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雲] 花香滿園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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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九章 事故處理

    大火整整燃燒了一夜，直到次日清晨五點，黃林市方才傳回消息，火勢已經基本被控制住，但傷亡人數仍然在排查，目前已經確定的死亡人數三十四人，傷一百六十五人，下落不明一百七十二人。

    同時，黃林市環境檢測部門對空氣質量進行了評估，現場燃燒的化學物品並沒有對空氣造成太大的汙染，不需要進行緊急處理。

    會議室中，熬了一夜的三人終於松了一口氣，楊雪站起身，“劉書記，謝省長，你們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去現場走一趟！”

    劉笑平和謝明陽對視一眼，兩人沒有拒絕，六十歲左右的年紀，熬了一夜骨頭幾乎散了，楊雪卻恍若無事一般，年輕，在這個時候占據著絕對的優勢。

    “你代表省委省政府過去也好，重點註意三方面：一，全力對傷員展開救治，二，繼續排查傷亡人數，三，責令黃林方面盡快對事故原因進行排查！”

    盡管疲憊不堪，但劉笑平的頭腦依然清晰，楊雪會意而去，劉笑平望著謝明陽苦笑，現在哪是休息的時候，還要向中央匯報情況。

    楊雪先來到了黃林市政府，一進大院，便看到消防官兵們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冒著生命危險，站在第一線滅火的，是他們，那一道道黑黑的身影，最可敬的人。

    “你安排一下，給他們每人蓋條毛毯，安排好中午的食宿，同時做好宣傳工作！”

    楊雪吩咐著，喬春雷一一記錄下來，楊雪又感慨了一句，“這或許是此次事故唯一正面的消息了！”

    “楊書記！”

    黃林市委書記吉國強和市長馬平秋聞訊迎了出來，楊雪指著滿地的身影，一字一頓的道：“兩位官老爺，吸取教訓吧，那些傷亡原本是可以避免的，他們原本不用這麼辛苦的！”

    吉國強和馬平秋低下了頭，在血的教訓面前，他們無言以對，更無顏以對。

    進入吉國強辦公室，楊雪註視著羞愧的兩人，“事故原因查清楚了嗎？”

    吉國強和馬平秋同時搖頭，馬平秋小聲的道：“工業區幾乎被大火燒完了，火災的原因恐怕很難查出來！”

    “那你們的安全工作是怎麼做的？”楊雪啪的一拍桌子，“平時怎麼做的應急預案？你們這是在犯罪！”

    吉國強和馬平秋的頭愈發的低了，不出意外，等待他們的將是政府的問責，甚至追究刑事責任，看著兩人滿面的愁容，昔日的光鮮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幾十歲似的，楊雪也無意再去苛責，“我來時劉書記委托我轉告你們三點：一，不惜一切代價搶救傷員，二，繼續排查傷亡人數，三，責令對事故原因進行排查！我再給你們加兩點：及時招開記者會，通報事故進展情況，並對工業區其它企業進行安全隱患排查，安全不達標的，一律停業整頓！”

    馬平秋與吉國強趕緊著手安排，喬春雷則打開了隨身攜帶的手提電腦，將網絡上的報道給楊雪看，死亡人數過千，致命的大氣汙染，不負責任的消息與滿天飛的謠言，在網絡上大行其道。當然，其中也不乏真實的消息，蘑菇雲，大火，鮮血淋漓的殘肢，鋪天蓋地的網絡新聞與照片，將廣南與黃林推到了公眾面前。

    更有甚者，竟然指出負責安全工作的副省長楊雪在爆炸時手機關機，而且與工業區有著密切的聯系……

    看到最後一條，喬春雷悄悄的合上了電腦，楊雪一夜不眠不休，一直在調度人力物力支持黃林，卻換來這樣的負面消息，喬春雷實在替楊雪冤屈。

    只是，楊雪並不在意，在大火與死傷者面前，這點委屈實在不算什麼，讓楊雪痛恨的，是那些不作為、反而在背後煽風點火的人。

    而網絡謠言與虛假的消息，其實折射的是人們對真相的需求，當他們無法獲得真相時，他們必然會去猜測，去質疑，某種程度來說，是政府的刻意隱瞞造成了謠言的橫行。

    所以，楊雪才會要求黃林方面及時招開記者會，將真相公諸以眾，當然，楊雪也清楚，真相是相對的，有些真相，永遠也無法見諸水面。

    比如工業區有些企業的背景，楊雪雖然不在黃林，也對此有所耳聞，可謂是手眼通天，換做十年前，楊雪或許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去揭開真相，可是那需要直面高層，甚至與某些高層為敵，而高層往往不願去揭開這醜陋的一面，所以現在，已經過了沖動年紀的楊雪，唯有一聲嘆息。

    楊雪在黃林停留了一個上午，其間抽空到醫院看望了幾位傷重的患者與消防官兵，然後便回了省政府，劉笑平秘書李名成傳來一條消息，中央成立了黃林工業區事故調查組，中午便抵達了廣南，將對黃林工業區事故原因展開調查。

    顯然，黃林的事故已經引起了高層的震怒，高層達成了對廣南問責的共識，這對廣南又是一次打擊，楊雪心說，難怪劉笑平會親自到場迎接。

    楊雪剛回到辦公室，韓晨良的電話便打了進來，韓晨良向楊雪解釋了昨晚的無奈，是韓晨光逼他約楊雪見面，楊雪笑道：“算啦，知道你的難處，我沒生氣，你也不必道歉！”

    韓晨良長出了一口氣，楊雪又道：“實在良心難安的話，就幫我一個忙，錦夢集團那批貨要沒大問題的話，就讓他過關！”

    “錦夢集團？你什麼時候又和張光偉混在一起的？”韓晨良有些吃驚，“不過那批貨海關查了，都是手機與手提電腦，還真沒什麼大問題，就是手續不齊！”

    “我和張光偉的事，你就不必管了！”楊雪呵呵一笑，“都在計劃之中！”

    “那好吧！”

    韓晨良同意了，他相信楊雪，更相信兩人多年的交情，楊雪不可能會給他制造麻煩。

    只是，楊雪結束與韓晨良的通話之後，還是有些發楞，張光偉投資數千萬，就是為了這批手機和電腦，值得嗎？

    還是，張光偉另有目的？

    楊雪沈思之時，喬春雷輕輕的走了進來，“楊書記，馬平秋找您匯報工作！”

    “馬平秋？”楊雪眉頭皺，“他不再黃林，到這兒幹什麼？”

    喬春雷搖頭不知，楊雪擺擺手道：“算了，讓他進來吧，你在一旁記錄，聽聽他說什麼！”

    “楊書記，我來向您檢討來了！”馬平秋搖晃著胖胖的身軀，一臉沮喪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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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零章 調查組

    “檢討？”楊雪擡起頭，神色凝重了起來，但語氣卻越發平靜，“說吧！”

    “我對工業區的監管不夠，造成了如此嚴重的後果，我辜負了省委省政府和您對我的期望……”

    馬平秋說著，不斷的以眼神向喬春雷示意，暗示喬春雷離開一會兒，但喬春雷明明看到了，卻偏偏無動於衷，馬平秋沒轍了，只得結結巴巴的繼續檢討。

    “出去！”

    聽到楊雪突然開口，馬平秋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偷眼看去，卻是楊雪陰沈得臉龐，還有幾乎噴火的雙眼，“你應該檢討的對象，不是我，而是那些傷亡的工人，還有他們的家庭！出去，你不配坐在這裏！”

    話至最後，聲色俱厲，省委副書記的威嚴盡顯無疑，馬平秋一驚而起，訕訕的退了出去，市長的尊嚴，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喬春雷覺得悲哀，他聽得出，楊雪在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怒火，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馬平秋想的不是災後安置，平撫傷亡家屬的怒火，而是到領導跟前做秀檢討，換作是他，他也得把對方趕出去。

    “春雷，你看看沙發上是什麼！”

    喬春雷走至近前，看到的是一張銀行卡，喬春雷一眼看出，那是建行的白金卡，喬春雷頓時明白過來，難怪剛才馬平秋頻頻暗示自己離開，原來是為了方便他把卡送給楊雪。

    “把他叫回來！”

    楊雪的面色冷得有些可怕，喬春雷將馬平秋叫回來，便回了自己的辦公室，但即便有一墻之隔，他也聽得到楊雪拍案而起的怒火：“到了現在，你想得居然還是這一套，馬平秋，你的思想已經徹底爛透了，拿上你的東西，滾出去！”

    “滾出去”與“出去”，只有一字之隔，但意義卻是截然不同，從門縫裏看著馬平秋失魂落魄的背影，喬春雷都替馬平秋悲哀，“滾”字一出，意味著馬平秋徹底完了。

    應該說，馬平秋做的並不錯，按照官場的規則，當問題出現時，官員們首先應該平息的，不是下面的怒氣，而是高層的怒火，只可惜馬平秋遇到的是楊雪，規則並不適用。

    或者，規則在這一次不適用。

    即便處在喬春雷的位置，也知道眼下還遠遠未到追究責任的時候，傷亡人數仍需核實，火災現場急需善後，喬春雷相信，在這個特殊的時刻，不僅是楊雪，謝明陽、劉笑平都不會給馬平秋好臉色，死亡三十四人，下落不明一百多人，喬春雷基本可以確定，他們已經葬身火海，只不過因為新聞需要，後者變為了下落不明。

    這麼大的事故，直接驚動了中央派出調查組，謝明陽、劉笑平怎麼可能擅罷幹休？

    電話驟然響起，打斷了喬春雷的思緒，是李名成的電話，劉笑平請楊雪過去與調查組同誌會面，喬春雷不由得嘆息，領導們何嘗不是在滅火？

    楊雪進入會議室中，劉笑平和調查組人員站了起來，劉笑平準備為雙方做介紹，卻見調查組組長魏文輝迎了上去，呵呵笑著與楊雪握手，“楊書記，好久不見了！”

    “你們認識？”劉笑平說完，卻恍然大悟般一拍額頭，“瞧我這腦子，楊書記，那你可得招呼好魏組長啊！”

    楊雪與魏文輝寒喧著，心中卻是暗笑，還真是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魏文輝是陳淩風的秘書，又是調查組的組長，劉笑平恐怕早就把魏文輝的底摸透了，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們認識？

    當然，這只是個小插曲，魏文輝親自為調查組的其他成員和楊雪作了介紹，除了科工局黨組成員王亞林和中紀局黨組成員李成宗外，還有安監局下屬的一名科長秦映霜。

    四人之中，魏文輝是正部級，王亞林和李成宗均為副部，級別最低的秦映霜則負責具體工作，一場事故引來如此高級別的調查組，足見中央對此次事故的重視，楊雪更進一步想到，這是高層博弈後的結果。

    調查結果的出爐，可能直接左右廣南政局的走向，所以，有心在廣南布局的高層領導，均會對調查組進行影響，進而影響調查結果，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劉笑平才會如此重視調查組，親自到場迎接並全程陪同。

    說話之間，謝明陽也到了，又是一番介紹與寒喧，劉笑平肅容道：“人都到齊了，我說兩句吧，黃林工業區的事故，不僅給我省造成了生命和財產的重大損失，更造成極為惡劣的影響，我支持調查組對此次事故的調查，我在這裏同時表個態：一查到底，不管牽涉到誰，只要查出問題，嚴懲不怠！”

    魏文輝笑道：“有劉書記支持，我們的工作就好做多了，不過，我還得向劉書記提出個要求，這也是來之前淩風書記的指示，不擴散，不陪同，不阻攔！”

    楊雪心中一怔，不阻攔他可以理解，中央調查組進駐，地方本來就應該配合，但不擴散，不陪同，豈非說明調查組將撇開地方獨立行事？

    如果這樣的話，調查組將廣南置於何地？

    果然，魏文輝話語結束，劉笑平臉色便變了，但劉笑平畢竟老於世故，轉瞬之間便恢復如常，呵呵笑道：“我們尊重調查組的選擇，不過，魏組長總要允許我們安排食宿吧？”

    從文輝同誌到魏組長，稱呼的變化，顯示出劉笑平的不滿，但魏文輝卻無動於衷，“這個當然可以！”

    “那好，楊雪同誌，就由你代表廣南省委負責與調查組的協調工作，一定要保證調查組的調查不受任何幹擾！”

    楊雪點點頭，劉笑平盡管心有不滿，但仍然希望借助他拉近與調查組的關系，可見劉笑平的工於心計，不過這樣也好，楊雪可以光明正大的介入調查組的工作。

    魏文輝同樣沒有異議，雖然他來自中央，但沒有廣南的配合，他很難開展工作，他並不想與劉笑平這一封疆大吏關系搞得太僵，有楊雪從中斡旋，再好不過。

    大框框定下，楊雪便帶著調查組前往黃林，劉笑平並沒有相送，而是站在窗前，目送一行人離去。

    心中的不滿，在悄然升騰，身為省委書記，身為封疆大吏，劉笑平可以說是已經處於權力的頂端，不會對更高的權力有特別大的畏懼之感，但是，魏文輝的直白，還是令他感受到了壓力。

    沒有高層的支持，魏文輝不可能如此放肆，或者，魏文輝已經預知了某種信息，那對劉笑平而言，不諦是沈重的打擊。

    這個時候，劉笑平倒有些羨慕楊雪了，相比自己，楊雪的未來註定更加遠大。

    窗外，落日的余暉映紅了天際，也映紅了大地，遠端的山色，近處的湖水，在這一刻散發出詭異的顏色，仿佛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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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一章 潛藏的真相

    夜色闌珊，燈紅酒綠的廣南，隨著夜的到來，開始變得喧囂。

    省委招待所六號小樓，魏文輝與楊雪對面而座，龍井的清香如霧般升騰，彌漫，沁人心脾，這是陳淩風特意讓魏文輝給楊雪帶的茶，據說是有江南最美麗婉約的采茶女，齋戒沐浴三天後，采摘自清明前龍隱峰頂的茶樹，每一克，都是精心炮制而成。

    “魏哥打算從哪兒開始？需不需要我這邊安排人？”楊雪說的是調查，一名正部，兩名副部，最低級別的都是正處，楊雪不明白這樣的調查組怎麼展開調查，誰來做事。

    “調查已經結束了！”魏文輝將茶幾上的一個檔案袋推至楊雪面前，“答案就在裏面！”

    “這麼快？”

    楊雪有些吃驚，魏文輝剛到廣南，便將事故調查清楚，這工作效率也未免太可怕了。

    難怪，陳淩風會將魏文輝視為左膀右臂，從南風開始，走到哪裏就將魏文輝帶到哪裏。

    “調查組只是個幌子，從中央確定成立調查組時，我就安排人過來了！”魏文輝從容的端起茶，輕輕的晃著，“不然的話，真相永遠也不可能浮出水面！”

    能夠浮出水面的，其實不是真相。

    魏文輝說的並不錯，在黃林工業區這場大火背後，不知道隱藏著多少醜惡的交易與內幕，魏文輝大張旗鼓的過來，根本無法接觸到真相，所以，魏文輝才會采用這樣的手段。

    楊雪伸出了手，準備打開檔案袋，卻被魏文輝攔住，“你確定要看？”

    楊雪一愕，有些不明白魏文輝的意思，魏文輝沈聲道：“陳書記曾經說過一句話，真相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真相，還無法去公諸於眾，在我看來，黃林工業區這場事故的原因並不復雜，但各方都在刻意的沈默，包括廣南方面，所以中央才會成立調查組參與調查，你沒有必要參與進來，這是我的忠告，也是陳書記的意思！”

    楊雪沈默了，正如魏文輝所說，事故的原因並不復雜，但各方的沈默，足以說明事故的背後，有著常人無法想像的內情，他一旦參與進去，以他的性格，必然執著的去追究到底，但對方能讓所有人沈默，想追究到底談何容易。

    這才是魏文輝的顧慮所在。

    楊雪輕輕收回了手，閉著眼睛靠在沙發上，半晌方道：“如果我不看呢？”

    “這場事故是個意外，黃林的一二把手和工業區的負責人會受到處理，由政府出面，給予死傷者相應的賠償！事情到此劃上句號。”

    魏文輝很平靜，聲音更是可怕的冷漠，顯然他對這樣的事故處理已經司空見慣，但楊雪無法否認，魏文輝說的並不錯，這是一場天災，對主要負責人做出處理，是各方都能接受的結果，至於真相，沒有人會在意。

    下一次，下下一次，依然如故，周而復始。

    “我知道了！魏哥，我先回去了！”

    楊雪站起身，搖搖晃晃的離開，魏文輝目送著楊雪的背影，輕輕的搖頭，苦笑。

    魏文輝看得出楊雪的糾結，曾經，他也像楊雪這樣糾結過，但他的領導告訴他，與其糾結，不如遠遠離開，站在一旁看戲就好。

    所以，從拿到檔案袋那一刻起，魏文輝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以他的智慧，不難猜測到裏面的內容，看與不看，其實差的並不多。

    敲門聲傳來，打斷了魏文輝的思緒，魏文輝打開門，卻楞住了。

    楊雪站在門外，向他伸出了手，“把檔案給我，我帶回家看！”

    “你真要看？”

    “是的！”

    楊雪點頭，魏文輝沒有遲疑，徑直將檔案袋交到了楊雪手裏，隨之而來的還有以拳擊打著楊雪的胸脯，和面上鼓勵的微笑，“你比我勇敢！”

    楊雪展顏一笑，便轉身而去，魏文輝沈思了片刻，便用手機撥出了一號快捷鍵，“楊雪把檔案袋拿走了！”

    ……

    手機裏沒有動靜，甚至聽不到一絲呼吸的聲音，魏文輝保持著接聽的動作，良久，對方方才緩緩的道：“我知道了！”

    通話隨之結束，魏文輝眉頭微皺，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不讓他阻止楊雪，但很快魏文輝便恍然，作為陳家重點培養的對象，未來的接班人，楊雪如果連這點勇氣都沒有，還有什麼資格接手陳家。

    這，就是當年自己欠缺的，自己當年沒有做到的事，楊雪正在去做。

    而且，不管楊雪做了什麼，陳家有決心，也有能力為楊雪保駕護航，所以老領導才會放手，讓楊雪去沖擊一切。

    魏文輝心裏想著，未嘗沒有一絲遺憾，如果當年他有楊雪的勇氣，那麼或許楊雪今天得到的一切，便屬於他，包括陳雅。

    省委招待所，楊雪的別墅，燈火通明的大廳，楊雪坐在沙發上，打開了檔案袋。

    二零零五年五月，黃林工業區正式成立，時任廣南環保司副司長的馬平秋被調至黃林，任市委副書記兼黃林工業區工委主任，隨後有三家企業進駐工業區，三家企業均為化工廠。

    零五年到零七年，又有六家化工企業進駐黃林工業區，同一時間，黃林頻頻有群眾到省、中央上訪，反映工業區存在嚴重汙染問題，但因為這些企業工資高，福利好，同時又是黃林市的納稅大戶，上訪無疾而終，最後一位上訪者毛振雄被勞教一年，從此再無人上訪。

    二零零九年四月五日，也就是工業區發生爆炸的前幾天，化工廠六位工人到醫院體檢，然後被檢測出再生障礙性貧血，幾乎是同一時間，有一家不知名的媒體曝露，幾家化工廠生產的是笨原料。

    檔案末尾是關於笨危害的資料，接觸笨原料可能對人體造成的傷害，苯對中樞神經系統產生麻痹作用，引起急性中毒。長期接觸苯會對血液造成極大傷害，引起慢性中毒。引起神經衰弱綜合癥。苯可以損害骨髓，使紅血球、白細胞、血小板數量減少，並使染色體畸變，從而導致白血病，甚至出現再生障礙性貧血……

    檔案最後，是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問號，檔案的完成者，或許在借此表達自己的疑惑，疑惑生產笨的企業為什麼會存在，而且能存在這麼長時間，或者疑惑這幾家企業為什麼會突然爆炸，工業區被夷為平地，對於完成者的疑惑，楊雪不得而知，他只是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想知道真相，的確需要勇氣。

    楊雪合上了檔案，閉上眼睛，在腦海中深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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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二章 順藤摸瓜

    夜深人靜，窗外月華滿天，正值桃花盛開，櫻花曼舞的季節，幾聲黃鶯脆鳴，為省委招待所帶來了一絲春意。

    只是，有人再也看不到這樣的月色，再也嗅不到桃花的芬芳，他們與家人天人永隔，他們的家人，在這樣寧靜詳和的夜晚，也只能默默垂淚。

    真相就在眼前，可是，檔案自始至終沒有提到幾家企業老板的姓名，楊雪相信，這不是調查人的失誤，而是有意為之。

    企業就在那裏，想要了解情況的人，可以輕而易舉的獲得企業的資料，不想知道的人，即使資料擺在眼前，也沒有任何意義。

    一只雪白的素手映入眼簾，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盞紅茶，楊雪回頭，看到亭亭而立的吳嫻嫻，白色的襯衫，遮不住凹凸有致的身材，更遮不住雪一般的修長美腿，沐浴之後的幽香，如絲如煙般襲入楊雪的鼻間，楊雪忍不住聳了聳鼻子，將視線從吳嫻嫻的身上移開。

    吳嫻嫻有些失望，楊雪沈思的時候，她一直在旁凝視著楊雪，儒雅英俊的外表，棱角分明的線條，在仰慕者的眼中，楊雪是如此的誘惑，令她情難自抑，無法自拔。

    所以，她在沐浴後換上了襯衫，將自己最性感、最誘惑的一面展現了楊雪的面前，她希望得到楊雪的愛憐，哪怕是一晚上，一剎那。

    可是，楊雪無動於衷。

    沖動悄然冷卻，之後是無法自抑的慌亂，吳嫻嫻開始不安，楊雪不會因此看不起她吧？

    吳嫻嫻的神情，被楊雪看在眼裏，久歷花叢的他，當然看得出吳嫻嫻心中所思，他不願去撩動少女的春心，卻也不願令對方尷尬，楊雪放下檔案，揉著酸痛的肩頭笑道：“有些累了，能不能幫我揉揉肩？”

    “好啊！”

    吳嫻嫻當然答應，面上露出一抹驚喜的神情，楊雪不由得微笑，流離失所，負債累累，吳嫻嫻經歷了這麼多事，卻依然保持著一份純真，倒是有些難得。

    玉手上下翻飛，吳嫻嫻捏得格外賣力，但楊雪幾乎感覺不到力度，更感覺不到技術含量，只能感覺到那雙手的輕盈柔軟，還有無意識的身體接觸時，肌膚的光滑與一絲絲涼意，但即便如此，楊雪依然感覺到了一絲沖動，心中的火焰，似乎悄然開始燃燒，蔓延。

    “就這樣吧，時間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楊雪沒有任火焰持續蔓延，及時的叫了停，硬下心腸將吳嫻嫻趕回了房間，將自己的註意力轉移到檔案上。

    不管如何，黃林工業區事故的調查者還是給出了一個巧妙的提示，全文唯一的名字，馬平秋，調查者似乎在暗示，馬平秋是這次事故調查的關鍵人物，從工業區建立開始，馬平秋任工業區主任，然後一步步成為黃林市的市長，馬平秋仕途的軌跡，與工業區的興亡完全重合。

    楊雪相信，這絕不是巧合，但馬平秋顯然不是真正的幕後人物，他沒有這麼大的能量，而順著馬平秋往上走，劉笑平與謝明陽到廣南時日尚短，至於其他的人，每一個人都可能是懷疑對象，也可能不是。

    做為廣南省委副書記，楊雪還分管人事工作，在上任之初，楊雪就曾對廳級幹部有過了解，並未發現馬平秋是那一系的人，與哪位領導有過密切的接觸。

    但可以肯定的是，提拔馬平秋的人，便是最可疑的人。

    帶著疑問，楊雪次日來到了組織部長肖敬坤的辦公室，肖敬坤連忙起身相迎，“楊書記，你可是稀客，小王，給楊書記泡茶！”

    楊雪打量著肖敬坤的辦公室，雖然同為副省級幹部，但肖敬坤的辦公室比他的小了一些，似乎在刻意體現雙方的差異，權力，似乎每時每刻都在宣示著它的存在。

    楊雪走至書桌前，欣賞著肖敬坤剛剛完成的一副作品，肖敬坤酷愛書法，幾乎每天都要抽出時間練習一會兒，多年累積下來，書法已經自成一家，頗有大家風範，楊雪笑道：“肖部長，謝省長和劉書記都答應送我一副作品，你什麼時候送？事先說好，沒有潤筆費啊！”

    “你就是給，我也不敢要啊！”

    肖敬坤哈哈大笑，秘書王可倫為兩人泡上茶，便悄然退去，肖敬坤笑容微斂，“說吧，找我有什麼指示？”

    “有個小問題！”楊雪以指蘸水，在茶幾上寫下馬平秋的名字，然後劃了個向上的箭頭，“是誰？”

    肖敬坤頓時嚴肅起來，“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好奇！”

    楊雪當然不會僅僅是好奇，不過肖敬坤也無意深究，思索著道：“馬平秋的情況比較復雜，在進入黃林前，他環保司的司長，地位並不出眾，但在零五年人事調整時，有人向我推薦了他！”

    肖敬坤說著，也和楊雪一樣，在茶幾上寫了一個名字，應該說，這是楊雪極為熟悉的一個名字，但是，楊雪看到名字的時候，還是神色一變。

    鄭勇浩！

    時任廣南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和公安廳廳長的鄭勇浩！

    “你在懷疑他？”

    肖敬坤當然知道楊雪詢問此事的目的，但楊雪沒有言語，鄭勇浩提拔馬平秋，為化工廠保駕護航，勞教上訪人員，道理上並非說不通，可是，鄭勇浩死了！

    而且是被立案調查之後。

    副省級幹部被雙規調查，本身過程就極為嚴格，被調查的對象根本沒有任何自殺的機會，但鄭勇浩似乎是個例外。

    更為詭異的是，鄭勇浩被立案調查，然後死亡，工人體檢出再生障礙性貧血，企業爆炸，工業區夷為平地，當一系列看似並無關連的事件被聯系起來的時候，楊雪忽然感覺到毛骨悚然。

    冥冥中似乎有一雙神秘的、能夠翻雲覆雨的手，在工人苯中毒發作的前兩個月便出手，雙規鄭勇浩，致使鄭勇浩自殺，切斷他與工業區的聯系，然後，工業區爆炸，一切化為烏有，中毒的人，幾乎盡數在爆炸中死去。

    當人們忙於譴責爆炸，譴責化工廠的危害，將其定性安全事故的時候，沒有人會再提起苯中毒，沒有人會再去追究苯中毒的責任，更沒有人會再去提賠償中毒者的問題，一切違規的行為，仿佛就此掩蓋過去。

    一勞永逸。

    楊雪閉上了眼睛，心頭忽然湧起了無力的感覺。這只是他的猜測，但如果他的猜測正確的話，那雙手，真得太過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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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三章 廣南五虎

    “調查組秦處長來了！”

    楊雪從肖敬坤處回來，剛進辦公室，喬春雷便跟了上來，楊雪道：“請她進來，另外通知孫興權同誌來見我！”

    孫興權是廣南省公安廳副廳長，鄭勇浩案發之後，公安廳的工作一直有孫興權主持，孫興權作風硬朗，克盡職守，在廣南公安系統赫赫有名，鄭勇浩在位之時，孫興權也曾當面拍過桌子。

    黃林工業區被定性為安全事故之後，警方迅速控制了幾個化工廠的負責人，但並未參與事故的調查，楊雪理清了思路之後，便決定不再拘泥調查的形式，讓孫興權參與到黃林工業區事故的調查中來，當然按照程序，楊雪需要向調查組報備，這也是楊雪請秦映霜過來的原因。

    換做它時，一名正處級的工作人員，很難進入楊雪的視野，但是因為調查組代表中央，秦映霜自然水漲船高，得到了楊雪的禮遇。

    秦映霜三十多歲，短發圓臉，豐姿綽約，辦事談吐極其幹練，是安監局事故調查科的骨幹，楊雪與其交談後方才得知，魏文輝交給他的檔案便是出自秦映霜之手。

    既然如此，楊雪便直言不諱的向秦映霜道出了自己的想法，秦映霜對此似乎並不意外，笑道：“只要魏組長同意，我沒意見！”

    “那就好，魏組長那邊我來打招呼，秦處長，既然是共同調查，資源也應該共享吧？”

    “資源共享我沒意見，不過，”秦映霜一楞，“資料魏組不是給你了嗎？”

    楊雪笑瞇瞇的道：“魏組給我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吧？”

    “你怎麼知道？”秦映霜脫口而出，但她旋即便想起，對方是廣南的三號人物，在對方面前玩小把戲，不諦於自找沒趣，秦映霜尷尬的道：“這個需要請示魏組長！”

    “好吧，有就好！我不過隨口這麼一說，沒想到還真有，哈哈……”

    ……

    秦映霜大為郁悶，看著楊雪詭計得逞的笑臉，她忽然有種揮一拳上去的沖動！

    可惜，對方是領導，而且是級別高她太多的領導，據說身手極好，這一拳是打不了了，但秦映霜忽然想起，楊雪今天請她過來，或許就是為了探調查組的底，否則以魏文輝和楊雪的關系，楊雪哪會和她溝通。

    秦映霜想得沒錯，楊雪是在試探她，並非楊雪老謀深算，而是楊雪太熟悉官場的規則，調查組從京華而來，費盡心機查到事故的真相，他們不可能再將這份功勞拱手讓給他人，哪怕楊雪與魏文輝關系好也不行，再說調查組的領導並非只有魏文輝一個。

    另一方面，調查組也有顧慮，調查結果透露的太多，廣南人多嘴雜，關系更是錯綜復雜，萬一傳入有心人的耳中，他們的努力便有可能前功盡棄。

    所以，送走了秦映霜之後，楊雪便直接聯系魏文輝，知會廣南警方參與調查的消息，魏文輝沒有反對，但對楊雪進一步共享資料的要求，魏文輝斷然否決，“這是調查組的機密，保險起見，需要先向領導匯報，然後才能通報給地方！”

    “你們已經查到了結果？”

    “也許，但也許我們查到的只是假象，兄弟，我和你說過，能夠浮出水面的，其實未必是真相，所以，你讓廣南警方參與進來是對的，這樣我們的壓力也小一些！”

    孫興權到來之時，楊雪與魏文輝已經約法三章，各自為戰，互不幹涉，這幾乎是魏文輝能做出的最大讓步，楊雪將結果知會孫興權，孫興權沈默半晌，方才說道：“楊書記，其實他們的底，我多少清楚一些！”

    “是嗎？”這倒是個意外之喜，楊雪來了興趣，“說說！”

    “其實化工廠的幕後老板是一個人，叫陳虎，外號老虎，他是秦山人，靠著走私起家，籠絡了一幫亡命之徒，在廣南成立了虎頭幫，為首的五人被稱為廣南五虎，化工廠就是他們開的，廣南五虎涉黑涉毒，無惡不作，當年因為陳虎涉及一樁命案，公安廳介入調查，結果被鄭勇浩幹預，我就是因為那件事，和鄭勇浩拍了桌子！”

    “那為什麼沒有實施抓捕？”

    楊雪指的是爆炸之後，他了解過幾家企業的法人，並沒有陳虎這個名字。

    孫興權點燃了一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接著道：“這就是陳虎的狡猾之處，都知道化工廠是他的產業，但法人不是他，他也從不參與化工廠的經營，而且所有的違法行為，只要涉及到他，便會有人出來自首，所以，法律拿他沒辦法！另外，”孫興權遲疑了一下，還是繼續往下說，“陳虎報復心極強，手下一群亡命之徒，又有槍支，沒有人願意得罪他！”

    “所以，我們才更要解決這個毒瘤！”楊雪起身，走至孫興權對面坐下，“興權同誌，你的顧慮我能理解，但廣南五虎一日不除，人民群眾便不得不生活在他們的陰影之中……”

    這一點，孫興權深有同感，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他並不怕得罪對方，對方也不敢與他為敵，但是屬下就不同了，孫興權依稀記得，有位屬下為了調查苯中毒事件，結果在街頭出了車禍，當場身亡，孫興權明知道是陳虎所為，卻苦於沒有證據，只能不了了之。

    楊雪聽得出，孫興權對陳虎恨之入骨，也是，明知道對方在挑釁，卻無法給予回應，換誰都會覺得憋屈，也正為如此如此，孫興權才不願接下這個燙手的山芋。

    楊雪也沈默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孫興權做的並不錯，但這是工作，容不得討價還價，楊雪刻意的放緩語氣，“興權啊，我知道你有顧慮，但陳虎必須拿下，這是我們的使命，更是我們的責任！”

    “那好吧！”孫興權起身，盡管他不情願，但任務壓下來的時候，他還是會迎難而上，孫興權向楊雪敬了個警禮，“保證完成任務！”

    楊雪拍拍孫興權的肩頭，“老孫啊，陳虎雖然麻煩，但並非無懈可擊，另外你要明白，中央正在考慮政法委書記的人選，你的努力，會有人看在眼裏！”

    孫興權眼前一亮，政法委書記，是他曾經可望而不可及的一個位置，現在忽然看得到摸得著，他當然願意為此傾其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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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四章 魚餌

    廣南五虎！陳虎！

    孫興權離開之後，楊雪在備忘錄裏寫下了這幾個字，至少楊雪在廣南這幾年，並未聽說過廣南五虎與陳虎的名字，但是，能從秦山的走私起家，然後在黃林開辦化工廠，而且一辦就是數家，卻一直沒有驚動省委省政府，足見陳虎等人的心機之深，行事之低調。

    只是，以陳虎等人的能量，絕無可能將手伸到省委省政府中來，如果鄭勇浩真的和他們有關的話，那只能證明，在廣南五虎和鄭勇浩的身後，還有神秘的幕後老板，那才是真正的大老虎。

    楊雪冥想之時，孫興權已經下樓，進入自己的車裏，他頭看了省政府大樓一眼，面上露出一絲凝重。

    對公安廳副廳長而言，一個虎頭幫算不了什麼，廣南五虎更算不了什麼，能讓孫興權忌諱的，是五虎背後的力量，能讓鄭勇浩落馬、從數十層高樓縱身一躍的力量。

    能夠官至副廳，孫興權當然想更進一步，但是，地位位愈高，便愈能明白那無形的、無處不在的壓力，自不量力、或者不夠聰明的人，會被壓得粉身碎骨。

    但楊雪不同。

    楊雪地位更高，而且身後又有陳家的支持，更重要的是，楊雪無須親自出面與對方直接交鋒，他只要一聲令下，自會有自己這樣的人沖出來。

    所以，孫興權才會在楊雪面前猶豫，退卻，他不想成為楊雪和某種力量較真兒的試金石，但孫興權也明白，身為小卒，就要有小卒的覺悟，他如果撂挑子不幹，楊雪首先便會讓他粉身碎骨。

    這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孫興權無奈的嘆口氣，吩咐司機前往紫林軒，他需要靜下心來，思考一下下面的路該怎麼走。

    紫林軒位於廣南西郊的紫林山下，山清水秀，環境清幽，是廣南有名的禪修之所，孫興權每遇難題，便會到紫林軒打座。

    和往常一樣，孫興權進入紫林軒，便順著園林中的小徑前往後院，那是一處臨湖、風景絕佳的小院，專屬於孫興權，每逢微風吹過，湖畔青青竹葉便會隨風輕揚，發出嘩嘩的聲音。

    只是，當孫興權推開小院的門時，卻見涼亭裏端坐著一男，正在垂湖而釣，孫興權站定身形，男子過頭來，微微的一笑。

    張光偉，錦夢集團董事長，也是紫林軒的幕後老板。但是，孫興權買下這處小院三年，從未見過張光偉在這裏出現。

    “張董好有雅興啊！”孫興權走上前去，與張光偉對面而坐，“就是不知道釣的是人還是魚？”

    “魚也好，人也好，關鍵看上不上鉤！”張光偉瞇起眼睛，從身旁的雪茄盒中拿出兩支雪茄，遞給孫興權一支。

    “那就要看餌夠不夠誘惑了！”孫興權剪開雪茄，用張光偉的zippo純銅打火機點上，不得不承認，抽雪茄是一種奢侈的享受，僅張光偉的打火機，價值就在十萬以上。

    “如果足夠呢？”

    張光偉將一個檔案袋放在孫興權面前，孫興權打開，隨意的看了一眼，便重新合上，“張董也和他們有關系？”

    “相識而已，對方知道我和孫廳是朋友，托我做個中間人，孫廳如果給幾分薄面，我感激不盡，如果孫廳不方便，那我了對方便是，孫廳不必有負擔！”

    孫興權沒有言語，只是默然轉過了頭，目光落在湖面上，微風吹過，湖面蕩起了一圈圈漣漪，如同紛繁的思緒。

    良久，孫興權方才重新望向張光偉，面上露出一抹詫異，“張董怎麼知道是我？”

    “省裏能接下這個案子的人，本來就不多，而你恰好今天又和楊雪見了一面！”張光偉悠然的將釣竿拉出水面，布餌，重新丟水裏，仿佛對談的事情漫不經心。

    但是，孫興權卻猶豫了，他心裏很清楚，這不僅僅是選擇，更是賭博，勝了，他風光無限，但若敗了，那將粉身碎骨。

    時間，隨著陽光悄然西下，孫興權遲遲不語，張光偉適時的站起身，拍拍孫興權的肩頭，轉身離去，小院門合上的一剎那，湖中的浮子，倏地下沈。

    孫興權眼疾手快，一把揚起釣竿，收線，然後，一條數斤重的鱅魚浮出水面，但孫興權撈起，卻又去下魚鉤，將魚放了水裏。

    那魚，仿佛與他同病相憐，吞下是餌，付出的卻可能是生命。

    紫林軒的另一處小院，一光頭彪形大漢赤身俯在按摩床上，享受著兩位妙齡少女的玉手做著油壓，光頭寬闊的背上，赫然紋著一只栩栩如生的青虎。

    張光偉推門進去，見狀笑道：“喲，虎哥這個時候居然還有雅興！”

    “該死毬朝上！”虎哥翻身坐起，將兩女抱在懷裏便是一陣亂吻亂摸，然後揮手讓兩女出去，向張光偉笑道：“結果怎麼樣？”

    張光偉羨慕的看著虎哥的一身肌肉，接近兩米的身高，猶如棕熊一般的身軀，答道：“還在考慮！”

    “膽小如鼠的家夥！”虎哥哼了一聲，抽出一根煙叼上，惡狠狠的道：“他要是不答應，我第一個弄死他！”

    張光偉哈哈大笑，“要是人人都像虎哥就好了！對了，工業區那邊有動靜沒有？”

    “馬平秋慫了，下面的人都有什麼動靜？”虎哥不屑的撇撇嘴，“老五盯著那群家屬，他們翻不起什麼浪的！”

    “那就好！”張光偉近身上前，討好的幫虎哥點上煙，“上面有什麼安排沒有？”

    虎哥聞言，笑容頓時一收，雙目如電般掃向張光偉，“老張，這是你應該問的？”

    “好好，我不問！”張光偉看虎哥面色不善，連忙拱手，“那虎哥繼續享受，我先走了！”

    “告訴你也無妨，上面沒有安排，不過我打算去會會姓楊的，我倒想看看，這姓楊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

    虎哥說著，一掌擊下，桌上的玻璃杯竟被拍的粉碎，而虎哥恍若無事一般，張光偉心驚肉跳的看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夕陽西下，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空，楊雪隨著人流步出省政府大樓，喬春雷為楊雪打開了車門，護著楊雪上車，然後問楊雪去哪兒，楊雪笑道：“今晚沒安排，請你們倆吃牛排去，正宗的德州牛排！”

    楊雪晚上沒有應酬，倒是一件極其稀奇的事，請客更是難得，胡敬尺問明地點，不由得暗笑，這不是爆炸夜楊雪與美女相約的地方嗎？

    正值下班時間，廣南大街車堵的厲害，楊雪坐在車裏，隨意的瀏覽著夜景，不經意間，一道靚麗的身影進入視野，是吳嫻嫻，背著背包左顧右盼，似乎在等什麼人。

    胡敬尺也看到了，正想請示楊雪要不要停車，卻見一輛奔馳在美女身邊停下，車牌號也挺牛，秦00006！

    秦山的車，不對，是項吉元的車！

    楊雪的朋友怎麼會和項吉元在一起？

    作為司機，胡敬元當然清楚楊雪和項吉元的矛盾，他不由得自後視鏡中看了楊雪一眼，卻見楊雪神色大變，雙目死死的盯著遠去的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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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五章 意外的乾爹

    “跟上前面的車！”

    其實不用楊雪吩咐，胡敬尺也會自覺的跟上，做為領導，或許最忌諱的便是身邊的人出問題，尤其是女人。

    胡敬尺熟悉對方的車，對方自然也不陌生楊雪的車，所以胡敬尺並未靠的太近，但即便如此，胡敬尺也很快辯明了對方的目的地，和自已一樣，德州牛排店。

    目送著吳嫻嫻與項吉元進入德州牛排，然後同桌用餐，兩人談笑風生極為熟悉的模樣，楊雪不再遲疑，吩咐胡敬尺調頭。

    夜色漸深，都市的霓虹沿著長街伸向遠方，不時可見車外濃妝艷抹、衣著暴露的女郎招手攔客，衣衫襤褸的乞丐伸手乞討，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太多的人隨波逐流，在這繁華似錦的都市迷失。

    也許，吳嫻嫻也一樣。

    家庭劇變，負債累累，流離失所，想起初見時吳嫻嫻的清純，楊雪惟有惋惜，命運，終究還是擊垮了吳嫻嫻。

    胡敬尺和喬春雷對視一眼，原本五彩繽紛的夜晚，因為楊雪的情緒低落而變得灰暗起來，兩人想安慰楊雪，卻不敢如何安慰，索性閉口不言。

    車內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終於，胡敬尺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道：“楊記，我知道個禪修的地方，叫紫竹軒，環境挺不錯的，要不...”

    “不必了，你們在前面把我放下，自己去吃飯吧！”

    楊雪恢復了平靜與從容，下車之時，還刻意的拍了拍胡敬尺和喬春雷的肩膀，令兩人面面相覷，這就沒事了？

    只是，被自己的女人背叛了，怎麼可能沒事？

    胡敬尺和喬春雷誤會了，楊雪倒不是在乎吳嫻嫻，吳嫻嫻如果真和項吉元在一起，楊雪固然會惋惜，但也僅僅是惋惜吳嫻嫻的自甘墮落，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力。

    楊雪在意的，是吳嫻嫻的目的，或者應該說，項吉元和張光偉的目的。

    在吳嫻嫻作為保姆登門之時，楊雪也曾考慮過吳嫻嫻和張光偉的關系，但因為吳嫻嫻的清純與靈秀，還有過去的印象，楊雪沒有去刻意的調查，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與判斷，那不是與張光偉之流同流合汙能有的氣質。

    但事實卻如同耳光一樣結結實實打在楊雪的臉上。

    吳嫻嫻不僅和張光偉有關系，而且與項吉元熟識，從兩人吃飯的情形看，他們絕不可能是初次相識，如此一來，楊雪就有些緊張了。

    首當其沖的，是楊雪的住處，楊雪平素在家的時間極短，如果吳嫻嫻有特殊目的話，那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張光偉給他送的卡，青花瓷，都堂而皇之的放在臥室之中，還有他的一些資料，根本沒有刻意的保密。

    如果，今晚自己沒有發現兩人的關系，那麼後果....

    不堪設想！

    站在路燈下，望著流光溢彩的長街，楊雪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腦袋，撥出了一個熟悉的號碼，“你在哪裏？我們見個面！”

    楊雪沒有註意到，在他的身後，一輛黑色的雪鐵龍靜靜的停在陰影之中，一手臂上紋著老虎的男子拿著手機，正在實時的向人匯報著他的動向，“五哥，他在打電話哦，來了一輛車，把他接走了嗯，我繼續跟我日，他進香山國際了我進不去”

    男子翻著白眼，無奈的掛斷了電話。

    香山國際，富麗堂皇的高樓背後，是蒼翠欲滴的香山，夜色之中，香山逶迤迷蒙，與黑暗融於一體。

    車輛駛入半山，是一處空曠的平地，建著一座不起眼的院子，三間平房，周圍俱是參天大樹，夜深人靜，唯聞蟋蟀聲聲，楊雪啞然失笑，與天相伴，與鳥蟲為伍，倒有幾分隱居的味道。

    只是，山下便是高爾夫球場，富貴之極的遊戲，豪門富貴與明星美女終日來去的地方，陳青龍如何能做到心靜如水？

    古色古香的客廳，彌漫檀香與茶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白發白須、卻精神健碩的陳青龍正在泡功夫茶，楊雪一聞便知是雲海仙蹤，陳青龍的最愛。

    “這個時候泡茶，老頭子不怕睡不著？”

    楊雪笑著，從陳青龍的手中搶過茶，一飲而盡，陳青龍渾不在意的再倒一杯，笑道：“想睡便睡，想起便起，人生苦短不過百年，何必拘泥於形式與時間？”

    楊雪一怔，這位縱橫大江南北的龍頭老大，似乎成仙得道了似的，一句普普通通的話，都如佛家的偈語一般發人深思。

    隨心所欲，無欲無求，陳青龍追求的境界，或許是那些高堂之上的權貴，終其一生也無法達到的境界。

    “看來，是我庸人自擾了！”楊雪呵呵一笑，親手執杯為兩人倒上茶，“不過，還是要麻煩你！”

    吳嫻嫻，廣南五虎，看著面前頗有風韻的瘦體大字，陳青龍終於無法雲淡風輕，擡頭斜睨著楊雪，“你深更半夜來找老頭子，就是為了這芝麻大的小事？”

    “難不成還找你喝茶，談人生？”楊雪無視陳青龍的須發漸張，“拜托，你太老了”

    陳青龍哼了一聲，將茶杯重重的一頓，冷冷的道：“老頭子已經退隱江湖，不問世事，恕不伺候！”

    “那我就把你這房子燒了！”楊雪嘿嘿一笑，環視著四周的畫古董，“忘了告訴你，香山國際是我老婆的產業，她很有錢的，我把這兒燒了她也應該不會在意！”

    “你敢！”

    看著陳青龍吹胡子瞪眼，楊雪愈發淡定，“要不我試試？”

    “燒啊，誰要不燒誰是烏龜王八蛋！”

    陳青龍拍案而起，卻見有人掀簾進來，“誰要燒房子啊？”

    溫聲軟玉，模特般的高窕身材，高聳挺拔的酥胸與纖腰美腿，加上雪白晶瑩的肌膚，語笑嫣然的何詩雅，一襲淡黃色的香奈兒短裙，在燈光下高貴，迷人，性感。

    “你怎麼在這兒？”

    楊雪又驚又喜，無視陳青龍的存在，上前便擁住了何詩雅，何詩雅嬌嗔道：“要不是乾爹叫我過來，我怎麼知道有人要燒我的房子？”

    “乾爹？他怎麼成你乾爹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楊雪一連串問題，問得何詩雅嫣然一笑，“就是上次啊，你帶我和團團到青龍居，乾爹就收我為義女了！”

    陳青龍捋著胡須，一副高深莫測、誌得意滿的模樣望著楊雪，楊雪撇撇嘴，悻悻的道：“這老家夥，為了我叫他一聲乾爹，簡直喪心病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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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六章 叛離

    初夏的月光，如流水一般，穿過窗戶靜靜地瀉在香山國際的房間裏，與柔和的燈光融為一體，楊雪輕輕褪去淡黃色的短裙，魔手滑過之處，何詩雅的肌膚細膩如凝脂白玉，誘惑刺激，那溫潤柔軟的感覺，讓楊雪情不自禁的緊緊貼於丁玲柔軟的身體上，感受著那驚人的彈性與蕩人心魄……

    很快，何詩雅的呻吟聲，楊雪的喘息聲，與夜裏的寂靜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和諧動情的迷離聲音在整個房間內蕩，直到那最後無盡的快意來臨……

    美妙的夜晚，總是令人味無窮，直到次日有人敲門，楊雪方才極不情願的起床，看著折騰了一夜、依然呼呼大睡的何詩雅，楊雪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絲憐意。

    誰這麼不開眼，大清早擾人清夢？

    然而看到陳青龍站在門外，楊雪又只能按捺下罵人的念頭，板著臉道：“大清早有什麼事？”

    “都六點了，年輕人，色字頭上一把刀，要節制啊！走，和老夫晨練去！”

    才六點!

    楊雪哭笑不得，只得跟著陳青龍上山，清風四起，吹在身上略有一絲寒意，卻又格外清新。

    六十歲的陳青龍，依然健步如飛，到了山頂，臉不紅氣不喘，又在楊雪面前賣弄了一套太極拳，騰挪閃展之間，剛柔並濟，給人以渾然天成之感。

    一套拳打完，陳青龍望向楊雪，“怎麼樣？”

    “不怎麼樣！”

    楊雪絲毫不顧忌陳青龍的臉面，不客氣的了一句，看到陳青龍頗不服氣，楊雪上去，手搭在陳青龍手上，“發力！”

    太極推手！

    陳青龍手臂微曲，緩緩而動，驀然發力，將楊雪甩了出去，但楊雪人在空中，如同黏住了他的手臂一般，順勢將他也甩了出去！

    陳青龍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楊雪卻就勢一個空翻，穩穩的落地，笑呵呵的望著陳青龍！

    “老嘍！”

    陳青龍也不著急著起身，沮喪的搖著頭，太極一道，他苦練了四十年，卻比不上楊雪這個半路出家的家夥，陳青龍不得不承認，這世上真的有天才。

    楊雪上前將陳青龍拉起，“老爺子，認命吧！”

    兩人相識之後，幾乎每次見面，陳青龍都會拉著他試一把，同樣的動作，結果無一例外，陳青龍這份執著，讓楊雪由衷的佩服。

    “不認不行啊！”陳青龍含笑指指旁邊的大石，“你要的東西在那下面！”

    “這麼快？”楊雪這才發現大石下壓了一個檔案袋，楊雪將檔案袋抽了出來，“我今天要是不來呢？”

    “那檔案袋就長翅膀飛了！”

    陳青龍轉身離去，山風習習，吹得陳青龍衣袂飄飄，倒有幾分世外高人的味道。

    不過，楊雪更有興趣的，是檔案袋的資料。

    打開檔案袋，首先看到的是吳嫻嫻的資料，在秦山的那段楊雪知道，便直接略過，但看到後面，楊雪的面色卻凝重了起來。

    廣南長和街的德州牛排店，法人居然是吳嫻嫻！

    牛排店的出資人不詳，但吳嫻嫻和項吉元、張光偉均有不同程度的聯系，關系同樣不詳。

    即便楊雪再篤定，對吳嫻嫻的一絲希望也被擊得粉碎，在長和街開一家牛排店，投資至少在五十萬朝上，吳嫻嫻的大哥和父親仍在外面打工，她憑什麼拿得出這五十萬？

    而且，做為牛排店的老板，她又為什麼來做自己的保姆？

    真相浮出水面，吳嫻嫻的背後，不是張光偉，便是項吉元！或者，是兩個人！

    楊雪的心中漸漸生起怒意，不提他幫吳嫻嫻沈冤得雪，至少他一直在刻意的照顧吳嫻嫻，就在昨天看到吳嫻嫻和項吉元之前，楊雪還曾考慮為她找尋工作，可是，她就是這麼報自己的！

    想到自已對吳嫻嫻的信任，哪怕是看到吳嫻嫻和項吉元在一起，楊雪也沒有完全失去對吳嫻嫻的信任，但現在看來，他大錯特錯！

    至於廣南五虎的資料，楊雪根本沒有看，便徑直下山，驅車了省委招待所。

    進入客廳，便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幽香傳入鼻中，洗澡間傳來了嘩嘩流水的聲音，楊雪強迫處靜下心來，在客廳坐下。

    片刻，洗澡間門開，楊雪頭，卻見吳嫻嫻一絲不掛的走了出來，完美無暇的肌膚，高聳入雲的胸部，纖細的小腰活力四射，看到楊雪，吳嫻嫻驚呼一聲，雙手遮住了胸！

    只是，楊雪依然看到平坦的小腹上，水珠滑過那讓無數男人為之銷魂的地方！

    楊雪立刻轉過了頭，吳嫻嫻逃了房中，片刻才穿了件睡衣走了出來，勉強笑道：“大哥，我以為你不在家呢！”

    此時看到那張清純、白裏透紅，似乎吹彈可破的臉龐，清澈的能滴出神的眼眸，楊雪不由得再次疑惑，這樣純凈、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女，可能與項吉元在一起嗎？

    但事實俱在，容不得楊雪不信，楊雪硬下心腸道：“嫻嫻，有件事和你說一下，我要到省委家屬院去住，那裏人多嘴雜，你不方便過去，我打算在錦夢集團給你找個工作，你覺得怎麼樣？”

    吳嫻嫻一楞，但旋即撅起了嘴，“哥，我只想在你身邊，和你在一起！”

    如果沒有看到檔案和昨天的一幕，楊雪或許會心軟，但是此刻，楊雪看到吳嫻嫻的故作嬌憨，心裏只有厭惡：“那好，我實話實說，你堂堂牛排店的老板，做小保姆未免屈材了吧？”

    砰！

    吳嫻嫻手中的梳子滑落在地，她難以置信的望著楊雪，“你都知道了？”

    “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我也不想知道！”

    楊雪重重的一頓，便轉身上了樓，他沒有看到，淚水在吳嫻嫻的眼中滾動，滑落，她無力的蹲了下來，低聲的哽咽，抽泣！

    楊雪冰冷的話語，刀鋒一般的眼神，直刺吳嫻嫻的心田，那一刻，楊雪完全不像昔日哥哥般的楊雪，但是吳嫻嫻知道，她再也無法見到楊雪了！

    站在樓上的窗前，看著吳嫻嫻拉著行李離開，猶自頭望了別墅一眼，楊雪的心沈甸甸的，但他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吳嫻嫻已經不是秦山那個流離失所，無依無靠的少女，她已經是一家牛排店的老板，她有照顧自己的能力。

    楊雪吩咐喬春雷安排人過來換鎖，這才重新拿出檔案袋，開始了解廣南五虎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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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七章 心存歹意

    比起吳嫻嫻，廣南五虎的資料顯然詳盡的多，老大陳虎出生於寧州，自小便加入幫會，爭強鬥狠，因其身強體壯，勇猛過人而被趙大佛收為弟子，習得一身硬氣功，但陳虎貪財好色，倚仗自己是趙大佛的弟子強占幫會弟兄的妻女，後被趙大佛逐出師門。

    一九九五年，陳虎與結拜兄弟黎大慶、洪日輝、林天峰、苗壯壯五人成立虎頭幫，在秦山成立虎頭股份有限公司，主要從事化學藥品、汽車、石油等物品走私，僅用數年時間，虎頭公司便發展壯大，但二零零五年，虎頭公司走私火爆之時突然激流勇退，將公司遷至廣南市，轉型從事娛樂場所，旗下有數家以英皇命名的酒吧、洗浴中心和ＫＴＶ，虎頭幫活動亦低調下來，但與黃林工業區的數家化工廠來往密切，疑為化工廠的幕後老板。

    資料用的是“疑”字，顯然並不確定化工廠與虎頭幫的關系，這與孫興權的說法倒有幾分相似，楊雪掩上資料，不由得心生疑惑，二零零五年，正值走私的高峰，虎頭幫怎麼會激流勇退，轉至廣南從事娛樂行業？

    娛樂行業雖然是暴利行業，但和走私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如果是為了化工廠，倒還能解釋的通，但陳虎既然有意化工廠，又怎麼會假手他人？

    而且從資料上看，陳虎並非工於心計之人，不然也不會怨下強占兄弟妻女這種幫會大忌，但激流勇退，轉行，刻意的低調，又完全不像陳虎這種有勇無謀的莽漢風格，似乎是有人在背後指點陳虎。

    太多的疑點，在楊雪心中縈繞。

    長和街，德州牛排店。

    吳嫻嫻坐在經理室，怔怔的望著望外的長街，無數人來了又去，但是她想看到的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出現。

    也是，那個人怎麼會來？他恐怕現在在恨她！

    幼時的富貴，少女時的艱辛，父兄被騙的無奈，因為高利貸，吳嫻嫻不得不在夾縫中生存，甚至，屈辱的活著。

    她甚至答應那些壞人，幫助他們騙人。

    也是在那一天，她遇到了楊雪。

    吳嫻嫻從來沒有想過，有人能讓那群壞人膽顫心驚，楊雪仿佛童話中的阿拉丁神燈，徹底改變了她的命運。

    高利貸解決，馬早平兄弟落馬，看著那些不可一世，仿佛可以主宰一切的壞人灰飛煙滅，吳嫻嫻充滿了感激，她甚至想過以身體報答楊雪，可惜，楊雪拒絕了。

    但楊雪的拒絕，令吳嫻嫻更加尊敬楊雪，楊雪不是為了她的美色，為了占有她，才去做的這些事情。所以，吳嫻嫻開始努力工作，期待著與楊雪再次相逢。

    也是這個時候，秦山市長項吉元找到了她，出資幫她開了這家牛排店，項吉元告訴她，他是為楊雪的做的，但絕不能讓楊雪知道。

    盡管知道項吉元與楊雪不和，甚至可能居心不良，但吳嫻嫻無法拒絕項吉元開出的條件，幫助她與楊雪重逢，讓她進入楊雪的生活。

    牛排店自有專人打理，吳嫻嫻不需要做什麼，便能獲得巨額的回報，然後，項吉元遵照約定將她送到了楊雪的身邊。

    雖然只是保姆，但能與楊雪朝夕相處，吳嫻嫻便心滿意足。

    可是，一切是如此短暫。

    想起楊雪充滿了不信任、甚至厭惡的眼神，吳嫻嫻便心如刀絞……

    吳嫻嫻暗自垂淚之時，項吉元悄然步入牛排店，看到吳嫻嫻獨自坐在窗前發呆，項吉元招手讓服務員過來，“嫻嫻怎麼了？”

    “不知道，早上回來就這樣，一上午都在發呆！”

    “知道了，去吧！”

    項吉元揮手讓服務員走開，目光落在吳嫻嫻纖細的腰肢上，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絲邪念。

    就在一個小時前，他接到吳嫻嫻要將牛排店還給他的電話，項吉元便知道，吳嫻嫻被楊雪趕出來了，既然如此，他便無須再顧忌什麼……

    幫助吳嫻嫻，不過是項吉元興之所致的一個計劃，楊雪若收了吳嫻嫻，那楊雪便有把柄落在他手中，但若楊雪不收，吳嫻嫻心灰意冷之後，便將成為他的囊中之物……

    走至近前，便有一股清香襲入鼻中，那是少女的體香，是如此的誘惑與迷人，項吉元按捺著心底的沖動，輕輕將手放在吳嫻嫻肩上，刻意的向下滑了一些，“嫻嫻，為什麼要辭職？”

    吳嫻嫻倏的起身，有意無意的閃開了項吉元的手，淡淡的道：“謝謝這段時間項市長對我的照顧，這是牛排店的收入，都在這張卡裏了！”

    吳嫻嫻說著，將一張銀行卡推至了項吉元面前，項吉元饒有興趣的望著卡，面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這就兩清了？”

    “不然呢？”吳嫻嫻擡頭，與項吉元針鋒相對，“項市長還想要什麼？”

    那張臉精致明艷，即使橫眉冷對，依然洋溢著青春的氣息，那胸，那腰，那臀，無不令人向往，項吉元貪婪的看著，面上卻是柔和的笑容，“你的事我知道了，不過沒有必要灰心，沒有了楊雪，你還有項叔叔嘛，項叔叔會照顧你的！”

    “不必了，謝謝項市長的好意！”

    數年苦難的磨礪，令吳嫻嫻學會了應對意外，此刻項吉元心裏想什麼，吳嫻嫻一清二楚，她轉身便想離去。然而，牛排店大門不知何時緊閉，而店內的工作人員則全部不知所蹤！

    吳嫻嫻心中一寒，回頭，看到的卻是項吉元色瞇瞇的眼神，還有得意的大笑：“不必找了，人都被我打發走了，今天放假一天！你就是叫破喉嚨，也沒有人會理的！”

    “你想幹什麼？”

    吳嫻嫻惶恐起來，她終究是女人，在項吉元這樣的老狐貍面前，她如同純潔的小羊一般不堪一擊。

    “你說呢？”項吉元淫笑著，“楊雪都不要你了，你還有什麼可保留的？來，到叔叔這兒來，叔叔保證讓你快樂的像神仙……”

    砰！

    吳嫻嫻慌亂的抓起一個茶杯，向項吉元丟了過去，項吉元猝不及防，被茶杯砸個正著，項吉元一摸，額頭居然被砸出了血，不由得暴跳如雷，“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別他媽不識擡舉！”

    吳嫻嫻抓住機會，順著樓梯跑到了二樓的房間，想將門鎖住，卻被項吉元一腳踹開，看著面目猙獰的項吉元走近，吳嫻嫻絕望了，她一步步後退，項吉元卻步步緊逼，直到將吳嫻嫻逼到墻角，項吉元張開雙臂，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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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八章 拐彎抹角

    退無可退！

    吳嫻嫻靠在了窗上，向窗外望了一眼，二樓並不算高，但窗下卻是一堆廢建築材料，磚塊與水泥中夾雜著鋼筋，跳下去可能會被穿透。

    前面，卻是一匹惡狼。

    看著項吉元近前，一雙胖手伸了過來，吳嫻嫻不再猶豫，縱身一躍，便從窗臺跳了下去，即使是死，她也絕不願讓這混蛋玷汙自己！

    最後的時刻，她的腦海中閃過楊雪的影子，只是這一次，可能是永別……

    項吉元頓時傻了眼，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吳嫻嫻居然如此剛烈！

    “有人跳樓了……”

    “被鋼筋紮了，快打120……”

    焦急而零星的聲音傳來，項吉元不敢到窗臺處看，在確認吳嫻嫻獲救之後，悄然下樓離開……

    省委書記辦公室。

    楊雪、謝明陽坐在沙發上，仰望著居高臨下的劉笑平，三人在討論黃林工業區的案子，劉笑平雖然極為不滿中央派出調查組，但他依然關註著調查組的一舉一動，畢竟，案子的走勢如何，將直接關系到他的政治命運。

    謝明陽也不例外，做為政府負責人，安全是他的份內工作，相比而言，黃林工業區大火對他的影響比劉笑平更大。

    惟有楊雪能穩坐如山，他不分管安全工作，而且與魏文輝關系良好，某種意義上說，劉笑平和謝明陽想與魏文輝溝通，還需要他居中斡旋。

    “楊雪，魏組那邊有進展了沒有？”謝明陽開了口，“你是不是過問一下？”

    魏文輝這兩天極為神秘，幾乎沒與他打過照面，楊雪自然也不清楚調查的進展，“我和調查組溝通過，這邊安排孫興權介入調查，如果有進展，興權同誌應該會及時通知的！”

    聽說孫興權也參與進去，劉笑平和謝明陽明顯松了口氣，在黃林工業區大火之後，令他們擔心的，不僅僅案件的調查，還有楊雪的動向，楊雪如果與調查組聯手，極有可能推動案件走向對他們不利的一面。畢竟，他們如果被高層問責，楊雪將是直接受益人。

    但是，楊雪令孫興權也參與調查，孫興權雖然是前任省委書記賀之光提拔的人，與楊雪算是同出一門，但兩人的關系並不密切，楊雪似乎是用這種安排，來證明自已並無意將水攪渾。

    那麼，劉笑平與謝明陽面臨的壓力就小了許多。

    劉笑平與謝明陽的神情，被楊雪看在眼裏，不由得暗嘆一聲，他並無意參與正省級幹部的角逐，但總有人在猜疑，在提防著他。

    從劉笑平辦公室出來，楊雪剛進電梯，便聽到身後有人叫“楊書記，等等我”，楊雪轉頭一看，是省委秘書長李成全，他拿著一份材料，向楊雪笑道：“楊書記，我正要把這份材料拿給您過目呢，沒想到這裏碰上您！”

    楊雪掃了一眼，是一份普通的簽發文件，原本這是秘書的工作，李成全卻巴巴的跑到省委書記辦公室前等他，為的是和他一起回辦公室，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辦公室哲學，還真是令人無奈。

    哪怕楊雪沒有進入正省的行列，在省政法書記的人選上，依然有著決定性的一票，而作為排名末位、省委書記唯一有決定性因素的省委秘書長，李成全其實就是省委的大管家，一旦省委書記換人，他極有可能被踢至一邊，所以，李成全極力想更進一步，哪怕沒有可能成為政法委書記，成為組織部長或者副省長也是可以的。

    一路與李成全交談著，兩人來到了楊雪的辦公室，楊雪在文件上簽了字，然後向李成全笑道：“李秘書長，這種事秘書來就行了，還勞煩你親自跑一趟？”

    “這不有件事想煩楊書記嗎？”李成全接過文件，卻不忙著走，滿臉堆笑道：“我家大小子今年研究生畢業，剛安排到秦山工作，陳陽書記那邊，還得勞煩楊書記打個招呼，別讓小子闖禍！”

    “瑞景畢業了？說起來我們還是校友呢！好事啊，陳陽白撿了個人材，得讓他請客才行！”

    李成全的大兒子叫李瑞景，京華大學碩士，每每提起，李成全都會眉開眼笑，此刻也不例外，“怎麼能讓陳書記請客呢？這個客我來請，楊書記方便的話，就今天晚上，香山國際怎麼樣？”

    “那就這麼定了！陳陽那邊，我來打招呼！”

    李成全目的達到，滿意而歸，楊雪卻是搖搖頭，李成全的兒子年前就畢了業，安排在秦山工作，李成全若想請陳陽照顧，根本無須他出面，李成全自己給陳陽打個電話就好，即使不打招呼，陳陽看在省委秘書長的面子上，也不可能虧待李瑞景。

    為了請他的客，李成全還真是費盡心機，不過，李成全在廣南省委秘書長的位置上一幹就是五年，也是時候動動了，即使李成全直說出來，楊雪也會給他這個面子。

    不過，李成全的未來如何，輪不到楊雪去考慮，楊雪現下的工作中心，還是黃林工業區大火的調查，現在焦點集中在他身上，楊雪必須保證調查的質量，以免令劉笑平與謝明陽產生誤會。

    喬春雷聯系孫興權，卻得到一個意外的消息，孫興權去省委向劉笑平匯報工作了，顯然，劉笑平也在關心調查結果。

    一個小時以後，孫興權方才從省委回來，將調查結果擺在了楊雪面前，楊雪有些意外，笑道：“效率挺高嘛，才過去了兩天，你們就調查出結果了！”

    “下面確實挺辛苦的，有幾位同誌兩天兩夜都沒有休息，才形成了這份材料！剛才在向劉書記匯報時，劉書記還要我獎勵這幾位同誌呢！”

    楊雪沒有言語，只是翻看著材料，孫興權話裏話外的意思，無非是告訴他，劉笑平已經見過他，並看過這份材料，並給予調查結果高度評價。

    楊雪不喜歡這一套，原本直來直去的事，卻非得拐彎抹角，把原本簡單的事情復雜化，李成全如此，孫興權也如此，機關的工作效率可想而知。

    零五年，黃林工業區成立，付海山投資六百萬元，在黃林工業區建起了海山化工廠，主要生產苯類國際上缺乏的化工原料，此後，工業區又先後建成了九家化工廠，出資人各不相同，但據其中幾家化工廠的老板交待，幕後老板均為付海山，由於產品工藝落後，對汙染和安保工作不重視，對工業區周邊造成了極大的汙染，期間曾發生過數次火災，但均因為發現及時，滅火措施到位，並未釀成重災。

    二零零九年四月十日晚八點三十二分，工業區發生爆炸，經多方走訪、排查與鑒定，可以確定爆炸始發地為海山化工廠，而且據生還的海山化工廠當晚值班門衛透露，在爆炸前兩個小時，極少出入化工廠的付海山曾進入化工廠倉庫，並隨此撤走了部分管理人員，隨後海山化工廠爆炸，火災造成了其他化工廠連環爆炸，當晚十家化工廠都在加班，車間工人全部遇難，爆炸發生後，付海山下落不明，廣南省公安廳已經據此將付海山列入通緝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