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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石章魚]醫道官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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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9 02:47:54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刀馬旦】(中)

  兩人呵呵笑了起來。
  
  此時柳丹晨換上了一身紅色練功服走上戲臺,錢春樓存心想向馮景量示好,拿起一杆槍向上扔了過去:“桂英,接槍!”
  
  柳丹晨鳳目一轉,當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嫩白的手掌在空中輕輕一撥,已然順過槍桿,藍白相間的花槍在她手中風車一樣旋轉起來
  
  花槍越舞越疾,她腰身一躬,花槍繞至身後,然後向上扔了出去,看都不看,一把又將旋轉落下的花槍握住。
  
  馮景量那邊已經大聲叫起好來。
  
  兩名京劇院的小夥子一路筋斗翻了過來,兩人的筋斗翻得即高又飄,交叉翻到舞臺的對角,手中槍向柳丹晨投擲而去,柳丹晨用槍來回格擋,將來搶擋了回去,這京劇中的對打和武功格鬥不同,更重視表演,並不是真的以攻擊為目的,關鍵是配合,不但要接住來槍,還要準確地把槍給格擋回去,讓搭檔很順利的抓住長槍。看似輕鬆,可是這背後不知付出了多少汗水和艱辛。
  
  柳丹晨的身手果然不錯,戲臺之上一路花槍耍得在場人眼花繚亂,馮景量把手掌都拍紅了。
  
  卻見柳丹晨先是抬起左腳踢飛了一槍,然後右腳一個倒鉤又將花槍踢了出去,隨之身體騰空飛起,將向她投擲而來的花槍同時踢了回去,落地之後,一槍搭在她的槍桿之上。盈盈一握的纖腰,隨著對方槍桿的舞動原地旋轉起來。
  
  張大官人也不由得叫起好來。
  
  可就在幾人看得目眩神迷之時,卻聽舞臺上傳來哎呀一聲,柳丹晨搖搖晃晃退了幾步,右手用槍駐在地上,左手捂住腰間,一雙秀眉顰在一起,露出極其痛苦的表情,看情形是扭到腰了。
  
  錢春樓和於紅昭慌忙趕上戲臺,張揚和馮景量也跟了過去。果不其然,柳丹晨剛才不慎扭到了腰,她咬住櫻唇,輕吸了一口冷氣,顯然傷的不輕。
  
  錢春樓道:“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於紅昭道:“丹晨的腰傷是老傷了,你就別責怪她了,她也不想的。”
  
  柳丹晨道:“我沒事!”
  
  張大官人留意到她額頭上已經滲出細密的汗水,看來不似作偽。大官人在官場上混久了還是落下以毛病,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管是不是他親眼看到的,首先想到的就是人家是不是偽裝出來的。
  
  柳丹晨向前走了一步,又輕呼了一聲,於紅昭慌忙將她扶住:“丹晨,你別急。”
  
  柳丹晨搖了搖頭道:“這下麻煩了,傷得真不是時候。”
  
  馮景量也暗叫不妙,心說明兒就得演出了,你今天把腰給扭了,說起來這事兒還得怪自己,如果不是他想讓柳丹晨上去走走台,暖暖場,也不會發生這種事。馮景量道:“趕緊送醫院吧!萬一耽誤了傷情可就麻煩了。”
  
  柳丹晨道:“不用去,老傷了,就算去醫院,他們也沒有什麼好方法,休息兩天就會好的。”這女孩非常堅強,一瘸一拐的仍然堅持向前走。
  
  張揚走過去道:“我背你下去!”
  
  柳丹晨愣了一下,隨即霞飛雙頰,她和張揚不熟,馮景量心中暗歎,張揚這廝八成又是春心大動了,這小子,見不得漂亮姑娘。馮景量這次是冤枉張揚了,張大官人沒那意思。
  
  張揚道:“扭傷了腰,最好不要亂動。”他蹲了下去。
  
  柳丹晨看到他已經做出了這樣的動作,而且實在是腰疼的夠嗆,當下咬了咬櫻唇,雙手摟住張揚的臂膀,張揚將她背起,走下了戲臺。讓馮景量他們將兩張八仙桌並在一起,將柳丹晨小心放在了八仙桌上。

  於紅昭道:“還是儘快送醫院吧。”
  
  張揚道:“不用送醫院,我從小學過一些推拿按摩的技藝,如果你們信得過我,我幫你治療一下如何?”
  
  柳丹晨眨了眨明眸,表情將信將疑,她實在不相信這今年輕的官員還會什麼推拿按摩。
  
  在馮景量看來,張揚這廝是色膽包天,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想要借著按摩推拿的藉口揩油。
  
  柳丹晨正準備謝絕的時候,聽到一個悅耳的女聲道:“你就相信他吧,我張揚哥推拿按摩的本領絕對是國內一流的。”顧養養不知什麼時候冒了出來。
  
  張揚笑道:“養養,你的事情忙完了?”
  
  顧養養道:“全都準備好了,現在沒什麼事情了。”像顧養養這樣的純潔如水的女孩兒說出的話自然要比張大官人有信服力。
  
  柳丹晨道:“還是不麻煩了。”
  
  顧養養道:“有什麼麻煩的,我看你傷的不輕,如果找不到高明的醫生,可能會影響明天的演出,只要我張揚哥幫你治療一下,等會兒你就能行動如常,絕不會耽誤明天的事情。”
  
  張大官人笑道:“養養,你把我捧得太高,不怕摔著我。”
  
  馮景亮道:“柳小姐,我看不如就讓張書記試試,張書記可是一位武術高手。”
  
  柳丹晨不知道武術和醫術有什麼必然的關係,不過的確有很多武術高手都擅長推拿接骨,她點了點頭道:“那就麻煩張書記了。”
  
  張揚讓柳丹晨趴在八仙桌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併攏,從她的粉頸沿著她的脊推一直行進到她的腰推,張大官人這一手叫捏骨,和尋常中醫對骨病的診斷不同,張揚以內息驅動,只是在柳丹晨的脊推上行走了一遍就已經知道她傷在何處。柳丹晨剛才所說的話都是真的,張揚道:“你這腰傷應該有些年頭了。
  
  柳丹晨道:“我從四歲就跟隨師父練功,至今已經十八年,做我們這行的,看起來舞臺風光,可是誰都是一身的傷病。”
  
  張揚道:“你頸推、腰推、尾推都受過傷,如果不徹底根治,隨著時間的推移,只會越積越重,現在你或許覺得沒事,但是這樣積累下去,終有一日會釀成大患。”
  
  柳丹晨對張揚的話將信將疑,畢竟自己剛才已經說過是老傷,張揚很可能是順著自己的話說。
  
  張揚道:“你的許多骨骼排列都產生了問題,想要徹底治癒,就必須要正骨,今天時間不多,想要正骨只有改日了。”
  
  馮景量在一旁聽著,差點沒笑出聲來,他趕緊扭過頭去,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想要正骨只有改日,張揚啊張揚,你丫也太流氓了。馮景量不認為自己想岔了,張揚的風流韻事他聽說了一籮筐。
  
  柳丹晨和顧養養顯然都沒往歪處想,顧養養道:“張揚哥,何必改日呢?現在就幫她正骨吧。”
  
  馮景量心說,正骨只怕滿足不了這廝的欲望啊。
  
  張揚道:“我可以先治好她的腰扭傷。”說話的時候,他的手掌按住了柳丹晨的纖腰,柳丹晨感覺張揚的掌心很熱,沒多久就感覺到一股熱流順著張揚的掌心源源不斷地進入他的體內,說來奇怪,剛才還疼痛難忍,這會兒疼痛居然神奇地消失了。
  
  張揚化掌為捏,拇指和食指捏住柳丹晨的腰推部位,向下一推,眾人都聽到清脆的哢啪之聲。
  
  柳丹晨隨之痛得嗯了一聲,這聲音傳入在場幾位男士的耳中,他們的心神都是一蕩,現代社會,人輕易就會想歪了。
  
  張揚的大手已經離開了柳丹晨的身體,微笑道:“你起來試試看!”
  
  柳丹晨美眸之中充滿了質疑的目光,顧養養道:“你起來試試,我張揚哥不會騙你。”
  
  柳丹晨雖然並不相信,可是她這會兒腰部一點都不疼了。在顧養養的攙扶下,她小心翼翼地從八仙桌上下來,向前走了一小步,腰部沒有感到疼痛,柳丹晨示意顧養養不用再扶自己,她接連走了幾步,確信腰扭傷已經完全好了,這才大膽的做了一個踢腿的動作,柳丹晨的驚喜還倒罷了。
  
  馮景亮和京劇院的那幫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馮景亮本來以為張揚就是趁機揩油佔便宜,沒想到這廝是真有本事,一出手就治好了柳丹晨的腰疼病。
  
  柳丹晨腰傷痊癒,心情大好,她以戲劇的方式給張揚道了個萬福,嬌柔道:“多謝張大人了!”
  
  張大官人聽到她如出谷黃鶯般的婉轉聲音,心中又是一蕩,這柳丹晨的嫵媚風情果然是與生俱來,隨便一個動作都那麼蕩人心魄。
  
  顧養養道:“我沒騙你吧。”
  
  柳丹晨笑道:“我沒說你騙我啊。”
  
  在場人都笑了起來。
  
  錢春樓恭維道:“張書記果然厲害,妙手回春啊!”
  
  此時薛偉童的聲音從遠處響起:“呵,你們都沒看出來,我這個三哥,就是喜歡給美女推拿按摩,他那雙手也不是什麼妙手,根本就是鹹豬手,特喜歡占美女便宜,特喜歡揩油。”
  
  張大官人被薛偉童的這句話說得居然臉紅了,和他一樣臉紅的還有柳丹晨,這位薛大小姐說話也太不顧及別人感受了。
  
  張大官人道:“妹子,你這是毀我清譽啊!你問問柳小姐,我有沒有非分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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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刀馬旦】(下)

  柳丹晨俏臉緋紅,這讓她該如何作答。
  
  還是馮景量出來解圍道:“薛爺就喜歡說笑,薛爺,我給你介紹幾位京劇院的名角。”
  
  薛偉童笑了笑,她的確是在開玩笑,不過她說話自己人還能接受,換成外人實在有些理解不能。
  
  錢春樓知道這位是薛老的孫女,正主兒來了,頓時是眉開眼笑,將明天幾場戲的安排又重複了一遍,說到穆桂英打破天門陣的時候,又想起柳丹晨剛才受傷的事情來,他轉向柳丹晨道:“小柳,你的腰傷不妨礙明天表演吧?”
  
  柳丹晨道:“沒事!”她也感到非常奇怪,張揚的醫術真的很厲害,剛才明明腰扭到路都不能走,這會兒已經可以行動如常了。
  
  此時門外有人進來,卻是梁康和喬鵬飛。兩人和薛偉童的關係都非常不錯,這次過來也是為了幫忙。
  
  梁康在過去和張揚曾經發生過摩擦,雖然一直關係都不怎麼樣,但是有這麼多共同的朋友在場,兩人表面上也表現的過得去。
  
  看到柳丹晨,梁康和喬鵬飛都是眼睛一亮,馮景量有句話沒說錯,最近柳丹晨在京城太子圈中非常的有名,不少人都垂涎她的美色,甚至有人悄悄打賭,以追上柳丹晨為賭注。
  
  梁康正想上前搭訕,喬鵬飛已經走了過去,微笑道:“這位不是柳小姐嗎?在下喬鵬飛,我是你的戲迷。”
  
  柳丹晨淺淺一笑,頷首示意。並沒有說話。
  
  梁康道:“咱們別在這兒站著了,景量,你不是邀請我們過來吃飯的嗎?一起去吃飯吧。”
  
  馮景量道:“對啊,咱們進去吃飯。柳小姐,一起吧!”
  
  柳丹晨卻道:“不了,我們明天有演出,還得適應場地。”
  
  喬鵬飛道:“那也不耽誤吃飯啊。”
  
  柳丹晨笑道:“不去了。我最近在節食,看到這麼多好吃的,偏偏又不能吃。簡直是一種折磨,錢院長,你們去吧。”
  
  錢春樓雖然想去。可是他也算得上是老江湖了,心中明白,人家邀請的是柳丹晨,以自己的身份是沒有資格和這幫太子爺平起平坐的,他笑道:“京劇院還有事,我得回去。”
  
  馮景量點了點頭,看到人家都不願來,他也不好勉強。
  
  張揚和顧養養一起準備離去的時候,卻聽柳丹晨道:“張書記,請留步。”
  
  張大官人停下腳步。發現梁康、馮景量、喬鵬飛的目光齊刷刷向自己看來,張大官人不用問就知道這幫傢伙心裏是怎麼想的。這幫人肯定在想,為什麼美女都對這廝青眼有加,沒看出他比咱們強在哪里啊?
  
  張揚停下腳步,身後喬鵬飛意味深長道:“張揚。快點兒啊,哥幾個在房間裏等你。”
  
  柳丹晨來到張揚身邊,輕聲道:“張書記,您剛才說的我脊椎的骨骼出現了問題。”
  
  張揚道:“不錯。”
  
  “可是我在醫院中拍過X光片,也做過CT,醫生並沒有說得那麼嚴重。”
  
  張揚微笑道:“任何疾病都是在逐漸加重的。如果在疾病的初期就能夠被確診,那麼這世上也不會有什麼致命的疾患了,現代醫學的各項檢查雖然非常的先進,但仍然達不到在初期就能百分之百診斷病變的程度,這種骨骼和筋膜的細微變化必須累積到一定的程度,才能被檢測儀器發現。”
  
  柳丹晨一雙美眸眨了眨,看得出她仍然沒有全信,其實這也很正常,張大官人說得玄之又玄,連最先進的醫療設備都發現不了的病變,他只是摸了一下就能知道?換成任何人也會產生疑惑。
  
  張揚笑道:“我知道自己的說法太空泛了一些,柳小姐,等薛老的壽辰之後,咱們約個時間,我幫你治療一下。”
  
  柳丹晨點了點頭。
  
  張揚也沒有繼續多說,向她告辭離去。
  
  張大官人一走進包間,就聽到喬鵬飛感歎道:“張揚啊張揚,我就納悶了,怎麼漂亮姑娘都那麼喜歡你啊。”
  
  張揚笑著在養養身邊坐下:“別胡說八道,我是跟人家探討醫學問題呢。”
  
  薛偉童道:“說正事兒,咱們別閒扯。”
  
  幾個人望向薛偉童,薛偉童道:“大傢伙兒幫我合計合計,明兒我該用怎樣的方式才能逗我爺爺開心高興?”
  
  顧養養道:“要不我教你做菜吧,親手做給薛老吃,他肯定高興。”
  
  薛偉童道:“我聞到油煙味就頭疼。”
  
  馮景量道:“這兩天你忙前忙後的,單單是這份孝心就已經可以讓薛老高興了。”
  
  薛偉童道:“這不夠啊!”
  
  梁康道:“我給你出個主意,薛老最關心的就是你的終身大事,要不,你突擊找一男朋友,明天帶到薛老面前給他看看,薛老肯定高興。”
  
  薛偉童瞪圓雙目,惡狠狠道:“梁康,信不信我把你捶成熊貓眼。”
  
  喬鵬飛幫襯道:“我倒覺得梁康的提議不錯,等我爺爺過壽的時候,我就帶一女朋友回去,一定要讓他喜歡。”
  
  薛偉童向他們這幫人環視了一眼:“我現在才發現,你們這幫人就沒有一個好人。”
  
  張大官人率先不樂意了:“噯,丫頭,怎麼說話呢?你就是喜歡棍掃一大片,他們不靠譜可跟我沒關係。”
  
  馮景量笑道:“你說誰不靠譜,最不靠譜的就是你。”

  其餘幾人紛紛贊同。
  
  張揚道:“其實我也有一建議,既然薛老喜歡聽戲,你也上臺給他唱一段得了。”
  
  薛偉童道:“我不會啊!”
  
  喬鵬飛道:“我看行!”
  
  梁康道:“不會也沒關係,其實大家就是圖一樂呵。”
  
  顧養養道:“我看這樣,不是有個門類叫雙簧嗎?只要把那身行頭給穿上,背後找個配唱的不就行了。”
  
  張揚沖著養養豎起了大拇指:“對頭,你明天來個開場秀,就讓柳丹晨給你在幕後配唱。”
  
  薛偉童道:“我唱什麼?花旦可來不了,武生還差不多。”她擼起衣袖道:“說起來翻跟頭我還沒問題。”
  
  顧養養道:“張揚哥也沒問題。”
  
  張大官人道:“你扯我幹什麼?有我什麼事?”
  
  薛偉童道:“當然有你的事情,我爺爺就是你爺爺,誰讓你跟我結拜來著,你們這一說倒是提醒我了,明天咱們就上演一出大鬧天宮,我演美猴王,你們都化妝去演猴崽子。”
  
  梁康抗議道:“薛爺,不帶罵人的。”
  
  薛偉童為自己的奇思妙想感到興奮:“哈哈,就這麼定了,喬鵬飛,你不是八卦門的嗎?你筋斗翻得好,三哥,你武功肯定沒問題,老馮和梁康兩人在後面站著襯場,咱們就這麼幹!”
  
  馮景量道:“大喜的日子,上演一出大鬧天宮好像不吉利吧。”
  
  薛偉童道:“不叫大鬧天宮,就叫群猴拜夀,快把錢院長叫來,看看咱們的想法可不可行。”她的目光轉向顧養養。
  
  顧養養道:“沒我事,明兒我負責做佛跳牆。”
  
  錢春樓聽說這件事之後,第一感覺就是這幫太子爺太能鬧騰了,以為京劇表演是鬧著玩的?隨便什麼人都能上舞臺?想往戲臺上站,沒有幾年的功夫是不可能的。
  
  不過錢春樓也明白,人家也不是當真想唱戲,就是想上臺熱鬧熱鬧,博老人家一樂,錢春樓一口應承下來,想要似模似樣,就必須要有看點。
  
  幾個人很快吃完了飯,來到戲臺前,錢春樓還在那裏沒走,馮景量不禁道:“錢院長,不厚道啊,你不是說回去有事?”
  
  錢春樓笑道:“再大的事也不如這裏重要啊,我走半路接到你電話又趕回來了。”他給薛偉童一個建議,薛偉童只需要畫個妝,換上美猴王的行頭,拿根棍子在舞臺上那麼一走,其他的事情都由他派京劇院的人完成。可沒想到薛偉童要求頗高,堅持要用她的這幫兄弟姐妹。
  
  張大官人算是看出來了,薛偉童這是在找陪綁的呢。
  
  梁康道:“我啥也不會,不過薛爺既然有要求,哪怕是讓我演一棵樹我也上臺。”
  
  馮景量跟著附和。
  
  薛偉童道:“三哥、鵬飛哥,你們倆翻筋斗應該沒問題吧?”
  
  張大官人和喬鵬飛對望一眼,兩人都是一臉的苦笑,看來這次要被當猴兒耍了。
  
  在幾人的一致要求下,張揚和喬鵬飛走上了戲臺,錢春樓為他們找了個武師,教他們如何在戲臺上翻筋斗的竅門,那位導師連續展示了幾種筋斗方法,讓張揚和喬鵬飛演練一遍,且不說張大官人,就算喬鵬飛也是從小習武,兩人筋斗翻得那個漂亮,當他們原地翻筋斗風車一般旋轉的時候,那位武師看得目瞪口呆,等兩人停下來全都是臉不紅心不跳,這武師歎了口氣道:“我沒啥可教的了,得虧你們沒吃這行飯,要是你們吃這行飯,我們這些幹武師的都得失業。”他這句話絕沒有任何誇大的成分在內。
  
  錢春樓這會兒才明白人家為什麼敢於登臺表演,這幫人是有底氣啊,這兩人真是要入了本行,絕對能夠成為一流武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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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群猴拜壽】(上)

  喬鵬飛搭著張揚的肩膀道:“張揚,我想好了,等咱們過兩年,就去走江湖賣藝。”
  
  說歸說,這幫人沒有一個會走江湖賣藝。薛老的壽宴在歡樂祥和的氣氛中拉開了帷幕,雖然有很多重要人物缺席,但是在薛世綸的安排下,當天絕不會出現冷場的局面。薛老在薛世綸的陪伴下來到紫金閣,首先見到了他的幾位兒時老友,薛老快步上前和他們握手寒暄。
  
  薛老昔日的老部下也來了不少,這些人都曾經蒙受過薛老的提攜,如顧允知,如項誠,而如今他們有的已經退出了政治舞臺,有的即將退出歷史舞臺。薛老逐一寒暄著,不時發出歡快的笑聲,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入紫金閣。
  
  有心人已經發現,今天前來賀壽的人群中並沒有現任實權派的身影,以薛老在政壇曾經的影響力,這種現象有些不尋常。一個人只要在官場上經歷過,那麼他的這段經歷就會為他打上終身的烙印,他的思維就會以官場的方式去進行活動,會通過眼前的現象,去推測這種現象產生的原因。
  
  張大官人在人群中看到了項誠,也看到了緊跟在項誠身邊的北港市長宮還山,薛老和項誠握手寒暄了幾句,當然也和宮還山順便握了握手,話沒說,並不是薛老要刻意冷落他,而是因為現場的人實在太多,薛老顧不上。
  
  當晚的壽宴集中在大堂,這是薛偉童的建議,既然是壽宴,就要搞得熱熱鬧鬧的。
  
  薛老被安排在正中的太師椅上做了,大家輪番過去拜夀,薛老笑得合不攏嘴。
  
  薛世綸和大哥一起給薛老下跪賀壽,隨後是蕭國成,他是薛老的乾兒子在禮節上和親生子無異。
  
  現場所有人都準備了禮物,但是禮物都沒有當場打開,畢竟今天的壽宴不是為了攀比。
  
  因為周興國沒有前來。所以薛偉童結拜的兄長中,只有張揚和徐建基上前去磕頭,薛老笑道:“不必如此大禮,都什麼年代了。”
  
  張揚道:“您老不讓我們行禮就沒把我們當自家人看。”
  
  薛老笑道:“好,好,好,那就磕重點,把腦袋磕出包來才顯得誠心。”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張揚和徐建基磕頭之後。來到一邊。徐建基低聲道:“大哥家裏好像沒人過來。”
  
  張揚這才留意到周家沒有一個人過來,別說是周家,今天喬家也沒來人。喬鵬飛昨晚還出現,可今天也沒了影子,張揚隱然感覺到這件事似乎有些奇怪。他低聲道:“徐叔叔也沒來。”
  
  徐建基苦笑道:“有些事是我們看不懂的。文副總理不也一樣沒來?”
  
  此時外面一陣騷動,卻是來了一位大人物,國務院副總理傅憲梁,傅憲梁的到來可謂是到目前為止的第一高官,不過即便是他,薛老也沒必要起身相迎。
  
  薛世綸笑顏逐開的將傅憲梁請進來,傅憲梁首先向薛老賀壽。
  
  張揚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觀察這位副總理,傅憲梁真人比電視上還要瘦削,帶著黑框眼睛。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顯得非常平易近人,他以親民作風著稱,過去一直低調處事,不過最近他的呼聲越來越高,隱然已有和文國權抗衡之意,如無意外。下屆的政府掌舵人就將在他和文國權之間產生。
  
  徐建基低聲道:“奇怪,老傅應該是喬老那邊的。”
  
  張揚笑道:“莫論國事,莫論政事,咱們今天過來的目的就是吃喝玩樂,其他的事情和我們一概無關。”
  
  此時薛偉童走了過來。本來還笑嘻嘻的,可是轉向他們兩人的時候。面孔頓時板了起來:“喬鵬飛不來了,他說腳扭了!沒義氣的大混蛋。”薛偉童顯然是惱了,張口就罵開了。
  
  張揚趕緊把她拉到一邊:“我說妹子,大喜的日子,咱能別生氣不?”
  
  薛偉童道:“我這都壓著火呢,呵,他以為自己了不起啊?以為他們老喬家了不起啊?我爺爺過壽,他們連這點面子都不給我。”

  張揚道:“妹子,別生氣啊,人生氣容易變老。”
  
  薛偉童道:“還不生氣,擱你頭上你不生氣啊?平時都哥哥妹妹的叫著,關鍵時刻沒有一個架勢的,以後這幫人我一個都不認識,誰求誰?愛誰誰!”
  
  徐建基也勸道:“偉童,這麼多客人,你千萬別生氣,你生氣不好看。”
  
  薛偉童瞪了他一眼道:“我不生氣也不好看,我現在算是明白了,我不招你們待見。”
  
  張揚道:“我們可沒得罪你,就算你心裏不爽,等今兒這壽宴辦完了再罵,讓薛老看到不好。”
  
  薛偉童這才壓住了火氣,京劇院院長錢春樓急匆匆走過來了,看到他們幾個還站在這裏,他不由得叫苦道:“你們還在這兒?不是說好了開場要來一個群猴拜夀嗎?趕緊去化妝啊!”
  
  薛偉童道:“我幾乎忘了。”
  
  徐建基道:“你們去,我在這兒負責招呼。”
  
  薛偉童道:“你不去啊?”
  
  徐建基笑道:“我一不會翻筋斗,二不會唱,還是留在這裏招呼朋友的好。”
  
  本來說好了張揚和喬鵬飛負責翻筋斗,喬鵬飛不來,只剩下張揚一個了,這倒算不上什麼太大的問題,錢春樓臨時找一名武師頂上,本來就要派幾名武師幫襯臺面的。
  
  張揚和薛偉童來到後臺,一個畫著大花臉的人操他們走了過來,咧嘴笑了笑,張揚好不容易認出這廝居然是梁康,不仔細看真認不出來。
  
  薛偉童心說還是梁康夠朋友,忍不住橫了張揚一眼,一旁還有一個畫著猴臉的站了起來,呲牙咧嘴的裝出猴子的樣子在張揚身上撓了撓,薛偉童伸手在這廝腦袋上來了爆栗子,笑道:“小袁子,你當自己畫了一張猴臉我就認不出來了?”原來這小子是袁新軍所扮。
  
  張揚笑道:“還別說我真沒認出來。”
  
  薛偉童去一旁勾臉了,她今天要扮演美猴王,臉譜要比別人來得複雜。
  
  張揚向袁新軍道:“這幾天怎麼沒見你?”
  
  袁新軍道:“我昨天夜裏才從拉薩飛回來,為的是參加薛爺爺的壽宴,我爸媽都過來了。”
  
  張揚道:“你的保牛協幹得怎麼樣了?”
  
  袁新軍道:“資金困難,所以我現在才明白還是腳踏實地的好,我準備建設一個乳製品加工廠,先賺錢,有了錢才能搞好動物保護,不然全都是空話。”
  
  張揚呵呵笑了起來,袁新軍這小子幹什麼都是三分鐘熱度。
  
  袁新軍道:“你不上臺啊?趕緊去畫臉譜啊!”
  
  此時已經化好妝的柳丹晨走了過來,一雙美眸盯住張揚,蕩漾起兩泓春波,柔聲道:“張書記,我幫你畫!”
  
  袁新軍看到柳丹晨的眼波頓時整個人酥在那裏,他湊過去道:“也幫我畫畫,我感覺畫的不滿意。”
  
  柳丹晨道:“你站著舉旗,沒人注意你。”
  
  “呃……”
  
  張大官人差點沒笑出聲來,跟著柳丹晨來到化妝鏡前坐下,柳丹晨幫助他勾勒臉譜,近距離觀察柳丹晨更發現她當真是嫵媚入骨,一舉一動都充滿了女性的誘惑。
  
  張大官人道:“那……”
  
  柳丹晨示意他停下說話,柔聲道:“你等一下再說,我很快就能畫好。”柳丹晨勾勒臉譜的手法非常熟練,不多時,張大官人已經變成了一張猴臉。最後幫助他將眼皮描成金色,張大官人的妝比起其他人顯然要複雜的多,僅次於薛偉童。
  
  袁新軍湊過來盯著柳丹晨看,雖然柳丹晨畫著濃妝,可是仍然能夠感覺到她的嫵媚風情,袁新軍道:“柳小姐,我臉不小心弄花了,你幫我再畫一下。”這廝是故意給擦花的。
  
  柳丹晨道:“那邊化妝師都閑著呢,我還有事。”她起身走了。
  
  張揚看了看鏡中的自己,不由得樂了起來。袁新軍道:“張哥,這個您就讓給我吧,您那邊都澇了,總不能讓兄弟旱死。”
  
  張揚道:“這事兒跟我有關係嗎?”
  
  薛偉童那邊也畫好臉譜,穿好戲服,踩著厚底靴走了過來:“三哥!”
  
  張大官人看到薛偉童不由得樂了:“你別叫我三哥,今兒你才是大師兄。”
  
  薛偉童將頭頂的雉雞翎車扯彎,雙目一眨金光閃閃:“當真!”
  
  張揚道:“今晚上,我是綠葉,你是紅花,我負責襯托。”
  
  薛偉童接過錢春樓遞來的金箍棒,這會兒情緒明顯好了許多,她喝道:“孩兒們,耍起來,給爺爺拜夀去嘍!”
  
  鑼鼓點將眾人的目光吸引到戲臺之上,今天的開場戲叫《群猴拜夀》,想起這個名字只是薛偉童臨時決定,可是當這個名字播報出來的,所有人的內心都生出一些特別的想法,群猴拜夀,真正的含義是群侯拜夀吧!
  
  傅憲梁坐在薛老身邊,他笑著問薛世綸道:“世綸,這齣戲叫什麼?”
  
  薛世綸也是看了節目單才知道,女兒安排的這場戲一開場就是霸氣十足——群猴拜夀,這樣的名字怎能不讓人多想?薛世綸道:“群猴拜夀!”
  
  帷幕拉開,扮演猴子的梁康、袁新軍那幫人扯著大旗先跑上舞臺,他們的表演很簡單,就是拿著大旗沖上舞臺,戳在那兒充當人肉佈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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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群猴拜壽】(下)

  群猴拜夀!薛偉童的臨時起意,卻沒有想到在來賓心裏引起了怎樣的反應,此猴非彼侯,並不是暗指王侯將相,薛世綸不知道女兒是不是考慮到了這一點,今天父親的壽宴,只有傅憲梁一個重量級的人物出現,父親該不會因為這場戲而產生其他的想法。薛世綸悄悄向父親望去,卻見父親的表情如常,他這才放下心來。
  
  薛老心中暗自感歎,群猴拜夀,難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鑼鼓點越來越疾,兩名武師從舞臺這頭翻到那一頭,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可真正內行的沒幾個,想要掀起氣氛,還是這種方式最好,人們的興趣開始被精彩的動作戲吸引起來。
  
  輪到張大官人上場了,這廝的跟頭翻得又高又飄,他翻過去的時候,徐建基已經湊到薛老耳邊向他道:“這是張揚給您老拜夀呢。”
  
  薛老哈哈大笑,率先鼓起掌來,眾人看到薛老鼓掌一起跟著鼓起來。
  
  場面變得越發熱烈,張大官人翻到舞臺那頭又倒著翻了回來,回到舞臺中心,來了一個原地翻筋斗。
  
  薛世綸也知道這猴子是張揚扮的,笑道:“真是不錯!。”蕭國成在他的身邊也是拼命鼓掌。
  
  顧養養這會兒也出現在現場,興奮的手舞足蹈,雙手圈在唇前,大聲道:“張揚哥,加油!”
  
  大官人騰空翻滾兩周穩穩落地,獲得一片震耳欲聾的掌聲,他做出邀請的動作,美猴王正式登場了。
  
  薛偉童邁著方步來到舞臺上,示意袁新軍跑過來,袁新軍將大旗扔給一名武師。然後雙手撐地趴下。薛偉童抬腿踏在袁新軍的後背上,袁新軍似乎沒準備好,被她一腳踏得趴在地上。這是他們事先排演的橋段。現場響起一陣笑聲。
  
  薛偉童扯開一張壽聯——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現場掌聲雷動,誰都知道這是薛偉童扮演的。
  
  薛老也叫起好來。轉向傅憲梁道:“我孫女兒,我孫女兒!”此時的開心神情就像一個孩子。
  
  薛偉童將壽聯扔給梁康,然後一旁武師扔給她一條金箍棒,雖然是臨時抱佛腳,可薛偉童也將金箍棒耍得似模似樣,她表演還在其次,關鍵是人氣足,掌聲比起剛才張揚翻筋斗的時候還要熱烈。
  
  薛偉童舞了一會兒,就將金箍棒拋給張揚。大聲道:“孩兒們,耍起來!”
  
  張大官人心說好嘛,今兒被她占兩次便宜了。
  
  張大官人在舞臺將金箍棒舞得虎虎生風。這廝的武功和京劇團的武師全然不同。不僅好看而且實用。大官人舞得正興起呢,鼓點聲陡然一變。耳邊突然響起了生日歌,當真是中西合璧。
  
  已經離開舞臺的薛偉童來不及卸去濃妝就推著蛋糕來到爺爺面前。
  
  薛老樂得哈哈大笑:“好!真的是太好了!”
  
  薛老吹熄生日蠟燭之後,招呼眾人入席就坐。
  
  張揚卸妝之後過來薛老面前問候,薛老拉著他的手,向身邊傅憲梁道:“憲梁,這是張揚,國權的乾兒子。”
  
  傅憲梁微笑點了點頭。
  
  張揚恭敬道:“傅總理好!”心中有些好笑,傅憲梁這個姓氏可真是不討巧,這輩子註定只能當今傅總了。
  
  傅憲梁道:“張揚,我聽說過你,果然是年輕有為啊。”
  
  張揚道:“希望傅總以後多多指點我。”
  
  酒宴開始之後,薛老自然成了眾人矚目的中心,大家輪番上前敬酒,薛老都是淺嘗輒止,第二場戲又開始了,由京劇院於紅昭唱得《麻姑獻壽》,薛老隨著抑揚頓挫的唱腔輕輕打著節拍,情緒頗為快樂。
  
  蕭國成端起酒杯和薛世綸碰了碰道:“世倫,乾爸今天很開心啊!”
  
  薛世綸微笑道:“爸現在最大的幸福就是和家人在一起共用天年,其他的事情他早已看淡了。”兩人低聲交流著,共同飲了一杯。
  
  和他們同坐一桌的顧允知卻很少說話,如果不是薛老要求,他是不會主動坐在這裏的。
  
  薛老意識到了顧允知的沉默,他笑道:“允知,你應該主動出擊嘛,當年做省委書記時候的豪氣呢?”
  
  顧允知笑道:“豪氣仍在,可是酒量不行,怎比的上您老老當益壯啊!”
  
  薛老笑道:“老當益壯還是老了,有人說這個老當益壯其實就是迴光返照。”
  
  傅憲梁道:“薛老,今兒大喜的日子說這句話可不合適,您就是老當益壯,等您九十大壽的時候,我們還要過來給您慶賀。”

  薛老道:“老嘍,九十大壽?我不知道能不能撐到那一天呢。”
  
  蕭國成道:“一定能,乾爸身體這麼好,別說是就是大壽,就算是百歲壽辰也絕無問題。”
  
  薛老道:“借你吉言,國成,咱爺倆兒喝一杯。”薛老和蕭國成端起這杯酒,聞到一股誘人的香氣,卻是廚師上菜來了,這道菜就是顧養養專門烹製的佛跳牆。
  
  薛偉童笑嘻嘻湊了過來:“爺爺,您嘗嘗這佛跳牆的味道怎麼樣?”
  
  薛老道:“要說佛跳牆做得最正宗的還要數當年老喬的廚師曹三炮,他師從皇宮禦廚,佛跳牆燒得那個美味。”薛老夾起菜吃了一口,雙眉頓時舒展開來,他輕聲道:“香飄四座,爛而不腐,餘味無窮!好!真是好啊!這佛跳牆做得地道,縱然曹三炮復生也不過如此,難道做這道菜的是曹三炮的弟子?”
  
  薛偉童看到爺爺這樣誇讚,格格笑個不停。
  
  顧允知微笑道:“薛老,這道菜是小女養養專門做給您吃的,得到薛老如此點評,已經是對她的最大肯定了。”
  
  薛世綸一旁道:“允知兄真是教子有方,三個兒女都是出類拔萃!”
  
  不知薛世綸有心還是無意這句話沖口而出,在場人中多數都已經知道顧允知的大女兒顧佳彤於一年多已死於尼亞加拉河,可以說薛世綸的這句話相當的不合適。
  
  顧允知的表情並無異樣,只是淡淡笑了笑道:“其實每個做父母的未必要孩子有多大的出息,平安就好!”
  
  薛老在心中暗責兒子說話不恰當,但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便指出,畢竟顧允知也沒有挑明,他微笑道:“養養呢,叫過來讓我認識一下。”
  
  顧允知向周圍看了看,看到遠處顧養養剛好出來,正往張揚那一桌走去,於是向顧養養招了招手。
  
  顧養養並沒有看到父親叫自己,反倒是張揚看到了,張揚提醒顧養養道:“養養,你爸叫你呢。”
  
  顧養養轉過身去,看到父親正朝自己揮手,她趕緊走了過去。
  
  顧允知握住女兒的手,將她介紹給薛老道:“薛老,這就是我女兒養養。”
  
  薛老和顏悅色道:“養養,已經出落成為一個大姑娘了,看到這些孩子都長大了,我們又豈能不老。”
  
  顧允知微笑道:“的確是老了!”
  
  薛世綸道:“養養長得和佳彤很像!”
  
  顧養養表情一變,目光有些不安的望著父親,顧允知已經能夠斷定,剛才薛世綸的那句話絕不是無意說出,他根本就是在有意識的揭開自己心頭的傷疤,周圍人都沒有說話,多數人都在關注著顧允知的反應。
  
  薛老正準備開口斥責兒子的時候,卻聽顧允知道:“世綸,咱們之前中斷聯絡也有多年,彼此之間也變得不是那麼瞭解了。”他端起酒杯道:“世綸咱們喝一杯。”
  
  薛世綸微笑道:“真正的朋友並不一定要天天都在一起,咱們就算幾十年不見,我仍然忘不了當初你對我的好處。”他和顧允知碰了碰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顧允知也乾了那杯酒,輕聲道:“薛老對我們也如同親生孩子一般看待,如果沒有薛老的指引,我們中的多數人不會有今日的成就。”他讓女兒去給薛世綸斟滿酒,又給自己倒滿,顧允知端起酒杯道:“我們一起敬薛老一杯,祝老人家健康平安。”
  
  傅憲梁應和道:“允知兄說得好,咱們應該敬薛老一杯。”
  
  薛老雖然知道兒子剛才的那番話不禮貌,可是看到顧允知並沒有和他一般見識,也壓下了心頭的火氣,微笑道:“這杯我喝了,喝酒之前我想跟你們說一句,人和人之間相遇相交相知,乃是一輩子的緣分,生命有限,大愛無疆!我希望每個人的心中都有愛,愛我們的國家,愛我們的親人,愛我們的朋友,愛我們的子女,人活在世上,不可以盯著過去,如果你始終盯住過去,那麼你會感覺到,你的一生看不到希望,陽光就在你的前方,你卻只願意去看自己的背影,那絕不是幸福!”
  
  蕭國成道:“乾爹的話總是發人深省,這話讓我茅塞頓開,這些年,我始終都在回頭看。”
  
  其實何止是他,在場的許多人都是這樣。
  
  眾人陪著薛老喝了這一杯,此時又有人過來敬酒。北港市委書記項誠帶著宮還山一起過來了,他們敬過薛老,又去敬傅憲梁。
  
  顧養養趁著這時候回到張揚身邊坐下,張揚看出她的表情有異,低聲道:“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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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血色】(上)

  顧養養咬了咬櫻唇,終於還是沒把剛才的事情告訴張揚,她瞭解張揚的脾氣,如果有人膽敢欺負顧家人的話,張揚是絕不會坐視不理的,今天畢竟是薛老的壽宴,顧養養道:“沒事,可能是太累了。”
  
  聽到顧養養說累,張大官人心中不禁一陣歉疚,的確如果不是他出面,顧養養也不會接下烹飪佛跳牆的苦差事。顧養養道:“還說給我幫忙,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你卻去演了猴兒戲。”
  
  張揚笑了起來。
  
  顧養養也笑了:“不過,你的筋斗翻得真是不錯。”
  
  張揚道:“小兒科!”
  
  一旁袁新民道:“張哥,您可風光了,我卻只有被踩的份兒。”
  
  說起他被踩的事情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徐建基道:“你這身子骨也太弱了,偉童一腳就把你給踩趴下了。”
  
  袁新民道:“哥哥哎,我那是表演,就我這身子骨,高原的風霜雨雪我都經歷過,薛爺的一腳我還承受不住?也太小看我了吧!”
  
  徐建基邀請張揚去敬酒,可此時看到又有賓客到來,張揚看得真切,來人卻是秦鴻江和兒子秦振堂,張大官人低下頭去,他和秦家的矛盾由來已久,在秦歡的事情上結怨,又多次發生摩擦。
  
  薛世綸起身相迎,秦鴻江和他握手寒暄了兩句,先到薛老面前給他拜夀,秦鴻江道:“薛老,最近事情很多,所以我來晚了,您老千萬不要見怪。”
  
  薛老笑道:“何必那麼客氣,你軍務繁忙就不用過來了。”
  
  秦鴻江道:“薛老對我有知遇之思,您老過壽,我必須要親自前來。”他送上禮物,薛老依然沒有當中拆啟,交給女兒薛英紅收好。
  
  薛世綸安排秦鴻江在薛老這一桌就坐,讓薛偉童安排秦振堂去坐。
  
  張大官人看到薛偉童帶著秦振堂朝這桌走過來,心中暗歎,不是冤家不聚頭,看來這次和秦家又得狹路相逢了。
  
  秦振堂和在座的多數人都是認識的,薛偉童給他安排的位置恰恰在張揚的對面,秦振堂的目光和張揚相遇,頓時迸射出怨恨的光芒。
  
  張揚不以為意,轉向養養道:“我去敬酒!”張大官人並非是怕他,而是不想跟這廝一般計較,畢竟今天是薛老的壽宴,真要是鬧出什麼事情,反而顯得自己無禮。
  
  顧養養隨之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她當然知道張揚為什麼要離席而起,清楚張揚和秦家有過矛盾。
  
  兩人離席之後,顧養養去廚房看看,張揚則端著酒去敬項誠,雖然打心底不待見這廝,可人家畢竟是自己的市委書記,禮數上是不能怠慢的。
  
  雖然今天很多實權人物缺席了薛老的壽宴,項誠和宮還山在現場來賓中仍然顯得毫不起眼,項誠還好,宮還山根本找不到存在感,除了項誠之外,少有人和他主動說一句話。
  
  張揚端著酒來到項誠面前,微笑道:“項書記,我敬您!”
  
  項誠道:“張揚啊,坐!”他身邊剛巧空著一個位置。
  
  於是張揚坐了下來,項誠和他喝了一杯,笑道:“你剛才一出場我們就認出你來了,跟頭翻得真是漂亮。”
  
  張揚笑道:“我打小兒習武,翻跟鬥的活兒難不倒我。”和項誠喝了兩杯之後,他找上了宮還山。
  
  雖然在北港宮還山和張揚明爭暗鬥,可來到京城,自然而然就暫時放下了矛盾,宮還山笑道:“張揚,你真是多才多藝。”
  
  張揚笑道:“我還以為宮市長會說我色藝雙全呢!”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此時戲臺之上再次響起鑼鼓點兒,壓軸大戲《穆桂英大破天門陣》正式上演。
  
  對於這出戲的劇情,現場的觀眾都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當天表演的只是其中一個小段,穆桂英大戰蕭天佐,熱熱鬧鬧開始,也要在熱熱鬧鬧中結束。剛開始的群猴拜夀,緊接著來了文戲《麻姑獻壽》、《禦碑亭》,最後是武戲穆桂英大破天門陣。

  柳丹晨一身戎裝,英姿颯爽,一出場,就贏得了滿堂彩,柳丹晨被譽為近十年來國內京劇舞臺上最有潛質的京劇花旦,絕非徒有其名,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可以看得出她在舞臺背後付出的努力和苦功。
  
  柳丹晨開口唱起之後,現場更是掌聲雷動,項誠也是個京劇票友,在台下大聲叫起好來,像他這種人屬於內行。
  
  張大官人是個徹徹底底的外行,雖然覺得柳丹晨唱得好聽,但是他不知道具體好在哪里。現場中很多人都和張揚一樣,如袁新民,如梁康都是京劇的門外漢,但是他們一樣對柳丹晨的表演非常的享受。
  
  薛老是真正的內行,穆桂英大破天門陣開始的時候,傅憲梁已經先行告辭了,秦鴻江來到薛老的身邊就坐,陪著薛老津津有味的看著舞臺上的表演。
  
  薛老道:“這女孩兒唱得不錯!”
  
  秦鴻江道:“是個剛剛躥紅的新人,名字我不記得了,不過我看過她的表演。”
  
  薛世綸送傅憲梁回來,他在父親的身邊坐下,向顧允知的位置看了一眼,發現顧允知並沒有離去,而是在和蕭國成品評著舞臺上的表演。
  
  薛世綸的目光並沒有引來顧允知的回應,薛世綸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還是觸怒了顧允知,所以他才選擇對自己的無視。
  
  伴隨著舞臺上蕭天佐的登場,穆桂英和蕭天佐的大戰,將現場觀眾的熱情全部燃起,掌聲歡呼聲宛如潮水,一浪高過一浪。
  
  柳丹晨的原地連續旋轉更是激起了一片叫好之聲。
  
  十多名武師扮演的遼兵圍繞柳丹晨展開了車輪戰,花槍輪番刺向柳丹晨所扮的穆桂英,柳丹晨施展渾身解數,將對方的招式一一化解,或擋,或格,或踢,或勾,一身武旦精妙功夫已經讓不少的現場觀眾興奮的不能自己,如袁新民之流已經站著鼓起掌來。
  
  就在眾人目眩神迷之時,忽然聽到一聲怪異的響聲,這聲響雖然不大,可是並沒有瞞過張大官人的耳朵,他聽出是子彈穿過消聲器的聲音,趕緊轉過頭去,卻見薛世綸手捂肩頭,鮮血從他的肩頭不斷滲出,瞬間已經將他的左肩染紅。
  
  幾乎在同時秦鴻江反應了過來,他用身體護住薛老,但今天的目標顯然不是薛老。
  
  舞臺上一名遼兵射完了子彈,舉起手中槍,瞄準了薛世綸的胸口猛然投擲過去。
  
  現場的驚呼聲中,柳丹晨也是一槍擲出,她的長槍在虛空中撞擊在對方射向薛世綸的槍桿之上,矛頭偏離了方向,釘在薛世綸頭頂的立柱之上。
  
  一切都在瞬息之間發生,那名刺殺薛世綸未遂的武師,轉身欲逃。
  
  柳丹晨抬腳挑起地上的花槍,矛尖刺向他的面門,那武師揮手將花槍擊落,頭也不回的向後臺逃去。
  
  柳丹晨膽子很大,怒叱道:“哪里走!”她距離這名殺手最近,其實舞臺上還有其他的京劇院武師,但是別看這些武師平時都舞刀弄槍,遇到了這種場面卻紛紛避之不及。
  
  柳丹晨追下後臺卻發現身後一個跟上來的都沒有。
  
  那武師抓起一張椅子向柳丹晨扔去,柳丹晨閃身避開,反手抽出後背的靠旗,宛如投標槍一般向那名武師的後心射去。
  
  那武師閃身逃過,掀開帷幔正準備沖出去的時候,前方一道寒光迎面射來,倉促之中,避無可避,只聽到那武師發出一聲慘叫,直挺挺躺倒在了地面之上。
  
  柳丹晨來到他面前的時候,看到那名武士咽喉之上釘著一柄軍刀,穿透了他的頸部,刀尖從頸後露了出來,殷紅色的鮮血瞬間流淌了一地。
  
  張揚及時趕到了現場,剛好看到了那名武師被射殺的場面。看到眼前情況柳丹晨此時方才感到有些害怕,顫聲道:“還有其他人!”
  
  張揚越過那武師的屍體,拉開帷幔,後面哪里還有人在。
  
  現場的恐慌並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因為突發的刺殺事件,現場所有賓客暫時都不能離開,警方將紫金閣所有的出入口都封鎖起來。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刺殺的目標就是薛世綸,不幸中的萬幸是薛世綸只是受了一些皮肉傷,不會危及生命,但是這次的刺殺事件已經將薛老壽宴的喜慶祥和氣氛弄得一掃而光,薛老的臉上再沒有絲毫的喜色。
  
  國安方面也來人了,畢竟在薛老的壽宴上發生這樣的事情,很可能是一起嚴重的政治事件。
  
  秦鴻江親眼目睹了薛世綸遇刺的全部場景,他握住薛老的手,向他保證道:“薛老,您放心,這件事我一定讓人調查的清清楚楚,要求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破獲此案。”
  
  薛老搖了搖頭,低聲道:“鴻江,不必費心了,只是一個小小的意外罷了。”他轉向蕭國成道:“國成,幫我給所有的嘉賓道歉,恭送大家離開。”
  
  蕭國成道:“乾爸,警方還要調查。”
  
  薛老冷冷道:“調查什麼?有什麼可調查的,我們已經很失禮了,告訴他們,就說是我說的,不必調查,恭送大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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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血色】(中)

  薛世綸並沒有去醫院,子彈並沒有射中他的要害,救護車到來之後,醫生為他現場包紮了一下,薛世綸拒絕了前往醫院觀察的建議。他第一時間來到父親身邊,薛老看到兒子沒事,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站起身來,向外面走去。
  
  薛世綸道:”爸!”
  
  薛老沒有理會他,望著父親的背影,薛世綸用力咬了咬嘴唇口
  
  蕭國成來到他的身邊低聲道:“世綸,這會兒別去打擾他了,先把這邊的事情料理好了再說。”
  
  殺手已經死去,所以張揚和柳丹晨這兩個最後和殺手接觸的人成了重點調查對象,尤其是柳丹晨,張大官人將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說完了之後,發現柳丹晨還被調查著,柳丹晨比他晚了十多分鐘方才結束調查,出來看到張揚之後,她也是一臉的鬱悶:“他們怎麼這樣?好像把我當成了殺手的同謀。”
  
  張揚笑道:“真要是把你當成了殺手的同謀就不放你出來了。”
  
  柳丹呆道:“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
  
  張揚看到前方顧允知和顧養養一起走了過來,他趕緊迎了上去,輕聲問候道:“爸,您沒事吧?”
  
  顧允知搖了搖頭,低聲道:“張揚,我和養養先走了,有什麼話,等明天再說。”
  
  張揚點了點頭。
  
  顧養養看了他一眼道:“我和爸爸去畫家村住。”
  
  張揚笑道:”等這邊的事情忙完,我去找你們。”
  
  送走了顧允知父女,張揚回到柳丹晨身邊,微笑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柳丹晨搖了搖頭道:“他們說我暫時不能走,回頭還得找我。”
  
  張大官人歎了口氣道:“這年頭還真是不能做好事,做了好事反而落了一身的麻煩。”
  
  柳丹晨聽他這麼說不由得笑了起來:“還好有人理解我。”
  
  張揚道:“不是理解你,是同病相憐,剛才那幫人也跟我這麼說。”
  
  兩人相視而笑。
  
  馮景量愁眉苦臉的走了過來,要說今天最鬱悶的那個應該是他,槍擊案發生在紫金閣,這件事雖然是針對薛世綸,可是難免會對他的生意造成影響,他本來想通過這個方式向薛老示好,卻沒有想到橫出枝節,相信這件事很快就會傳出去,如果京城的那幫達官顯貴聽說這裏發生了槍擊案,誰還願意來紫金閣吃飯。
  
  馮景量道:“我明兒一定要去燒香,最近點兒太背。”
  
  張揚安慰他道:“可能會有一些影響,不過過一陣子就沒事了,咱們中國老百姓就是忘性好。”
  
  徐建基陪著薛偉童走了過來,薛偉童氣得臉都白了,爺爺的壽宴之上居然發生這樣的事情,薛家的顏面何存?薛偉童憤憤然道:“如果讓我查到誰幹的這件事我絕饒不了他。”
  
  張揚道:“薛叔叔平安就好,現在殺手已經死了,死無對證,你回頭問問你爸,他到底結了什麼仇家,要在薛老的壽宴上來這麼一齣?”
  
  薛偉童道:“我爸經商這麼多年得罪人也是難免的。”
  
  徐建基把袁新民叫了過來,讓他先陪薛偉童回去,薛家經歷了這件事之後,每個人都亂了方寸,他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平復心態。
  
  柳丹晨在留下聯絡方式之後,終於或許和京劇院的同事一起離開。
  
  張揚、徐建基、梁康並沒有馬上離開,這件事受到影響的不僅僅是薛家,馮景量是被無辜波及的一個,搞不好他紫金閣的招牌從此就完了。
  
  徐建基提議一起去酒吧喝酒,其實是想幫助馮景量寬寬心。
  
  馮景量道:“別走遠了,這條街上有家小店不錯。”
  
  幾個人一起離開紫金閣的時候,經過剛才殺手被殺的地方,地上的鮮血雖然經過處理,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血色。馮景量咬了咬嘴唇,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馮景量所說的小店在紫金閣對面街道的巷子裏,四個人坐下,點了幾樣可口的小菜,梁康打開了一瓶酒,給其餘三人滿上。
  
  馮景量端起酒杯,一言不發的喝了個精光。
  
  張揚道:“馮哥,別只顧自個啊,喝酒也不嚷嚷一聲。”
  
  徐建基端起酒杯道:“咱們陪著吧,其實啊,這世上的事情都是福兮禍之所依,禍兮福之所倚,好事能變成壞事,自然壞事就能變成好事。”
  
  梁康道:“薛叔叔究竟得罪了什麼人?竟然會在薛老壽宴上刺殺他?”
  
  徐建基和張揚本來都不想提起這件事,所以他們沒有搭腔。
  
  馮景量道:”也許不一定是他得罪了人,如果他死了,最傷心的肯定是他的家人。”
  
  幾個人都沉默了下去,馮景量說得不錯,刺殺薛世綸的未必是他的仇人,這件事表面上看著是針對薛世綸,其背後到底是在針對誰?巧合的是,今天很多重要的實權人物都心照不宣的選擇了缺席,難道他們早有預見?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今晚事件背後肯定是迷霧重重。
  
  張揚道:“這樣的事情我們既然看不透乾脆就不做評論,喝酒最好。”
  
  從張揚的這句話,就能夠看出這廝在官場上真的沒有白混,的確進步了許多。
  
  徐建基道:“張揚說得對,咱們哥幾個喝酒就好,至於發生了什麼事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根本用不著我們去操心,其實就算我們想操心也是瞎操心,起不到任何作用。”
  
  薛家此刻正籠罩在一片陰鬱的氣氛之中,薛老回家之後並沒有多說話,就返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了。薛世綸回家之後本想找父親談談,可是聽說父親已經休息了,只能放棄了這個想法。
  
  薛偉童和蕭國成一起回到家裏,看到父親,她慌忙走了過去:“爸,您沒事吧?”

  薛世綸笑著搖了搖頭道:“沒事,只是一些皮外傷。”他摟了摟女兒的肩頭道:“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我和你蕭伯伯有點事情要談。”
  
  薛偉童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薛世綸並沒有和蕭國成在客廳談話,而是來到了他的書房。
  
  蕭國成關上書房的大門,薛世綸指了指桌上的煙盒。
  
  蕭國成打開煙盒抽出一支雪茄,遞給薛世綸一支,幫他點上,自己又取了一支。
  
  薛世綸抽了口雪茄,仰頭靠在座椅上,低聲道:“要是讓我查出來背後的主謀,我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蕭國成也抽了口煙,歎了口氣道:“世綸,我早就勸過你,根本不要搞什麼壽宴。”
  
  薛世綸道:“國成,你以為我是一時性起?還是要通過這種方式向老爺子表達我的孝心?”
  
  蕭國成道:“我越來越猜不透你的想法了。”
  
  薛世綸道:”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海外打拼,忽略了對老爺子的關心,眼看他一天天老去,無論我們承認與否,他在這世上的時日已經不多了。在他的有生之年,我只想做點什麼,讓他開心,讓他高興。”
  
  蕭國成道:“可看起來事與願違。”
  
  薛世綸的右手下意識地落在自己的左肩上:“這一槍瞄準的不僅僅是我,而是我們薛家!”
  
  蕭國成搖了搖頭道:“老爺子已經退了,他對別人已經沒有任何的威脅。”
  
  薛世綸道:”你認為今天的刺殺是針對我?”
  
  蕭國成歎了口氣道:“有日出就有日落,有開場就有閉幕,人無千日好,花無千日紅,你承認也罷,不承認也罷,這都是顛僕不滅的真理。”
  
  薛世綸抿了抿嘴唇沒有回答。
  
  蕭國成道:”你的事情,我不想多作評論,今天晚上的你,忽然讓我看到了當年的那個你,凡事都想爭先,不肯認輸。”
  
  薛世綸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此時房門被輕輕敲響,薛世綸微微一怔,這麼晚了,很少有人會來打斷他們兄弟之間的談話,難道又有重要的事情發生。蕭國成轉身去開了門,卻發現薛老身穿睡衣站在門外,他慌忙攙住薛老的臂膀:“乾爸,您怎麼起來了?”
  
  薛世綸也趕緊站了起來,和蕭國成一起攙扶父親在自己剛才的位子坐下。
  
  薛老低聲道:“國成,你去休息吧,我有些話想和世綸單獨說。”
  
  蕭國成點了點頭,向薛世綸點了點頭,離開了房間。
  
  薛世綸站在父親的面前,父親沒有開口讓他坐,他不敢坐。
  
  薛老望著兒子纏著繃帶的肩頭,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憐惜之色:“疼不疼?”
  
  薛世綸笑道:“皮肉傷,這會兒已經不疼了。”
  
  薛老向對面的椅子看了一眼:“坐!”
  
  薛世綸這才在他的對面坐下,輕聲道:“爸,今天真是對不起,我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把您的壽宴給搞砸了。”
  
  薛老淡然道:“這世上從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有點缺憾,未嘗不是好事。”
  
  薛世綸道:“我真的很慚愧,這麼大了,還給您老添心思。”
  
  薛老道:“我仔細想過,我這一生凡事都儘量做到問心無愧,今天的壽宴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我真正的朋友並不像我想像中那麼多,但是,似乎也沒有對我恨之入骨,想要將我殺之而後快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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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血色】(下)

  薛世綸靜靜望著父親,他知道父親說話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插口。
  
  薛老道:“如果不是我的敵人,那麼這一槍就是針對你的,可是要殺你,為什麼要選擇在我的壽宴上?想讓我看到我兒子死在我面前,以這樣的方式送給我一份讓我痛不欲生的壽禮?這還是恨我,這是怎樣的血海深仇?我想來想去,仍然想不出有這樣一個人。”
  
  薛世綸道:“爸,您別多想了,事情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薛老點了點頭道:“我相信,世綸,你平安無事我很開心,其實我們家人平安,已經是上天送給我的最好禮物。”
  
  薛世綸咬了咬嘴唇,動情道:“爸,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薛老的話鋒卻突然一變:“今天你當著允知的面向他說起佳彤的事情,究竟是什麼用心?”
  
  薛世綸道:“爸,我沒什麼用心。”
  
  薛老搖了搖頭道:“允知是一個好人,當年你們搭班子,你做錯了事情,他制止你是為了你好,想不到你一直記恨他到現在。”
  
  薛世綸笑道:“爸,您以為我的胸襟會這麼狹窄?”
  
  薛老又搖了搖頭道:“你的胸襟怎樣我不做評論,有句話你不要忘了,知子莫若父,身為你的父親,如果我對你一點都不瞭解,我就太失敗了,當初你犯了錯,其實你完全可以繼續留在仕途,但是你沒有,你心高氣傲,所以遠走海外,你認為是允知對不起你,認為他毀掉了你的仕途,如果不是他揭穿你挪用公款的事情,你今天的成就絕不次於那些同齡人。”
  
  薛世綸點了點頭道:“是,我的確恨過他,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當初說我挪用公款,我為了什麼?又不是為了自己,我還不是為了搞活市里的經濟,我從沒有想過要將那筆錢中飽私囊。我是您的兒子,我的心很大,我想有朝一日成為像您一樣的人,我的目光沒有那麼短淺。”
  
  薛老道:“允知是個正直的人,他將你的事情告訴我,其用意並非是要針對你,而是要挽救你。”
  
  薛世綸呵呵笑道:“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我不想再提。”
  
  薛老怒道:“你果然還在記恨著他,當年是我決定處分你的,允知一直都在為你說情,你卻將這筆帳算在了他的頭上,你恨他,今天在這麼多人的面前,你毫無風度的揭開別人心頭的傷疤,你難道感覺不到羞恥?我都為你的行為臉紅。”
  
  薛世綸道:“爸,您一直都對我有偏見。”
  
  薛老重重拍了桌子一下:“偏見?我以為經過這麼多年你應該真正成長起來了,可是你仍然沒變,你將自己仕途受挫全都歸結到別人的身上,你有沒有想過?當年誰讓你一定要離開政壇了?棄政從商是你自己的選擇,除了你自己,沒有任何人需要為你的錯誤負責!”
  
  薛世綸道:“爸,您別生氣,如果您認為我今天說錯了話,做錯了事,明天我可以去向顧允知道歉。”
  
  薛老歎了口氣道:“我本不贊成你搞這個壽宴,今天射向你的那一槍將我徹底驚醒了,世綸,我老了,不再是當年的我,你也不小了,再不是當年的你,失去的就是失去了,為什麼不承認現實,為什麼不安於本分你到底想做什麼?通過這場壽宴你想證明什麼?”
  
  薛世綸道:“爸,我沒有任何的動機,我就是想給您老過壽,哄您老高興。”
  
  “你們平安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薛世綸道:“爸,我明白了。”
  
  薛老慢慢站起身薛世綸想要去攙扶他,薛老擺了擺手表示要自己走。
  
  薛老走出門外,反手關上了房門,然後從心底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他的內心從未像現在這般沉重過,他說不出什麼原因,走了兩步,薛老似乎想起了什麼,他又轉身走向孫女所在的房間,來到薛偉童的房門外,看到裏面仍然亮著燈光,他伸手想去敲房門,可是手指就快觸及房門的時候又猶豫了起來。他的眼前一花,仿佛又回到了歡樂祥和的壽宴大堂,看到圍攏在他周圍為他慶賀敬酒的親朋好友,薛老笑了笑,他看到了那個鮮紅的壽字,紅得像血,刺眼到了極點,逼迫著他不得不閉上了眼睛,緊緊閉上了眼睛,眼前的一切倏然消失了,變成了無盡的黑暗,他又想睜開雙目,努力驅走這片黑暗,可是無論他怎樣努力,都無法睜開雙眼。
  
  “難道……我要睡了嗎?”薛老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寂靜中回蕩,然後他的身體就軟綿綿倒了下去……
  
  張揚趕到薛家的時候,薛老已經與世長辭,老爺子走得很安詳,無聲無息,甚至沒有吵醒自己的孫女兒,直到薛世綸從書房出來,方才發現父親倒在了女兒的門前,等他將醫護人員叫來,父親早已停止了呼吸心跳。
  
  張揚握住薛老的脈門,嘗試用真氣在他體內掃蕩著哪怕一絲一毫的生機,到最後,仍然失望了,張揚搖了搖頭。
  
  對爺爺復生還抱有最後一絲希望的薛偉童此時精神徹底崩潰了,她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薛世綸摟住女兒,此時也不禁雙目發紅,父親走得毫無徵兆,剛才和他在書房談話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一聲不吭的就走了。
  
  今天對薛家人來說註定是個永生難忘的日子,先是歡歡喜喜的給薛老過壽,卻想不到在壽宴上發生了行刺薛世綸的事情,薛世綸大難不死,僥倖逃過一劫,本來以為事情已經結束,可沒想到薛老卻在今天不幸離世。
  
  薛老的離去讓張揚也不勝唏噓,他治好了薛老的絕症,卻無法挽回薛老的生命,眼前的場景讓他不由得想起了楚鎮南,這一切何其的相似。
  
  應薛家的要求,所有在薛老離世的事情上都暫時保持緘默,由薛世綸親自對外宣佈這個消息。

  蕭國成和張揚一起來到院子裏,因為薛老的離世,兩人的心情都很沉重,蕭國成低聲道:“我早就勸過他,不要搞什麼壽宴!”他少有表現出這樣的憤怒,他顯然將這件事歸咎到了薛世綸的身上,在蕭國成看來,正是因為這場壽宴,給薛老造成了極大的心理落差,再後薛世綸的遇刺更是讓薛老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所以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張揚道:“薛老走得很安詳,其實這件事誰也沒有想到。”
  
  蕭國成歎了口氣:“我還答應老爺子,七一陪他去香江,觀摩回歸大事,卻想不到,終究沒有等到那個時候。”
  
  張揚道:“蕭叔叔節哀!”
  
  薛老逝世的事情震動了整個京城,第二天一早,細雨綿綿,陰沉的天氣更平添了幾分悲愁,並未出現在薛老壽宴之上的喬老和周老,兩人結伴前來弔唁。
  
  和他們一同時代的老朋友,老搭檔在近些年離開人世的事情層出不窮,但是薛老的離去仍然給兩人的震動很大,昨天兩人不約而同的缺席了薛老的壽宴,卻想不到,薛老在昨晚就離開了人世,想起未能在薛老生前和他見上最後一面,二老的心中都是頗為難受。
  
  喬老和周老在薛家現身之後,薛世綸和大哥趕緊出門相迎,兩人的眼睛都有些浮腫。
  
  喬老握住薛世綸的手道:”世綸,節哀順變。”
  
  薛世綸哽咽道:“喬叔叔,我爸走得太突然了。”
  
  喬老點了點頭,表情愴然道:“我都沒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這心裏,難受啊!”
  
  周老和喬老一樣的感覺,兩人在薛世綸兄弟的陪同下來到靈堂,向這位昔日的老友敬獻了花圈,並深深鞠躬,不僅僅是為了告別,也是為了表達昨天未能出席壽宴的歉意。
  
  和薛家人一一握手安慰之後,周老和喬老被安排到房間內休息。在那裏,他們見到了張揚和徐建基,喬老向張揚招了招手,張揚走過去招呼道:“喬老、周老,您們也來了。”
  
  周老歎了一口氣,喬老道:“聽到消息就趕來了,想不到這麼突然。”
  
  張揚道:“我昨晚趕到的時候,薛老就已經離開了人世,晚上的時候,老爺子還好好的,沒想到突然就……”
  
  周老道:“到了我們這今年紀,誰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要走,走得安祥就好,用不了多久,我們這些老傢伙還會相聚的。”到了他們這種年齡,對生死已經看淡,心中都明白生老病死乃是任何人都逃脫不了的自然規律,雖然他們可以坦然面對,但是心中的悲傷還是難免的。
  
  徐建基道:“我剛跟興國哥通過電話,他已經趕回來了。”
  
  周老點了點頭:“你們和偉童既然有那層關係,就應當以孫兒之禮相侍,好好的送走薛老。”
  
  張揚道:“周老放心,我們會盡最大能力幫忙的。”
  
  喬老道:“走吧,待會兒會有很多人過來,咱們就別在這兒給他們添亂了。”兩人站起身,張揚和徐建基把他們送到大門外,薛世綸聽說二老要走,也趕緊出來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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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真相】(上)

  這一天,前來薛家弔唁的人絡繹不絕,文國權夫婦、傅憲梁夫婦、喬振梁、查晉南……國內政壇的風雲人物紛紛登場,薛老在國內的政治影響力可見一斑

  張揚最擔心的還是薛偉童的身體,他讓廚房煮了碗麵,專門給薛偉童送了過去。

  薛偉童從昨晚一直哭到現在,這會兒眼淚已經流乾了,看了看張揚遞過來的那碗麵,搖了搖頭道:“我不想吃,什麼都不想吃。”

  張揚道:“就算是哭也得吃飽了才有力氣哭,薛老泉下有知,要是看到你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他也一定不會高興。”

  聽到張揚提起爺爺,薛偉童鼻子一酸,卻沒有眼淚流出來了,一旁徐建基道:“偉童,你就聽我們一句勸,趕緊吃飯吧,現在大家都忙著薛老的身後事,你要是病倒了,豈不是還要分出精力照顧你?”

  薛偉童終於點了點頭,接過了那碗麵。

  袁新民從外面走了進來,他附在張揚的耳邊說了一句,原來是北港市委書記項誠和市長宮還山到了,薛世綸讓張揚過去接待一下。

  張揚來到靈堂,看到項誠和宮還山剛剛鞠躬出來,項誠的眼圈發紅,顯然剛剛哭過,宮還山雖然沒哭,可是一臉的沮喪,這廝現在的心裏五味俱全,原本指望著跟著項誠來到京城,好歹能夠攀上薛家的高枝,可沒想到這次不但參加了薛老的壽宴,順便連葬禮也趕上了,薛老逝世,意味著項誠的最大靠山沒有了。連項誠都沒靠山了,更別提自己這個要指望項誠臉色行事的幹部了。宮還山感覺到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前程可言,今天跟著過來弔唁,也就是走走形式,如果說昨天參加壽宴,他還是滿懷希望,今天就是徹底絕望了。

  張揚負責帶著項誠他們去休息。項誠拿出手絹擦了擦鼻子,聲音沙啞道:“薛老走得太突然了……”他是真心悲傷,當年他在十年浩劫中保護過薛老,薛老對他也是恩重如山,沒有薛老,他不會走到今天的位置。在他心中,始終將薛老當成自己的父輩一樣看待。

  張揚道:“薛老辛苦了這麼多年,太累了。所以……”他沒有把話說完。心中也非常的難過。

  項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兩天可能要辛苦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張揚道:“項書記,我剛打電話回濱海,把事情交代了一下。可能要晚點才能回去。”

  項誠道:“留下來安心幫忙吧,我也晚幾天再回去,怎麼都得送薛老這最後一程。”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眼眶一熱,真的湧出了淚花。

  看到項誠如此表現,張揚對他不覺產生了幾分好感,項誠畢竟還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

  宮還山始終沒怎麼說話,他心裏不是難過,是沮喪,缺少了薛老的支持,他拿什麼跟龔奇偉鬥?他甚至預見到,薛老的死是一個分水嶺。不但是他,連項誠在北港的政治地位也會不斷地下降。他是不可能留在京城等著送薛老最後一程的,一沒有那個交情,二沒有那個必要。

  項誠道:“還山,你下午先回去吧,不可能我們兩人都不在。”

  宮還山點了點頭。

  讓張揚沒想到的是,顧允知並沒有親自前來弔唁。而是讓養養代他前來送上花圈,這件事在張揚看來頗不尋常,他將顧養養叫到僻靜之處,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顧養養道:“我爸病了,昨晚去醫院掛了水。他本來是想親自過來的,是我沒讓他來。”

  張揚道:“重不重。需不需要我去幫他診治?”

  顧養養搖了搖頭道:“不用,他專門交代,讓你安心在這裏幫忙,追悼會的時候,他會過去。”

  薛老的離去,讓他的這幫老朋友都感覺到人生無常,也喚醒了不少人對生命的思索,誰也不知道自己哪天會走,到了他們這種年齡,就必須要考慮身後事了。

  所謂身後事,不外乎家事國事,既然已經從高位上退下來,國事上就有了交代,困擾他們更多的是家事。

  喬老此刻正處於這樣的困擾之中,他希望自己的家庭能夠和和美美團團圓圓,希望自己的兒孫能夠圍在自己的身旁,共用天倫之樂,可現實卻一再地告訴他,希望永遠只能是希望。

  在這樣的陰雨天氣中,人的心情多少會受到一些影響,薛老的離去更讓喬老產生了一種人生苦短的感歎,和周老分手之後,喬老坐在汽車內,在歸程中默默思索著,屬於他們這一代人的時間已經不多,他應該利用這有限的時間為這個家再做點什麼,兒子的仕途重新走上了正軌,可是他的家庭卻未能如事業這樣迎來春天,喬鵬舉遠赴美國創業,而夢媛因為母親的死和他之間的隔閡似乎越來越深,怎樣彌合他們父女之間的裂痕,對喬老來說已經成為當務之急。

  車內響起了手機鈴聲,這個手機號碼很少有人知道,平時除了家人之外也很少有人會打。

  警衛員接通了手機,聽完之後,有些猶豫的看著喬老道:“喬老,找您的,說是您的兒媳婦。”

  喬老微微一怔,難道是二兒媳?在他的印象中,她還從未給自己單獨打過電話,喬老點了點頭,示意警衛員將電話交給自己,他低聲道:“喂?”

  聽筒內傳來一個陰沉的女聲:“是我!”

  喬老道:“對不起,我好像聽不出你是誰?”

  “我是孟傳美!”

  喬老皺了皺眉頭,這個電話相當的無聊,喬老是個無神論者,雖然他沒有親眼看到兒媳的遺體,但是他相信孟傳美的確已經死了。見慣風浪的喬老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奇,低聲道:“你有什麼事情?”

  “我死了,我是被你兒子害死的,我死不瞑目,打這個電話,我是要告訴你事實的真相。”

  喬老道:“我沒興趣知道。”他準備掛上電話。

  對方尖叫道:“夢媛不是你的孫女!”

  喬老的手顫抖了一下,他犀利的目光瞬間黯淡了下來,但是他的語氣仍然保持著平日的鎮定:“說完了嗎?”

  “我有證據,你去查閱一下今天的郵件,其中有一份來自荊山市的郵件,裏面有所有你需要的證據,夢媛不是你的孫女,你兒子早就知道這件事,他一直欺騙你,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因為這件事折磨我,傷害我,最終害死了我。”

  喬老沒說話,緩緩合上了電話,內心宛如灌了鉛,沉重到了極點。

  喬振梁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回家,剛一到家,保姆就通知他去書房。

  喬振梁知道父親有事要跟自己談,薛老的死對父親也是一個很大的震動,老爺子需要一個傾聽者。

  喬振梁走入書房,看到書房內並沒有開燈,黃昏的光線極其黯淡,室內一片寂靜,可以清晰地聽到雨點敲打玻璃窗的聲音。

  喬振梁低聲道:“爸!”

  喬老嗯了一聲,他面對玻璃窗坐著,在兒子走入書房之前,他已經保持著同樣的姿勢整整兩個小時。

  喬振梁道:“您老走後不久,我就去薛家弔唁了,薛伯伯走得實在是太突然了。”

  喬老低聲道:“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都讓人意想不到。”

  喬振梁點了點頭道:“爸,您別難過,生老病死都是註定的事情,誰也逃不過。”

  喬老道:“我怎能不難過!”

  喬振梁聽出父親的話音有些異樣,來到父親身後,扶住父親的雙肩,輕聲道:“爸,您餓不餓,咱們下去吃飯,我陪您喝杯酒暖暖身。”

  喬老道:“今天我接到了一個女人的電話,她說她叫孟傳美。”

  喬振梁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怎麼可能?”他的內心中突然湧起一絲說不出的惶恐感覺。

  喬老道:“她還說夢媛不是我的孫女兒……”

  喬振梁的內心劇烈跳動起來,他的心臟敲打著他的胸膛,似乎想從中跳躍出來,喬振梁極其勉強地笑了笑:“爸,這種無聊的電話你也相信?”

  喬老沒說話,將手中的一份檔遞給了他。

  喬振梁接了過去,借著微弱的天光,他辨認出這是一份親子鑒定的報告,喬振梁握著報告的手顫抖了起來。

  喬老道:“原來,你們都知道了……難怪夢媛會和這個家漸行漸遠,難怪傳美會選擇出家,難怪你之前的意志會如此消沉……”

  “爸,您不要相信這些謊言,這些人別有用心,他們想要您不得安寧,他們是想……”

  喬老轉過身去,一雙深邃的眼睛迸射出宛如刀鋒般犀利的光芒,這光芒穿透了喬振梁的胸膛,直視他的內心,喬振梁的眼神在父親的目光下選擇了逃避,他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

  喬老一字一句道:“你騙不了我!你是我兒子,我早就知道你心中藏著事情,但是我沒想到會是這件事,你騙不了我!”喬老的最後一聲幾乎是在吶喊。

  喬振梁雙膝一屈跪倒在了父親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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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真相】(下)

  喬老怒吼道:“站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無論發生了什麼,你都要給我站起來,挺起胸膛,像個男人一樣的跟我說話!”

  喬振梁道:“跪天跪地跪父母,對別人我不會下跪,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挺著脊樑,哪怕有些事像大山一樣壓在我的肩頭。我跪您,是因為我這個做兒子的不孝,我不該帶給您這麼的煩惱。”

  喬老搖了搖頭:“我問東,你答西,我要你清清楚楚地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給我站起來說清楚!”

  喬振梁慢慢站起身,他將那份鑒定報告重新放回到桌面,低聲道:“這份報告,究竟是誰交給您的?”

  喬老道:“別人將這份東西郵寄到了家裏,而且特地打電話通知我去收件,如果不是看到這份東西,我還不知道,你原來一直都在瞞著我……”喬老的雙手緊緊抓住座椅的扶手,內心中刀絞般疼痛。

  喬振梁道:“爸,我不是存心想騙您,我不想您的晚年受到這樣的侮辱,如果有一個人註定要遭受折磨,我想那個人就應該是我……她和我結婚之後一直貌合神離,但是為了家庭,為了我所謂的前程,我們必須要這樣走下去,我早已接受了命運,在有了鵬舉之後,我更認同了這種生活,我希望這個家庭能夠幸福,這也是你們的期望。夢媛出生之後,我們的感情並沒有變好,反而變得越發疏遠,她在有意回避我,我並不麻木,從她的一些微妙表現,我產生了懷疑。”

  喬老沒說話,望著兒子悲憤的面龐,內心中充滿了悲哀的情緒。

  喬振梁道:“但是我仍然選擇了相信,隨著夢媛的長大。從她的身上,我並沒有找到太多屬於我的影子,而我和孟傳美之間的感情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淡,我們的和睦只是流於表面,我們的身份決定,我和她都必須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即使我們已經不愛。”說到這裏喬振梁苦笑了一下,低聲道:“其實也從未愛過。”

  喬老抿起嘴唇。這讓他的面龐顯得越發嚴峻,他點了點頭,開始回想兒子的這段婚姻,應該說,他和孟傳美之間的婚事是雙方父母一力促成的。

  喬振梁道:“夢媛出國留學後,她開始信佛。我和她的隔閡越來越深,終於有一次,我忍不住,找藉口提取了夢媛的血樣,秘密做了親子鑒定,結果……”喬振梁的嘴唇有些顫抖,雖然這件事過去了很久,可每次想起當時知道結果的震驚,他的內心仍然備受煎熬。他深吸了一口氣道:“爸,她背叛了我!”

  沉默,長久的沉默,書房內死一般的沉寂,喬老感覺自己的內心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有力的擠壓著,讓他說不出的難受,他張開嘴,用力呼吸著。

  喬振梁看到父親難看的臉色。有些驚慌的叫道:“爸。您沒事吧?我……我去給您叫醫生。”

  喬老揮了揮手,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個藥瓶。取出一粒藥塞在嘴裏,過了一會兒方才緩過氣來,低聲道:“我沒事,我沒事……”

  喬振梁道:“我想夢媛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喬老點了點頭,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夢媛距離這個家越來越遠的真相,喬老道:“鵬舉知道嗎?”

  喬振梁馬上明白父親這樣問的真意,父親是在擔心連鵬舉都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喬振梁道:“他不知道,夢媛的事情之後,我對一切都產生了懷疑,我甚至專門和鵬舉做了一個鑒定。事實證明,她背叛我在生下鵬舉之後,那段時間我在河通擔任縣委書記。”

  喬老歎了口氣,他不想在這話題上繼續糾纏下去,低聲道:“既然已經成為事實,我們也無法改變,只是這件事看來要引起一場風波了。”

  喬振梁內心一沉。

  喬老道:“這個人肯定深悉內情,既然能打電話給我,一樣可以將這份結果昭告天下,我老了,什麼樣的風雨沒經歷過?別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你走到今天也經歷了無數沉浮,我相信你挺得住,可是,我真正擔心的是夢媛。”

  喬振梁道:“爸,夢媛也不是小孩子了。”

  喬老低聲道:“等出席完老薛的追悼會,我會去濱海一趟,我想和夢媛好好談談。”

  喬振梁愣在那裏,不知道父親何以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喬老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振梁,你既然能夠忍受二十多年的屈辱,我相信,這次的風雨難不住你,無論傳美是否背叛過你,人都已經死了,該放下的始終都要放下,不然痛苦的只有你自己。”

  喬振梁低聲道:“爸,我明白。”

  張揚當晚還是抽時間去了顧允知那裏,顧允知已經從醫院輸液回來,和女兒在房間裏聊天,聊著她小時候的趣事,父女兩人都沒有想到張揚會來。

  顧養養開門看到張揚,驚喜道:“張揚哥,我不是說你不要來了嗎?”

  張揚笑道:“聽說爸病了,我不來,這心裏總是不踏實。”

  顧允知道:“沒什麼事,就是受了點風寒,去醫院已經掛了兩瓶水,這會兒感覺好多了。”

  張揚來到顧允知身邊坐了,先幫他把把脈,確信顧允知沒什麼大事,這才放下心來。

  顧允知道:“薛老的身後事辦得怎麼樣了?”

  張揚道:“幫忙的人有很多,今天來了不少國家領導人,平時在電視上才有機會見到的,今天全都看到了。”

  顧允知道:“薛老昨天還好好的,想不到今天就……”他歎了口氣。

  顧養養道:“我看都是那個薛世綸的緣故,好好的非得辦什麼壽宴,年紀大的人最怕大喜大悲,薛老壽宴本來挺高興的,誰料到冒出一人刺殺薛世綸,肯定把薛老給驚到了,要說薛老的死,百分之九十是薛世綸造成的。”

  顧允知嗔道:“養養,你胡說什麼!”

  顧養養道:“我沒胡說,反正啊我不喜歡他,昨晚上他還故意在你面前提起姐姐的事情,根本是……”

  “養養!”顧允知似乎有些生氣了。

  顧養養咬了咬嘴唇,委屈的撅起了嘴巴。

  張揚也是現在才知道昨晚上演了這一出,從顧養養的話裏就能夠知道,昨晚顧允知在薛世綸那裏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薛世綸在這麼多人面前提起佳彤的事情,本身就是往別人傷口裏撒鹽。

  顧養養起身去泡茶。

  顧允知歎了口氣道:“你別聽她亂說,沒事的。”

  張揚點了點頭:“爸,您和薛世綸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顧允知道:“還好啊!”他並不想提起過去的事情。

  張揚道:“養養剛才的話有些道理,薛老如果不是受到了昨晚大喜大悲的刺激,應該不會這麼突然離開人世。”

  顧允知道:“人都已經走了,我們就不要猜測原因了,無端的猜疑只會給生者造成困擾。”雖然在昨晚的壽宴上遭到薛世綸的挖苦,可是顧允知卻仍然不願在別人的背後論其是非。

  兩人聊了幾句,外面又傳來敲門聲,顧養養搶著去開門。

  這裏是顧養養租住的地方,按理說不會有多少人知道,張揚正在好奇是誰過來拜訪的時候,看到顧明健走了進來。

  顧允知看到顧明健,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了,低聲道:“張揚,你們聊,我先回去睡了。”

  顧養養趕緊推了哥哥一把,顧明健叫了一聲:“爸!”他撲通一下就跪倒在地上了。

  顧允知原本已經轉過身去,聽到兒子雙膝跪地的聲音,內心中也禁不住顫抖了一下,他抿了抿嘴唇,仍然繼續向裏面走去。

  顧明健道:“爸,我知道錯了,這些年來,我總是做蠢事,做傻事,辜負了您對我的期望,爸!我錯了,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顧允知已經走入了房間內,輕輕把房門關上。

  顧養養看到父親壓根不理會哥哥,也有些傻眼了。

  張揚道:“明健,你先起來吧。”

  顧明健性情非常的倔強,他搖了搖頭道:“我爸要是不原諒我,我就永遠跪下去。”

  張揚歎了口氣道:“他病還沒好,你何苦刺激他?”

  顧明健聽到張揚這麼說,也是一臉慚愧,他歎了口氣道:“難道我爸這輩子都不原諒我嗎?”

  今天的這場會面其實是顧養養安排的,她想借著父親在京城的機會,安排哥哥和父親見面,期望他們能夠冰釋前嫌,畢竟是一家人,關係不能永遠這樣僵持著。

  顧養養道:“哥,你先起來吧。”

  顧明健道:“張揚,養養,我知道我過去對不起你們,我……”他說著說著眼圈紅了,站起身,向張揚深深鞠了一躬,然後道:“我走了,養養,幫我照顧好爸。”

  顧明健準備走的時候,卻聽到裏面的房門打開了,傳來父親的聲音:“這麼晚了,你去哪里?又想去鬼混嗎?”

  顧明健聽到父親這樣說,當真是又驚又喜,一時間愣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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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11 01:29:51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應對】(上)

  張揚照著他肩膀推了一把,提醒這廝還不趕緊過去。

  顧明健這才回過神來,慌慌張張向裏面走去。

  來到父親面前,顧明健什麼都沒說,又跪了下去。

  顧允知道:“動不動就跪,你這膝蓋還是那麼不值錢。”

  顧明健道:“爸,我知錯了……”

  顧允知道:“知錯又怎樣?要有實際行動。”

  顧明健連連點頭:“我改,爸,我一定改,以後,您老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顧允知歎了口氣道:“我說什麼未必都是正確的,怎樣做還是靠你自己。”

  張大官人聽到裏面父子兩人的談話,也露出會心的一笑,他向顧養養告辭,示意她不要驚動顧允知父子,顧養養將他送到門外,因為父親終於原諒了哥哥,顧養養今晚的心情也格外愉悅,她笑道:“張揚哥,幸虧你今晚在這裏,不然我爸沒那麼容易原諒我哥。”

  張揚道:“你還以為爸當真記恨他?”他搖了搖頭道:“父子兩人哪有隔夜仇啊,別看爸因為他傷透了心,可心裏仍然關心他。”

  顧養養道:“我最希望的就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張揚笑道:“這件事你籌畫很久了吧?之前居然一點風聲都不透露給我。”

  顧養養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也沒有很久,剛巧我哥在京城處理一些生意相關的事情,平時我們一直都在聯繫,知道爸來京城,還是他主動提出要向爸當面道歉的。”

  張揚點了點頭道:“和好如初最好,爸心裏也是希望你們都在他的身邊。”

  顧養養道:“等我忙完畢業設計,我就回去,這輩子都陪在爸身邊,哪兒都不去。”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望著張揚,其中充滿了說不出的幽怨。張大官人望著顧養養清澈如水的雙眸,內心中沒來由一陣慌亂,他趕緊岔開話題道:“那啥……剛才你說薛世綸昨天對爸無禮,究竟怎麼回事兒?”

  顧養養這才將昨晚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他,張揚聽完雙眉緊皺,從顧養養所說的情況來看,薛世綸和顧允知之間無疑是有過節的,至少不像他們表現的那麼好。顧允知不願提起這段往事。究竟是怎樣的過節才能讓薛世綸記掛了這麼多年?

  張揚在感情上自然是傾向于顧允知的,任何人侮辱顧允知都是他無法容忍的,更何況薛世綸還利用佳彤的事情去刺激他。張揚道:“有機會。我一定要問個清楚。”

  顧養養道:“算了,我看爸不想提起這件事,而且薛老的葬禮之後。爸也不會和他再有什麼聯絡,張揚哥,你還是別說了,沒必要引起不快。”

  張揚點了點頭道:“好吧。”

  雖然未到盛夏,可京城的天氣卻變得浮躁起來,薛老去世之後,雨一直都在下,這兩天張揚留在薛家幫忙,雖然很少出門。但是外界的消息卻接連不斷的傳了過來,畢竟薛偉童他們的這個圈子都是一些高幹子弟,多數都是消息靈通的人士,最早提起喬振梁家醜的是袁新民,這小子當成新聞一樣在張揚幾人面前說起,袁新民一臉神秘道:“哥幾個,你們聽說了沒有?喬家出大事了。”

  張揚微微一怔。笑道:“你小子別滿嘴放炮,有什麼大事?”他本以為是喬振梁即將擔任津海市委書記的事情。

  袁新民道:“我剛剛聽說的,喬部長的老婆給他戴了幾十年的綠帽子,喬夢媛不是他親生的。”

  張大官人瞪大了雙眼,這事兒一直被他視為隱秘。袁新民是怎麼知道的?他最先是震驚,然後迅速轉化為一種憤怒。火氣自然沖著袁新民發了過去:“放屁吧你就!”

  袁新民一臉的委屈:“張哥,我可是從外面聽來的。”

  張揚怒道:“誰他媽說得?誰胡說八道我抽他!”

  袁新民道:“你跟我急什麼?這話又不是我說得,我這不是跟哥幾個添點談資嘛?”

  今天方才趕回來的周興國道:“老三,你急什麼?這事兒又不是小袁子胡說的,我也聽說了。”

  張揚也知道自己剛才的那通火有點發錯了方向,他憤憤然道:“我最煩人家胡說八道,這件事要是讓夢媛聽到,她會怎麼想?”

  幾個人和喬夢媛的關係也都算不錯,徐建基道:“我看這件事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不過自從傳出來之後,喬家的反應有點奇怪,他們既不承認,也不出來澄清。”

  周興國道:“澄清什麼?這種事情,並不是你出面闢謠就能解釋清楚的,有道是清者自清,喬家在這件事上的處理方法沒問題。”

  徐建基道:“最近事情真多,薛家的事情接二連三,想不到喬家也不太平。”

  這些人的議論讓張揚不禁擔心起來,他擔心的是喬夢媛,既然事情已經在京城傳開了,難保這些事不會傳到她的耳朵裏,張揚來到院子裏,掏出手機,他給喬夢媛打了個電話。

  喬夢媛那邊的聲音沒什麼異常,輕聲道:“張書記,這次去京城那麼久,是不是有點樂不思蜀了?”

  張揚笑了起來,調侃道:“怎麼?喬主任想我了?”

  喬夢媛道:“想得都快想不起來了。”她在電話那頭笑了起來,她的笑聲讓張揚稍稍放心下來,看來她並不知道這場在京城剛剛掀起的風波。

  張揚道:“家裏沒事吧?”

  喬夢媛道:“沒事,一切正常。”

  張揚道:“聽你這麼說我有種失落感,合著濱海有我沒我都差不多,地球離開我照轉不誤啊!”

  喬夢媛的心情看來不錯,格格笑道:“本來你就沒那麼重要!”

  張揚道:“你是說我對濱海呢,還是對你?如果是前者我還能接受,要是後者,那我肯定傷心,我要是一傷心,這輩子都不回濱海了。”

  喬夢媛啐道:“誰稀罕!”過了一會兒,她又低聲道:“你還是回來吧。”言語中充滿了羞澀,這等於間接承認張揚對她很重要。

  張大官人心中一暖,輕聲道:“等忙完薛老的喪事我就趕回去。”

  喬夢媛道:“我托你的事情你辦好了沒有?”

  張揚笑道:“辦好了,我親手把衣服交給喬老了,他喜歡得很呢。”從喬夢媛的這句問話,張揚更加確信她並不知道喬家最近發生的事情。

  薛老走得突然,甚至沒有來得及說出他的遺願,追悼會當日,黨和國家主要領導人大部分親臨出席,這表達了對薛老這位元老的尊重。

  張揚並沒有去大廳內參加現場的追悼會,他不喜歡那樣沉重的氣氛,一個人站在殯儀館外,耳邊聽著低沉的哀樂,張大官人心中也是異常的沉重,他想起薛老生前的音容笑貌,如果不是遇到了自己,薛老可能早已離開了人世,但是自己雖然治好了他的絕症,卻仍然無法沒有阻止他的離去,人的命運或許早已在冥冥中註定,並不是自己的意志能夠轉移的。

  張揚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顧允知。

  顧允知也沒有去參加追悼會,而是靜靜站在那裏,雙手交叉放在身上,垂著頭,面對追悼大廳的方向,靜靜默哀,張揚走了過去,來到他的身邊,並沒有馬上打擾他,直到哀樂聲結束,顧允知抬起頭來,向張揚點了點頭道:“我走了!”

  張揚指了指簽到處:“爸,您不去簽名?”

  顧允知搖了搖頭道:“真正懷念一個人是放在心裏!”

  望著顧允知漸行漸遠的背影,張揚的目光中流露出欽佩的神情,在他所接觸的官員之中,唯有顧允知能讓他由衷的佩服,顧允知之所以沒有前往追悼會現場,一是不想和官場中人寒暄,二可能是為了避免和薛世綸見面,從今天起,他想和某些人的關係徹徹底底的畫上一個句號。

  當天的葬禮結束之後,張揚接到了喬鵬飛的電話,邀請他去家裏一趟。

  張揚這才想起,當天並沒有在葬禮上看到喬老,甚至沒有見到喬家任何一個人。本來晚上周興民約好了大家一起去吃頓飯放鬆一下心情,有了喬鵬飛的邀約,張揚只能推掉周興民這邊的事情。

  想找張揚的是喬老,喬鵬飛直接將張揚引到書房前,向他道:“爺爺想問你點事情。”

  張揚點了點頭,心中暗自猜度,這件事會不會和喬夢媛有關?

  敲了敲書房的大門,得到應允後,張揚走了進去,看到喬老正在書案上寫字,張大官人正想湊過去看看喬老寫得什麼,喬老卻將已經寫了一半的條幅,團成一團扔到了廢紙簍裏,廢紙簍裏已經有了不少紙團兒。

  喬老道:“心緒不寧,果然寫不出什麼東西來。”

  張揚道:“您老是害怕我把您的本事學走了吧。”

  喬老笑了笑。

  張揚從他的笑容判斷,喬老的心情並沒有像他想像中那麼差,其實這也很容易理解,像喬老這種級數的政治高手,早已達到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境界。即便是他知道了喬夢媛的身世真相,他也會迅速面對現實,調整好心態。

  喬老道:“薛老的葬禮還順利嗎?”

  張揚點了點頭道:“我本以為您老會過去。”

  喬老歎了口氣道:“本來準備去,可臨行之時又改變了想法,懷念一個人放在心裏就好。”

  張揚頗感錯愕,想不到喬老和顧允知會不約而同的說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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