把他抬了出來。

    席斌甫一出現,歡呼聲就戛然而止,把牛車圍得水洩不通的士兵們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他,靜了片刻,所有士兵齊刷刷單膝跪地,向他致以最隆重的軍禮,高聲喊道:“參見公子!”

    席斌游目四顧,根據從慶忌那裡掌握的軍事常識,他目測了一下,估計隨在他身邊的部眾還有兩千多人。當初慶忌發兵時可是一萬五千之眾啊,席斌看的心中一慘。

    荊林見他面上神情,在一旁低聲道:“公子,我們的戰船被姬光的舟師包圍,公子當時又昏迷不醒,情急之下,我們只得帶著公子上岸遁走,連軍士們都來不及全部帶出。

    不過當時乃是夜間,姬光無法全殲我軍,相信還有大部人馬逃出,只是一時走散,等他們知道公子仍在人世的消息,一定會趕來相見。”

    席斌默默地點點頭,他知道這支殘兵敗將需要靠他來維繫,他要給予這些人的是信心和勇氣,而不是黯然神傷。一軍之主將如果垂頭喪氣,看在士卒們眼中會有放大效應,軍心一散,那便大事去矣。

    說起來,原本的席斌只是一個劇組的劇務,未必有這種統帥心得,但是他已完全融合了慶忌的記憶和知識,依託後世的見識和慶忌的知識,對於為人處事自然能夠做到較為妥當。

    他令士卒起身,看著這支屬於自己的軍隊,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士兵們有的已經沒有了兵器,有的已經沒有了甲胄,說是軍隊,現在的裝備比一夥土匪也強不了多少,但是他們的精氣神兒卻絕對是那種身經百戰的軍旅模樣。

    席斌暗自寬慰:“軍心士氣仍然可用,這才是最重用的!”

    他偎在荊林懷中,提起嗓門說道:“弟兄們,不必氣餒。這一仗,實非戰之罪。姬光小人,謀國謀人,都只懂得刺客伎倆,真要是兩軍對壘,豈是我等百戰之兵的對手?如今天不亡我,該哭的就是他姬光了!”

    席斌的聲音提不高,他說一句,荊林和呂遷便高聲向士卒們重複一句,席斌做了一番思想動員工作,最後又道:“慶忌既然未死,便一定能帶領大家捲土重來,光復吳國!”

    荊林和呂遷帶頭呼喊道:“天佑慶忌!天佑慶忌!”

    席斌這番話說起來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自然大振士氣。這一番話說完,席斌有些喘息,他示意荊林二人扶他坐下,低聲問道:“現在咱們到了什麼地方?”

    荊林和呂遷都跪坐在他身旁,荊林低聲答道:“公子,咱們現在過了魯國滕邑了,本來應該取道返回衛國,可是公子的傷勢太重,我們擔心舟車勞頓會有不測,所以想去魯國都城曲阜,請那裡有名的醫師為公子治傷。”

    席斌想想自己那兩千多名叫化兵,微微搖頭:“我們……敗的這麼慘嗎,怎麼許多人連兵器甲胄都丟了?”

    呂遷臉色一紅,有點尷尬:“公子,這……倒不是因為吃了敗仗。而是因為我們棄舟登岸時,不曾攜帶多少財物。如今既然托庇于魯國境內,又不能強取強求,只好以甲胄兵器換取糧食,所以……”

    說到這兒,荊林也窘迫得低下頭去。

    那時代各國沒有多少常備兵,一旦打仗,都是按照兵書名冊從各家各戶召人,自備兵器盔甲和食糧。慶忌這支軍隊的武器製作精良,所以一旦出售大有市場,價錢還不菲,可是架不住吃飯的人太多,所以才鬧的現在許多士卒衣衫不整。

    席斌聽了也有些犯難,思想片刻,他才搖頭道:“這樣可不成,回衛國的路還長著呢。我傷勢未愈,行進緩慢,如果全軍隨我行走,不知何時才能回到衛國。你二人馬上整頓全軍,留兩百人給我,其餘人馬有你們帶走,立刻趕回衛國艾城。”

    “甚麼?”荊林和呂遷大吃一驚:“公子,拋下您我們怎麼放心得下,這萬萬不可……”

    席斌肅然道:“糊塗!若是魯國欲不利於我,就憑我們這兩千殘兵又濟得了什麼事?你以為我要你們儘快趕回去,只是怕這兩千人路上沒有吃穿麼?艾城是 我們的根基,若是我們遲遲不歸,人心必然離散,等我們回去,艾城就要變成一座空城了。根基不失,我們才能捲土重來,你們重任在肩,這可是頭等大事。”

    他喘了口氣,又道:“再說,帶著兩千衣甲不整的士卒,反讓魯人看輕了我。聽我吩咐,你們速速帶人回艾城,我去曲阜,一面養傷,一面交遊魯國百姓,或許能遊說他們助我們一臂之力。”

    這時代的百姓指的是公卿而非庶民,許多庶民還根本沒有姓氏呢。

    荊林和呂遷對視一眼,同聲說道:“好,那我留在公子身邊,讓他回去。”

    兩人說完,一齊向對方瞪眼。

    席斌蹙眉道:“你們都回去,沒有你們坐鎮艾城,我如何放心得下?現在是在魯國境內,我帶兩百兵衛,足以防身了。”

    “公子……”

    呂遷還待再說,席斌肅然道:“這是軍令!”

    荊林和呂遷猶豫了一下,才勉強叉手道:“諾!”

    荊林忽地想到一事,連忙稟道:“公子,我們在滕邑時,聽到一些傳聞,說公子掩余、燭庸都還活著,他們現在逃到楚國去了。姬光也在搜尋他們的下落。”

    掩餘、燭庸?

    席斌呆了一呆,才記起這兩個人是慶忌的親叔叔,與吳王姬僚一母同胞。伐楚的時候,他們和慶忌同掌兵權,姬僚本來也是在楚國作戰的,他使了調虎離山之計,把慶忌和兩位公子引到楚國後,自己藉口受傷回國休養,趁機謀殺吳王,篡奪了王位。

    有了這兩個人的消息,席斌不覺大喜,這兩人在吳國久掌兵權,素有人望,而且對他父王姬僚忠心耿耿。姬光屠了他們滿門,這兩位公子和自己正是同仇敵 愾。當初楚軍趁機反撲的時候,三人倉促之間各自突圍,本以為他們已經死了,想不到他們本來是去伐楚的,結果最後反而是投靠楚國保命。

    席斌立即道:“馬上派人去楚國尋訪他們下落,把他們接到艾城來。”

    荊林道:“聽說,伍員(子胥)也派了人去楚國尋找他們,想要斬草除根。兩位公子現在不知托庇在何人門下,要找到他們恐怕非常困難。”

    “伍子胥……”

    席斌冷笑一聲,這位史上有名的復仇男神一直是以忠臣形象記載在史冊中的,現在的席斌當然知道他幹了些什麼齷齪事,伍子胥被楚王滅了滿門,從楚國象喪家犬似的逃到吳國來,是他的‘父親’吳王姬僚收留了他,給他官做。

    伍子胥急於借吳王之兵伐楚報仇,但是吳王姬僚雖然也在同楚國作戰,考慮到自己的實力還不夠強大,所以做不到伍子胥的要求:攻楚國都城,滅楚國之君。就因為這個,他就忘恩負義,轉而投到野心勃勃的姬光門下,幫姬光出謀畫策,又招納刺客殺了姬僚。

    此人心中只有報仇一個念頭而已,只要報家仇有需要,他今天能親親熱熱叫你一聲大哥,明天就能一刀宰了你。席斌如今就是慶忌,立場不同,對他當然沒有好感。

    他想了想說:“找他們不好找,那就讓他們來找我。派些人去楚國,扮成樵夫漁人,四處散播本公子在衛國艾城的消息,他們聽到消息,一定會來見我。”

    “諾!”荊林二人又應了一聲。

    席斌放鬆了身體,說道:“好了,你們現在就挑選士卒,派些機靈的去楚國,留下二百人隨我去曲阜,其他人帶回艾城去,務必保住根基。”

    荊林和呂遷叉手領命,跳下牛車整肅隊伍,開始挑選人馬。

    席斌有些疲倦了,他讓阿仇和再仇兩兄弟把他抬回車內,墊高了後腦,聽著外面軍士佇列的腳步聲,心想:“如今情勢如此,我這撿了一條命的人還顧忌甚 麼?就轟轟烈烈幹他一場吧!當年紅軍敗走三灣進行改編的時候,也不過區區七百餘人。如今怎麼說我也有兩千人馬,我這點星星之火,就不能燎一次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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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04章 山東猛男

經過一番整編組合,荊林和呂遷給席斌留下了服飾武器最完整、體格最健壯的兩百兵丁,帶著其餘人馬與席斌灑淚而別奔衛國艾城去了。

    只剩下兩百兵衛,負擔就輕多了,這一路上席斌就不必走的太急了。席斌帶著這兩百兵,悠哉悠哉地奔向曲阜。

    他知道自己敗逃魯國的消息現在必定正有人送往魯國都城曲阜,他緩緩而行,可以給魯國人留出充裕的時候,讓他們商量好如何相待自己。如果去的早了,魯人還拿不定主意以什麼規格對待這位元吳國的逃亡公子,勢必先得寄住下來等候結果,那樣反而被動。

    另一方面,他也深知這個時代的醫術再高明也有限的很,什麼神醫扁鵲看一眼就知道別人還能活幾天,他醫術高明應該是真的,這麼誇張的醫術卻一定是千年傳下來被神化了的結果。自己那麼重的傷,萬一感染那就完蛋大吉了。

    這一路下來經過山川大澤,新鮮草藥隨處可采,軍中醫師治療這種槍棒傷又比較在行,加上席斌本人也懂得一點基本的衛護常識,縛在胸前背後的縞素,他讓人準備了兩份,每換一次都要用沸水煮過,在陽光下曬乾再用,所以傷口漸漸癒合,並未化膿感染。

    一路上時不時還能采點山珍捕些野味補補身子,擁有一副強健體魄的席斌恢復的很快。這天過了繹山,離曲阜還有幾天路程,前邊是一片樹林,牛車正悠哉悠哉向前而行,一個探路的士卒忽然踏著路旁青草急匆匆跑來,喘著氣說道:“公子,前方林後發現兩夥人正在對峙爭鬥。”

    席斌一驚,連忙問道:“有多少人?”

    那探子稟道:“一夥衣著是遊學的士子,十來個人,一輛牛車,持有劍戟。另外一夥三十多人,持著戈和木棒,像是攔路的盜賊。”

    席斌一聽人數不多,又不是沖自己來的,便揮手道:“小心戒備,咱們去看個究竟。”

    席斌的士卒訓練有素,一聽命令立即呈扇形散開,把牛車護在中間,悄悄向前行進。前邊是一片榆樹林,樹下又有高矮不一的雜草藤蘿,樹雖稀疏,卻足以隱匿行蹤。

    席斌手下的士卒擔心有人會隱在林中對公子不利,便拔出吳勾披荊斬棘,地毯式趟行前進。中間那條可容一輛牛車通過的小道上,前邊也有四十多名士兵導行,緩緩向林後坡地逼近。

    林後是一片空曠的草坡地,一輛牛車半邊車輪陷在坑裡,旁邊大約有十多名士子打扮的人,他們以這輛牛車為依託,持著利劍和短戟與對方周旋。

    另一方是三十多名穿著各色服飾的漢子,破破爛爛的粗布葛服,手執的兵器有幾柄長戈還有粗重的木棒。他們的武器雖不犀利,但是勝在長而沉重,對方大多武技有限,所以被壓在牛車周圍,幾無還手之力。

    那群士子中有兩個人站在最前面,他們的武藝也最是了得。其中一個持劍的男子,看年紀大約三十上下,身形挺拔筆直,額頭高廣平闊,兩眼炯烔有神,臉上帶著冷冷的笑意,雙唇閉合的線條有種說不出的傲氣和自負。

    他的劍法非常犀利,出招簡潔、迅速,沒有半點後世劍手的花哨、虛招。他一手挽著袍裾,一手持著青銅利劍,縱躍如飛,電光颯颯,對方已有好幾人傷在他的劍下。

    另一個人身形奇高,穿一身葛袍,髮髻上的一支木簪已經歪了,只是虛掛在頭髮上,一頭長髮半披下來,十分狼狽。這人的劍術遠不及身旁那名三旬上下的劍手,但是這人魁梧有力,一劍揮出虎虎生風,三名持戈的強盜也困不住他。

    這三個持戈的強盜用的不是步戈,而是車戰的長戈,長戈使起來不靈活,但是勾啄劈砍卻極具威勢,一個強盜掄戈狂劈,那高大男子被兩個戈手困住,來不及退讓,只得咬牙揮劍迎上。

    “當”的一聲,劍戈相交,他手中的長劍正被青銅戈啄在劍脊上,一聲脆響斷成兩截。旁邊的幾個士子大驚,大喊道:“孔師,小心。”

    兩個劍手立即搶過來,那被稱作孔師的高大男子持著半截斷劍退了兩步,四顧一看,旁邊不遠就有一棵小樹,不知是遭了蚊災還是被牛羊啃光了樹皮,樹葉已經凋零。

    孔師一個箭步躥了過去,雙手較力,使勁一推,發一聲喊,大喝道:“斷!”“喀嚓”一聲,那棵半枯的小樹已被他齊根推斷。

    這樹尚未完全乾枯,樹幹猶有韌性,而且這樹說是小樹,也有成人上臂粗細,竟被他借著衝力一把推倒,這種神力把那些盜賊嚇了一跳,旁邊觀敵料陣的盜首瞧了不禁大聲喝了句彩。

    孔師一貓腰,抱起樹幹,大吼一聲橫掃開去,幾個趁他手中失了兵刃撲上來撿便宜的盜賊立即被掃開了去。這樹幹在他手中遠比方才那柄青銅劍更能發揮威 力,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雙手抱著樹幹喝聲連連如同霹靂,這樣以拙勝巧的打法,那些強盜一時也拿他毫無辦法,真是當者披靡,

    就在這時,席斌的人馬到了,這些士兵一現身,纏鬥的雙方大驚,立即收攏人馬,警惕地盯著他們。

    席斌的士兵迅速把他們圍在當中,席斌的這一面還豎起四面大盾,盾後站著十餘名弓箭手,箭上弦,鋒利的三稜箭頭瞄準他們,兩旁有矛手護持,擺出的完全是軍隊作戰的姿態。

    三方對峙著,席斌的牛車吱吱嘎嘎地到了,他病怏怏地半臥在破牛車裡,可那威風倒像是《新龍門客棧》裡的東廠廠督,十分的囂張。

    牛車停好,席斌閃目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孔師,這位孔師實在沒辦法讓人不注意到他,他一介青袍士子,身高卻足有一米九上下,高大威猛之極,手中抱著一根粗大的樹幹,那橫眉立目的樣子比糾糾武夫還要拉風。

    席斌見了如此高大威猛的漢子,不禁暗喝一聲彩。齊魯地區屬於東夷,真正的中原不過是黃河流域很小的一塊地方,其餘四方稱為東夷、西戎、南蠻、北狄。東夷和北狄的人種一向高大,可是高大到這種程度,也是十分罕有了。

    這個孔武有力的大漢膚色黎黑,雙目有神,前額突起,兩道又粗又濃的眉毛,方方正正一張大臉,顴骨很高,微卷的鬍鬚又粗又濃。他手中抱著一根粗笨的樹幹,看動作卻舉重若輕,雖不知他武藝如何,起碼這股子力氣就很駭人。

    席斌暗暗想道:“瞧他模樣,倒可做個先鋒大將,看他衣著又是讀過書的,我手下旁的不缺,就缺謀士,若是能把這大漢招攬到門下,必壯行色。”

    他在打量這些人,這兩夥人也在警惕的打量著他。兩夥人向同夥互相打著眼色,竊竊私語一番,強盜首領便持戈站出,向席斌夷然不懼地朗聲喝問:“你們是什麼人?”

    阿仇看了看席斌,席斌微一頷首,阿仇便高聲答道:“吳國公子慶忌,路經此地。”

    “慶忌?”兩夥人聞言都聳然動容,那強盜首領也非常意外,他怔了怔,神色卻和緩下來,哈哈笑道:“原來是吳國勇士慶忌公子,久聞大名。我們在此行劫,與慶忌公子並不相干,公子為什麼要圍住我們?”

    席斌還是頭一次看到打劫也能打得如此理直氣壯的,早知山東多豪傑,想不到春秋時候山東風氣就是如此生猛,他好笑地反問道:“既然你打劫與我不相干。我要救這路過的客人,與你又有什麼相干?”

    那人一愣,神色便有些惱怒,大聲道:“慶忌公子義釋要離的豪氣令天下英雄景仰,我家首領對慶忌公子一向讚譽有嘉,是以我才對公子以禮相待,不要以為我便怕了你們。慶忌公子聽說過我家首領展蹠的大名嗎?”

    什麼展蹠,席斌腦子裡根本沒有這個人,他冷冷一笑,正想吩咐手下拿人,一個部下突然急步趕到他的車前,低聲道:“公子,不可莽撞!”

    席斌微微側首,問道:“怎麼?”

    那人低聲道:“公子,這展蹠在齊魯一帶甚有威名,齊魯各地的盜寇大多奉他號令。他的盜夥平時散處各地,打家劫舍。一旦有事,展蹠一聲令下,便可聚起數千人馬,橫行齊魯大地,來去自如,王侯公卿莫不頭痛,公子只是路經魯地,實不宜與此等強梁結下仇恨。”

    席斌眉頭一皺,他倒沒想到這麼幾個不起眼的小蟊賊也有這麼深厚的背景,以他此刻的情形的確不宜妄樹強敵,但是已經擺出這副陣仗,難道就此偃旗息鼓不成?

    席斌略一沉吟,笑道:“原來是展蹠門下,既是展蹠的人,這面子倒不能不給了,本公子不為己甚,帶了你的人速速去吧。”

    那強盜首領大忿,他沒想到報出展蹠的名號慶忌仍要插手,此刻他人單力孤,慶忌手下兩百軍衛卻都是虎狼之兵,如何與人相鬥?他張了張嘴,嘿嘿冷笑兩聲,也不摞下什麼場面話,只一抱拳,轉身便走。

    一見慶忌是站在他們一邊,那些士子都松了口氣,紛紛收起劍戟兵器,那個身材高大的孔師扔掉手中粗大的樹幹,拍了拍手上的泥巴,撣了撣皺巴巴的袍子,把頭髮整理了一下匆匆一挽,便向席斌急急行來。

    席斌身前豎著大盾,盾後站著箭手,孔師往前一走,幾支鋒利的吳矛便自盾隙中颯然刺出,阻住了他的去路。

    席斌一擺手,吩咐道:“放他過來!”

    盾手左右分開,讓出一條道路,孔師大步走到席斌車前,叉手深深一揖,用倍兒地道的春秋時代的山東腔朗聲說道:“陬邑孔丘,見過慶忌公子,多謝公子援手之恩。”

    席斌一聽目瞪口呆:“孔……孔丘!這……這個山東猛男,就是大成至聖先師孔老夫子?我的天呐,孔老夫子就長成這般模樣嗎?這體型……真不愧是孔大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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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05:58:4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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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05章 子路

席斌一路上總有種做夢般的感覺,他經常忍不住趴在視窗往旁邊瞧,瞧上半晌才相信旁邊那輛牛車裡坐著的就是至聖先師,就是被頂禮膜拜了一千多年的孔老夫子,當然,老夫子現在還不老,一頓能吃好幾大碗乾飯。

    想起自己剛見到他時還想把這位老夫子招攬過來當小弟,席斌著實地汗顏了一把。不過雙方作伴一同走了幾天,漸漸熟悉起來之後,籠罩在孔丘頭上的那一道道神聖光環就漸漸消失了。

    席斌這才認識到,此時的孔丘,還不是聖人中的聖人,完人中的完人,他只不過和眾多春秋時代的布衣之士一樣,是一個為了自己的理想和政治主張,奔走各國的士。

    同後世的儒生不一樣的是,後世的儒是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是為維護已有的體制而服務。現在的士,卻是積極探索和創造新的體制,積極參予到改變世界的進程中來。這些人類文明的探索者是值得尊敬的。

    一路上,席斌有意地和孔子進行了一番探討,他發現,孔子的政治主張並沒有什麼神之又神、玄之又玄的東西,其實很好理解。孔子所主張的所謂禮樂教化,王道治國,說穿了就是以德治國。他理想的政治制度,其根本就在一個“德”字。

    他主張的於亂世立秩序,方法就是恢復周制,恢復上古的禮。席斌來自21世紀,他的見識包括了中國自春秋而下兩千年來所探索嘗試的政治制度發展,他當然知道這種理想化的制度是不可能實現的,至少直到21世紀還是沒有實現的。

    21世紀成功的政治思想是法制思想,而孔子的政治思想是人治思想,其實現的基本條件是為君者、各級掌握權力者首先都要成為道德的典範,由這些聖賢君子們來治理天下,繼而由人治之國成為人道社會。

    席斌很是失望,再過五千年孔子的理想會不會實現他不知道,至少在以後的兩千年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在奉孔子為至聖先師的那些朝代,其實也是掛羊頭賣 狗肉,沒有一個以儒治國的。目前的大爭之世,他的政治主張不但不適用於那些諸侯,更不適用於他的前程,所以一開始他還有些招攬的念頭,漸漸也就淡了。

    他的心思,全被孔子的學生仲由看在眼裡。仲由,字子路,就是那個林中遇盜時劍術武功尤在孔子之上的男子。此人性情豪爽,和席斌十分投脾氣,路上乾脆擠上了他的車,給他駕車,聊天解悶兒。

    看看走在前邊的牛車,子路回首笑道:“慶忌公子,你可是想延攬孔師到你幕下麼?”

    席斌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他坐在車中笑道:“嗯,我的確是曾有過這個心思。”

    子路哈哈大笑,搖頭道:“不必費心思了,孔師之道是守成之道,不適合你。你如今有國難歸,孔師在你這裡也不能伸展報負的。”

    席斌苦笑一聲,孔子何止在他這裡不能伸展服負,孔子有生之年在誰那裡都不會伸張報負,他或許更適合當個大教育家,一個德育老師。說到亂世治國……,孔子門下三千弟子、七十二賢,事實上就沒出過一個傑出的軍事家、政治家,大都不過是品德高尚罷了。

    反觀縱橫術的開山鼻祖鬼穀子王詡,只有五百弟子,卻教出了四大天王。戰國七雄,他的弟子蘇秦一人兼任六國宰相,剩下一個大秦帝國,則是他另一個弟子張儀為相。而孫臏和龐涓,也成為當時赫赫有名的武將。

    孔子講究量才施教,鬼穀子同樣是量才施教,鬼穀子一個人培養出四個驚天動地的不世奇才,孔子則培養出一些道德標兵,做一個循循善誘的德育老師並沒有錯,但是治理國家上他把德育和人治看的遠比法制更重要,這就有點不切實際了。

    要不是漢朝把孔子捧為了至尊,很難講任由百家自由爭鳴下去的話,誰的思想學術更能光彩紛呈……

    “公子在想什麼?”子路見他沉思不語,以為他對不能招攬孔師仍心有不甘,便出言問道。

    “哦……,沒什麼。”席斌笑了笑,岔開話題問道:“子路,我看你年紀比孔師小不了多少,怎麼做了孔師的學生?”

    子路哈哈一笑,說道:“不錯,我的年紀只比孔師小九歲。年輕時好勇鬥狠。有一次,路遇孔師,與孔師口角起來,動了拳腳。孔師天生神力,但技擊之術卻遠不如我,被我狠狠揍了一頓……”

    席斌聽得張口結舌,子路卻說的興高采烈:“這一來我便和孔師相識了,與他交往下來,漸漸發覺孔師學問淵博,遠非子路所能及,因此拜在孔師門下……”

    席斌聽他說完,揉揉發酸的腮幫子,問道:“你方才說孔師原在魯國為官,怎麼如今卻這麼落魄,這是從哪裡來?”

    子路說道:“慶忌公子,你也知道,我們魯國的大權如今掌在季孫、叔孫、孟孫三大世家手中。前年國君討伐三大世家失敗,被迫逃到齊國去。魯國從此無 君,由勢力最大的季孫意如代掌國君之權。季孫意如迎娶宋國國君之女歸來後大宴賓客,竟僭越禮制觀賞八俏之舞,孔師大怒,當面責斥季孫氏一番,憤而辭官去了 齊國。”

    席斌依據慶忌的記憶,知道季孫氏迎娶宋姬的事情。說起來,這位宋國公主還是季孫意如的侄外甥女呢,不過這在當時並不是有悖倫常的事。楚成王還娶過姐姐鄭文公夫人的兩個女兒呢,這就象清朝順治皇帝娶了自己的外甥女,當時風俗不以以此為怪。

    而所謂八俏之舞,則是指64個人的大型舞蹈。跳舞時八個舞伎叫一佾,八佾就是六十四個人。按照周禮,只有天子才能觀八佾之舞,諸侯六佾,公卿四佾,季孫意如是卿的級別,所以只應該欣賞32個人的舞蹈。

    席斌聽了有些哭笑不得,他此時才算領教孔老夫子對於禮是如何看重了。魯國國君被季孫意如一個臣子攆走時他都沒有抗議,如今季孫如意不過在家裡開了個大型party,有點超越規格了,他就大發雷霆之怒,怎麼看都有點本末倒置的意思。

    子路說道:“孔師到了齊國,起初甚受齊君禮遇,但齊國公卿嫉賢妒能,屢屢向齊君進讒言,孔師終究不得重用。齊相晏嬰更向齊君進言,說孔師能言善 辯、唯重禮法,不事生產,不重實務,所講的禮法是那種為了把喪事辦得隆重就可以讓活人傾家蕩產的禮法,與國與民毫無益處,根本不足取法,齊君聽了,更加疏 遠孔師,是以孔師才離開魯國,前往宋國,可惜在宋國也未得重用,無奈只得返魯。”

    席斌聽了脫口問道:“那麼,子路以為,齊相晏嬰的話有沒有道理呢?”

    子路沉思片刻,肅然說道:“晏嬰所窺,只是一斑。但我以為,孔師確有拘泥之處。”

    席斌聞言不禁肅然起敬,孔子也好,子路也好,他們師徒都是孜孜不倦地尋求濟世真理的學者。無論歷史證明他們的見解正確也好,錯誤也罷,至少他們是 真誠、務實的研究學問。對於他們的主張和見解,他們自己也在不斷地認識、修正、改進,既沒有剛愎自用,也沒有崇拜權威,絕不象後世的酸儒們那樣,一有人說 起至聖先師的不是,就象踩了他的尾巴似的跟你犯急。

    子路歎道:“孔師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覺得並沒有錯。如果天下人都能遵循此禮,不知會減少多少戰亂糾爭。以公子來說,如果吳國君臣能秉守此禮,公子光又怎麼會篡奪王位呢?”

    席斌默然片刻,說道:“人心,貪欲!人心有了貪欲,就不會謹守君臣父子的禮儀,想要太平盛世一往千年,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不過,如果大多數人能接受孔師的這種想法,至少能減少許多紛爭,把戰亂和謀逆大大減少。”

    孔子向諸侯兜售自己的政治主張,結果向來是被不屑一顧。各國君主禮遇他,是敬重他的為人和淵博的學識,做為孔子的學生,子路也感到很傷感。

    想不到這位慶忌公子對他的主張卻大有贊許之意,子路聽了頓生知己之感,興奮地說道:“其實孔師也不是拘泥不知變通的人,如果孔師是那樣的人,那他就不會去見齊君。按照君臣父子的說法,孔師應該去朝周天子。

    孔師的複周制,循周禮,並不是必須遵奉周天子,他是希望能找到一個貫徹這一主張的君主,由他來施行,達到天下大治,萬世太平。”

    席斌沒有繼續附和,他對儒學瞭解有限,也沒興趣研究這門學問,對此刻的他來說,槍桿子裡面出政權才是唯一的王道,他關心的是實力的壯大。

    趁著談興正濃,席斌鄭重地問道:“子路文武全才,本公子甚是欣賞。不知道子路願不願意到我麾下,與我共創大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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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06章 邂逅
子路一怔,沉吟片刻,才正色說道:“慶忌公子,男子丈夫,當有一番作為才不枉此生,公子乃當世之豪傑,子路若能驥尾追隨,亦是樁人生快事。只是, 子路家中尚有老母,此番隨孔師來往于齊魯,子路便將老母暫時托附于友人。若隨公子赴衛國,將來再伐吳國,老母終不能久托他人,子路雖不畏死,卻恐老母無人 奉養。”

    這大概就是父母在不遠遊了,席斌沒想到子路竟是事母至孝的一個人,為了留在母親身邊奉養他,個人的前程和事業都可以拋卻一旁,他心中雖覺有些遺 憾,可是一個大孝子這麼做倒也無可厚非,而且他隱隱覺得,在這亂世,孔子及其門徒,事事以道德為先,做事有些不合時宜。席斌歎息一聲,招攬孔氏門徒的想法 從此作罷。

    離魯國都城曲阜越來越近了,這天到了閭丘附近,前方出現一道山谷,谷中林木茂密,穀口有一條小河,自叢林中蜿蜒而如,玉帶般一盤,在穀口左側盤出一灣新月般的水潭,然後流向遠方。

    席斌的身子已經好多了,可以讓人攙扶著下地慢慢行走。他本來是極愛乾淨的人,如今這麼久不洗澡不刷牙不洗頭,天氣又漸漸熱了,自己嗅著都受不了,一見那清澈如透的溪水,哪裡還忍得住,急忙命令大隊停下,在此安營紮寨,休息一晚。

    說是安營紮寨,卻是既沒營盤,又沒大帳,士卒們就在靠水一側的野草地上整理出一塊地方供大家歇息。

    別看孔丘先生是昂藏九尺的一條山東大漢,可他是山東大漢,卻不是江湖好漢,他非常注重清潔。只要條件許可,那是必定要一天洗兩遍澡的,如今見了這麼一潭好水,心中喜悅非常,便也提了劍,帶了洗漱用品沿河尋個隱秘些的地方沐浴淨身去了。

    席斌讓阿仇兄弟倆扶著,也到河邊尋個好去處,寬衣解帶,沁在清涼澄澈的河水裡,一身泥垢搓去,頓覺清清爽爽,渾身輕鬆。

    四周沒有人,也沒有安排警衛,氣氛顯得異常靜謐。

    席斌把洗好的頭髮用一條絲帶束成馬尾,躺在河邊一塊天然的青石板上,半邊身子浸在水中,流水溫柔地按摩著身體,小魚兒時時啄著腳底,真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因為他們目前在魯國境內,而且即將趕到魯國都城,不虞吳國兵馬會追來,而且他們是走到此處臨時起意停下休息,遇到敵人的可能性幾乎沒有。要知道就算是以有心算無心的刺客,也不可能一直這麼輟著他們。

    刺客殺人,要麼事先埋伏在對方每日行經的路線上,要麼隱藏身份投到他身邊伺機下手,那種隨意往哪兒一走就能碰到個殺手的情節只有武俠小說裡才有可 能。再加上這河谷四面八方都可通達,真要佈防難度太大,恐怕兩百個兵全都挺在那兒伺候公子入浴才成,所以席斌並未吩咐警戒。

    由於度斌占了這處流水較緩的地方,士卒們有些要取水的、洗浴的,便自覺地避往他所處的地方下游去了,而且離他還有相當的一段距離。

    上位者就是上位者,雖然慶忌待屬下一向和善,手下人還是會自覺地避開一些的,這種心理很容易理解,就象許多人把和領導同桌吃飯視為苦差一樣,這種心理古今一也。

    再仇待公子洗浴完畢又歇了一陣,便捧上陶缽和一小袋青鹽,又折了幾根垂在水面上的楊柳枝,剝去樹皮遞給席斌。

    席斌把那剝了皮的楊柳枝用清水涮了涮,然後伸到嘴裡用牙齒輕輕噬開,柳枝的纖維張開,便成了一把牙刷,只是正常情形下人們是把楊柳枝浸泡一晚才用的,這麼倉促做成的牙刷用起來就有點紮人。

    席斌不習慣用這東西,刷的呲牙咧嘴苦不堪言,刷了兩遍牙,用去幾根楊柳枝,已經刷的牙齦出血了。他忽然想起牙刷那東西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只要說出來模樣匠人就能造得出來,忙叫阿仇回車上取了一塊獸皮和筆墨來。

    那時已經有了毛筆,吳國稱之為“不律”,燕國稱之為“弗”,楚國稱之為“幸”,秦國稱之為筆。後來秦國一統天下,大將蒙恬把筆又做了些改進,固定了樣式,後世就統稱之毛筆了。

    席斌穿上衣服,雙腳仍泡在清涼的水裡,在膝上鋪開獸皮,抓起毛筆塗塗抹抹起來。他為了叫匠人看的明白,那牙刷畫的很大,足有一尺大小,一端為柄,另一端扁平,上邊畫了兩列八個小孔,每個小孔上又點了許多細線表示鬃毛。

    畫完端詳一番,那牙刷畫的實在難看,就象一把捶洗衣服的梆子,一端還長了些毛,席斌自已看了也忍不住笑起來。

    阿仇和再仇兩兄弟不知道公子在畫什麼,雖然他們也覺得這畫有點慘不忍睹,不過公子自己笑可以,他們可不敢湊趣,只能繃著臉皮在一旁忍笑。

    席斌呵呵地笑了幾聲,把獸皮對折起來揣到懷裡,想等到下一個城池找匠人依樣來做,就在這時,身後草叢中突然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聲,阿仇和再仇立即抓起吳鉤一躍而起。

    席斌下意識地扭頭看去,正與草叢中鑽出來的那人四目相對,來人雙手分開蒿草探出頭來,與他目光一碰,也是大吃一驚。

    這人垂鬟淺黛,眸如點漆,竟是一個眉目宛然如畫的清麗少女。在這荒郊野外,蒿草叢中,突然出現這樣俊俏的一個少女,簡直讓人疑為鬼狐精魅。

    席斌到了這春秋時代至少也有一個多月了,每天一睜眼看到的就是兩百多條陽剛氣十足的大老爺們,如今還是頭一次看到血統純正的上古華族美女。

    一眼見及,席斌雙眼發亮,便覺得自己就象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刹那間也變得陽剛之氣十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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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007章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一見河邊有人,那少女先吃粱驚,不待阿仇再仇兩兄弟喝問,她瞪著烏溜溜一雙杏眼,後突步,低喝一聲:“什麼人?”

  “你又是什麼人?我家公子在此沐浴,閃開了!”阿仇兄弟一見是個女子,不禁松了口氣,這少女雖美,他們卻不是憐香惜玉的人,立即還了老大一個白眼。

  那少女一停下說話,旁邊立即閃出一個人來,踏彎了蒿草蘆葦,擋在少女身前。這炔是個年青的女孩,穿一襲貼身的青色勁裝,短襦削裙,身背弓箭,頭上戴著一頂柞蠶絲織的帽子,顯得十分嬌俏,她的素手按在腰間短劍上。

  “青羽,不用理會他們,咱們取廉便走。”

  那少女看清了席斌三人坐立的模樣,曉得這三人不是埋伏在這兒心懷不軌的強梁,那少女便撥開青草,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眼珠向席斌雀兒般微微一睨,顯然說的輕鬆,心中還是提著幾分小心的。

  這時席斌才看清她的全貌,姑娘穿著一襲窄袖緊身的深衣,也是適遠行的。衣上繡著既精美又典雅的花紋,袍子幾經轉折,繞至她的翹臀束然向下,又宛若喇叭口似的張開,體態纖?合度,雖容貌尚有幾分稚氣,卻有了幾分女性天然的魅力。

   席斌見了,不由得心頭微微一蕩,見多了現代搔首弄姿的各色美女,乍一見到這古代的華服美少女,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女人如水的韻味兒,上古美女無論打扮 還是衣著,雕飾都不象後世那般繁瑣,天然去雕飾的美感,其實更能撥動人的心弦。四周蔓草叢生,卻因為有了這麼兩個美人,一下便顯得充滿了生氣。

  這一主一僕應該也是行遠路的,她們鑽進荒草叢中,突然遇到三個大男人,神態仍然從容,光是這份膽氣,便沒幾個女子做得到,看來是走南闖北,真正見過大世面的。

  席斌忙喝止阿仇兄弟,說道:“兩位姑娘只是行路至此的客人,慌張什麼,退下。”

  阿仇、再仇依言退到席斌身邊,垂下蓮手。

  那一雙靈動的眸子在阿仇兄弟身上飛快地一掃,似乎正在忖測他們的身份。目光落到他們手中的兵器上時,那目光卻微微閃爍粱下,嘴角一翹,有點似笑非笑起來,那神情雖非有意撩人,卻是十分生動人。

  俏婢青羽聽到小姐吩咐,這才款款走到河邊,她肩上斜背著一個布囊,打開來,取出的卻是一口雕紋精美的水甕,便蹲在河邊汲起水來。

  席斌瞧她主美婢俏,令人賞心悅目,腦中微一思索,想起一首合的古詩來,這時詩歌都是唱著吟說的,就象蒙古人席上即休唱,再自然不過的事。

  這時的人虛偽風氣不盛,當面讚美也不失禮。只是席斌卻不好意思在一個陌生女孩面前神經兮兮的唱歌,便拉長聲調吟道:“野有蔓草,零露?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那位小姐聽粱雙俏目先向他狠狠一瞪,再仔細打量,眼前這小子氣色雖然差了點,但體魄雄健,英眉朗目,倒是不常見的俊俏人物,便將鼻子微微翹起,看也不看他一眼,神情矜持,卻帶出幾分得意來。

  俏婢青羽就在席斌前邊不遠的地方汲著水,這位小姐故意不去看席斌,目光一挪,便看向河邊,正瞧見席斌兩隻大腳丫子還浸在河水裡。姑娘的一雙柳眉不覺微微一蹙,說道:“青羽,去上游汲水。”

  青羽詫異回頭,小姐皺皺鼻子,向席斌一弩嘴,然後嘴角向下一撇。青羽會意,嗔了席斌一眼,拿起水甕倒掉河水,沿著河邊繼續向上邊走。

  這裡河岸不曾被人踐踏過,河邊長滿蘆葦,向前行走非常吃力。不但要撥開蒿草蘆葦,蟋蟀、螞蚱一類的小昆蟲更是四處亂蹦,那昆蟲蹦得極高,要不小心就蹦進嘴裡去了,她還得掩著臉,席斌見了忍不住笑道:“喂,小心有蛇!”

  “啊!”

  青羽嚇得一蹦三尺高,幾乎丟了手中的水甕,她的動作倒敏捷,一隻手翻腕拔出佩劍,慌慌張張地問道:“在哪裡?在哪裡?”

  那位小姐沒好氣地瞪了席斌一眼,對她說道:“他戲弄你罷啦,蛇有什麼好怕的,真是沒用。”這位小姐膽子倒真不小,說著就撥開蒿草蘆葦,大步向前趟去。

  席斌哈哈大笑,說道:“我只說要小心草中會有蛇,又沒說此刻就有蛇出沒,好心提醒你們罷了,怎麼就是存心戲弄了?”

  “呸!誰要理你。”那位小姐沒心思和他鬥嘴,席斌的文字遊戲便沒了用武之地。那小姐頭也不回地啐聾一口,趟到青羽前邊去了。青羽見狀,忙叫道:“二小姐,等等我。”也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她追去。

   席斌好不容易見到兩個極養眼的美女,可是人家卻只跟他說粱句話,還是呸字頭的,著實有點心癢,便又扯起嗓子叫道:“喂,用不著跑那麼遠吧?我本來就在下 流啊。你們跑的再上流又怎麼樣,上流也是上流的下流,那山中的飛禽走獸說不定就在比你們更上流的地方喝水撒尿呢。眼不見為淨吧。喂、喂……”

  他上流下流的喊了半天,兩個姑娘卻不理他,反而越走越快,兩道優美的身影在草叢中掩映著,拐過一道河灣便消失了。

  席斌抻著脖子又看片刻,連人家的影子都看不到,不禁大感沒趣,他回頭瞧見阿仇兄弟正看著他,不禁心中一虛,問道:“你們看我做什麼?”

  阿仇撓撓頭,說道:“公子,我看這兩位姑娘說話的口音和公子一樣,好象都是吳國人啊。”

  “是嗎?”席斌一想,兩個姑娘聲音糯柔,確實不是魯人的口音,心中更增幾分好奇,古時交通不便,兩位嫩得一掐就出水的小姑娘千里迢迢,獨自來往于魯吳,這可不太可能,他忙說道:“阿仇,看看路上是否還有他們的同伴。”

  阿仇踮起腳尖向外邊看了看,苦著臉道:“公子,卑下身量不高,可看不清道上情形。”

  “來來,扶我起來!”

  席斌急忙從水中拔出雙腳,穿上布襪,套上小鹿皮的皮靴,讓他們扶了起來。慶忌公子細腰乍背,身材健美,論身高這支隊伍裡也只孔聖人高他一頭,阿仇兄弟扶起他來,席斌探頭向路上一看,果然看到遠方樹下停著二十多騎身形矯健的騎士,人人箭在肩、弓在腰。

  席斌見了心中微微一動:“這一行人身份不低啊,用得起這麼多健馬的,必是豪門大族世家。”

  ◆◆◆◆◆◆◆◆◆◆◆◆◆◆◆◆◆◆◆◆◆◆◆◆◆◆

  任冰月和青羽到粱個拐彎處,見這裡深處有半人多深,河水清澈見底,河邊橫臥一棵半倒的柳樹,樹上枝葉繁茂,水中游魚翩躚,風景十分優美,心中甚覺喜歡,便在這裡停了下來。

  青羽在上游一方汲水,任冰月則在下方一點的地方洗臉。女孩兒家愛潔,帶著家將一日奔波百里,雖說騎馬時臉上蒙著面紗,總是不免有些灰塵。這時洗淨了臉,任冰月從懷中抽出一方潔白的絹帕,輕輕擦拭著臉蛋兒,精神為之一清。

  青羽汲著水,笑嘻嘻地道:“二小姐,方才那灑唱詩歌,向小姐表達傾慕之意呢,我看他長得很是英武,是個難得一見的男子,小姐怎麼不理他?。”

  任冰月啐她一口,頰上生起淡淡紅暈:“饒舌的丫頭,一路上都給我小心些,我看那人身邊兩個侍衛攜帶的都是咱家鑄造的兵器,他們和歇在下邊的那些人應該都是一起的,說不定也是咱們吳國哪個世家大族來魯國做生意的,離他們要越遠越好,咱們的大事可洩露不得。”

  青羽笑吟吟地道:“知道啦二小姐,其實也不用那麼小心的,過了前邊這道山谷,就到漆城和大小姐會合了,等大小姐把貨一交,咱們就打道回吳了,那時你想見他怕也不可能呢。”

  任冰月啐道:“一個油腔滑調的無賴,見他作甚?汲滿廉嗎,走吧。”

  “是,二小姐。”主婢二人感情極好,青羽口中應是,神態上卻不見多麼恭謹,她又笑道:“二小姐,你支開家將們到河邊來,不就是為聯濯洗一番嗎,這就回了?”

  任冰月白籠一眼,嗔道:“你沒看到下流……啊呸!下游有幾個下流的傢伙?”說著她自己也格格地笑起來,花枝亂顫地道:“你讓人家怎麼放心入浴啊。”

  她哼粱聲轉身要走,身子忽又頓住,眼珠一轉,一絲狡黠的笑容綻在臉上:“來,青羽,咱們洗洗腳再走,我看他們身邊也放著水罐呢,讓他胡說八道,給他們喝咱們的洗腳水。”

  兩個姑娘年紀都不大,一想到捉弄人的點子,頓時興致勃勃,當即脫了騎靴,解了襪帶,扯下潔白的葛布襪子,盎雙白生生的腳丫兒浸進水裡。

  河上半臥的垂柳後面,扶著樹幹站在水中的孔老夫子聽了暗叫一聲苦:“這可如何是好?”

  別看孔丘半生落魄,但是生活細節上卻是個極講究的人,那些兵卒脫的赤條條的都一窩蜂跳進河裡去了,孔丘不願意和他們混在一起沐浴,就獨自溯遊而上,尋到了這處優雅境地。

  他奧服擱在樹幹上,折柳枝刷牙,又洗了個澡,正自逍遙自在,不想卻突然跑出兩個女人來。孔老師此刻赤身裸體,也不敢應聲,就站在樹冠後面屏住呼吸等她們離去,誰想兩人又濯起足來。

  事到如今,他更不敢吭聲了,只得捏著鼻子忍耐。

  任冰月坐在河邊,盎雙玉足伸進清涼的水裡,一雙美眸都舒服的眯了起來。這一路戰馬顛簸,原來還不覺得什麼,此刻那絲絲涼意沁入心田,頓覺渾身顛散了的骨頭都酥軟起來。

  青羽看見她神情,勸道:“二小姐,這一路真是累的苦了,要不然……你就在這兒沐浴一番吧,一定非常解乏。”

  任冰月本來是不肯的,此刻雙足浸在清泉水中,舒服的不想拔出來,再聽了青羽的話,不禁有些意動。

  見她動了心思,青羽拍著胸脯又道:“放心吧小姐,那人身邊有兩個魁梧的侍從呢,方才見了小姐也不曾起了歹意,此刻怎會追來?再說,婢子手中有弓,壺中有箭,他真敢跑來偷窺,左眼看了我射他左眼,盂看了我射他盂……”

  任冰月笑啐道:“去你的,你就是射得他一身是眼,還不是我吃虧?”

  她看看清冽的河水,玉足踢抬,水花四濺,水的波紋就象柔軟的綢緞一般蕩漾開來,終究忍不住這河水的誘惑,便咬咬下唇,紅著臉道:“好,那本小姐就在這裡入浴,你可要給我看緊了些。”

  青羽一迭聲應著,取下弓來,搭上一枝羽箭,笑吟吟地看她。任二小姐盈盈站起,輕輕一扯腰間絲絛,略帶忸怩地展開袍子,現出裡邊貼身的白色小衣來,衣燒色雖素,配上她嬌美的容顏,風光卻是十分香豔。

  柳樹後面,孔老師聽籠們對話,直如晴天霹靂,一雙大眼咣當咣當的,是驚得魂都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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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08章  了悟

孔丘急得腦門發青,早知這兩個女子汲了水又要濯足,濯了足又要就沐浴,就該早早示意這裡有人了,現在出面可有點說不清了,這該如何是好?

    一想那陌生女子就要寬衣解帶跳下水來,待她入水看到自己,那時便是窮大江大河之水也洗脫不清,孔丘再也不敢猶豫,連忙高聲喊道:“莫要寬衣,莫要下水,此處有人!”

    任冰月解開小衣,胸前小荷才露尖尖角,便聽一個男人聲音響起,這一嚇真是非同小可。她尖叫一聲,掩住小衣縮緊身子,又氣又羞地叫道:“什麼人,給我滾出來!”

    正四處探看的青羽更是吃驚,探手便是一箭,篤地一聲,那利箭便射進茂密的枝葉,恰恰射在孔丘扶樹的大手旁,牢牢地釘在樹幹上,青羽尖聲叫道:“無恥之徒,衣冠禽獸,竟敢在此偷窺,快給我出來!”

    莫說孔丘此刻赤條條一絲不掛,就算穿得衣冠齊整,眼見對方弓箭招呼,那也是打死都不出去的,他站在枝條柳葉後連聲解釋,岸上任冰月主婢倆卻只是叫駡。

    席斌正翹著腳觀察那些騎士,突聽河水上游傳來一聲嬌斥:“無恥之徒,衣冠禽獸,竟敢在此偷窺,快給我出來!”

    席斌一聽大是興奮,不知誰又招惹了那小丫頭,連忙興沖沖喊道:“快,快扶本公子去看個究竟。”

    孔丘躲在樹後苦笑連連:“兩位姑娘,非是孔某無禮,我在此處沐浴時,兩位姑娘還不曾到來……”

    任冰月已穿好衣裳,她氣得俏臉緋紅,劈手從青羽腰間抽出鋒利的短劍,吼道:“若是如此,你當時怎不出聲?”

    孔丘無可奈何地道:“起初尚不知來者何人,後來知道是兩位姑娘,想來汲了水便去,自也不必言語。不想兩位姑娘要在此處濯足,這時言語反而不美,孔某只得忍耐,萬萬沒有料到兩位姑娘又要沐浴,逼不得已,這才出言警示。”

    任冰月柳眉一剔,冷笑道:“咦,這麼說,倒是本姑娘的不是了?”

    孔丘一本正經地道:“不是你的不是,也不是我的不是,實在是……陰差陽錯,天意弄人!”

    “你少給我扯天呀地的,說!你看到什麼了?”青羽氣憤憤地問道。

    青羽一句話問出口,孔丘還沒有什麼,任冰月倒是臊得小臉刷地一下變的通紅。

    孔丘躲在樹後拂然說道:“孔某頂天立地,胸懷坦蕩,怎麼會做那等失禮的事情?實是什麼都不曾看到。”

    青羽不依不饒:“你這賊子休要狡辯!小姐,不如喚來家將,殺了他的狗頭!”

    就在這時,席斌興沖沖地到了。

    席斌趕到,只見那位大小姐和俏婢青羽滿臉飛紅,拔劍持弓對著河中一棵臥柳,連忙問道:“啊……,這位小姐,發生了什麼事?”

    孔丘在水中一聽慶忌的聲音,不禁大喜過望:“公子為我作證,公子為我作證!”

    “咦?竟是孔聖人!陽春三月好春光,莫非聖人也動了春心?”席斌以己之心,度聖人之腹,好笑地想道。

    青羽伶牙俐齒地一通講,席斌才明白事情經過。一知事情原委,他立刻指天劃地發起毒誓來:“不可能,決不可能,在下以身家性命擔保,孔師決不是那樣的人。若有一言半字虛假,天打五雷轟,死無葬身之地!”

    一聽席斌發下如此毒誓為他辯白,聖人心中感激不已:“我與慶忌公子相識不過數日,想不到他卻如此知我信我,真是……真是公道自在人心啊。”

    任冰月瞪著慶忌,懷疑地道:“你發如此毒誓替他辯白,他是你什麼人?”

    席斌一臉正氣地道:“路上巧遇的朋友而已,不過我與孔師相識雖短,對他的道德人品卻絕無一絲半點懷疑,若說孔師不是君子,上下五千年,再無一個男人敢稱君子了。”

    任冰月也不希望自己真個被人看光了身子,見他說的如此慷慨激昂,又發下如此毒誓,心下便信了幾分,但是聽他把樹後那個不敢露面的傢伙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無,她心中卻大是不忿,啐他一口道:“我觀古往今來天下男子,本就沒有一個君子。”

    話是這麼說,她的神態已經大為緩和,手中的劍也垂了下來。青羽見自家小姐起了息事寧人的念頭,便道:“我家小姐不想深究,便宜了你。喚你那朋友出來,向我家小姐告罪賠禮,這事就此作罷。”

    席斌一聽滿口答應:“是是是,孔師,且穿了衣裳出來,向這兩位姑娘賠個不是……”

    他還沒說完,孔丘在樹後便一口拒絕:“公子如此信任,孔丘感激不盡。但孔丘自問並無不軌之舉,行為坦蕩,光明磊落,仰無愧於天,俯不怍於地,卻要告的什麼罪、賠的什麼禮?這一揖下去,不是自承有過小人行徑嗎?”

    “咦?這山東老頭兒還挺倔。”席斌哭笑不得,只得做好人道:“這位姑娘,孔師的品行絕對可信,你想,他若心懷歹意,何必出言制止你們寬衣下水呢?”

    一語及此,席斌心想:“可惜站在那樹後的不是我,如果是我,一定要潛水下去,扔炸彈都不出來。

    任冰月想想也有道理,而且那人雖然縮頭藏尾不肯出來,他這個熱心腸的朋友倒是連連作揖道歉。她雖素來驕縱,可這天下畢竟是男尊女卑的世界,一個大男人做到如此地步,也算找回了幾分顏面,便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青羽瞪了席斌一眼,嗔道:“便宜了你們!”隨在小姐身後匆匆去了。

    席斌看看二人走遠了,便嘿嘿笑道:“孔師,孔師,可以出來了。”

    話聲方了,孔丘便托著衣服趟水過來。

    孔丘已穿了一件及膝的內褲,濕淋淋走上岸來,席斌那“我看過孔聖人的屁股”的偉大夢想就此破滅,不過他眼光往下一扭,還是不禁大開眼界:“哇,孔聖人居然有腿毛!”

    這不是廢話嗎,昂藏九尺的一條大漢,長腿毛有什麼了不起的,只是孔聖人的大名傳了兩千年,早已被完美神化的無以復加,敬畏孔聖如同神明的人只要想想他和常人一樣也有七情六欲,也要吃喝拉撒都覺得是褻瀆了聖人,席斌雖沒有那麼嚴重的崇聖情節,還是不免感到驚奇。

    孔丘滿臉苦笑,一邊擰著衣服上的水,一邊搖頭歎道:“唉,實未想到,在此沐浴也能遭此無妄之災,憑白無故被兩個女子羞辱一番。”

    今後兩千年中,但凡有人說孔夫子一句不是,就有些孝子賢孫象掘了他家祖墳似的暴跳如雷,可席斌親眼看到的孔聖人,卻是一副被兩個小丫頭欺負的有口難言的糗言,席斌不禁開懷大笑,只覺此刻的孔丘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個供在神壇裡的泥偶。

    席斌返回營地的時候,注意到那兩個少女和那二十幾名騎士已經啟程,方向也是穿穀而過,朝漆城方向而去。

    席斌心中不禁萌生了一些期望:“在漆城,不知會不會再遇到這個俏麗的姑娘。”可是轉念想到自己這個王孫公子,如今正是疲於奔命如喪家之犬,哪有資格有家室之想,不禁嗒然若喪……

    ◆◆◆◆◆◆◆◆◆◆◆◆◆◆◆◆◆◆◆◆◆◆◆◆

    炊煙升起的時候,士兵們三三兩兩地返回了營地,一個個衣冠不整,有的把衣服全洗了,竟然光著屁股,反正這軍營中沒有一個女人,他們全不在意。許多人嘻笑打鬧,看來這些日子長途跋涉久不練兵,軍紀已然極其鬆懈,席斌見了暗暗皺眉。

    夜晚,阿仇兄弟鋪好柔軟的青草,上面墊上一張豹皮,請公子就寢。席斌合衣躺下,仰望著浩翰的星河,一種莫名的孤寂和感傷悄然爬上心頭。

    不止是對那永遠也無法回復的生活、永遠無法再見的親人的緬懷,還因為他目前的處境。他知道,這種悠閒愜意的日子過不了幾天,他莫名其妙地得到了慶忌的身體得以延續生命,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繼承慶忌的責任和仇恨,在歷史中犁出一道屬於他的痕跡。

    如今他的傷勢已經穩定,但他並不想就此改道返回衛國,他仔細考慮過自己的處境,他要想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就必須堅持慶忌所走的道路,直到消滅闔閭。他們是無法和解的一對夙仇,不消滅他,闔閭寢不安枕,不消滅闔閭,他將連枕頭也不可得。

    衛國離吳國太遠,這樣一來雖然給他提供了一個不易被闔閭攻擊的基地,但是他要反攻吳國同樣具有太多困難。尤其他這次遇刺兵敗,吳國國內許多原本還傾行於他的公卿世家為了家族的生存考慮,恐怕都會動搖起來。

    他離開吳國的時間越長,在吳國的影響就越弱,總有一天,他對吳國公卿將產生不了什麼影響。那時他要複國將更加困難,要想維持他在吳國的影響力,他就必須讓吳國的公卿和子民知道他就在身邊。

    那麼在吳國附近的魯國建立‘流亡政府’,才是最恰當的選擇,可是這樣做沒有魯國的許可和支持是辦不到的。馬上就要到曲阜了,魯國人會以什麼態度對待他?他要怎麼做才能得到魯國的支持?這些問題一想起來就讓人頭痛。

    旁邊有個孔丘,可他的學說對席斌此刻的處境毫無幫助。機謀,從來不是孔丘考慮的事,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沒有一個是利用儒學打天下的,儒學王道開不了國。

    外力借助不上,與執掌魯國大權的三大世家以前又沒什麼交集,一想起這重重困難,席斌越想越是焦燥,一會兒覺得四處生風睡不著覺,一會兒覺得豹皮下的土塊硌得難受,翻來覆去良久,還是無法安睡,他呼地一下坐起來,煩悶的只想大吼。

    四野此時一片寂靜,阿仇和再仇兩兄弟的呼嚕打得正香,遠近幾堆篝火裡,未幹的樹幹發出“劈劈叭叭”的聲音,風吹草浪,遠遠的現出幾名持戈遊弋的武士。

    席斌使勁地喘息了幾下,胸口壓抑著的一口濁氣卻怎麼也吐不出來。他的目光再轉到左手邊,五六丈遠的地方,孔丘和他的弟子們枕著草席已進入夢鄉,到 處碰壁的艱難處境,似乎並沒有令他們絕望,一時的挫折並沒打消他們的信念,為了心中的理想,他們樂觀地期待著每一個明天。

    久久地看著孔丘和他的弟子們沉睡的身影,席斌的心好象突然開了竅,滿天的星光好象那一刹那都映進了他的心底

    今日的孔丘到處碰壁,他決不會想到日後的成就即便是一代帝王也難以企及;昨日的慶忌雖知光復吳國坎坷無數,但他心中只有成功的夢想。我回頭看他們走過的路,覺得是一片荊棘,當他們走在這路上時,眼前卻是一片光明……

    席斌心潮起伏,那種焦慮壓抑的感覺漸漸消失了,心中一片空明。他重新躺回柔軟的豹皮褥子,雙手合在胸前,靜靜地看著星空,湛藍的天空,突然劃過一顆閃亮的流星,拖曳著一道長長的弧光消失在天際盡頭,但是那抹美麗的童話般的流光,卻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裡。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空氣裡有青草沁人的清香,他挺了挺腰桿兒,感覺到身下的獸毛柔軟光滑。席斌的唇角漸漸露出一抹笑意,對於生命的意義,他突然有 了種前所未有的了悟:“管他將來會如何呢,生命的意義,就該是過好你的每一天!從今天起,我就是慶忌,我要把生命的每一天,都過得精彩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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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06:00:27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tiger18351 於 2012-2-25 06:49 編輯

正文 第009章  新生
“起來起來,還在懶睡,快起來。”

    一大清早,似乎重獲新生的慶忌就高聲吆喝,許多士兵爬起來,揉揉眼睛,看看天邊剛剛升起的一輪紅日,露出一臉的茫然。

    “列隊,集合!”

    慶忌下著命令,那兩百士兵各有一個兵衛長,稱為左兵衛、右兵衛,兩人趕緊約束隊伍,排成十列縱隊的兩個方陣。這時就看出區別來,那些在楚吳戰場上 追隨慶忌逃到衛國的士兵迅速就位,而那些自各國聞風來逃的豪傑遊俠做戰雖悍不畏死,但是對非戰時這麼嚴肅的場面卻有些不太適應。

    慶忌也不催促,他站在前邊的牛車上,昂首挺胸,背箭挎弓,手中持著他自負傷以來再沒有舞動過一次的長矛靜靜地等候著。他的額前系著一條紅色的飄帶,腦後的飄帶絛尾隨著晨風飄揚,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神采飛揚。

    “孔師,今天慶忌公子好象與往昔大不相同。”子路有些贊羨地看了眼站在車轅上威風八面的慶忌,對孔丘低聲道。

    孔丘微微頷首,目注慶忌,若有所思。這種神態他有些熟悉,當他研究學問,為了一個問題苦惱良久,最後終於想出一個自認為最妥善的答案時,也是這般自信和充滿鬥志。

    慶忌的目光緩緩掃過全軍,提氣說道:“眾將士,這些日子一路行軍,我們已經忘了每日操練,你們看看自己的左右,咱們的軍心士氣都已經開始鬆懈了。 再這樣下去,我想不需要有人來攻打我們,我們自己就要垮了。軍隊需要紀律和協同,可不是一盤散沙,徒逞個人武勇就能打勝仗的,否則……我慶忌號稱吳國第一 勇士,那我自己去找姬光就成了,又何必招兵買馬,建立軍隊?”

    兩個方陣漸漸肅靜下來,慶忌繼續道:“你們是以軍旅為生的戰士,是軍人,軍人就要有軍人的樣子,我不管你們原來是打漁的還是殺豬的,從到我麾下之日起,就要忘掉過去,一切從頭開始。從今天起,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每天聞雞起舞,演習陣法、操練武藝。”

    他目光微微一掃,又道:“將士們,你們追隨在我麾下,難道不是為了成就一番大事嗎?不要把自己當成一個得過且過的小兵,不要小看了你們自己,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無論練武、行軍、巡弋、打仗,你們時刻都要記著,你要做元帥,聽懂了沒有?”

    方陣中傳出一陣笑聲,元帥?元帥就是中軍主帥,那可是一國軍中的最高武職,這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官兒,他們根本不曾想過。元帥不但要有莫大軍功,而且出身都是公卿之門,哪裡輪得到他們這些卑賤小民。

    慶忌等到笑聲漸息,陡地把聲音又提高了三分,喝道:“怎麼,不敢想還是不願當?你們看看周圍的荒原!”

    慶忌把大手一揮,指向周圍莽莽如海的荒原:“只要一顆小小的火種,就能在這裡燃起燎原的熊熊大火。一個小小的士卒,為什麼不能成為統率三軍的元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句話一出口,他手下的士兵們轟地一下,開始交頭結耳起來。這句話的煽動力實在是太大了,陳勝吳廣就靠這一句口號,聚起無數敢予反抗大秦的勇士。建功立業,拜將封侯,那是足以令熱血男兒舍生赴死的。

    慶忌見了,嘴角一絲滿意的笑容一閃即逝,他反手從箭壺中抽出一枝羽箭,舉在手中大聲說道:“今日,我慶忌便在此盟誓,今後作戰,我慶忌軍唯以軍功論賞,加官進爵俱按軍功,若違此誓,有如此箭!”

    慶忌說罷喀嚓一聲折斷了手中羽箭,兩個方陣的士兵呆了片刻,忽地舉起長矛大戟,縱聲歡呼起來:“公子慶忌!公子慶忌!”呼嘯聲驚天動地,四下草木叢林中的宿鳥紛紛驚飛,更壯聲勢。

    慶忌這番話說出來,就連一旁聽著的孔丘都聳然動容,覺得不可思議。雖然他是破落貴族,但他是極重視血統的,當初生了兒子,魯君送了一尾魚表示祝賀,那是貴族才能享有的殊榮,孔丘非常開心,就把兒子取名為鯉以彰紀念。

    他的見識畢竟也要受時代限制,如今可是奴隸制還沒有消失的年代啊,貴族是貴族,賤民是賤民,代代傳承,涇渭分明。奴隸主貴族要封爵,只要隨軍參 戰,不管戰果如何,戰後都會受爵,而平民要想享有這種待遇,簡直難如登天。慶忌循軍功加官也罷了,竟然連封爵也循軍功?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真有石破天驚 的感覺。

    慶忌將大家的反應看在眼裡,心中暗暗得意。這可是他想了半夜,才想出的迅速壯大力量的一個辦法。我是一個亡國公子,闔閭是一國君主,比勢力比地位我不如他,但是別人不能給你的,我能給,哪怕只是一張遠期支票,照樣有無數人會聞風而來。

    這樣一句話聽起來簡單,在當時可是打破了人們一向認為天經地義的上千年的舊制度,春秋末期,正是歷史的一個大轉折期,社會各種制度舊的敗壞、新的 未生,這個時候不需要十分周全詳盡沒有破綻的完美新政策,只要你有一條先進於別人,在這新舊更迭歷史轉折的大時代,就能把別人遠遠地拋在身後。

    又過一百年,商鞅提出這一條時,對秦國軍隊的作用顯而易見,但諸國卻沒有效仿施行的,蓋因阻力重重,不是有大魄力的君主,總是有些抱殘守缺,寧穩 勿動的想法的。慶忌知道,今這番話不但對他這兩百名士兵會產生一種無法估量的激勵作用,而且這個消息一旦傳開,將有數不清的當世豪傑聞風而來。

    考慮到他還要爭取吳國內部世家貴族們的支援和擁護,起碼也要盡力讓他們保持中立,不要堅定地站在闔閭一邊,“貴族無軍功不再受爵”這一條他提都沒提,現在他可是需要團結一切能夠團結的力量。

    慶忌見全軍人人鬥志昂揚,許多人眼中都放出了興奮的光芒,這才滿意地一笑,揮掌如斬,朗聲喝道:“好!現在,本公子給你們半燭香的時間洗漱,半燭香的時間披甲著裝。一燭香後,全軍集合操練武藝。逾時不到者,斬!”

    全軍立刻沸騰起來,整支隊伍未到規定時間就已全軍集合完畢,每一個士兵挺胸抬頭地站在那兒,都像是一個獨當一面的大將軍,整支隊伍的風貌煥然一新。

    慶忌心中十分滿意,他不指望這番話有點鐵成金的作用,能讓全軍立刻有一個脫胎換骨的巨變,只要能提高一些士氣和熱情,改變這支疲兵的精神面貌,所產生的作用就非常可觀了。

    他相信,等到有仗可打的時候,他的因功獎勵真正得以實施時,麾下立即就會冒出無數江東猛虎來。那時,他的本錢就要充足的多了。

    要快樂地過好現在的每一天,也需要本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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