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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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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5 04:29:30
第十四卷:大行 第十二章 叛

中州城是世間第一大雄城,一共有十九處城門樓。

其中十二處是平時尋常車馬進出,兩外七處,是應急疏通,朝堂機務、軍隊進出所用。

若是平時這十二處尋常車馬進出的城門樓只要有一兩處關閉,便不知道有多少商旅車隊會怒罵連聲,因為繞路出行,恐怕會至少耽誤一天的行程,然而此刻,這些城門樓全部關閉,積壓著的商隊,不管是小商行的,還是在雲秦數一數二的大商行的商隊,卻根本沒有人出聲。

隨著越來越多的中州衛不停進入城巷道間,所有積壓在城門內的人們,心情都越來越緊張,紛紛想即便是上次皇城對付江家和鐘家,都沒有這麼多中州軍進入中州城,眼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樣的大事?

……

“出什麼事了?”

中州城主道上的一間茶樓上,許多人都已經湊到了茶樓的欄邊。

金屬的震鳴聲由遠及近,一列身上銀甲閃閃發光的中州衛沿著這條主道,從他們的眼皮底下走過。這列中州衛面容的冰冷肅殺,讓這些茶客面面相覷。

“又來了!”

一名年輕人失聲叫喊了起來。

順著他手指望去,只見遠處的街巷之中,又有一面銀光閃動,又有一支中州衛,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之中。

只是盞茶的工夫,已經有三批中州衛出現在這一片區域之中。

十幾處城關附近的驚恐和緊張,開始朝著中州城內裡擴散。

隨著時間的推移,幾乎全城的人,都可以隱隱聽得到或遠或近的中州衛行進時的腳步聲和馬蹄聲。

這聲音十分整齊,以至於顯得十分平靜,但這種平靜的推進,卻使得整個中州城都開始陷入一種未知的恐懼和茫然之中。

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但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必將是中州城有史以來的最大變故。

很多人開始發現,所有這些中州軍行進的方向,都是朝著中州皇城,朝著皇宮而行。

“咚!咚!咚!”

在接近正午之時,中州城所有角樓裡的大鼓,發出了緩慢、沉悶而震人心魄的鼓聲。

涼沁沁的威嚴皇宮裡早已亂成了一團。

這些最接近天子和最高權貴的人們,對於陰謀和動盪的氣息天生分外的敏感,許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文玄樞告天伐罪的消息,然而僅憑一絲猜測便已經隱隱知道發生了什麼。許多嬪妃的宮裡隱隱傳出哭泣的聲音。

宮門都已經關閉了,皇城的城樓很高,然而比起中州城的外城和內城的城牆,卻要矮上許多。

這樣的城牆,能夠抵擋得住外面的那麼多中州軍麼?

然而在滿城的銀甲逼近死甕一樣的皇城,皇宮裡到處都是隱隱的哭聲和慌亂的腳步聲時,雲秦皇帝長孫錦瑟卻是平靜的坐在御書房裡。

他冷漠威嚴的臉上,似乎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放鬆解脫之意。似乎他一直等待著的事情,終於到了一樣。

隨著他抬起的手落下,御書房門口垂首等待著的數名雲秦官員躬身退行離開。

殿宇迴廊裡,一些宮女和嬪妃從門窗的縫隙之中看到,出現許多之前沒有見過,身穿淡黃侍官服的人,這些人手裡提著寒光閃閃的刀劍,不是朝著外面的皇宮城牆,而是快速穿行在殿閣樓宇之中。

有兵刃相交和鮮血噴灑的聲音傳來,這些人開始殺人,開始在皇城內裡殺人。

……

許箴言站在皇城的陰影裡。

他身前的刑司差官們在皇城外的鼓聲和皇城內裡的殺聲裡面色慘白,雙手都在不停的發抖。

他的面色也很白,只是面上的平靜卻使得他的臉上好像鍍著一層白瓷般的光澤一般,即便他並不算是個強大的修行者,在此時也顯得分外強大。

兩台原本用來救火的水龍車已經運到了天牢門口。

在數名刑司人員的合力轉動絞盤之下,轟隆一聲,沉重的鐵閘門落了下來,激起了一蓬塵土。

天牢的兩扇大門也全部關閉了。

一些水牢原本用於排水的排水口,也全部被用亂石和油布堵塞住。

兩架水龍車開始運作,不停的將水流沿著天牢的兩個通氣孔貫入。

讓所有在場的刑司官員的臉色更加慘白的是,隨著水流的不斷湧入,死寂的天牢之中,傳出了無數蓬蓬的巨響聲。

這聲音,是鐵索、巨石、手掌包裹他們其他想像不出的器具砸在千鈞鐵閘上的聲音。

就像一頭頭恐怖的蠻牛,在不停的撞擊著極厚的鐵牆。

尤其是那種肉掌、拳頭狠狠敲擊在鐵閘上,發出的恐怖聲響,更是讓這些刑司官員渾身的毛細孔都在不停的流淌出冷意。

天牢裡的犯人之中,的確是修行者占大多數,然而無論是鐐銬還是藥物,或者其它刑具,都應該讓這些犯人只能老老實實的呆在自己的牢房之中,不可能衝出來,更不可能在鐵閘面前還有這種恐怖的戰力。

此時的聲音,只能說明這天牢裡已經被人早就做了手腳。若是他們這些人下去殺死這些犯人,或者這些犯人衝出的話,那他們就會像被丟入狼群的小白兔一樣,被撕成碎片。

許箴言冷冷的聽著那一聲聲垂死掙扎的轟然巨響聲。

這些刑司官員根本不知道這天牢裡被人做了什麼樣的安排,但他卻是十分清楚。

而且他十分清楚,在這鼓聲三巡之時,他便要安排這些天牢裡的人衝出來,指引他們讓他們出現在此刻要在的地方。

天牢,是皇宮裡配合外面中州軍,裡應外合,砍出的第一把刀子。

然而許箴言卻直接折斷了這把刀子。

所以在這場中州城的告天伐罪之戰裡,他便成了第一個叛卒。

文玄樞信任他,不是信任他的忠誠,而是信任他的野心和冷酷。

因為許箴言可以為了權力和野心,甚至殺死自己的父親許天望。

他可以比皇帝給許箴言更多的權力…而且皇帝這樣的人,誰都看得很清楚,即便是九道帷幕,都不能容忍,更不可能出現比九道帷幕中權勢更大的人物。

雞要吃米,狼要吃肉。

像許箴言這樣的人,必定會選擇吃肉,這是天性。

然而這世間有太多的變化,本該肯定站在文玄樞一邊的許箴言,在這場大戰,在無數個這樣的陰影角樓的陰謀裡,他卻成了第一個反叛文玄樞的叛卒。

……

中州城裡鼓響三停後,正武司巡察使洪六度面色沉重的走到了司衙門口。

洪六度雖官階正二品,在整個中州城中平時並不算特別高位的人物,但此時,整個中州城裡,唯有他一支平日裡配合刑司的巡察軍是不屬於中州軍管制,巡察軍本身零散分落於中州城各區,配合一些其餘各司的人,也能進行許多巷戰,對中州軍造成很大的影響。所以此時他的地位,在整個中州城裡,便顯得尤為重要起來。

便在十數個呼吸之後,腳步聲如雷而至,身穿中州衛統領銀甲的狄愁飛和大批銀甲軍士如潮水般行來,湧到他的面前。

洪六度臉色微白,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狄愁飛平和的看著他,問道:“文首輔令我來問洪大人,洪大人此刻想好了沒有?”

洪六度微垂下頭,點了點頭:“臣之巡察軍,願聽文首輔調遣。”

說出這一句話時,他的鼻梁微酸,幾近落淚。

他心中想著自己實在是迫不得已,自己的三個兒子,全部都在中州軍中,且自己的官印,在夜間被竊,等到今日日出大變,他發現之時,一些命令已經用他的名義發了下去,許多地方的巡察軍甚至已經在搜捕一些忠於聖上的刑司和正武司低階官員。

在這樣的大亂之中,恐怕沒有人會聽自己辯解,皇帝一方肯定會認為自己已經倒向了文玄樞。

所以他只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若是文玄樞能勝,自己和三個兒子,還會有條活路。

而從目前的情形來看,文玄樞沒有任何道理不勝。

在先前對付江家和鐘家時,文玄樞已經乘勢對著中州軍尤其是城門守軍進行了一次大清洗,現在中州軍幾乎已經全部都在文玄樞的徹底掌握之中。

南陵行省戰事劇烈,中州城中的那些聖師們,在江家和鐘家之亂後,大多都已經在南陵行省戰鬥。

從南陵行省到中州城這一條線路上,那些省份的後備軍,地方軍,重心都徹底集中在南陵行省,根本沒有任何軍隊會來得及趕回來威脅到中州軍…所以別說會有軍隊能夠及時趕到對皇宮增援,恐怕在這場討伐之戰結束後十餘天,都未必能夠有和中州軍相提並論,數量級接近的軍隊,能夠趕到中州軍的邊緣駐守地帶。

還有什麼能夠阻止聖上的退位?

向文玄樞屈服的洪六度,滿懷悲慼的想著,他只是想不明白,聖上雖然這些年的確太過激進,甚至瘋狂,但絶對不是愚蠢之人,他難道會對文玄樞徹底放心,放心讓文玄樞對整個中州軍換血,都不做防備?怎麼會反而讓文玄樞動手在前?

狄愁飛讓身後的部屬上前簽署一些文書和軍令,他轉身,默然的看著皇城的方向,看著真龍山的方向,心想此刻在這種城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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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大行 第十三章 父子

天麒大道,只是中州城八橫八縱十六條主道之中的其中之一。

然而此時,這條街道卻是成了中州城中份量最重的一條街道。

因為文玄樞的車駕,此時正行進在這條街道上。

他乘坐的只是普通的車馬,然而此刻整個中州城流淌著耀眼的銀光,他身後的一些馬車裡,還震盪著一些強大的氣息,所以此刻的中州城裡,還有誰敢阻?

然而卻又有人敢阻。

一名身穿黑衣的長發年輕人站在這條大道的正中,正對著文玄樞的車駕。

他是文軒宇。

他和林夕、高亞楠一樣,是這一代青鸞學生的「天選」。

尤其隨著雲秦皇帝和青鸞學院之間的決裂,青鸞學院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恢復大試,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次出現天選學生。

這名面目和文玄樞有七八分相像,但更為俊美,瘦削一些的年輕人,自然在整個雲秦而言都是極其優秀的,只是因為和林夕生在同一個時代,被林夕遮了鋒芒,再加上他平時行事十分低調,所以他的名字在這兩年間都甚至有些被人遺忘的趨勢。

然而他一直在朝堂之中任職,許多人都知道,他在中州城中…正因為他在中州城中,又是文玄樞的兒子,所以此時他的名字,便已經被許多人再次提及。

……

文玄樞遠遠的看著和自己年輕時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兒子,微微的嘆了口氣。

然後他朝著身旁一名中州衛的將領點了點頭。

那些身穿銀甲的軍人和​​車隊依舊不停的前進,只是在接近文軒宇的時候,銀潮朝著兩邊分開,誰也不去幹擾這名站在正中的首輔之子。

文玄樞的車駕在文軒宇的面前停了下來。

其餘的車駕繼續前行。

文軒宇走上了文玄樞的馬車。

用一種深沉且溺愛的目光看著他的文玄樞微微的一怔,眉頭微微蹙起。

原本他覺得自己瞭解自己兒子的一切,哪怕文軒宇站在這條街道的正中,然而文軒宇只是這樣一個動作,便讓他覺得自己已經開始不能真正瞭解自己的兒子。

「你可以繼續走。」

文軒宇這名近年來實際修行的速度比絕大多數青鸞學生要快,但卻有些慢慢淡出所有云秦人視線的年輕人,看著自己的父親,平靜的說道。

文玄樞眼睛微瞇,卻不多說,手指在身前車廂上輕敲了一記。

馬車繼續前行。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文軒宇直接在車頭上坐了下來,面對著文玄樞,背對著馬匹,黑色長發隨著馬車的顛簸而在身後冷寂的飄灑。

「我以為你第一句會問,你為什麼這麼做。」文玄樞看著他,笑了起來。

文軒宇冷淡的說道:「有區別麼?」

「知子莫若父。」文玄樞微笑道:「我既然這麼問,當然有區別。」

「不管有沒有區別。」文軒宇怒聲道:「我只想你回答我的問題。」

「因為告不告訴你,已經沒有什麼區別。」文玄樞搖了搖頭,感慨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因為今日之事,甚至在你懂事之前,便已經開始,一條沒有後路的路,便只有不停的往前走下去。」

文軒宇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你應該早些告訴我這些事情。」

文玄樞搖了搖頭,「我比這世上任何人更瞭解你,你必定會設法阻止我這麼做,在木已成舟之前,你或許會嘗試著做很多的事情,我不提前告訴你,便是不想你做出什麼傻事。」

文軒宇再次沉默。

文玄樞看著他,感嘆道:「我之所以選擇送你去青鸞學院,便是想讓你接受些青鸞學院的思想,便是為了今後你面對這樣的事情時,能夠容易接受些…我知道你一向忠君愛國,恨不得在前線死戰,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的皇帝,真值得為他這麼做,這樣的皇帝,難道不應該反麼?」
「你誤解了我的意思。」

文軒宇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我說你應該早些告訴我這些事情,是你應該信任我,畢竟我是你的兒子。」

文玄樞皺了皺眉頭,他此刻的確有些不明白自己兒子的意思。

「若是你告訴了我,我或許可以讓你變得更加耐心,或許我們可以等待更好的機會。」文軒宇看著他,沉聲道:「現在軍方無人可阻中州軍,這看起來的確是最好的機會…然而即便是勝了,雲秦會怎麼樣?南陵前線更加得不到支持,將會怎麼樣?會有多少雲秦人因之死去。即便父親您勝了,您又何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文玄樞抬起頭來。

他的心頭微顫。

即便是在秋祭告天之時,他的心情也沒有太大的波動,因為他所做的事情,只是射出去的一枝箭,根本沒有任何迴轉的可能,然而此時,自己兒子的態度,卻是讓他的心情無法平靜。他看著自己的這個兒子,面容微僵,然後卻是笑了起來,極其欣慰的笑了起來。 「原來你真的長大了,我真的沒有認識到你身上的一些改變。」他認真的,歉然的對著文軒宇說道。

「或許殺死皇帝,今後雲秦的確能夠好許多…在一切沒有迴旋餘地的情況下,即便和您站在一邊,會負雲秦天下人,但您畢竟是我的父親,我不能負自己的父親。」文軒宇微微躬身:「這條路,我會和父親一起走下去。只希望若是父親能勝,今後能不負雲秦。」

文玄樞深吸了一口氣。

在這秋光裡,他伸出了手,落在了文軒宇的肩膀上。

他感覺出來,文軒宇的肩膀不再像他想像中和印像中的那麼單薄。

「你走吧。」

他深深的看著這個像極了自己年輕時的孩子,緩聲道。

文軒宇霍然抬頭,已經冷靜的面容瞬間變得僵硬起來。

「你此時越是不反對我,便越是要離開。」

文玄樞看著遠處皇宮頂上反射的淡淡金光,輕聲道:「你現在還年輕,有些道理,即便你懂,也未必能夠理解得深刻。人的一生中,眼中所見的同樣事物,都會在不經意間產生很大的變化。我自認為自己一直是很有野心的人,所以在居留氏的女子和我下了一盤棋之後,我便義無反顧的走上了這條路。然而在這條路上走得越久,卻越是覺得自己當時的野心淺薄得可笑…就如此刻,恐怕一名市井人物來看著中州軍和皇城的話,就會覺得五千中州軍就可以將皇宮湮滅,但越是走到這中州城的最頂端,便越是覺得恐懼,越是覺得自己當時怎麼會選擇走這樣的一條路,自己的信心基於何來?」

「皇帝一直不發動,在等著我發動,肯定有什麼後手。雖然人力畢竟有窮盡之時,張院長那樣的人物,都無法避免跟隨著自己的親友在墜星陵中死去。沒有道理一座孤零零的皇城,能夠抵擋得住這樣的大軍。但不到最後揭曉之時,我始終沒有必勝的信心。」文玄樞看著文軒宇,充滿真正的慈愛道:「所以我要你離開,若是最終勝了,你自然還可以回到中州城。但若是我敗了,我們之間,至少你還能夠活下來。陪著我在中州城一起死去,這是毫無意義的事。你母親去世之後,我沒有再娶,但畢竟有了一個你這樣讓我驕傲的兒子…你至少也要為文家留個後吧?」

在之前的所有談話之中,即便是面對君臣、大義之論,文軒宇都是極其的冷靜,然而此刻聽到文玄樞這最後只是父親交待兒子的話語,他卻是再也無法平靜,眼中瞬間模糊。

「去十三城門樓出城,你舅舅在那裡,是出城最為安全的地方。應該沒有人能夠阻止你離開中州。」文玄樞拍了拍他的後背,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若是還能出現些意外,連你舅舅都無法保證你安全離開,那你便戰死吧…我不想面對敵人拿你來要挾我的那種時刻。」

「去吧!」

輕聲的在文軒宇的耳畔吐出這兩個字之後,文玄樞發出了一聲暴喝。

「你這逆子,竟敢逆父!」

他溫和的手中瞬間湧出恐怖的氣息,之前溫和父親的手,化成了重鎚,狠狠的衝擊在文軒宇的身上。

文軒宇的身體像一捆柴草般被高高拋起,越過數間店舖,撞破一間屋頂,墜落下去。

文玄樞看著自己兒子墜落的地方一眼,在心中和自己的兒子告別,希望文軒宇會一切順利的遠離中州城。

人生如戲亦如夢。

在這種時刻,這名云秦的梟雄心中卻是有些苦笑,他此時才明白,許多野心和慾望,很多時候只是來自於人生某個階段的不成熟想法。

人的一生,總有越過了一座山頭,便想再越過一座高山去看看的想法。

哪怕越過了這座高山之後,發現或許還不如先前一座山的風景好。

但不管怎麼說,這才是真的人生。

這樣的人生才精彩。

所以文玄樞此刻並不後悔,他只想翻過皇宮,翻過這座不可一世的真龍山看看。

……

就在文玄樞解除了心中的唯一羈絆,目光重新往向前方的大道時,銀色潮水的中州軍,已經開始進攻。

第一輪箭雨,已經帶著刺耳的嘯鳴,落入皇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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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大行 第十四章 秘密武器

數場秋雨過後,秋意分外的濃烈,窗外的黃葉飄落於黑瓦白牆的如畫般院落之間。

林夕伸手輕撫自己的胸口,用力的咳了數聲,咳出了些黑紅色的血沫之後,重重的喘息了數聲,然後緩緩坐回床上,開始用魂力震盪著自己的身體。

從東景陵到墜星陵,他的每一個命令都牽涉著許多人的生死,他的命令,甚至讓許多雲秦軍人在他的面前死去,而且這一場大戰的後方,還有數省的百姓…再到最後見到花寂月,他所受的壓力,比湛台淺唐還要直接,還要沉重百倍。

期間種種最真實的痛苦和心神衝擊,極度的疲憊,讓他的魂力修為有了不少的增進,且他現在的資質已經不是“林二”,而是“林三”,這便使得他到達聖師的時間,可能能節省數年的時光。但他最後救花寂月時,相當於用自己的身體幫花寂月擋了許多刀,所以他傷得也十分沉重,一歇下來,甚至有舉步維艱之感。

雖說顧雲靜已經送了軍中最好的藥物過來,但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很清楚,此刻最多有平時的六七分實力,可能至少要一個月左右的休養,才能和人正常的交手。

有輕柔的腳步聲響起。

林夕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看向門口。

“林夕?”

一聲輕柔的聲音響起,卻是秦惜月的聲音。

“請進吧,我現在又變成個病號,就厚著臉皮不起來給你開門了。”林夕微微一笑,說道。

吱呀一聲,身穿一件普通青布衫的秦惜月推門走了進來,微微一笑,道:“需要這麼客氣麼?”

林夕微微一愣。

秦惜月奇怪的看了看林夕,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怎麼?”

“沒什麼。”林夕醒悟過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先前一直看慣了你穿甲衣的樣子,現在陡然看你穿普通的衣衫,一時有些不習慣了。”

“那是不是我要回去換身甲衣來再和你說話?”秦惜月瞪了林夕一眼,滿不在意的樣子,但臉上卻是某名的有了些緋紅。

林夕笑了笑,說道:“我又不要和你打仗,換甲衣做什麼,再說了,就是好看我才有點發愣的,穿成這樣挺好。”

“林夕,你還真是敢說。”秦惜月搖了搖頭,在林夕身前左側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幸虧我們都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若是換了別人,肯定以為你是三心二意的登徒子,口無遮攔。”

林夕看著這名面目精緻到了極點,只能用美來形容的女子,笑了笑,“說實話難道也不行麼?”

“油嘴滑舌。”秦惜月看著林夕,不知道為什麼,此刻這座城裡的人看著林夕,大多都是用看著高不可攀的高山般的敬畏眼神看林夕,然而她看林夕,卻是心中柔軟,有莫名的憐惜。因為其餘的人都只看到了林夕的強大,看到了林夕總是能在關鍵時刻下達最正確的命令,總是能夠解決最強大的對手。然而只有她們,才見過林夕在青鸞學院時的弱小、狼狽,才見過林夕在碧落陵裡的悲傷無助。在她的眼裡,林夕也是一個普通人,分外的真實。

在這個風雨飄搖的秋裡,她看著林夕,想著發生過的事情,腦海裡的林夕,就像一隻力量有限,卻背著比自己身體重許多倍的東西前行的螞蟻。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情?”秦惜月將一縷髮絲夾到耳後,輕聲說道。

林夕又是微微發呆。

秦惜月的這個動作自然極美,但他此刻卻是又不自然的想到了安可依,因為安可依也一直習慣性的做這樣的動作。

“又怎麼了?”秦惜月心中微惱,耳廓卻有些微微的發燙,不知道今日林夕為什麼這麼古怪。

“安老師也經常做你剛才的動作。”林夕看著她,輕聲道:“不知道算不算所謂的戰爭後遺症,在東景陵我曾經以為我會守不住那座城,死在那座城裡,最終活下來之後,我總是覺得和你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應該珍惜。”

秦惜月的眉頭微微蹙起,惱羞盡去,心中卻是沉重了幾分。

“其實在碧落陵回到青鸞學院之後,我們每個人也都一直覺得都是自己太弱,幫不上什麼忙。”她微垂下頭,莫名想到了跳崖的蒙白。

“不說這些了。”林夕笑了笑,看著秦惜月,道:“其實我這次找你,是想問問張平…先前戰事緊張,都沒有什麼閒暇,現在別人的消息都有,唯獨沒有他的消息…我懷疑他也和花寂月一樣,去大莽做了潛隱。我問過花寂月,她卻也不知道,只說張平離開青鸞學院前一天,好像去找過你,我便想問問你,知不知道他的消息。”

“他在青鸞學院一共和我見過兩次面,都是在試煉山谷外面。”秦惜月疑惑的看著林夕,“他離開前去找過我麼?我沒有見過他啊。”

林夕愣了愣,然後看著秦惜月,苦笑了一下。

秦惜月也蹙了蹙眉頭,知道只有一個可能,張平去找過她,但最終卻還是沒有和她見面。

林夕嘆了口氣,道:“算了,有機會問夏副院長再說。”

這一句話出口,他卻是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秦惜月看著林夕咳得喘不過氣的樣子,不自覺的伸出了手,就要拍拍他的背,然而伸出了手之後,卻是又輕垂了下來。

林夕的咳嗽聲漸小,呼吸再度平順下來。

“你的傷到底怎麼樣?”秦惜月看著他,問道。

林夕笑了笑,道:“咳著咳著就習慣了,反正也不會咳出塊肝啊肺啊出來。”

“沒個正經。”秦惜月微惱,很快卻是又沉默了下來,“文玄樞和皇帝之爭,你覺得誰能勝出?”

林夕也認真了起來,輕聲道:“這不好說…從表面上來看,光是中州軍就能將皇帝淹死。但就如煉獄山一直將聞人蒼月當劍使一樣,皇帝也一直將文玄樞當劍使,用來對付那些元老,他雖然瘋了點,但他或許比我們還要聰明點,所以他手裡肯定有些沒有展現出來的力量。所以這次,終究還是看雙方沒有展現出來的力量更為強大一些。”

“就看誰的秘密武器更多。”秦惜月點了點頭,“但不管誰勝誰負,對中州,對整個雲秦都會沒有好處。”

“所以現在我都甚至懶得去想中州將會發生,或者已經發生的事。”林夕也點了點頭,看著窗外的秋風中的墜星陵,“我考慮的是我們這邊的事…如果接下來的冬季,這邊得到不到充足的糧草和軍械供應,情況也會變得很糟糕。”

秦惜月眉頭也深深的皺了起來,她順著林夕的目光看出去,看到許多屋簷上的荒草,她忍不住想著…林夕既然考慮這樣的事情,便是想要解決這樣的事情,只是這樣困難的事情,他又能做到麼?

她此時沒有想到的是。林夕在心中憂愁的考慮著的,還有更嚴重的事情。

林夕在此刻想著,無論是皇帝和文玄樞哪個勝利,顧雲靜此刻都是雲秦最舉足輕重的存在…甚至換句話說,顧雲靜甚至擁有和皇帝、文玄樞抗衡的力量也不一定。

文玄樞勝了,自然要和顧雲靜一戰,顧雲靜這裡到時便是腹背受敵。

皇帝勝了,皇帝連那九名元老也容不得,等到邊關平定,他又會容得力量對比到時候顯得比九老還要強大的顧雲靜麼?

這才是他在雲秦帝國的這個秋裡,真正最為擔心的事情。

……

……

全部身穿銀鎧的中州軍,在整個雲秦而言,或許相對於碧落和龍蛇邊軍,算不上是最會戰鬥和最強的軍隊,但絶對是裝備最好的軍隊。

無數的箭矢在嘶鳴中墜落在雲秦皇宮的金黃色屋瓦上。

一枝枝巨大的弩箭和刃片,狠狠的砸在皇宮內裡的牆上。

銀潮般的中州軍並沒有第一時間用人去衝鋒,只是利用軍械的力量,將森冷的金屬盡情的灑落在雲秦帝國最為威嚴的地方。

金黃色的屋瓦上出現了無數的孔洞,飛檐上精美的雕刻和吊著的青銅檐獸紛紛破損,牆體上也出現了無數洞窟,有些宮殿甚至倒塌了半邊。

世間最為富麗堂皇的皇宮在肆虐中呻吟,毀壞。

對於很多在宮裡呆了許多年的人而言,這種景象就像是家中最精美的古董花瓶被人一個個打碎一樣,一般的感覺,令人心痛到了極點。

然而在皇宮深處的御書房裡,透過打開的門戶看著流瀑一般的金屬洪流,看著匯聚著數代雲秦傑出匠人心血的殿宇損毀得不成樣子,雲秦皇帝卻是沒有任何心痛的神情,他只是平靜的看著如燃燒般冒著煙塵的殿宇,帶著一些快意,輕聲自語道:“破吧….都打破了,才能造就新的…”

在這種變態般的無人聽見的自語之中,他對著等待在他御書房外的數名將領做了個手勢,發出了一個命令,砸出了他手中的第一件秘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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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5 04:30:32
第十四卷:大行 第十五章 第一個變數

一名身穿銀甲的中州衛校官在指揮著數十名軍士極有效率的利用數架刃車,將一片片旋轉的巨刃砸入到皇宮的宮牆之後。

此時皇宮的宮牆已經出現了數處破口,然而依舊沒有任何一支中州軍發動衝鋒。

所有的中州軍只是繼續不停的施射、繼續不停的使用弩車、刃車,盡情的朝著皇宮內裡宣洩著金屬風暴。

在不發動衝鋒,逼迫皇宮內裡的守衛出來戰鬥時,這種箭雨和軍械的攻擊殺傷是有限的,然而這卻是能夠表明一種態度…中州軍完全可以用這種方式,一點點推進,將整個皇宮吃掉。

雲秦的大多數制式軍需工坊,本身就在中州城的幾個陵衛之中。

此刻皇宮已經成為中州城中的一座孤島,所有這些工坊自然全部落入了中州衛的掌控之中。

所以誇張一點而言,這些工坊剛剛製造出來的箭矢、弩箭,都甚至能夠馬上運送到中州城,飛入皇宮之中。

平時工司的庫房、軍需庫、甚至這些大型軍械工坊本身的庫房之中,都有大量的精鋼等原材料,足以讓這些工坊維持很多時日的不間斷出產。換句話說,中州軍在中州城裡,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甚至有用之不竭的箭矢、弩箭。

這些工坊裡生產出來的東西,會像流水一樣送到中州軍手裡,然後被中州軍變成無情的鐵流,絲毫不怕浪費的射入皇宮裡。

雲秦皇宮畢竟是對於一般雲秦軍人而言最為威嚴,最為敬畏的存在,和這樣的地方對敵,這樣麻木的操作軍械,會讓他們的心裡更加容易接受…而當你能肆無忌憚的對你平時最敬畏的東西狂轟亂射很長時間後,這種敬畏自然也會不自覺的消隱下去。

此時這種中州衛校官的心情便已經有些麻木,他已經漸漸不自覺的覺得,這和平時的戰鬥也沒有什麼區別。

然而就在此時,他陡然聽到了一絲異樣的金鐵雜音。

這種來自於他身旁的數輛刃車之中的聲音不能引起一般軍士的任何注意力,然而對這種刃車已經使用了很多年的他而言,這種聲音是極其異常的。

“停!”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發出了命令。

然而就在他發出命令的瞬間,他的胸口便已經噴出了數股血柱。

隨著他的大喝聲,他胸肺之間發出了空氣和鮮血噴射的絲絲聲。

數片剛剛飛離刃車的刃片在此時炸裂了開來,其中兩輛刃車的前端某塊蓋板,也陡然在震顫中碎裂。

金屬碎片在空中激射飛舞,穿透著周圍一名名軍士,包括他的身體。

無數悶哼慘嚎聲在這一瞬間響起。

同一時間,許多軍械本身的某塊蓋板,或者某個機構,如同爆炸手雷的彈片一般飛濺,在中州軍的前沿造成了一片驚人的殺傷。

一名中州衛的校尉捂著自己流血的脖子,臉色鐵青。

所有出問題的軍械都是旋刃車和穿山弩車…在無數金屬碎片濺射出來的一瞬間,他第一時間感到震驚和不解,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刃車和弩車同時出現問題。但在下一瞬間,他從牙縫裡面便已經擠出了兩個字:“容家!”

雲秦的所有制式刃車和弩車,耐久性和安全性早就經過了很長年月的檢驗。一輛兩輛出現問題,還可以歸結為保養或者操作上面出了問題,但這麼多數量的同種軍械幾乎同時出問題,便只有可能是被人做了手腳,而且只有可能是被極其熟悉這兩種軍械的高級匠師做了手腳!

然而即便一些匠師有心做手腳,也不可能能夠對這麼多數量的軍械做手腳!

整個中州城裡,能夠做到這樣事情的,唯有容家!

在所有先前那九個鼎足般的門閥裡面,也唯有容家一直沒有明確的表明自己的態度。在接下來皇帝撤除那九道重重帷幕之後,容家也似乎在中州城裡銷聲匿跡了一樣,然而今日,容家卻是以這樣的方式,徹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容家是完全堅定的站在皇帝一方的!

即便那些工坊被中州衛控制了,所有軍械都在軍方的監察下生產運送,然而容家竟然依舊能夠完成這樣的事情!

……

在這些軍械驟然爆發的金屬風暴中,前沿的中州衛幾乎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齊刷刷的倒下,所有站立在軍械間的軍士,唯有少數還能和這名幸運的校尉一樣站立著。

很多後方的中州衛開始秫秫發抖。

因為和死傷相比,讓他們更加畏懼的是這樣的死傷後面代表的力量。或者說,在之前的盡情宣洩鐵流下,一些消失的恐懼又重新回到了他們的體內,而且變得更為強大。

文玄樞的車架已經和平時參加朝會一般,來到了皇城的中軸線上。

他的車簾始終是掀開的,這樣中軸線上很多中州衛的軍士能夠看到他,而他也能看到沐浴在戰火中的皇城和中軸線上緊閉著的皇宮宮門。

他此刻自然也見到了這樣的變故,也見到了這樣的死傷,然而他的臉色卻是依舊十分平靜。

雖然考慮不到容家的正式出現是以這種方式開場,但容家的出現,卻早已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以開始了。”

他只是平靜的對著身旁的一名中州衛將領發出了命令。

他身旁這名冷峻的中州衛將領深吸了一口氣,發出了一聲厲喝:“攻!”

就如一聲巨雷在空中炸響。

咚的一聲,最後列的戰鼓敲響,四面八方城門樓上的戰鼓也同時敲響,整個中州城的空氣,都似乎在震動著。

一聲聲急劇的厲喝聲在四面八方的中州軍中炸響。

剛剛湧起的恐懼情緒被這些鼓聲遏制,所有的中州軍如條件反射般邁動步伐,越跑越快,朝著前方的皇宮城牆湧去。

密集如雨點的馬蹄聲響起。

數列戰馬拖著城中的撞車衝向了各處宮門。

沉重的宮門在如巨船相撞的沉悶轟響聲中急速的變形。

……

轟!

皇宮中軸線上的正宮門在一陣顫抖中轟然倒塌,沉重至極的宮門倒塌時湧起的氣流和聲浪,甚至讓數匹最前方的戰馬猛然摔倒在地。

許多中州衛的銀甲將領眉頭在這一瞬間深深皺起。

他們的視線之中,竟然沒有什麼多餘的防禦工事,一片坦途,倒塌的宮門後方,是佈滿龍紋的金色巨磚路,一直延伸向金鑾大殿。

數十名中州衛帶著茫然和恐懼衝過倒塌的宮門,衝入了足以讓九輛黑金馬車並行的中軸大道上。

當他們的腳踏在金色的地面上時,他們變得更茫然和更恐懼。

這是他們之前一生都不可能踏入的地方,這種莫名的情緒,讓他們奔跑的速度在茫然和恐懼之中變得莫名的越來越快。

直到奔出了數十步,這最先衝入的中州衛銀甲軍士,才開始意識到,他們的前行太過輕易了,竟然根本沒有遇到絲毫的抵抗。

他們陡然停了下來。

因為這時他們腳下的金色大道開始像地震一樣顫抖。

無數重物敲擊地面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他們不禁迴首往後看去,然後他們看到了充斥視線的密密麻麻的白色重鎧,渾身纏繞著光輝,在狂奔而來。

白虎重鎧!

中州軍特有的白虎重鎧!

這些最先衝入的中州衛紛紛駭然的往兩邊避開。

一尊尊龐大的金屬身影,帶著一股股狂風,從他們的縫隙間衝過,他們甚至不敢動上一動。

這些白虎重鎧,似乎要將整個中州皇城,全部推平,撞成齏粉!

……

一道幽幽的劍光陡然從第一進大殿的某個轉角顯露出來。

這一道劍光極其的輕靈,迅捷,就像是一道高山流瀑上濺落的泉水,但劍光又靈巧至極,就像在雕花。

這一劍貼著最前一具白虎鎧甲襠部縫隙刺入腹部,又輕巧的抽出,然後刺向下一尊白虎重鎧。

這是帶有鮮明仙一學院風格的劍。

使用這柄劍的,也是一名身穿仙一甲的修行者。

仙一甲是普通的長衫式樣,用極密極細的金屬絲編織而成,不會影響這些修行者的魂力噴湧和出劍的速度。

就像切割著仙一學院中的花草樹木一樣。

這名仙一學院的修行者在頃刻之間,便連殺六名重鎧軍士。

只是這樣的一名修行者在中州軍面前已經太過渺小。

這支白虎重鎧軍便超過兩千,而在宮門之外,這支白虎重鎧軍的身後,還至少聚集著兩萬中州軍。

從來沒有修行者,能夠阻擋大軍,即便是聖師,也會被大軍的洪流徹底淹沒。

在這名仙一學院的修行者身周第六尊重鎧軍士倒下之時,空中已經響起了許多不同於箭矢的飛行聲。

一張張拋網和一條條拋索已經朝著這名仙一學院的修行者落下。

然而就在此時,無數幽幽的劍光從殿宇中閃現出來。

一名修行者不足以阻擋大軍,要想憑藉修行者阻擋大軍…唯一的可能,便是要有許多的修行者。

在這一瞬間,雲秦皇城的這條中軸線上,便出現了許許多多的持劍修行者。

這些修行者,全部身穿著仙一學院的服飾。

“原來那些被調去南陵行省的,只是偽裝者…真正的仙一學院的劍師們,全部都被調到了皇城。”文玄樞緩緩的搖了搖頭。

這才是他的情報之中所沒有的第一個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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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大行 第十六章 城門變

雲秦皇宮的中軸線上,到處都是劍光。

一名名仙一學院的劍師,就像是在空曠的原野上斬草一樣,輕易的切碎了鋼網,切斷了鏈刃,刺入了對手的咽喉。

那些身軀極其沉重的重鎧軍士,就像一片片草一樣倒下。

雲秦軍方之所以對修行者一直保持著足夠的自傲,並不是因為軍械的強大,而是因為修行者數量的稀少…修行者在這個世上始終是稀少的,軍隊在面對修行者之時,總是能夠佔據數量上的巨大優勢。

當這種數量上的巨大優勢不存在之後,普通的雲秦軍人,在大量的修行者面前,就真的像是一株草一樣,被對方隨意斬割。

數百名仙一學院的劍師肆意的潑灑著劍光,絶大多數雲秦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的修行者,沒有見過這麼多修行者穿刺在軍隊中,如斬草切瓜般的景象。

前進的中州軍看起來就像在退卻,但實則他們卻是依舊在往前衝,只是因為這些仙一學院的劍師殺人的速度太快,前行的速度太快,以至於給人造成了這樣的視覺錯感。

這些比山間的猿猴還要敏捷輕靈的仙一劍師們,腳下的鮮血和倒下的中州衛形成了紅色和銀色相間的潮水。

數百名出身於同一修行之地的劍師屠殺軍隊的景象,就連中州衛資歷最老的將領,都根本沒有見過。

只是此刻,文玄樞依舊只是平靜的看著。

一名儒雅的白衫文士騎著一批青色的馬,從他後方的大道上奔行而來,緩緩到了他的馬車邊,停了下來,然後馬車上這名儒雅的白衫文士,也只是平靜的看著皇宮裡中軸線上這樣的殺戮。

“他走了?”

文玄樞沒有轉頭,輕聲的問這名儒雅的白衫文士。

白衫文士點了點頭,“他畢竟還有個青鸞學生的身份,至少青鸞學院不會為難他。”

“這就好。”文玄樞笑了笑,“你有沒有後悔過做這樣的事情?”

白衫文士溫和道:“到這種時候,你怎麼還會考慮這種問題。”

“可能越是到最後的結果揭曉的時刻,人想的東西反而會越多。”文玄樞微笑道:“不過到這種時候,一切也都會順其自然的走下去,始作俑者在這個時候,也和普通的看客一樣,沒有太大的區別。”

白衫文士平靜的點頭,看著皇城中軸線上的屠殺,輕聲道:“仙一學院完了。”

文玄樞在前一刻,臉上還有些慈父的溫情,但此時,卻是已經瀰漫著梟雄的冷酷和強大。

“在天人劍賀白荷離開仙一學院的時候,仙一學院就已經完了。”他微諷道。

……

一名中州衛校尉的腳步遲緩了下來。

因為他的身周已經全部是屍體。

上千名身穿白虎重鎧的重鎧軍士,已經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就像站在一片漂浮著沉重銀色金屬的血海中央。

他開始看到徹底的心寒。

他往後看去。

他身後的戰鬥還在繼續,那數百名劍師還在不停的出劍,屠殺著銀色潮水般的中州衛。

他和這些仙一學院的劍師的百步距離之間,也有五六名孤零零的,和他一樣的中州衛銀甲軍士站立著。

這些身穿銀甲的中州衛軍士,和他一樣,並非是因為武技特別高超,所以才在這些修行者的斬殺之中活了下來,而是因為這些仙一學院的修行者的劍光漏過了他們…在田裡除草的無數農夫,總會遺漏掉一株兩株的雜草。

他們便是田野裡,那漏掉的一株兩株的草。

很多和他一樣的中州衛校尉都已經心寒,他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戰鬥,見過這樣的殺人。

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都已經忍不住回頭朝著遠處文玄樞的馬車望去,他們已經潛意識想要聽到撤退的命令,然而始終沒有任何撤退的命令下達,馬車之中的那名首輔,依舊冷靜的坐著。

他們開始變得絶望。

然而在絶望之後,他們還是沒有其它選擇,依舊只能被後方的軍隊壓迫著往前衝。

一名中州衛銀甲軍士絶望的朝前狠狠刺出自己手中的銀色長槍,就如平時的練習擊刺一般。

看著身前手中劍上不停的流淌著血珠的仙一學院劍師,他只覺得自己下一瞬間就會死去。

所以他閉上了眼睛。

然而在下一刻,他沒有感覺到有冰冷的劍鋒刺入自己的身體,只覺得自己的長槍驟然撞中了某個物體,然後噗的一聲,深深沒入進去。

他睜開了眼睛,在下一刻,他便呆住,然後發出了一聲欣喜若狂的歡呼。

他的長槍,從他前方那名仙一劍師的仙一甲的裂縫中穿透了進去,刺穿了這名仙一學院的劍師的肺葉。

這名仙一學院劍師的長劍還僵在空中,卻是距離他有半尺的距離,再也無力刺到他的身上。

這是皇宮中軸線戰場上,中州軍中爆發的第一聲歡呼聲,片刻後,中州軍再次爆發出一聲歇斯底里般的歡呼聲。

一名仙一學院的劍師額頭中箭,緩緩倒下。

雖然此時在這些仙一學院的修行者身後,已經不知道倒下了多少名中州衛的軍士,然而這一兩名仙一學院劍師的倒下,卻是給了這些已經絶望的中州軍陡然注入了莫大的勇氣,讓他們覺得,這些就像斬草一樣可以輕易殺死他們的仙一劍師,也是會累的…也是可以被他們殺死的。

……

一名仙一學院劍師到了一名因為恐懼和壓力而甚至僵在那裡的中州軍軍士面前。

他沒有留情的出劍。

然而在出劍的瞬間,他的面色變得異常蒼白。

因為他已經痠疼的手臂,在此時如同灌了鉛般沉重,握在手裡已經顯得越來越重的長劍,在此時就如一根巨大的鐵棍一般,將他的手臂往下壓。

“啊!”

他面前的這名中州衛軍士到此時才回過神來般胡亂的揮刀。

這名仙一學院的劍師手中的劍依舊刺中了這名中州衛軍士的肩部,但是他的眼珠卻是瞬間鼓了起來。

他的喉管被亂揮的刀刃切斷,鮮血從中狂噴了出來。

他往後倒下,死去。

殺死他的這名中州衛軍士十分年輕,滿臉的稚氣,看到這名仙一學院的修行者被自己殺死,他不知道是因為劫後餘生還是因為肩頭劍傷的痛苦,一時竟號啕大哭了起來。

在他的哭聲裡,中州軍中一聲接著一聲的歡呼聲爆發而出。

一名名先前飄逸如仙的仙一學院劍師開始倒下。

以大量的修行者來阻擋軍隊,當然是很好的方法,只是關鍵在於,再大量…相對而言也是稀少的。

中州軍有超過十萬的駐軍,平時足以鎮壓來自周邊行省的叛亂,在利用先前的時機,完成了大換血的文玄樞,已經擁有其中絶大部分的支持,此時進入中州城的中州軍,便已經超過了三萬,再加上刑司等各司人馬,以及數千巡察軍,這些數量已經顯得十分可怖的仙一學院劍師,自然不可能殺死所有的中州軍,只可能殺死一部分中州軍。

所以從一開始,這些出現在這裡的仙一劍師的結果便已注定。

這些仙一學院的劍師,自然不可能是仙一學院所有的修行者,但擁有這樣戰力的,絶對是仙一學院最中堅力量。

在天人劍賀白荷被倪鶴年和自己仙一學院的人驅出學院之後,失去了精神的仙一學院,便實際已然不復存在。

而這些中堅力量消失之後,仙一學院便是連名存實亡的外殼,恐怕也會不復存在。

……

“連仙一學院此種,在你眼中都屬於隱患。”

看著一名名倒下的仙一學院劍師,文玄樞看著皇宮裡御書房的方位,他總覺得皇帝此刻會在那裡。

“你不是就想毀掉仙一學院麼,打破這些東西麼?,那好,我就毀掉這些你想毀掉的東西,看看你最後還能剩下什麼。”

他在心中冷諷的想著,對著身前一名中州衛將領揮了揮手,“接下來可以快一些…一鼓作氣,至少讓他們快些通過前方重鎧軍士的屍體。”

密密麻麻躺倒在地的重鎧軍士屍海足以喚取人心中的恐懼,但戰鼓聲陡然變得激越。

所有的中州衛軍士開始全速的奔跑。

零散的,魂力已經耗盡的仙一學院劍師已經無力阻止這樣的洪流推進,他們的身影迅速的被湮滅在銀色洪流之中。

殺死修行者的振奮還來不及重新被恐懼吞噬,最前方的中州軍軍士已經衝過了死去的重鎧軍士的屍海。

皇帝此刻的確還在御書房中。

距離渾身閃耀著銀光的中州衛的前鋒部隊已經並不遠。

然而他此刻依舊十分的平靜。

聽著數名官員在御書房門口的回報,他只是冷笑著點了點頭。

一絲絲白色的煙氣,在皇宮的深處飄了起來,然後很快形成一條衝天的白色烽煙。

…….

整個中州城一共有十九座城門樓,現在這十九座城門樓已經關閉得只剩下六個還開著。

在這一道衝天的白色烽煙出現在天地之間時,奔襲在皇宮裡的中州軍還並沒有看到任何異常的變化,但東南角一座開著的城門,卻是陡然關閉。

和皇宮裡面的天牢千鈞門一樣,中州城的大多數城門也是絞盤控制的金屬閘門而並非吊橋,只是這種城門關的城門比起天牢的牢門要不知道沉重厚實多少倍,此刻一下以極快的速度墜落,衝擊在地上,頓時如同一記神王重鎚狠狠砸擊在地,爆開一團轟然的氣流,發出的沉悶聲音,甚至壓過了城牆上的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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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大行 第十七章 大供奉再現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這座城門關的城牆上響起。

一名中年城防官員臉色極其難看的帶著一眾部將朝著絞盤位置奔行。

開著的城門,自然有開著的用處,中州遠郊的一些中州軍、一些工坊運送來的軍械,都要通過這個還開著的城門進入中州城…對於他這種必須確保這座城門一直開著的人而言,這城門就是他的身家性命,這座城門可以在別的時候出問題,又怎麼能在這種緊要的時候出問題!

在視線之中剛剛出現城門絞盤的瞬間,他的瞳孔就劇烈的收縮起來,錚的一聲,拔出腰刀的同時,發出了一聲厲喝:“是什麼人讓你們這麼做的!”

十餘名城門守軍,正在合力翹彎一根金屬鎖柱。

任何一名城門守軍,都十分清楚,這根金屬鎖柱是用來防止絞盤逆轉的。

在升起城門時,絞盤的巨大齒輪每前進一格,這根金屬鎖柱就會滾入後退的齒輪格中,這樣即便轉動絞盤的軍士不再用力,齒輪都不會倒退,上升的城門都不會再度墜下。

這種絞盤雖然是數十名軍士一起推動,但中間也必定要停歇,推動的軍士不可能有足夠的力量,毫不停息的將城門升起。最為關鍵的是,沒有鎖止裝置,城門哪怕升到最高,還是會再度落下,除非一直有數十個人能夠有力氣頂著。

實際的情況下,瞬間的爆發力和這種持續的頂著的力量是完全不同的,數十名軍士在一聲齊聲吶喊之下,同時發力,可以輕易的將絞盤轉動一格,然而卻不可能一直持續的發力,吊著這樣的一座沉重閘門。

最簡單而言,此刻只要這根金屬鎖柱損毀,這個城門,在絞盤修復之前,便根本不可能保持開啟!

面對這名中年城防官員氣急敗壞的厲喝和直接拔刀出鞘,這十餘名正在破壞絞盤鎖止裝置的城門守軍卻是根本沒有任何停留,甚至沒有任何人回答他的問題。

其餘所有站立在這十餘名軍士周圍的雲秦軍人,只是冷冷的朝著他看了過來。

“關大人…”

這名中年城防官員手中的腰刀咣噹一聲掉落在他面前的地上。

此時他才發現,那些雲秦軍人之中,有一名官階比他高了數階的人存在。

官階遠遠超出他的面容粗豪的雲秦軍人,是原正武司城關戊守統領關勇。

在雲秦皇帝和江家決裂的那些個流血的日子裡,關勇和他的上級呂滅敵都得到了提升,成為了中州軍中的重要將領。

在這名中年城防官員的認知裡面,按理而言,關勇和呂滅敵比他更應該保證這座城門的通暢。

“當”的一聲。

是撬棒從絞盤金屬鎖柱中鬆脫開來的聲音。

極強韌的雲紋鋼製成的金屬鎖柱只是出現了微微的彎曲,已經無法起到鎖止作用,但那十餘名城門老守軍並沒有停歇,開始卸除絞盤上其它機構的卡銷,以造成更大的的破壞。

關勇依舊沒有出聲。

他冷冷的看了一名這名中年城防官員之後,便似乎將他當成了空氣,眼裡再也沒有他的存在。

這名中年城防官員開始發冷,渾身開始不停的流淌出冷汗。

他徹底明白了過來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也明白此刻最需要做的事情是順從,否則他根本等不到這場戰爭的最後結果,就會和絞盤上拆卸下來的某些部件一樣,從城門樓上當垃圾一樣丟出去。

“咚!”

就像是某種奇特的連鎖反應。

這名中年城防官員和關勇所在的這處城門樓附近因為城門墜落而產生的塵囂還在升騰而起,又一聲同樣沉重,令整條城牆都在隱隱顫抖的巨大響聲,便從西北角響起。

一聲過後又是一聲。

連續五聲像身軀無比龐大的巨人踩踏的聲音,在中州城的不同方向響起。

加上這裡,一共六聲。

這名中年城防官員此刻在心中唯一思索的問題,是怎麼不是七聲,而是六聲。

然而就像在解答他心中的疑問一般,只是間隔了數個呼吸的時間,咚的一聲,城牆再次震顫。

即便是在皇宮中奔跑的中州衛軍士,都聽到了這此起彼伏傳出的巨大響聲,只是他們一時還來不及想明白這到底是什麼聲音。

……

七座原本開啟著的城門,全部關閉,將中州城裡的人全部關在城裡的同時,也將城外還在陸續趕來的中州衛和運送軍械的車隊阻擋在外。

文玄樞在這七聲巨大的響聲中深深的皺了起來。

“這是皇帝手裡的第二張掀開的牌。”

他轉過頭,看著身旁馬上的白衫文士,沉聲道:“呂滅敵和關勇叛了。”

“先前以上千名他們捨不得殺的人的性命,來取得我們的信任,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事情,倒也是難為他們了。”白衫文士點了點頭,沉靜道:“狄愁飛也叛了,否則光憑他們兩個人做不成這樣的事情。”

文玄樞陰沉了下來,“不錯,狄愁飛也叛了。”

“我只是想不明白一點。”白衫文士看著面色極其陰霾的文玄樞,道:“狄愁飛不是朝堂中那種牆頭草一般,只知隨風就倒的愚蠢官員,他是龍蛇邊軍的傑出將領,像他這樣的人,可能比我還要懂得打仗。他就算是想叛,也應該在他能夠取得最大利益的時候叛。此刻我們和皇帝的交手才剛剛開始,誰勝誰負根本就是未知之數,他在這樣的時候便選擇了叛,也實在太早了一些。”

“如果說皇帝還有能夠對付我們數萬人的東西,那這破了的皇宮裡是塞不下的,只有可能在真龍山裡面。”文玄樞看著皇宮裡那座真龍山,冷笑了起來,“難道你相信這真龍山裡真的和傳說裡的一樣,藏著一條龍?一條可以一口吞掉我們所有人的龍?”

白衫文士笑了笑,“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

“所以呂滅敵和關勇叛不叛,這座城關不關,都沒有什麼關係。”文玄樞冷冷的說道:“如果我們這城裡的所有人還不足以戰勝這個殘破的皇宮,那城外的中州軍,也根本沒有什麼意義。”

白衫文士平和道:“我也是這樣的意思。如果皇宮裡還有足以對付我們的力量,我們轉過頭去對付城牆守軍,反而會被兩邊夾攻。所以就讓這座城關著…看這座關著的城,最終是誰的吧。”

文玄樞點了點頭,然後舉起了拳頭,向前揮出。

這個命令,便是不顧其尾,城中所有的中州軍隊,全力進入了皇宮。

有銀色潮水一般的中州衛軍士湧入了金鑾殿。

這更是尋常人一生都不可能進入的地方。

有些軍士甚至忍不住將目光聚集在腳下,他們在劇烈的喘息著的時候,第一時間想著的竟然不是戰鬥,而是腳下這金色的,顯然很厚的地磚,到底是不是用純金製成的?

看上去似乎又不像是純金,像是燒製出來的磚,但什麼樣的粘土,又能燒成這樣沉重冷凝的色澤?

一名銀甲軍士忍不住將手中的長槍用力的往地上刺去,他得到了答案。

地上出現了一個極細的斑點,斑點裡面的粉末,不像是金屬,卻像是某種陶瓷的粉末。

也就在他有些可笑的探索出這個問題答案的同時,這個大殿之中,閃現出了許多纏繞著金色閃電的刀光、劍光。

一名名身穿淡金色衣衫的修行者,開始在這座皇宮的許多處地方顯現出身影,和仙一學院的劍師一樣的速度,斬殺著中州衛。

整個皇城盡殺聲。

殘破的皇宮裡面,開始到處鋪滿身穿銀甲的中州衛屍體。

從外面看起來,不停的從各處湧入皇宮裡面的中州衛,就像一群群被趕盡屠宰場裡的羊一樣。

這種死傷的速度是驚人的。

然而文玄樞的心情卻依舊十分平靜。

對於他而言,這也只是雙方的不斷相互壓榨出對方手裡真正力量的過程。

皇帝是雷霆學院的創始人之一,在這樣的大戰裡面,既然都已經出現了這麼多仙一學院的修行者,那再出現許多雷霆學院的修行者,也是極正常的事情。

他所要擔心的,只是想呂滅敵這樣他沒有預料到的變故。

……

隨著一名名雷霆學院修行者和中州衛的不斷倒下,原本顯得到處都是人的雲秦皇宮重新顯得有些空曠起來。

一名身穿華麗大袍的老者,不知從哪一座殿宇中走出,出現在了金鑾殿後的皇城中軸線上。

文玄樞的馬車已經到了金鑾殿前的一座宮橋上。

或許也正是他的車架才讓得這麼老者出現。

不管如何,此刻文玄樞看到了這名老者漫步在鋪滿屍體的中軸線大道上,朝著他的車駕走來。

這名老者,是皇城大供奉倪鶴年,是整個中州城中,最強大的修行者。

這樣的人無論朝著中州城中的哪個修行者走來,這名修行者總會感覺到極強大的壓力。

然而此時看到倪鶴年的出現,文玄樞的嘴角卻反而泛起了一絲笑容,他不由在心中想到,長孫錦瑟你終於快要技窮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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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大行 第十八章 神仙打架

倪鶴年走在鋪滿修行者和中州衛屍體的中軸大道上。

曾有那麼一兩名中州衛軍士衝向他,然而只是接近他身邊,便已經飛了出去。

他的雙手根本連動都沒有動上一動。

或許是對於超脫這個世間的強者的本能畏懼,就如老鼠發現是隻貓走來一樣,接下來便沒有任何中州衛接近他的身邊。

一輛馬車緩緩的從文玄樞身後的車隊中行出。

這輛馬車很新,只是這兩天似乎連續趕了太多的路,車軸磨損得十分厲害。

馬車的車窗和車門都是關著,濺了太多的塵土,給人的感覺倒像是從泥土裡剛剛挖出來的棺材。

倪鶴年看著這輛行出的馬車,若有所思,停了下來。

“要上真龍山,終究還是神仙打架。”

看著從身側經過的馬車和皇宮裡大道上的倪鶴年,一名中州衛傳令官面容上泛起了一絲苦笑。

不管是平時渾身銀甲、威武光鮮的中州衛,還是平時那些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般的仙一學院劍師,以及現在還在皇宮裡和中州衛激戰的雷霆學院修行者,都只不過是這些大人物手中的犧牲品。

這場戰鬥注定是以文玄樞一方殺死皇帝,或者皇帝一方殺死文玄樞而結束。

皇帝一方要殺死文玄樞,就必須消磨掉文玄樞手中的數萬大軍,讓倪鶴年這樣的修行者,能夠穿過大軍來到文玄樞的面前。

文玄樞一方想要殺死皇帝,至少要衝上真龍山,將皇帝找出來。

在此刻,不管皇宮裡那些中州衛和雷霆學院修行者之間的戰鬥到底如何,只要那些中州衛已經不足以阻止聖階修行者的行動,那這場戰鬥,便已只剩下了神仙打架。

……

倪鶴年這種級別的修行者,在普通人的眼中,也的確已經和神仙沒有太大的區別,自然不會注意到普通軍士的神情,他的眼睛在被光明灼傷之後,便已經看不太清楚,然而他還是轉過頭,將模糊的視界從那輛行出的馬車上移開,他看著文玄樞,平淡的說道:“昔日先皇和張院長立國,但有一批居留氏的修行者陰謀叛亂,做出了一些讓張院長難以忍受的事情,按理那些曾以為可以戰勝張院長的修行者,都會被處死,然而因為有些地下極珍稀的礦脈,唯有聖師階的修行者才有能力採集得到,所以張院長和先皇便沒有處死他們,只是令他們服苦役贖罪。”

文玄樞自信微笑道:“兵者兇器,賢者用之,倪大供奉此時再來說這些人的來歷,是否已經有些為時已晚?”

倪鶴年永遠是一副前輩看著後輩的表情,他搖了搖頭,“我只是告訴你,那些人已經死了。”

文玄樞笑容收斂,神色變得冷漠而強大,“在七座城門落下,狄愁飛反叛時,這些人就注定會死,但他們是聖師,即便老了些,殘了些,你們要殺死他們,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這想必就是容家那兩名供奉和那些匠師沒有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我的那些人,是要在皇宮後方攻進真龍山,容家的人是在真龍山腳殺死他們的麼?恐怕這些為長孫錦瑟拚命的人,長孫錦瑟連山腳都不會讓他們進吧?”微微一頓之後,文玄樞又譏諷的說道。

這一句話聽上去似乎毫無意義,然而像文玄樞這種級別的人物,在這種時候,自然不會說沒有意義的話。

“這種話對我而言毫無用處。”倪鶴年冷漠的看著文玄樞:“我的興趣不在真龍山或者其餘的哪個地方,我只在意我的修行。對於我而言,像你這樣的人的價值,還不如鐘家的鐘城和仙一學院的賀白荷。這中州城便是人世間,我在這人世間成聖,這人世間便已經足夠我修行。陰謀算計,對我而言,沒有任何的用處,因為我在這座城裡是無敵的,誰也不能阻止我殺死你。”

這句話霸氣到了極點,然而此時沒有任何人出聲嘲笑倪鶴年。

因為倪鶴年在中州城裡,的確是無敵的。

在很多年前開始,中州城的修行者便都承認他在中州城裡的無敵的。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有倪鶴年的存在,很多在世間已經強大到了極點的人物,才一直不出現在中州城。

對於中州城裡的人而言,倪鶴年的這句話無法反駁。

文玄樞沒有再說話,只是轉頭看向他身側前方的那輛很新,但顯得分外風塵僕僕的馬車。

……

馬車裡到底是什麼人?

他身前那名心情悲哀的中州衛傳令官震驚的看著那輛馬車。在他所處的這皇宮中軸線附近的戰鬥力,他已經看到了很多驚人的畫面,看到了皇帝和文玄樞不停的推倒手裡的一張張底牌,而倪鶴年和文玄樞的對話,讓他這種普通將官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皇帝和文玄樞也已經推倒了手中更多的底牌。

而現在,這輛馬車裡的到底是誰?份量竟然比那些底牌還要重?

馬車緊閉的車門,就在這一刻打開了。

任何普通的木製馬車,在車廂門打開的時候,都會有聲音,然而這一扇車門打開之時,卻是沒有任何的聲音,因為這扇車門在打開的瞬間,就已經燃燒了起來,瞬間化為灰燼。

火焰是黑色的,灰燼是黑色的。

然後黑色的濃煙從車廂裡冒出。

一條渾身包裹著黑色火焰和黑色濃煙的身影,從車廂裡走出。

馬車前的兩匹馬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因為它們已經恐懼得蹲踞在地,根本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車廂也在這條身影的身後燃燒,化成一片片黑色的灰燼,就像傳說中魔王降臨時,虛空中生出的罪惡之花。

馬車廂並不高,任何正常的人走出都要彎腰,然而這人卻是挺直著身體走出來,根本沒有彎腰,因為他沒有雙腿。

這條身上的濃煙和火焰漂浮到兩層樓閣高度的身影,繼續前行,他身前的兩匹馬也燃成焦炭,發出刺鼻的味道,一些流散出來的黑煙,卻是湧入這條身影的體內,就像是獻給魔王的祭品。

中州衛傳令官和他身後的一些中州衛將領震駭到了極點,張開了口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他們難以想像,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存在。

“我能阻攔你。”這條渾身包裹著黑焰和濃煙的身影,冷冷的出聲。他的雲秦話聽上去十分生硬,執拗,就好像兩塊燃燒著的石頭在摩擦。

倪鶴年如松花蛋一般的眼瞳發出些異樣的光亮,他看著對方身上佈滿玄奧符文,像岩漿一樣流動的黑袍,看著對方手中的權杖,他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只是個斷腿的。”他的面目間,開始散發出熾烈的神色,如同一朵花開到最濃烈處。

斷腿的煉獄山大長老微微一怔,旋即大笑起來。

笑聲中許多黑色火焰和煙氣飛散,就像一只只黑色的燕子在空中飛掠。

雖然被煉獄山掌教煉去了雙腿,變成了一個殘廢,且剝奪了煉獄山長老的身份,但他畢竟在煉獄山,在這個大莽比皇帝還要尊貴的位置上,坐了不知道多少年。甚至在他這樣的人看來,整個天下,整個人世間,他也只是一直在煉獄山掌教一人之下。

所以他自然有積威。

笑聲裡自然還蘊含著那種將天下眾生視為螻蟻的強大威嚴和自傲。

“你也只是個瞎子。”他鄙夷的大笑道。

倪鶴年不再說話。

他開始前行,走向這個從未真正出現在世間,出現在雲秦的神秘對手。

每走出一步,他身外的氣息便越加的收斂,一層層的空氣,都向他身上收縮,在他的身外形成了一片薄薄的晶壁,就像是披了一件透明的甲衣,他的腳步不急不緩,落腳很輕,和正常人走路並沒有任何兩樣,也沒有摧毀沿途的任何東西,然而他頭頂上方的天空,卻驟然明亮了起來,一道天光,從上方的天空中落下,落在他的身上。

斷腿的煉獄山大長老笑聲收斂。

“有些意思。”

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凝重。

然後他也開始前行。

他身上的黑色火焰,隨著他的前行,往後拉伸,而他身上冒出的黑煙,卻是片片如雪,朝著前面飛灑。

他伸出了手裡的寶杖。

天地間的元氣很快做出了回應。

數千片紙片灰燼般的濃厚黑煙,匯聚在一起,隱隱凝成一個黑色骷髏的形狀,湧向倪鶴年。

這個骷髏頭十分龐大,比倪鶴年的身體都要龐大,令人說不出的恐懼和心生畏懼。

倪鶴年的面目也變得極其凝重。

他伸出五指,有五股透明的元氣在空中發出奇異的嘯鳴,然而迎面而來的黑色濃煙,如一個牢籠,依舊將他籠罩其中。

他身上的元氣、頭頂落下的天光,表面都發生了奇異的扭曲,一絲絲元氣,不停的和他的身體脫離,就好像一條條燭火般燃起,便成黑煙。

巨大的骷髏頭,好似在獰笑。

倪鶴年眼中和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距離,陡然變得無比的遙遠。

倪鶴年的眉頭,開始深深的皺起,開始沉靜的思索。

他在這種曠世大戰之中,寧靜的思索。

因為他很清楚,除非自己能夠想通些什麼,否則自己絶對會在這段看似已經永無盡頭般的距離中倒下。

就在此時,一道淡淡如月夜下柳枝影子的飛劍,倏然從文玄樞左側的空中飛來,疾速的刺向文玄樞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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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大行 第十九章 強音

中州城是世間第一雄偉大城,是決定整個雲秦的城。
  
決定中州城誰屬的這場戰鬥,勢必比發生在東景陵和韶華陵的戰鬥還要劇烈,還要殘酷,牽扯的超凡脫俗的人更多。
  
皇宮正門發生的戰鬥,只是這場驚天之變中的一個剪影,即便是無數的仙一學院的劍師,無數的雷霆學院修行者,都只不過是為真正的大人物登場清掃出一條道路的犧牲品,在中州城的其餘地方,已經有些單獨提出來,都能算是傳奇的大人物的死去。
  
只在倪鶴年和文玄樞交談的隻字片語裡被提及的一些聖師戰已經結束。
  
然而除了倪鶴年這名在中州城裡無敵的聖師之外,竟又有一名強大的御劍聖師出​​現。
  
任何聖師,都是不容輕視的存在。
  
此時倪鶴年和煉獄山大長老激戰正酣...一名是中州城中無敵的修行者,一名是煉獄山最強大最神秘,身份比大莽皇帝還要尊貴的大長老,這樣的戰鬥,對於任何一名修行者而言,都是一生難得一見,必定會是記載在後世故事中的傳奇一戰,且最為關鍵的是,倪鶴年和煉獄山大長老這樣的存在,他們的交手,恐怕會極其的短暫,因為一息的時間,對於他們的感知和反應而言,恐怕就會十分的漫​​長,就可以讓他們做很多的事情。
  
所以這樣的交手,自然牢牢的吸引著所有修行者的心神,讓人不自覺的想要一直不眨眼的看著這兩人,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任何一個驚心動魄的畫面。
  
在這種時候,這一道淡淡如影的飛劍刺殺,自然更顯陰險,更具威脅。
  
文玄樞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倪鶴年和煉獄山大長老的身上,似乎根本就沒有註意到這一道如影的飛劍,然而他的左袖卻是微震,嗡的一聲,似有一隻蜜蜂飛舞。
  
  沒有飛劍飛出。
  
只有一隻紫砂色的金屬小手掌伸出。
  
這隻金屬小手外觀就如雲秦人常用來撓背的“撓手”差不多大小,但五根手指卻是分外纖細優美,惟妙惟肖,五指曼妙,就像是在虛空拈花,又像是在採摘一片新茶。
  
這樣的一隻金屬小手,更像是一件玩具,而不像是一件魂兵。
  
然而只在這隻金屬小手從文玄樞的袖中露出的瞬間,一聲駭然至極的尖叫,便從某處琉璃瓦破碎的飛簷上響起。
  
  “居留手!”
  
“文玄樞…你..你竟是居留氏後人?!”
  
  ……
  
“得到居留氏魂兵的,就一定是居留氏的後人麼?”在這一瞬,文玄樞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名和自己下了一盤棋,改變了自己一生的女子的身影,同時響起了這句話。
  
然而他此刻根本不屑解釋,所以他並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紫砂色的金屬小手往那道如影的飛劍穩定的伸出。
  
  “叮!”
  
在這隻小手出現的同時,如影般的飛劍便已震顫著狂退。這隻金屬小手並沒有能夠直接觸及到這柄飛劍,然而卻是憑空一摘,直接就將這柄飛劍摘到了金屬小手之中。
  
  居留手,專鎖天下飛劍!
  
西夷十五部的某些幡類武器,據說便是昔日西夷某位修行者有幸見到居留手之後,從居留手上的某條符文得到的領悟。
  
這道如影飛劍在那名飛簷上的御劍聖師的失聲驚呼中被牢牢攝在金屬小手的手掌中,文玄樞的手臂只是微微的一震。
  
  然而這一劍刺殺並未結束。
  
就在這一道飛劍被居留手拘鎖的前一瞬,一道更細更薄的劍影從這一道飛劍中分化了出來。
  
這是一柄真實的,截然不同的飛劍。
  
禦使著這一柄更薄,更像影子的飛劍的,是一名站立在金鑾殿某根大樑上的灰衣修行者。
  
他是雲秦絕大多數修行者都聽說過,但卻沒有見過的影子聖師,是雲秦皇帝的最強近侍。
他最擅長的,一直都不是守護而是刺殺。
  
只是那些企圖刺殺雲秦​​皇帝的人,卻往往在他的悄然刺殺中死去。
  
他這一柄飛劍,是悄無聲息的貼在了先前那一柄飛劍的劍下,陰險的藏匿在了那柄飛劍的影子裡。
  
所以從一開始,襲向文玄樞的,便不是一名御劍聖師,而是兩名,從一開始,便不是一柄飛劍,而是兩柄。
  
在文玄樞輕易的鎖住一柄飛劍的同時,這柄更薄更陰險的飛劍,便已經倏然飄飛,刺向文玄樞的眉心。
  
  ......
  
這一瞬間,倪鶴年對敵煉獄山大長老,還在寧靜的思索。
  
文玄樞同時遭遇兩名御劍聖師的刺殺。
  
  然而還不止。
  
在“叮”的一聲,他手中的居留手鎖住一柄飛劍的同時,他身後的一輛車駕上,工司司首周用賢一聲驚呼,被震飛了出去。
  
雲秦以武立國,以軍功升遷,能夠成為工司司首的,自然也是強大的修行者。
  
然而此刻面對身旁氣息的迸發,他顯然​​還不夠強大。
  
  此時出手的是冷鎮南。
  
自從文玄樞成為首輔,而他代替黃姓老人坐到重重帷幕之後,便一直堅定的支持著文玄樞的每一個政令,沒有他的支持,文玄樞也不可能在秋祭時壓得住百官,也不可能輕易的帶軍進入中州城。
  
雲秦皇帝很快就撤掉了九道重重帷幕。
  
冷鎮南便成了最短命的元老會成員。
  
所以冷鎮南和文玄樞站在同一戰線,在所有云秦官員看來,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只是直到此刻,所有人才知道他也是皇帝握在手裡的一張牌。
  
  現在這張牌落下。
  
  冷鎮南的手裡有一張弓。
  
一張赤金色,唯有正常強弓一半大小的短弓。
  
這具短弓的弓弦是銀色的,赤金色的弓身上的符文粗大且充滿古意,就像一頭流淌著赤紅色鮮血的狼。
  
  所以這柄弓就叫“射天狼”。
  
這是曾經的雲秦名箭師趙彌倫的佩弓,在昔日墜星陵一役,趙彌倫戰死之後,這具“射天狼”便不知所蹤,直至今日,在冷鎮南的手中出現。
  
也直至今日,在場許多原本已經知道冷鎮南是聖師的人,才知道他竟然是一名箭師。
  
因為在這種時候,他只會動用自己最強的手段。
  
  ……
  
冷鎮南的身周有颶風,風雲色變。
  
僅是他全力施箭時,身周產生的颶風,便將已經是巔峰大國師的周用賢硬生生的震了出去。
  
僅此一點,便可知他這一箭是何等的強大。
  
  且他距離文玄樞極近。
  
這種距離,對於他這種修行者而言,就好像用弓箭在頂著文玄樞的後腦激發。
  
所以這一瞬間,文玄樞是面對三名聖師的陡然聯手刺殺!
  
所有他身旁不遠處的中州衛將領臉色全部瞬間變得慘白。
  
然而面對三大聖師的聯手刺殺,面對冷鎮南在這時的背叛,文玄樞的嘴角,卻是泛開一絲冷漠譏諷的意味。
  
在這樣的一場廝殺裡,他當然不會認為皇帝手裡的力量到倪鶴年便已為止。
  
他自己的手裡的力量,自然也不可能只到煉獄山大長老為止。
  
面對這樣陰險而強大的刺殺,他沒有管刺向自己眉心的飛劍,只是右手反手往後拍出。
  
飛劍劍尖已然觸及了文玄樞眉心的肌膚。
  
  天地間卻又多了一道劍氣。
  
文玄樞馬車旁那名儒雅的白衫文士眼光死死的鎖定了影子聖師的這柄輕薄飛劍,一道不知從他身上何處飛出的潔白劍光,點擊在影子聖師這柄輕薄飛劍的劍身上。
  
  “繞指柔!”
  
  影子聖師的厲喝聲響起。
  
潔白劍光和他這柄飛劍並沒有發出任何撞擊聲,只是發出了尖利的摩擦聲。
  
潔白的小飛劍柔軟的纏繞在了他的飛劍上,硬生生將他的飛劍,從文玄樞的眉心間拖走。
  
文玄樞的眉心間,出現了一道紅痕,鮮豔欲滴。
  
冷鎮南手中的銀色箭矢,已經發出了恐怖的爆音,箭尖已經震斷了文玄樞頭上箍發的玉環。
  
文玄樞的耳朵裡,有兩條淡淡的血痕在流淌出來。
  
他的手根本就不可能拍得到已然要落在他後腦的這根金色箭矢。
  
這一瞬間的畫面若是凝固,便會可以看到,很多中州衛和跟隨在文玄樞車駕後的許多官員,嘴巴都是張開的,然而他們的聲音,卻都不如這一箭快。
  
文玄樞已經被這一箭的音波和氣浪震傷,他的頭顱,就將像一顆西瓜一樣爆開。
  
然而就在這一刻,他嘴角冷酷而譏諷的意味卻沒有絲毫的減少,一股更為暴戾的氣息,卻是從他的身上噴薄而出。
  
他身上的首輔官服碎裂成了無數片,被箭風吹拂,就要往前飄出,然而卻還來不及飄出。
  
碎裂的官服下,皆是比純金還要金黃的顏色。
  
  一顆顆,皆是真龍寶石。
  
世間唯一的一件真龍寶衣,現在在他的身上。
  
而且他身上此刻噴湧的氣息,比皇庭供奉張秋玄還要強大。
  
所以他是比張秋玄還要強大的修行者,他自己本身,也是他手中的一張底牌。
  
  “轟!”
  
金黃色的閃電,就像風暴一樣散開,淹沒了飛劍、淹沒了箭光,無比明亮耀眼。
  
所有的中州軍軍士和官員都雙目刺痛,他們驚恐的用力睜著眼睛,一時看不清這閃電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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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大行 第二十章 難渡城

在耀眼的金黃色閃光瀰漫時,倪鶴年依舊在思考。

濃厚的黑煙形成的骷髏頭和金黃色的雷光,就如同兩個不同的天地。

他就像一個真在被抽絲的蠶繭,身上的一絲絲元氣,就像被無數看不見的黑色小手在從他身上抽離出來,然後反而變成這無數黑色小手的力量。

黑色的骷髏頭在晃動,那獰笑。

倪鶴年在思索。

在他的感知之中,他身外無數絲黑煙就是無數條符線,那他牢牢鎮鎖在這片天地裡。

這些符線的源頭在煉獄山大長老的手中。

這使得他就好像是煉獄山大長老手裡提著的網籠裡的一條魚。

魚不可能強橫過漁夫,所以他此時已是必敗之勢。

然而不知為何,然而不知為何,他總是覺得是哪裡出了問題…他總是覺得自己只要找出這個問題所在,自己便肯定能戰勝這名煉獄山大長老。

這種直覺,對於他這種級別的修行者而言,便往往意味著就是事實。

他寧靜的思索著,就在金黃色的光芒擴散到他的視界裡,他已經看不太清楚的眼眸裡出現了耀眼的光亮時,他的腦海之中也產生了一道光亮。

他想通了是什麼問題。

所以他抬起了頭,他依然是中州城裡最無敵的修行者。

他什麼都不做,緩緩的收回了伸出的手,只是靜靜的讓身外的黑煙一絲絲的抽離他身上的元氣。

這就像是在等死。

然而煉獄山長老卻是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咆哮,身上的黑煙和黑色火焰往外狂噴,就像是火山爆發一樣。

原本只是停留在當地等著倪鶴年的他,咆哮著,揮舞著手中的權杖,衝向倪鶴年。

他身外不斷膨脹的黑煙和火焰,使得他就像是一個在不停的變大的巨人。

然而他沒有雙腿,此時揮舞著權杖咆哮著奔跑,卻顯得非常的可笑。

……

潮水般的金黃色雷光從往外擴張,到緩緩消隱。

冷鎮南首先從收斂的雷光裡跌了出來。

他的身上沒有任何的傷痕,然而他的雙手不停的抖動著。

對於一名強大的聖師階箭手而言,都甚至無法握穩手中的弓箭,便說明他已經根本無法戰鬥。

於是他在踉蹌中不斷後退,撞倒了數輛馬車,不停的退向皇宮外的中州城裡。

雷光依舊不停收斂,接著露出文玄樞的身影。

讓遠處一些身體已然搖搖欲墜的雷霆學院的修行者絶望的是,文玄樞穩穩的站立在碎裂的車廂殘骸之中。

他雙耳中流出的淡淡血液在他的兩頰上好像畫了兩道符文,他身上的真龍寶衣在陽光下閃耀著耀眼的光彩,就好像有無數條小龍遊蕩在他的身上,讓這名先前的雲秦第一權臣顯得更加冷酷和強大。

影子聖師的那柄輕薄飛劍,依舊和那柄柔軟的飛劍纏繞著,就像一對痴男怨女,在劇烈的廝磨,磨出一團團火花。

在此時,藏匿在金鑾殿中某根大樑上方的陰影裡的影子聖師眼中全部都是駭然的光芒。

文玄樞穩定的伸出手。

他左手握著的那只紫砂色金屬小手準確無誤的敲在了影子聖師輕薄的飛劍上。

輕薄的飛劍一擊而裂,變成數十片飛灑在雲秦秋日裡的流光。

“噗!”

影子聖師的口裡噴出了一口鮮血,染紅了大樑上精美的紋飾。

白衫文士好好的站在秋光裡。

文玄樞也冷酷而強大的站在秋光裡。

……

天地間似乎安靜了下來,唯有咆哮著的煉獄山長老沒有腳,但依舊在朝著倪鶴年奔跑。

“我之前一直在想到底是什麼問題,方才終於想清楚了。”

倪鶴年依舊什麼都不做,只是淡淡的出聲,就像在教訓一個後輩:“如果你有強大到足以殺死我的實力,那煉獄山掌教要殺李苦,便根本不需要非聞人蒼月不可。”

“然而你表面上的實力,卻又顯得那麼強大,強大到連我都無法抗衡。”

“這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你已經太老了,老得已經無法持久…你看上去像個無比強大的巨人,然而你實際上已經只是一具腐朽的枯骨。”

煉獄山長老還在咆哮。

他身上的黑煙和火焰還在膨脹,濃厚得讓人根本看不出內裡的他,只覺得有一個無比龐大的魔神在不停的膨脹。

然而聽到倪鶴年這句已經是一具腐朽的屍骨,他原本自傲和威嚴的臉上,卻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就像是那日在黑玉大殿裡面對煉獄山掌教時的神情。

他知道倪鶴年很強,然而卻沒有想到,倪鶴年強大到這種地步。

他咆哮著,奔跑到倪鶴年的面前,就揮舞著手中的權杖,就像是不懂修行的野蠻人打架,拿著一根骨頭往對方頭上砸一樣,就這樣朝著倪鶴年砸了過去。

平實無奇的一砸,他身後的黑色火焰,卻是一聲巨響,全部卷吸到了身前,形成了一條黑色的火柱。

黑色的權杖帶著巨大的火柱,撞向倪鶴年。

煉獄山長老依舊有奢望。

倪鶴年突然有一絲說不出的驕傲。

此刻皇宮的宮門是崩塌的,從洞開的宮門,他可以看到中州城更遠的地方,看著沐浴在秋光裡的這座雄城,他只是想著,不管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對是錯,但正是自己的道,讓自己走到了這樣的一步,讓自己能夠有資格鎮守這座城。

有自己在,這些數十年前不敢入這座城的人,便依舊無法在這座城裡耀武揚威。

懷著這樣的驕傲,他雙手伸出,虛懷若谷。

就像鐘城的明月錘一樣,一股磅礡的力量在他的雙臂間生成。

只是這股力量並沒有化成那種暴戾的明月,只是變成了一個柔軟的氣團。

就像一個皮球,阻擋在他和煉獄山長老之間。

挾著巨大火柱的黑色權杖落下,只是將他往後高高的拋飛,彈出。

“倪鶴年,難道你真以為在這座城裡,你就是最強?!”

煉獄山長老發出了厲聲的咆哮,這話語自信,然而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聲音不自信。

他突然想逃。

然而又覺得無處可逃。

然後他又想到若是自己在這樣的對敵中真怯弱的逃跑,像個懦夫一樣,那自己今後的下場恐怕會比死還要悽慘百倍。

於是他的身體微僵。

倪鶴年的身體落地。

然後他感覺到了煉獄山長老身上的力量已經開始衰落,於是他的腳尖輕點,就像一隻真正的大鶴一樣,飄飛起來,瞬間飄回煉獄山長老的面前。

煉獄山長老恐懼的吼叫起來。

他再次揮舞著權杖砸向倪鶴年。

倪鶴年的兩根白玉般的手指落在了他的權杖上。

手指尖微焦。

兩股淡淡的元氣,順著權杖的符紋,衝入煉獄山長老的體內。

煉獄山長老驚恐的慘嚎,他手上的血脈開始裂開,潰爛。

誰都已然看得出他和倪鶴年這一戰勝負已分,然而他的內心之中依舊充滿著不甘。

他手臂上的鮮血狂湧出來。

詭異的銀白色鮮血在他的手臂上凝固,甚至急速的蔓延到他的身上。

他的整個人就好像在化成銀白色的金屬。

“喀嚓!”一聲。

他的權杖從手裡落下,握緊的銀白色拳頭砸斷了倪鶴年的兩根手指。

一股沉悶的力量,順著倪鶴年的這條手臂衝入倪鶴年的體內。

倪鶴年的面容驟厲。

一聲低喝,他再往前跨出一步,左手再次狠狠點擊在煉獄山長老的胸口。

煉獄山長老的胸口頓時被他的手指刺穿。

銀汞般沉重的血液汩汩湧出,似要將倪鶴年的這隻手凝固住。

然而在這銀白色血液還沒有來得及凝固之時,倪鶴年的兩根如劍般手指已經再度深入,刺破了他劇烈收縮的心臟。

強大的力量在刺破了這名煉獄山長老的心臟後,狠狠的衝擊在他的後背,一股銀白色的血液如劍,帶著許多內臟和骨骼的碎末,從煉獄山長老的背後如噴泉一樣噴出。

倪鶴年眯著眼睛,收回自己的手。

煉獄山長老的口中也汩汩的冒出銀白色血液。

血液越流越多,他身上的肌膚和血肉,卻是如風化般不停的片片凋落。

一股股黑煙和火焰開始伴隨著鮮血從他體內衝出。

很快,這名煉獄山長老身上所有的血肉全部消失,變成飛灰。

這名煉獄山長老真的變成了一副枯骨,啪嗒一聲,散落在地。

所有眼見這一幕的雲秦人都覺得很震顫。

中州城的聖師,面對不可知之地走出的神秘存在,一戰而勝之。

只是所有的人看到倪鶴年也已經不停的開始輕咳,不停的咳血。

即便是普通的修行者,也已經看出他已經不可能戰勝文玄樞和文玄樞身旁那名白衫文士。

“倪大供奉,可以了。”

文玄樞對著他微微的躬身行了一禮,認真說道:“大供奉一心向道,不必要陪著昏君一齊死去。”

倪鶴年體內的大部分魂力已然流淌出體外,在經歷過那麼多場戰鬥之後,他的身體已經疲憊到了極致。

然而此刻,他卻只是搖了搖頭,看了一眼真龍山,用一種奇特的語氣,輕聲道:“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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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6 01:09:13
第十四卷:大行 第二十一章 雷光裡

“差不多了。”

因為在這座城裡已經戰鬥了許久,從一開始覺得這座城已經不像雲秦立國前十年那麼精采,到見過了太多精采的修行者,此刻倪鶴年已經疲憊到了極點,他的聲音,顯得有些空洞。

然而聽著他的這句話,文玄樞的心中驟然變得寒冷起來,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總覺得要發生的事情十分可怕。

煉獄山大長老死了。

倪鶴年雖然是這座城裡無敵的聖師,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神仙,已經不能再戰。

城門守軍叛了。

狄愁飛叛了。

冷鎮南叛了。

該叛的都叛了,不該叛的也叛了。

然而他只是藉著這些人的勢,做到了這樣的事情,此時的一切依舊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依舊保持著勝勢。

那這座城裡,還有什麼能夠阻止他摧毀長孫氏,登上這座真龍山?

他抬頭望向真龍山。

如果在此時,還能再出現什麼能夠阻止他的可怕事情,那一定只可能來自真龍山。

在他看不見的真龍山那些深深的幽暗殿宇裡,一條條重重的帷幕忽然飄動起來,無數的光絲,在這些厚厚的幕布上像流水一樣淌下。

……

激戰著的皇宮驟然變得安靜下來。

不是因為這世人根本無法看見的景象,而是因為一條明黃色的身影,從真龍山的腳下,沿著皇宮的中軸線,緩緩走來。

所有看到這一條身影的雷霆學院修行者和中州衛,全部不自覺的互相後退,開始放下手中的兵刃。

並非只是因為此時這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無上威嚴,更多的,還因為這人是能夠徹底瞭解這場動亂和殺戮的人。

在此時能夠起到這樣效果的人,自然只有可能是雲秦皇帝。

文玄樞陰厲緊鎖的眉頭鬆了開來。

看著在筆直的皇城中軸大道上緩緩走來的雲秦皇帝,他知道不管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這已經是最後的決戰,他喜歡這種決戰的感覺。

他轉頭,看了白衫文士一眼。

白衫文士看著他,點了點頭,從袖子裡取出了一根紫紅色的石柱,石柱上沒有任何的符文,卻是有無數細小的孔洞。

一絲魂力由白衫文士的手中沁入這根一尺來長的石柱裡。

一只只很細小,像蚊子但不是蚊子的紫紅色小蟲,從他手裡這根石柱的孔洞裡飛了出來。

這種紫紅色小蟲的數量很多,以至於遠遠看去,這根石柱一時間好像在冒出一條條細小的紫紅色細煙。

這些小蟲欣喜的嗅到了無數新鮮血液的味道。

於是它們變得貪婪,落入了那些血泊之中,開始吸血、交尾、排出無數更加細小的白色蟲卵,然後死去。

白色蟲卵孵化,變成更多的紫紅色小蟲,然後更多的紫紅色小蟲開始重複這個過程。

進食、交尾、產卵,繁殖後代,這本身是天地間最普通的生息繁衍之道,然而這一切卻實在太快。

快得讓人感覺極其的恐怖,毛骨悚然。

這種的過程,只在兩三個呼吸之間,便完成一個循環。

就好像你在眨眼之前,還是黎明,但眨眼過後,你卻發現已經是黑夜降臨。

一絲絲細小的紫紅色細煙,很快變成了一條條煙柱,變成了一蓬蓬紫紅色迷霧。

雖然此刻文玄樞和白衣文士還未做任何進一步的動作,這種小蟲也從未出現在某場戰役之中,甚至沒有出現在修行者的典籍裡面,除了文玄樞和這名白衣文士,沒有人知道這種小蟲到底有何用途,有什麼厲害之處,然而所有的中州軍和雷霆學院的修行者,都覺得很震撼,都覺得很恐怖。

他們知道,這必定是文玄樞的最厲害手段,用於決戰的最強手段。

雲秦皇帝依舊在足以並列九輛黑金馬車的皇城中軸大道上緩緩走來。

他穿過了殘破的金鑾殿,站在了金鑾殿的前方。

他也看到了這些小蟲如同濃縮了時間的生老病死,然而他的眼中,唯有霸道、強大、自信、威嚴、狂熱、甚至渴望…卻沒有一絲恐懼。

這些都和強大有關的狂熱情緒,使得他的整個有些形銷骨立的面目和雙眸,都在發出熾烈的光彩。

此時面對掌管這雲秦的皇帝,文玄樞想要說些什麼。

而面對敢於挑戰自己的文玄樞,或者說對於那些並沒有出現在這座皇城裡面的其它敵人,雲秦皇帝也想要說些什麼。

結果便是雲秦皇帝先對著倪鶴年揮了揮手,示意倪鶴年離開。

疲憊的倪鶴年飄然遠去,消失在殘破的殿宇之間。

“如果沒有當年走入中州城的張院長,你也只是一個普通人。”於是文玄樞首先發聲,他冷笑著說道:“這個皇位,是天和雲秦賜給你的,但你卻以為是自己的。”

“你錯了。”

雲秦皇帝並沒有發怒,只是帶著諸多和強大有關的熾烈情緒,看著文玄樞,“朕從來都不是普通人,只是像你這樣的螻蟻,並不知道。”

文玄樞眼睛微眯。

但不等他出聲,雲秦皇帝卻已然傲然的說道:“青鸞學院一直在教人敬畏,今日…我便借你祭天,讓天下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敬畏。”

“這才是真正的雲秦秋祭。”他狂熱而威嚴的緩緩說道。

他的身上開始發光。

開始發出真正的光亮。

無數金色的雷絲,從他的身上,肌膚上湧出。

所有的人呼吸都已經停頓。

文玄樞和白衫文士的呼吸也都已經停頓。

連眯著眼睛,靜靜的行走在皇城裡,思索著之前一場場戰鬥,若有所悟的倪鶴年,呼吸也徹底停頓。

倪鶴年的眼睛已經越來越不成了,他已經只能看清面前五尺之類的東西。

然而此刻,他卻是依舊用力的抬起頭,看向真龍山的方向。

皇帝的身上在發出雷光。

真龍山上也開始發光。

那一間間幽暗的殿宇裡,重重帷幕已經被內裡的光線照耀得好像燃燒了起來,這一重重的帷幕,也好像變成了一條條流淌的光幕。

真龍山這些殿裡金屬地面上的一個個玄奧的符文,也開始閃亮,就像有金黃色的溶液,流淌在裡面。

重重帷幕裡的金屬巨盤,開始往上升起。

原來這並不是一個個嵌在地上的巨盤,而是一根根金屬巨柱。

…….

真龍山頂上的天空,只剩下了一種金黃的色彩。

就好像天空打開了一個巨大的通道,落下無數的金光,將整個真龍山籠罩在內。

中州城裡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這樣的景象。

所有原本只敢在家裡緊閉房門的人都開始打開了房門,走到了街上。所有的城門守軍,中州城裡的中州軍和巡察軍,都忘記了自己手中的命令,都停了下來,震駭的看著這樣的景象。

整個真龍山在發光,沐浴在金光裡。

真龍山上的光形成了衝天的巨大光柱,看上去就像是天空打開了一道通道,有真正的天神要在這樣的神光裡降臨。

無窮無盡的恐懼佔據背叛的軍隊的內心。

難道這真龍山上,和傳說中一樣,真的有龍的存在?

文玄樞也震撼的看著真龍山變成一條難以想像的金色光柱。

一直最為冷靜的白衫文士感到了恐懼,他吹響了手中的一根竹笛。

笛聲嗚咽,一團團紫紅色的迷霧,形成一條條颶風,隨著他的心意,湧向渾身閃著雷光的雲秦皇帝。

轟的一聲巨響!

一聲雷鳴自高空響起!

震得所有中州城的人的心猛的一跳!

沒有人看到天神降臨,沒有人看到傳說中的真龍。

只有一道金黃色的閃電,從高空中落下,落到皇帝的身前,將數十具屍體炸得飛起,將大道上那些縫隙裡的泥血,都盡數震了起來,變成了一團盛開的血霧。

雲秦皇帝仰首望天。

中州城裡的百萬人仰首望天。

皇宮上方的天空,無數的白雲都變得明亮起來,變成了金黃色的雷雲。

雷雲的邊緣,開始流淌出金色的閃電,就連白雲的中心,都開始噴吐出一條條金色的雷光。

倪鶴年看不清這一切。

他只是感到了恐怖的元氣波動。

就如皇城上方的天空裡,聚集了無數的聖師。

一條過後是無數條。

無數條金黃色的閃電,就像下雨一樣,落了下來。

……

文玄樞和他身旁、身後所有的雲秦逆臣,所有的強大修行者,全部渾身寒冷,然後開始顫抖,就像是一個個雪人,在不停的抖落著身上的雪花。

雷光裡,雲秦皇帝冷漠的看了文玄樞一眼,然後他開始前行,沿著他面前的這支叛軍前行。

他的這一眼裡,甚至有些感謝的目光。

文玄樞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

無數哭喊聲、求饒聲和恐懼的尖叫聲響了起來。

一道道金色的閃電柱衝擊在雲秦皇帝和中軸線上這支叛軍的世界裡,如同無數天罰的神鞭,將一具具屍體抽打成碎片…將一名名恐懼的尖叫著的人,也抽打成碎片。

一道道紫紅色的颶風,被無數的閃電抽打成飛灰。

雲秦皇帝行走在無數的雷光柱裡,行走在這閃電的暴雨裡,白衫文士看到,落到雲秦皇帝身上的金色閃電柱,只是像一蓬巨大的雨水一樣,沿著他的身體流淌而下。

一道粗大的閃電落在了白衫文士的身上。

他的身體飛了出去,裂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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