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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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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黃易〕尋秦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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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7 11:23:01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萬劫 於 2012-10-19 17:02 編輯

第十四卷 第01章 咸陽風雨
   
    項少龍細察單美美送至唇邊的半杯美酒,卻看不出任何異樣情狀。

    他才不信藥末可以不經攪拌而遇酒溶解,只是在這古時代油燈掩映的暗光下,根本難以看清楚酒內的玄虛。

    他旋即放棄了借揭發這杯毒酒來對付管中邪。非是此事不可行,因為只要抓住單美美,就不怕她不供出在後面主使的是管中邪。

    問題是那等若和呂不韋公然撕破臉皮,失去了一直以來爾虞我詐的微妙形勢。

    只要想想呂不韋仍有七、八年的風光日子,就知這做法如何不智。

    假設此事牽連到繆毒身上,那就更復雜了。

    同時想到假若自己能詐作喝了這杯毒酒,那管中邪和莫傲將再不會另定奸計陷害自己,事後還會疑神疑鬼,以為自己不畏毒酒,又或單美美沒有依命行事,瞎自猜疑,豈非更妙。

    這些想法以電光石火的高速掠過項少龍腦際,心中已有定計。

    項少龍一手取過毒酒,另一手挽著單美美動人的小蠻腰,哈哈笑道︰“美美小姐須再喝一口,才算是喝了半杯。”

    身子背著歸燕和下席的管中邪諸人,就要強灌單美美一口酒。

    單美美立時花容失色,用力仰身避了開去,驚呼道︰“項大人怎可如此野蠻哩!”

    項少龍趁機松開摟著她腰肢的手,單美美用力過度,立時倒在席上。

    趁對席的昌平君等人注意力全集中到單美美身上時,項少龍手往下移,把酒潑在幾下,又藉把這蛇蠍美女扶起來的動作,掩飾得天衣無縫。

    單美美坐直嬌軀,驚魂甫定,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大笑道︰“累小姐跌倒,是我不好,該罰!”舉杯詐作一飲而盡。

    對面的昌平君嘆道︰“原來項大人這麼有手段,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美美小姐肯當眾在席上乖乖的躺下來。”場內自是又爆起一陣笑聲。

    項少龍放下酒杯,只見單美美詐作嬌羞不勝地垂下頭去,免得給人看破了她內心的驚惶,神情微妙之極。

    左邊的歸燕又為他斟酒。

    管中邪笑道︰“項大人若能忍一時之痛,今晚說不定可得到美美小姐另一次躺下來的回報哩!”

    昌平君兄弟又一陣哄笑,諸女則扮出嬌羞樣兒,笑罵不休。

    項少龍探手再摟緊單美美柔軟的腰肢,把酒送至她唇邊,柔聲道︰“這一杯當是陪罪好了!”

    單美美仰起香唇,神色復雜地望了他一眼,默默的把整杯酒喝了。

    眾人轟然叫好。

    另一邊的歸燕不依道︰“項大人竟厚此薄彼呢!”

    項少龍見管中邪沒有生疑,心中大喜,道︰“我這人最是公平,來!讓我侍候歸燕姑娘喝酒。”

    昌文君怪叫道︰“喝酒有啥意思,要嘴對嘴喂酒才成。”

    歸燕一聲嚶嚀,竟躺到他腿上去,一副請君開懷大嚼的誘人模樣,幸好沒有壓著後側的傷口。

    項少龍眼前腿上雖是玉體橫陳,心中卻沒有很大的波動,一來心神仍在單美美和管中邪身上,暗察他們的反應;另一方面總認為歸燕只是奉命來討好自己這京城軍警首長,曲意逢迎,盡是虛情假意。

    歸燕的姿色雖比不上單美美,但眾女中只有侍候管中邪的楊豫可與她比拚姿色,佔佔她便宜亦是一樂。于是餃了一口酒,低頭吻在歸燕的香唇上,度了過去。

    歸燕嬌喘細細,熟練合作地喝下去,如此仰身喝酒並不容易,可真虧了她呢。

    在眾人怪笑喝彩下,項少龍正要退兵時,給歸燕雙手纏個瓜葛緊連,香信暗吐,反哺了半口酒過來。

    項少龍不由涌起銷魂滋味,放開懷抱,也運舌相迎,享受一番後,才與玉頰火燒的歸燕分了開來。

    昌平君等鼓掌叫好。

    歸燕嬌柔無力地靠近了他,媚態橫生道︰“項大人今晚不要走好嗎?奴家包保你腿傷不會加劇。”

    由于她是耳邊呢喃,這兩句話只有另一邊的單美美听到,後者神情一黯,垂下螓首,顯是因項少龍“命不久矣”,而自己則是殺他的凶手。

    項少龍吻了歸燕的粉頸,笑道︰“這種事若不能盡興,徒成苦差。”又探手過去摟著單美美的縴腰,故作驚奇道︰“美美小姐是否有什麼心事呢?”

    單美美吃了一驚,言不由衷地道︰“項大人只疼歸燕姊,人家當然心里不快了。”

    管中邪忙為單美美掩飾道︰“項大人能使我們眼高于頂,孤芳自賞的美美小姐生出妒意,足見你的本事,今回輪到我等兄弟們妒忌你了。”

    項少龍暗罵誰是你的兄弟時,昌文君笑道︰“這另一口酒項大人絕省不了。”

    項少龍暗忖一不做二不休,逗逗這凶手美人也好。遂餃了另一口酒,俯頭找上單美美的櫻唇,度了過去,事後仍不放過她,痛吻起來,陳倉暗渡中,以二十一世紀五花八門的接吻方式,對她極盡挑逗的能事。

    單美美原本冷硬的身體軟化了,生出熱烈的反應。

    項少龍心中暗嘆,知道在這種異乎尋常,又以為自己命不久矣的刺激下,單美美心中歉疚,反動了真情。

    唇分後,單美美眼角隱見淚光,顯見她以毒酒害他,亦是迫不得已。

    項少龍反不想急著離去,怕人發覺幾下未干的酒漬。

    這時歸燕又來纏他,項少龍靈機一觸,詐作手肘不慎下把仍有大半杯的酒踫倒席上,蓋過了原本的酒漬。

    一番擾攘後,單美美出乎眾人意外的托詞身體不適,先行引退。

    少了這最紅的姑娘,昌平君兩兄弟興致大減,項少龍乘機告辭。

    歸燕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把他直送到大門停泊馬車的廣場處,千叮萬囑他定要回來找她,又迫他許下諾言,才肯放他到昌平君的馬車上。

    忽然間,項少龍亦有點愛上了這古代的“黑豹酒吧”了。

    回到衙署,見到值夜的滕翼,說起剛才發生的事,後者也為他抹了把冷汗。

    滕翼嘆道︰“我們的腦筋實在不夠靈活,總在想莫傲的奸謀是在田獵時進行,豈知竟在今晚暗施美人計,若能知道藥性,少龍就可扮得更迫真一點了。”

    項少龍肯定道︰“毒藥定是在田獵後才發作的。”滕翼訝道︰“三弟怎麼這般有把握。”

    項少龍道︰“圖先告訴我莫傲造了一批可在水底進行刺殺的工具,該是用來對付你和荊俊的,事後若我再毒發身亡,那烏家就算想報復也無人可用了。”

    滕翼大怒道︰“我若教莫傲活過這三天田獵之期,便改跟他的姓。”

    項少龍忽然臉色大變,道︰“我們一直想的都是己方的人,說不定莫傲的行刺目標包括了鹿公和徐先在內,那就糟了。”

    滕翼吁出一口涼氣道︰“呂不韋沒那麼大膽吧?”

    項少龍道︰“平時該不敢如此膽大包天,可是現在形勢混亂,當中又牽涉到高陵君的謀反,事後呂不韋大可把一切罪責全推到高陵君身上,有心算無心下,呂不韋得逞的機會實在太高了。”

    想到這里,再按耐不下去,站起來道︰“我要去見鹿公,向他及早發出警告。”

    滕翼道︰“我看你還是先去見徐先,論精明,鹿公拍馬都比他不上,他若相信我們,自會作出妥善安排。”

    項少龍一想確是道理,在十八鐵衛和百多名都騎軍護翼下,裝作巡視城內的防務,朝王宮旁徐先的左丞相府去了。

    由于現在他身兼都衛統領,除了王宮,城內城外都是在他職權之內。

    因剛才的宴會提早結束了,所以現在只是初更時分,但除了幾條花街外,其他地方都是行人絕少,只是偶有路過的車馬。

    到了左相府,徐先聞報在內廳見他,這西秦三大名將之一的超卓人物微笑道︰“我早知少龍會在田獵前來見我的了。”

    項少龍大感愕然道︰“徐相為何會有這個想法呢?”

    徐先嘆了一口氣道︰“我們大秦自穆公以來,躍為天下霸主之一。可惜東向的出路,一直被晉人全力扼住,故只能掉過頭來向西戎用兵,結果兼國十二,開地千里。穆公駕崩時,渭水流域的大部份土地均落入我們手上。可是由那時始,直至現在建立東三郡,二百多年來我們毫無寸進。

    究其原因,與其說出路受阻,不若說是內部出了問題。我若強大,誰可阻攔?故這仍是個誰強誰弱的問題。”

    項少龍對那時的歷史不大了了,只有點頭受教的份兒。

    徐先談興大起,喟然道︰“三家分晉後,我們理該乘時而起,可惜偏是那四十多年間,朝政錯出常軌,大權旁落亂臣手上,粗略一算,一個君主被迫自殺,一個太子被拒不得繼位,另一君主和母後一同被弒,沉尸深淵。魏人乘我國內亂,屢相侵伐,使我們盡失河西之地。”

    項少龍開始有點明白徐先的意思,現在的呂不韋正在這條舊路上走著。無論呂不韋是否奪權成功,甚或廢了小盤,最後的結果就是秦國始終不能稱霸天下,這正是徐先最關心的事。

    徐先長身而起,沉聲道︰“少龍!陪我到後園走走!”

    項少龍心內起了個疙瘩,知他必是有秘密要事須作商量。

    明月高照下,兩人步入後園里,沿著小徑漫步。

    徐先嘆了一口氣道︰“我們秦人與戎狄只是一線之隔,不脫蠻風,周室京畿雖建于此地,只是好比覆蓋襤褸的錦衣,周室一去,襤褸依然,至今仍是民風獷野。幸好孝公之時用商鞅變法,以嚴刑峻法給我們養成守規矩的習慣,又重軍功,只有從對外戰爭才可得爵賞,遂使我大秦無敵于天下。可是呂不韋這麼一搞,恣意任用私人,又把六國萎靡之風,引入我大秦,使小人當道,群趨奉迎、互競捧拍之道,這于我大秦實是大大不利。他那本呂氏春秋我看過了,哼!若商鞅死而復生,必將它一把火燒掉。”

    項少龍終于听到在鹿公這大秦主義者排外動機外另一種意見,那就是思想上基本的沖突。呂不韋太驕橫主觀了,一點不懂體恤秦人的心態。

    他接觸的秦人,大都坦誠純樸,不愛作偽,徐先、鹿公、王齕、昌平君兄弟、安谷奚等莫不如是。

    比較起來,呂不韋、莫傲、管中邪、繆毒等全是異類。

    秦人之所以能無敵于天下,正因他們是最強悍的民族,配以商鞅的紀律約束,真是誰與爭鋒。

    呂不韋起用全無建樹的管中邪和呂雄,于後者犯事時又想得過且過,正是秦人最深惡痛絕的。

    小盤以嚴厲果敢的手段處置了呂雄,這一著完全押對了。

    徐先停了下來,灼灼的眼光落到項少龍臉上,沉聲道︰“我並非因呂不韋非我族類而排斥他,商君是衛人,但卻最得我的敬重。”

    項少龍點頭道︰“我明白徐相的意思了。”

    徐先搖頭嘆道︰“呂不韋作繭自縛,以為害了大王,秦室天下就是他的了。豈知老天爺尚未肯舍棄我大秦,出了政儲君這明主,所以我徐先縱使粉身碎骨,亦要保儲君直至他正式登上王座。”

    項少龍暗吃一驚,道︰“听徐相口氣,形勢似乎相當危急。”

    徐先拉著他到一道小橋旁的石頭坐下來,低聲道︰“本來我並不擔心,問題是東郡民變,呂不韋派了蒙驁和王齕兩人前往鎮壓,一下子把京師附近的軍隊全抽空了,現在京師只有禁衛、都騎、都衛三軍在支撐大局,形勢之險,實百年來首次見到。”

    項少龍皺眉道︰“據我所知,東郡民變乃高陵君和趙將龐爰兩人的陰謀,呂不韋沒有說清楚這事嗎?”

    徐先臉上陰霾密布,悶哼道︰“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是高陵君有多少斤兩,誰都心中有數,十個高陵君都斗不過半個呂不韋,怎會到事發時,呂不韋才猛然驚覺,倉猝應付?”

    項少龍心中冒起一股寒意,囁嚅道︰“徐相的意思是──”

    徐先斷然道︰“這事必與呂不韋有關,只要呂不韋把奸細安插到高陵君的謀臣內邊,就可像扯線公仔般把高陵君控制在手上,制造出這等形勢。”

    再肅容道︰“只要呂不韋在這段期間內,能把你和兩位副統領除掉,都騎都衛兩軍,都要落進呂不韋手內,那時你說會出現什麼情況?我之所以猜到你今晚會來見我,原因非常簡單,就是假若你確非呂不韋的人,以你的才智,必會發覺不妥當的地方,少龍明白了嗎?”

    項少龍暗叫好險,要取得徐先的信任確不容易,直至剛才,徐先仍在懷疑自己是呂不韋一著巧妙的棋子,或可說是多重身分的反間諜。

    有點尷尬地道︰“多謝徐相信任。”

    又不解道︰“縱使呂不韋手上有都騎都衛兩軍,但若他的目標是政儲君,恐怕沒有人肯听他命令。”

    徐先嘆道︰“少龍仍是經驗尚淺,除非呂不韋得到了全部兵權,否則絕不會動儲君半根毛發,此乃愚不可及的舉動,可是只要他能把我和鹿公害死,再把事情推在高陵君上,那時秦室還不是他的天下嗎?蒙驁不用說了,王齕這糊涂鬼在那種情況下孤掌難鳴,加上又有太後護著呂不韋,誰還敢去惹他呢?”

    接著雙目厲芒一閃道︰“先發者制人,後發者受制于人。

    呂不韋一天不死,我們休想有好日子過,大秦則是重蹈覆轍,受權臣所陷。”

    項少龍差點呻吟起來。

    站在徐先的立場角度,策略上完全正確。

    問題是項少龍知道在小盤登基前,沒有人可要呂不韋的命。

    若要不了他的命,自然是自己要丟命了。此事怎逃得過?

    只恨他不能以這理由勸徐先打消此意,難道告訴他史書寫明呂不韋不會這麼快完蛋嗎?

    正頭痛時,徐先又道︰“只要政儲君肯略一點頭,我可包保呂不韋活不過這三天。”

    項少龍嘆道︰“徐相有否想過那後果呢?”

    徐筅冷哼道︰“最大問題的三個人,就是姬太後、蒙驁和杜壁。最難搞的還是杜壁,呂不韋一去,他必趁機擁立成喬,若非有此顧慮,先王過身時,我和鹿公早動手了。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王齕從中反對。所以我才希望由你說服儲君,現在他最信任的人就是少龍你了。”

    項少龍道︰“我卻有另一個想法,首先要通過滴血認親,正式確定了儲君和呂不韋沒有半絲瓜葛,其次就是殺死呂不韋手下的第一謀士,此人一去,呂不韋便變了一只沒有爪牙的老虎,惡不出什麼樣兒來,第三──”

    徐先揮手打斷他道︰“你說的是否那莫傲?”

    項少龍訝道︰“徐相竟听過此人?”

    徐先輕描淡寫道︰“這點能耐都沒有,如何敢和呂不韋作對。最好把管中邪一起干掉,那就更是妥當。只是現在的情況是你在防我,我也在防你,若非公然動手,誰奈何得了對方呢?”

    項少龍知道單憑這點仍未足以打動這位智者,低聲道︰“第三就是把繆毒捧出來與呂不韋打對台,只要拖到儲君加冕之日,呂不韋這盤棋就算輸了。”

    徐先雄軀一震,不解道︰“繆毒不是呂不韋的人嗎?”

    項少龍把計劃和盤托上,道︰“我還提議儲君給呂不韋安上一個仲父的虛餃,以安他的狼子野心。”

    徐先深吸一口氣後,像首次認識他般打量了好一會,雙目精光閃閃道︰“說到玩手段、弄詭謀,恐怕那莫傲也要讓你一點,難怪到今天你仍活得這麼健康活潑了。”

    項少龍暗叫慚愧道︰“幸好今晚喝少了一杯酒,否則就真不敢當徐相這句話了。”

    徐先追問下,他說出了今晚所發生的事。

    徐先听罷點頭同意道︰“你說得對,一天不殺莫傲,早晚會給他害死。照我估計,這杯毒酒該在七天後發作,孝文王當日就是喝了呂不韋送來的藥湯,七天後忽然呼吸困難窒息致死,由于從來沒有一種毒藥可在七天後才突然發作的,所以我們雖覺得內有蹺蹊,仍很難指是呂不韋下的毒手,當然也找不出任何證據了。唉!現在沒有人敢吃呂不韋送來的東西了。真是奇怪,當日害死孝文王的藥湯,照例曾經內侍試飲,那內侍卻沒有中毒的情況?”

    項少龍暗忖這莫傲用毒的功夫,怕比死鬼趙穆尚要高明數倍,要知即使是慢性毒藥,總還是有跡可尋,吃下肚後會出現中毒的征兆,那有毒藥可在吞入腹內後七天才使人毒發呢?盡管在二十一世紀,恐怕亦難以辦到,除非毒藥被特制的藥囊包裹著,落到肚內黏在胃壁處,經一段時間後表層被胃酸腐蝕後,毒藥才瀉逸出來,致人死命。

    想到這里,心中一動,恨不得立即折返醉風樓,查看一下自己把毒酒潑下處,會否有這麼一粒包了某種保護物的毒藥。

    徐先見他臉色忽晴忽暗,問道︰“你想到什麼了?”

    項少龍道︰“我在想如何可請求徐相暫緩對付呂不韋呢?”

    徐先笑道︰“我徐先豈是徒逞勇力的莽撞之徒,少龍既有此妙計,我和鹿公就暫且靜觀其變。不過假若你殺不死莫傲,便輪到我們動手對付呂不韋了,總好過給他以毒計害死。”

    項少龍拍胸口保證道︰“給我十天時間吧!說不定我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教他死得不明不白哩!”徐先愕然瞪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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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第02章 夜探青樓
   
    項少龍靈巧地翻過高牆,落到醉風樓的花園里。

    這時剛過了二更天,醉風樓主樓之後的七、八座院落,仍是燈火通明,笙歌處處。

    項少龍好一會才辨認出管中邪剛才招呼他的那座雅院,只見仍是燈光燦然,不禁叫起苦來,同時亦心中奇怪,難道他走後,又用了來招呼另一批貴客嗎?

    好奇心大起下,他借著夜色和花草樹木的掩蔽,無聲無息地竄了過去,到了近處時,駭然伏下,心兒忐忑狂跳。

    原來正門處有一批大漢在守護著,其中幾個赫然是呂不韋的親隨。

    難道是呂不韋來了嗎?

    留心細看去,只見院落四周都有人在巡逡守衛,嚴密之極。

    這當然難不倒他這懂得檐走壁的特種戰士。

    察看了形勢後,他選了院落旁的一棵大樹,迅速攀了上去,再射出索鉤,橫度往院落人字形的一邊瓦面上,才小心翼翼,沿索滑到了檐邊,探頭由近檐頂的通風口朝內望去。

    一瞥下立時魂魄散,手足冰寒,差點由屋頂掉了下來。

    只見燈火通明的大廳里,站了管中邪、莫傲、醉風樓的樓主伍孚,歸燕和單美美五個人,正在研究被移開了長幾下地席上的酒漬。

    伍孚嘆道︰“莫先生確是奇謀妙算,先教我贈項少龍以寶物,好教他不起提防之心,又使他以為下手的是我們的好美美,誰知要他命的卻是我們的歸燕姑娘。”

    管中邪道︰“對莫兄的高明,我管中邪是沒話說的了。最妙是這小子還以為自己逃過大難,再不起防範之心,確是精彩絕倫。”

    這時大門洞開,呂不韋春風滿臉,神采揚的走了進來。

    在項少龍瞠目結舌,全身血液差點冰凝之下,單美美乳燕投懷的撲入了呂不韋懷內去,嬌聲道︰“美美為呂相立了大功,呂相該怎麼賞人家哩!”

    呂不韋的手由她的縴腰落到了她的隆臀上,大力拍了兩記,邪笑道︰“那就讓我今晚好好酬勞你吧!”

    莫傲則伸手摟著歸燕道︰“呂相莫忘了我們的好歸燕,若非靠她那條香舌,項少龍怎會中計。”

    上面的項少龍全身發麻,差點要撲下去給呂不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天啊!

    自己的肚內竟有了隨時可取自己一命的毒囊,這時代又沒有開刀的手術,他項少龍豈非死定了。

    呂不韋此時摟著單美美,到了那片酒漬旁,俯頭細看了一回後,哈哈大笑道︰“任你項少龍智比天高,也要著了我呂不韋的道兒;卻還以為反算了我們一著,到喉嚨被藥液蝕開了個口兒時,還不知是什麼一回事呢。”

    項少龍听得心中一動,燃起了希望。

    若藥囊只是黏在喉嚨處,便有取出來的機會了。

    管中邪道︰“美美姑娘的表演才精彩哩,連我都差點給她騙過了。”

    呂不韋俯頭吻在單美美的香唇上,弄得她咿唔作聲,春意撩人。

    管中邪伸手按在伍孚的肩頭上,笑道︰“此事成功後,伍樓主當的這個官,必定非同小可哩!”

    伍孚欣然道謝後,又有點擔心地道︰“那東西會不會無意間給他吐出來呢?”

    倚著莫傲的歸燕嬌笑道︰“樓主放心好了,那東西不知黏得多麼緊,若非給他的舌頭卷了過去,奴家還不知怎辦才好呢。”

    莫傲接口道︰“這東西最不好就是會黏在杯底,否則我的小燕子就不用犧牲她的香舌,給這家伙大佔便宜了。”

    管中邪笑道︰“只是佔了點小便宜吧!大便宜當然還是留給莫兄了。”

    一時男的淫笑,女的不依嬌嗔。

    項少龍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時離開,想方法把那毒囊弄掉。

    這一著妙計確是厲害,當時舌頭交纏,意亂情迷,那想得到竟是死亡之吻。

    自己亦確是大意,以為對方不知道自己識穿了單美美是他們的人,還一番造作,真要教人笑穿了肚皮。

    呂不韋笑道︰“春宵苦短,莫先生該到小燕的香閨,好好答謝美人了。”

    轉向伍孚道︰“伍樓主今趟做得很好,我呂不韋必不會薄待你。”

    哈哈一笑,擁著單美美去了。

    項少龍知道再不會听到什麼秘密,悄悄走了。

    項少龍慘哼一聲。

    滕翼由他張開的大口里,把彎曲了的銅條抽了出來,尾端的小圓片上黏著一粒烏黑色的藥丸,只有蒼蠅般大小。

    旁邊的陶方、荊俊、蒲布、劉巢等人齊松了一口氣,抹掉額上的冷汗。

    項少龍咽著被刮損了的咽喉,說不出話來。

    滕翼把毒丸移到眼前,眾人都俯近研看。

    荊俊狠狠道︰“有什麼方法把這毒丸送進莫傲的喉嚨里去呢?”

    項少龍清了清喉嚨,沙啞著聲音道︰“這毒丸若是混在酒里,便會黏在杯底,可是在毒死孝文那碗藥湯里,卻沒有這種情況。”

    陶方大喜道︰“那即是說,只要我們得到那條藥方,當可找到其中某種藥物,可以中和它的黏性,到進入喉內才會黏著,如此一來,要毒殺莫傲再非難事了。這藥方必然會留下紀錄來的。”

    滕翼一震下望往項少龍,兩人同時想起了圖先,旋又搖頭。

    若圖先可輕易向莫傲下毒,早把他毒死了。

    蒲布頹然道︰“就算找到那可中和這毒丸黏性的方法也沒有用,難道捧碗藥湯去哄他喝下去嗎?”

    項少龍道︰“這事大可隨機應變,毒丸由我隨身攜帶,再相機行事。夜了!我們盡量睡一覺好的,否則明天恐沒有精神去應付莫傲另一些陰謀詭計,二哥和小俊更要打醒十二個精神。”

    眾人無不同意,各自回房休息。

    項少龍回到後堂時,不由想起了紀嫣然等眾嬌妻,神思恍惚間,嬌聲嚦嚦在耳旁響起道︰“大爺回來了!”

    項少龍愕然望去,只見周薇和衣躺在一角地席處待他回來,看樣子是剛給他吵醒過來的,看她釵橫鬢亂的海棠春睡後的神態,心中大叫不妙。

    自趙倩和春盈諸女去世後,他飽受折磨,整整一年有如活在噩夢里,英雄氣短,偏又步步落在下風。使他再不願有男女間新的責任和感情上的承擔。

    對琴清如是,對嬴盈也如是。

    他雖答應昌平君兄弟對嬴盈勉力而為,但卻是敷衍的成份居多,絕不熱心,亦自知未必斗得過管中邪。

    不過都及不上眼前的周薇使他頭痛。

    看她行事作風,顯是自尊心極重和死心眼的人,敢愛敢恨。

    幸好現在和她關系尚淺,還有轉圜的余地,干咳一聲道︰“這麼夜了,還不回去睡嗎?”

    周薇起身施禮後,溫柔地為他脫下外袍,欣然道︰“早睡過了,現在不知多麼精神,陶公安排了最尾後那間房子給我,現在讓小婢侍候大爺沐浴好嗎?”話完雙頰早紅透了。

    項少龍心中叫糟,自己已多晚沒有妻婢相陪,今晚又曾偎紅倚翠,挑起了情欲,若說不想女人,只是在欺騙自己,給她這麼以身相陪,後果實不敢想像。但如若斷然拒絕,她受得了嗎?

    幸好周薇要為他寬衣時,腳步聲響。

    項少龍回頭望去,見來的是荊俊,大訝道︰“小俊!有什麼事嗎?”

    荊俊仍以為周薇是周良的妻子,奇怪地瞪著她。

    項少龍低聲吩咐周薇退避入房後,才道︰“什麼事呢?”

    荊俊看著周薇消失處,奇道︰“她怎會在這里的?”

    項少龍解釋了她和周良的兄妹關系後,荊俊雙目立時亮了起來,嘿然道︰“三哥真好艷福,這周薇若非荊釵布裙,不施脂粉,艷色絕不會遜于田鳳和田貞。”

    項少龍心中一動,著他在一旁坐下後,笑道︰“小俊對她似乎有點意思哩?”

    荊俊赧然道︰“三哥說笑了,小俊怎敢來和三哥爭女人。”

    項少龍欣然道︰“她並非我的女人,假設你有意思的話,不礙用點功夫,三哥我絕不介意,還非常感激你哩!”

    荊俊大喜道︰“嘿!讓我試試看吧!說到哄女孩,我比以前進步多了。”

    項少龍道︰“此事就這麼決定,你不去休息卻來找我,究竟為了什麼事?”

    荊俊道︰“三哥的腿還可以再出動嗎?”

    項少龍道︰“只要不是動手過招,便沒有問題。你有什麼好主意?”

    荊俊道︰“現在離天明尚有兩個多時辰,要殺死莫傲,這是唯一的機會。”

    項少龍皺眉道︰“莫傲身旁能人眾多,呂不韋又在那里,怎麼下手?”

    荊俊道︰“硬來當然不成,不過我對醉風樓的環境非常清楚,更知道單美美和那歸燕的閨房在那里,只要我們能摸到那里去,就有辦法把那顆毒丸喂入莫傲的喉嚨里,然後再輕輕松松等待他毒發身亡,豈非大快人心嗎?”項少龍喜道︰“計將安出?”

    荊俊攤開手掌,現出一截三寸許黑色樹枝似的東西,得意洋洋道︰“這是由迷魂樹采來的香枝,燃點後的煙只要吸入少許,立即昏昏欲睡,若在熟睡時吸入,保證掌摑也醒不過來,三哥明白了吧!”

    項少龍沉吟片晌後,斷然道︰“你最好通知二哥,若這麼令人快慰的事少了他,我們兩個都要挨罵的。”

    憑著勾索,三兄弟悄無聲息地潛入醉風樓東,躲在花叢暗處。

    樹木掩映中,隱見燈光。

    荊俊這識途老馬道︰“竹林內有四座小樓,分別住著醉風樓的四位大阿姐,就是單美美、楊豫、歸燕和白蕾,合稱醉風四花,歸燕的小樓位于左方後座,只要能過得竹林這一關,就有機會摸入樓內去,若我沒有記錯,每座樓旁都種有香桂樹,躲躲藏藏應是易如反掌。”

    滕翼皺眉道︰“既有呂不韋在內,防守必然非常嚴密,竹樹更是難以攀椽,只要有人守著竹林間的出入口,我們怎進得去?”

    項少龍道︰“另一邊是什麼形勢?”

    荊俊苦笑道︰“仍是竹林,所以這地方有個名字,叫‘竹林藏幽’,只要過得這關,莫傲就死定了。”

    腳步聲響,兩名武士提著燈籠走了過來,邊走邊談笑著。三人屏息靜氣,傾耳細听。

    其中一人道︰“這四個妞兒確是花容月貌,又夠騷勁,連我們的管大爺也動了心,留宿在那楊豫的小樓里。”

    另一人道︰“听說還有個白蕾,不知她今晚是否也要陪人,若沒有的話,就由我兩兄弟招呼她好了。”

    先前的大嘆道︰“你付得起渡夜資嗎?何況听說縱有銀兩,她都未必肯瞅睬你哩!”

    直至他們去遠,項少龍心中一動道︰“白蕾陪的該是韓闖,說不定會有機會。”

    話猶未已,人聲由前院方向傳來,其中一個隱隱認得是老朋友韓闖,還有女子的嬌笑聲,不用說該是白蕾了。滕翼大急道︰“怎樣瞞過那白蕾呢?”

    此時一群人已轉入了這條花間小徑里,領路的是兩個提著燈籠的美婢,接著是四名韓闖的近衛,然後是摟摟抱抱的韓闖和白蕾,最後是另八名親兵。

    看到這種陣勢,項少龍亦是一籌莫展。

    荊俊忽地湊近滕翼道︰“白蕾並不認得二哥的!”

    項少龍靈機一觸道︰“二哥可冒充太子丹的人,韓闖剛和他喝完酒。”

    這時韓闖等剛路過他們藏身處,轉上直路,朝竹林方向走去。

    滕翼先解下佩劍,硬著頭皮竄了出去,低嚷道︰“侯爺留步,丹太子命小人來有要事相告。”

    韓闖等整隊人停了下來,近衛都露出戒備神色。

    滕翼大步走去,眾人雖見到他沒有佩劍,仍是虎視眈眈,手握劍柄。

    韓闖放開了白蕾,冷冷道︰“丹太子有什麼說話。”

    滕翼心知韓闖的手下絕不會任自己靠近他們主子的,遠遠立定,施禮道︰“小人龍善,乃丹太子駕前右鋒將,韓侯這麼快就忘了小人嗎?”

    龍善是當日滕翼在邯鄲時用的假名字。

    韓闖呆了一呆,醒覺過來,哈哈笑道︰“記起了記起了!右鋒將請恕本侯黑夜視力不佳。”

    轉身向白蕾道︰“小蕾兒先回房去,本侯立即就來。”

    白蕾那會疑心,叮嚀了韓闖莫要教她苦候,偕兩個丫環先去了。

    在韓闖的掩護下,三人換上他手下的外裳,無驚無險地進入了守衛森嚴的竹林里,到了與歸燕閨樓只隔了一棵香桂樹的白蕾居所處。

    韓闖向三人打了個眼色,逕自登上樓上去。

    白蕾的四名貼身美婢,分了兩人來招呼他們。

    項少龍、荊俊和滕翼怕給小婢認了出來,早向韓闖的手下關照了,其中兩人匆匆把兩婢拖了到房內去,不片晌已是嬌吟陣陣,滿樓春聲。

    在韓闖布在樓外的親衛放哨把風下,三人先後攀上桂樹,到了歸燕的小樓瓦頂處。

    房內傳來鼾聲。

    若論檐走壁的身手,項滕兩人都及不上荊俊,由他覷準機會穿窗進房,頃刻後莫傲的鼾聲變成了沉重的呼吸。項少龍示意滕翼留在屋頂,自己翻了進去。

    荊俊正蹲在榻旁,向他打出一切順利的手勢。

    項少龍心中大喜,竄了過去。

    在幾頭的油燈映照下,荊俊已捏開了莫傲的大口,項少龍忙取出毒丸,以銅枝送入他的喉嘴里,肯定黏個結實後,正要離去時,足音在門外響起。

    項少龍和荊俊大吃一驚,同時跨過榻上兩人,躲在榻子另一端暗黑的牆角里。

    敲門聲響,有人在外面道︰“莫爺!呂相有急事找你。”莫傲和歸燕當然全無反應。

    項少龍人急智生,伸手重重在莫傲腳板處捏了一記。

    幸好荊俊的迷暈香只夠讓莫傲昏上一陣子,莫傲吃痛下,呻吟一聲,醒了過來。

    那人又喚道︰“莫爺!”

    莫傲剛醒過來,頭腦昏沉地道︰“什麼事?”

    叫門的手下道︰“呂相剛接到了緊急消息,刻下正在樓下等候莫爺。噢!呂相和管爺來了。”

    項少龍和荊俊暗叫不妙,卻苦在莫傲已坐了起來,想冒險逃走都辦不到。

    幸好呂不韋的聲音在門外道︰“我們在外廳等你。”

    莫傲推了推歸燕,見她毫無反應,在她雪白的胸脯捏了一把,才起身合衣,腳步穩穩地推門外出。

    今次輪到項少龍和荊俊兩人喜出望外,忙蛇行鼠步到了房門處,貼耳偷听。

    呂不韋首先道︰“剛接到消息,短命鬼項少龍竟去了找徐先,商量了整個時辰,才返回烏府去。哼!莫先生認為他們會弄些什麼陰謀出來呢?”

    莫傲顯然因曾受迷魂香的影響,腦筋遠及不上平時靈活,呻吟道︰“不知是否因太高興下多喝了點酒,我頭有些痛。”

    管中邪道︰“莫兄先喝杯解酒茶,定定神就沒事的了。”

    接著是斟茶遞水的聲音,听聲息,外面應只有呂不韋、莫傲和管中邪三人。

    好一會後,呂不韋道︰“莫先生能否肯定那狗雜種會在最後一天晚田獵時才毒發呢?沒有了高陵君襲營的掩飾,則誰都會猜到是我們動的手腳了。”

    莫傲舒了一口氣,道︰“呂相放心,我曾找了十多個人來作實驗,保證時間上不會出差錯。”

    管中邪笑道︰“沒有了項少龍,他們必然陣腳大亂,而我們則是準備充足,到時我們先護著儲君和太後渡河,等輪到鹿公和徐先時,就弄翻木橋,再在水底把他們刺殺,干手淨腳,誰會懷疑我們呢?”

    呂不韋道︰“最怕是徐先和項少龍等先發制人,提前在這兩天內動手,我們就要吃大虧了。”

    莫傲胸有成竹道︰“放心好了!一天沒有弄清楚高陵君的虛實,他們那敢動手,以免徒便宜了高陵君。諒他們的膽子仍沒有這麼大。”

    呂不韋道︰“現在最頭痛就是政兒,他似是一點都不知道自己乃是我呂不韋的親生骨肉。唉!都是朱姬那賤人不好,我多次催她去和政兒說個清楚,她都一口拒絕了。又不肯接受封我為攝政大臣的提議,哼!繆毒恁地沒用,連這些小事都辦不到。”

    管中邪道︰“我看關鍵處仍是項少龍,有了他,太後就不用完全倚賴呂相了。”

    莫傲啞然失笑道︰“我忽然想出一計,既可討太後歡心,使她接受封呂相為攝政大臣,又可掩人耳目。”

    正在門內偷听的荊項兩人好奇心大起,暗忖這莫傲果是詭計多端。

    呂不韋大喜追問。

    莫傲笑道︰“只要讓太後知道呂相和項少龍再無嫌隙,就可消除了她心中疑慮。所以只要化解了她這個心結,她對呂相自會言听計從了。”

    管中邪微帶不悅道︰“莫兄不是又要娘蓉佯作嫁給項少龍吧!”

    莫傲失笑道︰“管兄不是要和一個只有三天命的人爭風呷醋吧!”

    接著壓低聲音道︰“呂相明天可請太後親自宣布三小姐和項少龍的婚事,同時把呂相封為攝政大臣;把這兩事合而為一,等若明示太後只要肯讓呂相坐上此位,就拿最疼愛的女兒出來作為保證項少龍的安全,在這種情況下,太後為了項少龍,自然會讓步的,當然還要著繆毒下點工夫。”

    室內的項少龍到這刻仍未弄得清楚攝政大臣和宰相有何分別,但照想該是進一步削去小盤的自主權了。

    管中邪再沒有出言反對。

    呂不韋欣然道︰“這確是妙計,中邪!由你對娘蓉做點工夫吧!這妮子最听你的話,上趟你教她來大鬧一場,她的表演真是精彩絕倫了。”

    室內的項少龍這才知道呂娘蓉進來大吵大鬧,破壞婚議,竟是有預謀的行動,不由心中大恨。

    呂娘蓉原來是這樣的一個人,自己也不用再對她有憐惜之心了。

    正如荊俊所說,玩玩她也好,等若向呂不韋和管中邪各捅一刀。

    呂不韋道︰“事情就這麼決定,快天光了!”

    項少龍兩人那敢再听下去,慌忙離去。

    想不到神推鬼使下,竟得到了這麼關鍵性的情報。整個局勢立時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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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萬劫 於 2012-10-19 17:03 編輯

第十四卷 第03章 田獵大典
   
    天尚未亮,韓闖被迫拖著疲乏的身體,好掩護項少龍等離開醉風樓。

    到了街上,兩批人分道揚鑣。

    回到烏府,天已微明,項少龍三人那敢怠慢,匆匆更衣,滕荊兩人先返衙署,準備田獵大典的諸般事宜,項少龍則趕赴王宮。

    途中遇上徐先的車隊,被徐先邀上車去,原來鹿公亦在車內,當然是在商討應付呂不韋的方法了。兩人雖全副獵裝,卻無盛事當前的興奮。

    鹿公見他兩眼通紅,顯是一夜沒睡,點頭道︰“少龍辛苦了。”

    項少龍欣然道︰“身體雖累,心情卻是愉快的。”

    徐先訝道︰“少龍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不知又有什麼新的進展呢?”

    項少龍壓低聲音,把昨晚夜探青樓,听到呂不韋三人陰謀與密議的事說了出來。

    兩人大嘆精彩難得。

    鹿公拍腿叫絕道︰“黏到了喉嚨的毒丸都教少龍弄了出來,可見老天爺對我大秦確是另眼相看。”

    徐先道︰“既是如此,我們就依少龍之議,以繆毒制呂不韋,實行以毒攻毒。說真的,呂不韋治國的本領確是不錯,就讓他得意多幾年,到將來儲君登位,再把他收拾好了。”

    鹿公道︰“但在這期間我們須牢抓軍權,用心培養人材,對付起這家伙來時,就更得心應手了。”

    項少龍道︰“小將有一建議,就是王翦。”

    徐先笑著打斷他道︰“這個不用少龍提醒,我們早留心此子,讓他再歷練多點時間吧!唉!王齕老得有點糊涂了,好應由後生小子取代。”

    鹿公顯然心情大佳,笑語道︰“少龍是否準備接收呂娘蓉這個女妞,好氣死呂不韋和那管中邪呢?”

    項少龍失笑道︰“為這事頭痛的該是他們了。”

    徐先道︰“但攝政大臣的權勢非同小可,那時他等若儲君,沒有他點頭,什麼政令都批不下來。”

    項少龍道︰“徐相還記得我提過那‘仲父’的虛餃嗎?就拿這來騙騙呂不韋,三天後莫傲歸天,那時輪到他陣腳大亂,加上繆毒又當上內史,呂不韋到時才知是什麼一回事呢。”

    此時車隊進入王宮,三人都心懷大暢,恨不得立即過了未來的三天,好看看惡人有惡報那大快人心的結果。

    項少龍原本沉重緊張的心情,已被輕松歡暢的情緒替代。好!

    就讓老子拿這些人開心一下,連鹿丹兒和嬴盈這兩個靠向了管中邪的丫頭也不放過,如此生命才更多采多姿哩!王宮教場上旌旗飄揚,人馬薈聚。

    有份參加田獵者,若非王侯貴族,就是公卿大臣的親屬家將,又或各郡選拔出來的人才,人人穿上輕袍帶革的獵裝,策騎聚在所屬的旗幟下,壯男美女,一片蓬勃朝氣,人數約在五千人間。

    一萬禁衛,則分列兩旁,準備護衛王駕,前赴獵場。

    昌平君、昌文君和管中邪三人忙個不了,維持著場中秩序。

    項少龍離開馬車後,騎上疾風,領著十八鐵衛,以閑逸的心態,感受著大秦國那如日初升的氣勢。

    其中一枝高舉的大旗書了個“齊”字,使項少龍記起了“老朋友”田單,不由心中好笑。若呂不韋告訴田單已經收拾了他的話,田單不但白歡喜一場,還會疏于防範,教自己更有可乘之機。

    徐先、呂不韋、鹿公等宿將大臣,均聚集在校閱台的兩側,貴客如田單、太子丹等亦在該處,卻見不到韓闖,想來他該是起程回國了。

    最觸目的是嬴盈等的女兒軍團,數百個花枝招展的武裝少女,別樹一幟地雜在眾男之中,不時和旁邊的好事青年對罵調笑,帶來滿場春意。

    但最惹人注意的卻非她們,而是他自己的嬌妻美婢和琴清,她們沒有旗幟,在數十名家將擁衛下,站在一側,使得遠近的人,不論男女都伸頭探頸地去看她們過人的風采。

    紀嫣然和琴清當然不在話下,烏廷芳和趙致亦是千中挑一的美女,而田貞田鳳這對連他也難以分辨的姊妹花,也是教人嘆為罕見,議論紛紛。

    項少龍那按捺得住心中的情火,策馬來到眾女旁,笑道︰“你們這隊算作什麼軍哩?”

    紀嫣然等紛紛奉上甜蜜的歡笑。

    琴清反神色冷淡道︰“太後特別吩咐,要我們這三天陪她行獵,項大人說該算什麼軍呢?”

    項少龍見她神態冷淡,猜她是因自己上次惡作劇討她便宜,惹怒了她又或對自已這登徒浪子生出鄙視之心。暗嘆了一口氣,淡淡一笑,沒有答話,來到烏廷芳和趙致間問道︰“寶兒呢?”

    烏廷芳興奮得俏臉通紅,嬌笑道︰“真想抱同他去打獵,卻怕他受不起風寒,只好留在清姊處由奶娘照顧了。”

    趙致道︰“項郎啊!讓我給你介紹兩位新奶娘好嗎?”

    後面的田氏姊妹立時玉頰霞燒,不勝嬌羞,看得項少龍心頭火熱、想入非非時,烏廷芳在馬上湊過來道︰“項郎啊!今晚到我們帳內來好嗎?人家想得你很苦哩!”項少龍食指大動,忙點頭答應。

    此時鼓聲急響,只見小盤和朱姬在禁衛簇擁下,登上檢閱台。

    全場登時肅然致禮,齊呼我王萬歲。

    田獵在萬眾期待下,終于開始了。

    田獵的隊伍,連綿十多里,聲勢浩蕩。

    沿途均有都騎兵守護道旁高地處,防範嚴密。

    為了顯示勇武的國風,小盤朱姬一律乘馬,在禁衛前呼後擁下,領頭朝田獵場開去。呂不韋、徐先、鹿公、王綰、蔡澤等公卿大臣,則伴在小盤和朱姬左右。

    項少龍陪著烏廷芳等走了一會後,李斯特意墮後來找他。兩人離開官道,沿路側並騎走著。

    李斯低聲道︰“每趟當我見到琴太傅時,都覺得她比紀才女更動人;但當見到紀才女時,又感到琴清及不上她。現在終于能同時看到她們了,才明白什麼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項少龍道︰“李兄今天的心情很好哩!”

    李斯搖頭道︰“只是苦中作樂吧!這三天田獵外弛內張,危機重重,小弟的心情可以好得到那里去。”

    仔細打量了項少龍一會後,續道︰“項兄昨晚定是睡得不好,兩眼紅筋密布,又聲音嘶啞,教人擔心。”

    項少龍苦笑道︰“我根本沒有睡過,何來睡得好不好呢?

    至于聲音嘶啞,則是因喉嚨給刮傷了,但若沒此一傷,就要小命不保了。”接著簡要的說出昨晚驚險刺激,峰回路轉的經過。

    李斯听得合不攏嘴來,興奮地道︰“待會定要告訴儲君,唉!我愈來愈佩服項兄了。”

    又道︰“難怪剛才呂不韋來向太後和儲君稟告,說要把女兒嫁與項兄,請太後和儲君作主,太後當然高興,儲君和我卻是大惑不解,原來其中竟有如此微妙境況。嘿!項兄當不會拒絕吧!”

    項少龍失笑道︰“你說我會嗎?”

    兩人對望一眼,齊聲暢笑。

    李斯道︰“我大秦一向慣例,是在田獵時頒布人事上的安排和調動,或提拔新人。項兄向儲君提議封呂不韋為仲父之計,確是精彩,既可堵住他的口,又可使他更招人猜疑。儲君準備當太後再迫他任命呂不韋為攝政大臣時,就以此法應付。”

    項少龍這時眼角處瞥見管中邪策馬趕上來,連忙把話題岔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管中邪雖是一晚沒睡,卻比項少龍精神多了,神采揚地來到項少龍另一邊,先向李斯打個招呼,隨口道︰“李大人自入宮侍奉儲君,我們便少有聚首機會,趁這三天大家該好好聚聚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暗忖呂不韋若要完全控制小盤,必須以例如莫傲這樣的人去代替李斯,所以李斯亦會是今次呂不韋要鏟除的目標之一,自己為何以前卻沒有想及此點呢?

    說到底,皆因己方缺乏了一個像莫傲般頭腦清明的謀士。

    李斯本是最佳人選,但由于要助小盤日理萬機,分身不得。想到這里,不由想起紀嫣然,禁不住暗罵自己空有智比孔明的賢妻,也不懂事事求教,讓她發揮。

    管中邪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項大人為何心神恍惚呢?”

    項少龍生出頑皮作弄之心,向李斯打個眼色後,道︰“管大人請借一步說話。”

    李斯有點明白,一聲告罪,歸隊去了。

    管中邪訝道︰“項大人有什麼話要和卑職說呢?”

    項少龍嘆道︰“剛才李長使來告訴我,呂相有意把三小姐下嫁于我,說不定今天就會由太後正式頒布。但我卻知三小姐傾心的是管兄,坦白說吧!無論我將來和管兄各自立場如何,但對管兄的胸襟氣魄和劍術都是衷心佩服的,亦不會計較管兄異日因立場不同與我對立;要嘛就明刀明槍拚個高下。所以只要管兄一句說話,我項少龍立即去向太後和儲君表明立場,不敢誤了三小姐的終身。”

    管中邪本來雙目厲芒閃閃,听畢後沉吟不語,臉上透出復雜的神色。

    項少龍亦心中佩服,因他大可一口否認,自己也拿他沒法。但那樣就顯出他是睜眼說謊的卑鄙小人了。

    現在形勢之微妙,除了局內的幾個人外,誰都弄不清楚。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務要置對方于死地,那已是暗著來做的公開事了。

    在管中邪看來,項少龍已有半只腳踏進了鬼門關內,誰都救不了他,只是項少龍自己以為已避過大難吧了。故此項少龍這麼表白心跡,擺明不欲以此來佔呂娘蓉的大便宜,亦可見項少龍乃真正的英雄,不會因自己以毒計害他而利用呂娘蓉來打擊自己。他管中邪豈能無愧于心。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笑,等待這最強對手的反應。

    管中邪忽地苦笑起來,道︰“虛飾的話我管中邪不想說了,不過三小姐下嫁項兄一事,卻非是我可以作主的,更不可因我而破壞。有所求必有所失,人生就是如此。三小姐年紀尚幼,好使性子,但憑項大人的本領,定可使她甘心相從,項大人莫要再為此心煩了。”

    一聲告罪,拍馬去了。

    項少龍心中暗嘆,圖先說得不錯,管中邪始終非是正人君子,縱對著自己這個在他認為必死的人,仍不肯說一句半句真誠的話,可見他是如何無情。

    不過這正是他所預期的,當三天後他項少龍尚未死,而呂娘蓉則成了自己的未過門妻子,偏又是管中邪勸呂娘蓉接受這安排的,那時他的悔恨,將對他造成心理上嚴重的打擊。

    當年他在他師弟連晉手上把烏廷芳和趙雅橫刀奪了過來,就使連晉失去理智,進退失據下,為他所乘。

    想不到同一的情況,會在管中邪身上重演。

    那時他會采取什麼激烈的行動呢?

    想到這里,忙趕上紀嫣然,好向她詳述一切。

    琴清、紀嫣然諸女,正與太後朱姬走在一塊兒,談笑甚歡,再前點就是小盤和呂不韋等人的行列了。

    項少龍怕見朱姬,惟有隨在後側,找尋機會。

    有人叫道︰“項大人!”

    項少龍別頭望去,見到繆毒離開內侍的隊伍,到了他身旁恭敬施禮。

    項少龍回禮後欣然道︰“繆大人神采揚,必是官運亨通了。”

    繆毒壓低聲音道︰“全賴項大人厚愛提攜,儲君更明言是項大人全力舉薦小人的。”接著興奮起來道︰“儲君這兩天會正式任命小人作內史,以後與項大人合作的機會可多著哩!”

    項少龍知他的感激出自真心。對繆毒來說,要的只是權力財富,那管服侍的對象是何人。以前要听呂不韋的話,只是為了得到晉身的機會。對他這寡情薄義、心毒如禽獸的人來說,那會念呂不韋的舊情。

    項少龍低聲問道︰“呂相知悉此事嗎?”

    繆毒忿然道︰“他昨天才知道,還在太後跟前大發脾氣,幸好給太後頂了回去。”

    項少龍故作愕然道︰“繆兄升官發財,他理該高興才對,怎有什麼反對的理由呢?”

    繆毒狠狠道︰“他當然不會說反對我當內史,只說我因犯事入宮,如今連升數級,必會惹人閑言。嘿!說到底,還不是想我這一生都要當奴僕。”

    項少龍心中暗喜,知道他和呂不韋的矛盾終于明顯化了,正容道︰“繆兄放心,我已在徐相和上將軍前為你打點過,保證他們會支持繆兄。”

    繆毒目瞪口呆道︰“嘿!這……這……。”竟是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忍住肚內的笑聲,沉聲道︰“呂不韋就是這樣的人,你的官愈大,太後和儲君愈看重你,他就更妒忌你。但繆兄暫可放心,一天他除不去我項少龍,便無暇理你。”繆毒渾身一震,露出深思的表情。

    這時田貞看到了他,墮後來會。

    項少龍拍了拍繆毒的肩頭,才迎了上去。

    繆毒這粒對付呂不韋的奇種籽,終于發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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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萬劫 於 2012-10-17 11:25 編輯

第十四卷 第04章 才女施威
   
    涇水西岸營帳連綿,旌旗似海。

    項少龍和紀嫣然、烏廷芳、趙致、田氏姊妹置身在王營所在的平頂小丘上,俯覽遠近形勢。

    今趟雖非征戰,但行軍立營,無不依據軍規兵法。

    在六國中,以秦人最重武力,男女自幼習武不在話下,對于行軍布陣,更是人人熟習。

    由于這里地勢平坦,平原廣澤,無險可恃,所以設的是方營。

    小盤所據的木寨為中軍,等于指揮總部,寨內有近二十個營帳,小盤和朱姬兩帳居中,其他營帳住著王族內侍,又或像琴清這類身分特別,又與王室親近的人。

    以木寨為中心,平頂丘左右兩旁的營帳名為左右虞侯,分由昌平君和昌文君率禁衛駐守,屬由小盤直接掌握的機動兵力,負責中軍的安全。

    至于其他人等,分東西南北四軍,布成方陣,眾星拱月般團團圍著中軍,作其屏衛。至于項少龍的都騎軍,則在遠方設營,遙遙護著整個方營,有點似戍邊放哨的味兒。

    除中軍外,營帳十個一組,每組間均留下可供八馬並馳的走道。

    每軍的中心處,又留下大片空地設有馬欄和練習騎射的廣場,讓田獵者舒展筋骨,又或比拚騎術,射箭練劍,非常熱鬧,有點像個游藝大會。

    此時離黃昏田獵的時刻仍有兩個多時辰,人人興高采烈,聚集在六個大廣場處戲耍。

    王營下方的主廣場,變成了嬴盈等女兒軍的天下,有意追求這批刁蠻秦女的年輕貴冑,都擁到這里來找尋機會,其盛況自非其他騎射場可比。

    一時馬嘶人聲,響徹三千多個營帳的上方。

    長風拂來,旗幟獵獵作響,倍添軍旅的氣氛。

    紀嫣然已知道了近日發生的所有事故,微笑道︰“高陵君來襲時,必會先使人燒王營的木寨和離河最遠的營帳,由于近日吹的是東南風,火勢濃煙迫來時,我們惟有渡河往涇水北岸去躲避。”

    項少龍和諸女看著橫跨涇水的兩道木橋,都生出寒意,若這兩道橋梁給破壞了,後果真是不堪想像。

    縱使橋梁仍在,一時間亦不容那麼多人渡過,所以登不上橋的人只好各自游往對岸去,在那種混亂的形勢下,呂不韋要刺殺幾個人,確非難事。

    可以預想到時管中邪會“大發神威,鎮定從容”地護著朱姬和小盤由橋上撤走,而項少龍則“毒發身亡”,事後管中邪還“立下大功”,莫傲這條毒計確是無懈可擊。

    際此春雨綿綿的時節,放火非是易事,但高陵君乃是內奸,其營帳正是在王營下東南方的一處營帳內,弄點手腳乃輕而易舉的事,所以此法確是可行。

    尤其那時正值田獵的重頭戲登場,大部份人均到西狩山進行晚獵,防備之心最弱,乃偷營的最佳時刻。

    若昌平君兄弟都給干掉,可能禁衛軍的指揮權亦會被呂不韋搶了過去。

    項少龍吁出一口涼氣道︰“嫣然真厲害,一眼就看穿了高陵君的策略,所以只要密切監視,看看高陵君或呂不韋的人何時為營帳涂上火油一類的東西,就知道他們發動的時刻了。”

    紀嫣然得夫婿贊賞,喜孜孜地以甜笑回贈。

    蹄聲響起,昌文君策馬而至,嚷道︰“我們到下面騎射場去趁熱鬧啊!”

    諸女回頭往他望去,這家伙正狠狠地瞪著紀嫣然和諸女,露出傾慕迷醉的神色,並欣然道︰“諸位嫂子福安,唉!我對少龍真是妒忌得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烏廷芳听得“噗哧”嬌笑,露出比鮮花更艷麗的笑容,道︰“昌文君忙完了嗎?”

    昌文君裝出個忙得透不過氣來的表情,道︰“太後和儲君剛安頓好了,琴太傅被太後召了去說話,囑小將來通知各位嫂子。”

    項少龍打了個呵欠,道︰“你去趁熱鬧吧!我想回營好好睡上一覺。”

    昌文君哈哈一笑,策馬由項少龍和紀嫣然間穿了進去,探手牽著項少龍的馬姜,硬扯他奔下坡去,招呼諸女道︰“我們玩耍去了!”

    諸女看到項少龍被扯下去的無奈表情,嬌笑連連中,策馬追去。

    “颼!”的一聲,三枝勁箭連珠迸發,正中三百步外箭靶紅心處,圍觀的近千男女,爆起一陣喝彩聲。

    射箭的嬴盈得意洋洋地環視全場,嬌叱道︰“下一個輪到誰啊?”

    眾男雖躍躍欲試,但珠玉在前,假若不慎失手,就要當場出丑了,一時間沒有人答應她。

    管中邪哈哈笑道︰“我們女兒軍的首席射手神箭一出,誰還敢來獻丑?”

    嬴盈得他贊賞,忙了他一個媚眼,看得諸公子心生妒意,卻更是沒有人敢行險一試。

    項少龍剛下馬,看到嬴盈箭法如此厲害,倒吸了一口涼氣。要射中紅心,他自問可以辦到,但三箭連珠發射,就沒有把握了。難怪嬴盈如此自負。

    眾女兒軍看到項少龍,均露出不屑表情,可是看到紀嫣然,卻無不露出既羨且妒的神色。

    鹿丹兒排眾而出,嚷道︰“項統領的腿傷好了嗎?听說你擋箭的劍術天下無雙,不知射箭的功夫又是如何呢?”

    近千道目光,立時落在項少龍身上,然後移到他身旁的紀嫣然身上。

    紀嫣然當然知道項少龍的箭法非其所長,更明白秦人重武,假若項少龍托傷不出,對他的形像大有損害。一聲嬌笑,解下外袍,露出內里素白的緊身勁裝,輕舉玉步,來到場心處,以她比仙籟還好听的聲音道︰“先讓嫣然試試好嗎?”她那種慵慵懶懶,像不把任何事物放在心上,偏又是綽約動人的風姿,不論男女都給她勾出了魂魄來。

    語畢,呆看著她玲瓏浮凸,優美曼妙至無可挑剔的體態的諸男,才懂得歡呼喝彩。

    嬴盈狠狠地瞪了紀嫣然兩眼,才有點不忿地把強弓遞與紀嫣然。

    紀嫣然見她腳下擺出馬步,心知肚明是什麼一回事,悠然但又迅捷的探手抓著強弓一端,使了下巧勁,嬴盈尚未有機會發力時,強弓已落到這美麗得令她自愧不如的才女手上。

    今趟連管中邪都露出驚異之色。

    項少龍旁邊的昌文君低聲道︰“煞煞我妹子的傲氣也好!”

    嬴盈想不到紀嫣然會看破自己的陰謀,失措地退到鹿丹兒旁。

    在場的都騎軍內奔出了兩人來,榮幸地向紀嫣然奉上長箭。

    紀嫣然仍是那副若無其事,漫不經心的俏美模樣兒,嘴角掛著一絲可迷倒天下眾生的笑意,背著三百步外的箭靶,接過三枝長箭,夾在指隙處。

    全場肅靜無聲。

    倏地紀嫣然旋風般轉過嬌軀,在眾人瞠目結舌下,三枝勁箭連珠迸發,一枝接一枝向箭靶流星逐月般電射而去。

    發第一箭時,她仍是背著箭靶,只是反手勁射,到第三箭時,才變成正面對著。

    “篤!”的一聲,第一枝箭命中紅心,接著兩枝箭都分別命中前一箭的尾端處,神乎其技處,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登時把嬴盈的箭技比了下去。

    全場立時采聲雷動,久久不竭。

    紀嫣然心恨嬴盈和鹿丹兒等“欺負”夫君,眼尾也不看她們,向眾觀者施禮後,凱旋而歸。

    項少龍卻知道這個“仇”愈結愈深了。

    此時有近衛來報,儲君要召見項少龍。

    進入木寨的大閘時,一隊女將策馬由後方馳來,帶頭的赫然是呂娘蓉,其他都是她的貼身女衛。

    呂娘蓉看到他時,神情復雜,小嘴驕傲地翹了起來,故意加鞭,旋風般由項少龍旁進去了。

    項少龍不由對她生出鄙夷之心。

    此女明知自己“吞了毒丸”,仍對自己沒有絲毫同情之心,可知虎父無犬女,她也好不到那里去。

    哼!

    遲些她就會知道滋味了。

    主營前的空地處傳來開氣揚聲的叱喝聲,原來小盤在射箭,呂不韋、徐先、鹿公、昌平君等一眾大臣將領,則在旁助威喝彩。

    李斯見他到來,移到他旁道︰“是時候了!”

    項少龍當然知道李斯指的是取血以“不認親”一事,看李斯神色緊張,明白他正在擔心小盤說不定真會是呂不韋的兒子,那就糟透了。

    項少龍擠到站在後方的鹿公和徐先身旁,摸出取血的針,向兩人打了個眼色。

    兩人的呼吸立時深重起來。

    小盤這時射了十多箭,有四枝正中紅心,其他都落在紅心附近,已超出他平日的水準了,難怪群臣喝彩。其實只要他射中箭靶,各人已非常高興了。

    王賁向他奉上另一枝箭時,小盤見到了項少龍,轉身舉著大弓興奮地走過來,欣然道︰“太傅!寡人的成績還不錯吧!”

    項少龍知他在給自己制造取血的機會,致禮道︰“若儲君多用點手,少用點眼,成績當會更好。”

    小盤訝道︰“射箭最講究眼力,多用點手又是什麼意思呢?”

    這時不但小盤不解,其他人都不明白項少龍在說什麼,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去。

    呂不韋旁的呂娘蓉和莫傲,都狠狠盯著他。

    項少龍恭敬地請小盤轉過身去,借著糾正他的姿勢,把針尖輕輕地在他頸側的血管刺了下去,由于小盤運動後血氣運行,一股鮮血立時涌出,流進針尾的小囊去。

    由于他身後是徐先、鹿公和昌平君,他三人固是看得一清二楚,其他人卻都看不到。

    小盤“唉!”了一聲,往後頸摸去,故意道︰“有蚊子!”

    項少龍反手把針塞入徐先手里,道︰“儲君莫要分心,射箭之道,手眼固須配合,但以手瞄卻勝過以眼瞄,這是由于眼看到目標後,還要通知自己的心,再由心去指揮手,隔了多重。但若以手去瞄準的話,便少了這重重阻隔,看!”

    隨手拔出五根針,閃電般往二百步外的箭靶擲去。

    眾人那想得到他是擲針而非射箭,齊感愕然時,五枝針一排的釘在箭靶上,中間的一根正中紅心,針與針間相隔均是一寸,分毫無誤。這結果連項少龍也沒有夢想過。

    他的針絕技雖然著名,但各人仍是首次目睹。

    只看他能在二百步的距離達到如此神乎其技的準繩,就可知他不但手勁驚人,還定有獨特的手法,否則休想辦到。呂不韋父女和莫傲同時露出駭然之色。

    這時眾人才懂得喝彩叫好。

    呂不韋和莫傲對視一笑,顯是想起項少龍命不久矣,無論如何厲害都不用擔心了。

    小王賁興高采烈地想去拔回針,好送回給項少龍,小盤見狀喝止道︰“讓針留在靶上,寡人要帶回宮內作個紀念,這三天就讓它們像現在那樣好了。”

    小盤露出崇慕之色,道︰“難怪太傅的針如此既快且準,原來是用手的感覺去擲。”

    項少龍雖成了都騎統領,可是仍是職兼太傅,故可教導小盤這儲君。

    項少龍暗察呂不韋和莫傲時,亦有留心呂娘蓉,只見她眼內驚異之色久久不退,顯然被自己這一時忘我下露的漂亮一手所震懾,坦白說,若要蓄意而為下再擲一次,他反全無把握了。

    說真的,他平時練針時,也是以眼去瞄準,只有剛才方是用手去瞄。

    鹿公贊嘆道︰“少龍這一手針,可說是空前絕後了。”

    呂不韋呵呵笑道︰“蓉兒!現在你該知項大人的本領了。”

    呂娘蓉垂下俏臉,以免讓人看到她矛盾復雜的神色。小盤乘機道︰“太傅請到寡人帳內一談!”

    領著李斯,返回主營去了。

    項少龍待要跟去,鹿公扯著他道︰“見完儲君後,即到我營帳來。”又向他打了個眼色。

    項少龍一時間不明他究竟是已取得呂不韋那滴血,還是另有事商討,帶著疑問去了。王帳內,小盤嘆道︰“太傅這手針絕技,定要傳我。”

    李斯亦道︰“難怪項大人能屢脫險境,實非僥幸,這些針比弩箭更難閃躲,更不用說努劍去擋格了。”

    項少龍在厚軟的地毯坐了下來,苦笑道︰“儲君和李大人不用夸獎我,昨晚我剛從鬼門關打了一個轉回來,那卻全靠僥幸了。”

    小盤訝然追問下,項少龍把昨晚的事說了出來。

    小盤听到高陵謀反的事和呂不韋的陰謀,勃然大怒道︰“這兩人的膽子一個比一個大,視寡人究如何物?”

    李斯忙道︰“儲君息怒,項大人對此事必有妥善應付之法。”

    小盤望向項少龍,後者點頭道︰“既知高陵君叛黨襲營的時間,我自可調動兵馬,將他們一打盡。教他們全無用武之余地。而營地這邊,微臣希望儲君能親自掛帥,調軍遣將,一方面把高陵君的人全體成擒,另一方則把呂不韋制個貼伏,露上一手,那以後還有人敢不把儲君放在眼內嗎?”

    這番話可說對正小盤這未來秦始皇的胃口,他最愛由自己一顯手段顏色,點頭道︰“項大人果是胸有成竹,不知計將安出。”

    項少龍道︰“這事須憑精確情報和當時的形勢厘定,微臣會與李大人保持聯系,摸清了形勢後,再由儲君定奪。”接著暗里向他打了個眼色。

    小盤心中會意,知道屆時項少龍會把詳細計劃奉上,再由自己發號施令,心中大喜,小臉興奮得紅了起來,點頭道︰“就照項卿家所奏請的去照著辦吧!”

    接著道︰“今天太後對寡人說,呂不韋要把最疼愛的三女兒委身于項卿家,寡人還以為呂不韋轉了性子,原來其中竟有如此狠辣的陰謀。哈!莫傲這家伙死到臨頭仍不自知,真是笑破寡人的肚皮了。”

    李斯和項少龍听他說得有趣,知他心情大佳,忍不住陪他捧腹笑了起來。

    此時門衛報上繆毒求見,三人忙收止笑聲,看著繆毒進來跪稟道︰“太後有請儲君。”

    小盤眼中射出鄙夷之色,道︰“知道了!內侍長請回,寡人立即就來。”

    繆毒退出帳外後,小盤壓低聲音道︰“項卿家是否準備迎娶呂不韋的寶貝女兒呢?”

    項少龍冷笑道︰“呂不韋若見我死不了,絕不會把女兒嫁我,不過此事由他頭痛好了。”

    小盤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道︰“寡人知道怎麼辦的了!”長身而起。

    項李兩人忙跪伏地上。

    小盤趨前扶起項少龍,湊到他耳邊道︰“師傅小心了,若你有什麼三長兩短,這天地將了無生趣。”

    這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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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7 11:25: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卷 第05章 豈是無情
   
    小盤那滴血由囊尾回流出來,從針孔滴在碗內的藥水里。

    接著徐先把載著呂不韋血樣本的針囊掏出,湊到碗口上,卻不立即把血滴下去。

    眾人看著小盤那滴血在藥水里化作一團,都露出緊張神色。

    在鹿公這座帳營里,擠了十多人,全部是軍方德高望重的人物,除鹿公和徐先外,還有王陵、賈公成、王族的雲陽君嬴傲和義渠君嬴樓等,可見小盤是否呂不韋所出,極會影響到軍方是否支持他。

    項少龍擠在圍觀的人里,問道︰“呂不韋這滴血怎得來的呢?”

    雲陽君嬴傲道︰“我拉他出去射箭,鹿公和王將軍則在旁詐作斗玩,取了血他還不知是什麼一回事呢。”

    鹿公這時那有興趣听人說話,沉聲道︰“徐先!”徐先猛一咬牙,把血滴往水里去。

    帳內鴉雀無聲,各人的心都提到了咽喉處,呼吸不暢。

    血滴落入水里,泛起了一個漣漪,然後踫上小盤原先那團血液。

    像奇跡般,兩團血立時分了開來,涇渭分明,一副河水不犯井水的樣子。

    眾人齊聲歡呼。

    項少龍立感身輕似燕。

    未來就是這麼可怕,明知小盤必過此關,但身在局中,總是不能自己。

    項少龍的私帳里,紀嫣然諸女小心翼翼的為項少龍清洗傷口和換藥時,滕翼回來了,坐下欣然道︰“找到高陵君的人了!”

    項少龍大喜道︰“在哪里?”

    滕翼似乎心情甚佳,一邊由懷里掏出帛圖,邊說笑道︰“秦人的所謂田獵,對我這打了十多年獵的人來說只是一場鬧劇,百里內的虎狼都要被嚇走了。”

    項少龍助他拉開帛圖,笑道︰“二哥為何不早點告訴我連老虎都早給嚇得要避難,那我就準備大批虎耳,以十倍價錢出售,讓這批業余的獵者不致空手而回,保證供不應求,大大賺他娘的一筆。”

    紀嫣然諸女立時爆出震營哄笑。

    滕翼捧腹道︰“業余獵者!這形容確是古怪。”

    項少龍喘著氣道︰“高陵君的人躲在哪個洞里?”

    滕翼一呆道︰“竟給三弟誤打誤撞踫對了。”指著圖上離營地五十里許的一處山巒續道︰“這山林木深茂,位于涇水上游,有七個山洞,鄉人稱之為‘七穴連珠’,高陵君真想得周到,就算明知他們藏在那里,也休想可找得著他們。我們只知他們在那里,但卻沒法把握到他們有多少人。”

    烏廷芳天真地道︰“二哥真是夸大,把整個山區封鎖了,然後放火燒林,不是可把他們迫出來嗎?”

    項少龍最愛看烏廷芳的小女兒家嬌憨態,微笑道︰“春霧濕重,這時候想燒林該是難比登天,噢!”

    一手抓著烏廷芳打來的小拳頭,他仍口上不讓道︰“除非燒的是烏大小姐的無名火,那又自作別論。”

    紀嫣然失笑道︰“我們的夫君死而復生,整個人都變得俏皮了。”

    趙致伏到烏廷芳背上,助她由項少龍的魔爪里把小拳頭拔回來。

    滕翼探頭察看著他的傷口痊愈的情況,邊道︰“不過他們若離開七穴連珠,絕逃不過我們的荊家獵手。嘿!我看該出動我們的兒郎,讓他們多點機會爭取實戰的經驗了。”

    項少龍伸手按著滕翼肩頭,笑道︰“這等事由二哥拿主意好了。幸好杜壁不在咸陽,否則形勢就更復雜了。嘻!橫豎在呂不韋眼中,我只是個尚有兩天半命的人,無論我在這兩天半內做什麼,他都會忍一時之氣,還要假情假意,好教人不懷疑是他害我,更重要是得瞞著朱姬,在這種情況下,我若不去沒事找事,就對不住真正的死鬼莫傲所想出來的這條毒計了。”

    趙致正助紀嫣然半跪席上為他包扎傷口,聞言嗔道︰“項郎你一天腿傷未愈,我們姊妹都不容你去逞強動手。”

    項少龍故作大訝道︰“誰說過我要去和人動手爭雄?”

    紀嫣然啞然笑道︰“致妹他在耍弄你啊!快向他進攻,看他會不會逞強動手。”

    正鬧得不可開交時,帳門處烏言著報上道︰“琴太傅到!”

    項少龍心中浮起琴清的絕世姿容,就在這剎那,他醒悟到今天大家都這麼開懷的原因,就是終成功算計了莫傲。此人一日不除,他們都休想有好日子過。

    自把毒丸送回到他的咽喉處後,他們立即如釋重負,連一向嚴肅的滕翼亦不時談笑風生。

    不過世事無絕對,莫傲一天未斷氣,他們仍須小心翼翼,不能讓對方看出破綻。

    此時田貞田鳳兩姊妹剛為項少龍理好衣服,琴清沉著玉臉走進帳內來。

    與琴清交往至今,這美女還是首次找上項少龍的“地方”

    來,他這時泛起的那種感覺頗為古怪。不過鑒貌辨色,卻似是有點兒不妙。

    烏廷芳歡呼道︰“清姊又不早點來,我們剛來了一場大決戰哩!”

    紀嫣然心細如發,皺眉道︰“清姊有什麼心事?”滕翼則和琴清打過招呼後,乘機告退。

    琴清在紀嫣然對面坐了下來,輕輕道︰“我想和你們的夫君說兩句話。”

    諸女微感愕然,紀嫣然亭亭起立,道︰“過河的時間快到了,我們在外面備馬等候你們。”語畢領著烏廷芳、趙致和田氏姊妹等出帳去了。

    項少龍訝然望著琴清,道︰“什麼事令太傅這麼不高興哩?”

    琴清瞪著他冷冷道︰“琴清那敢不高興,還應恭喜項大人,娶得了呂不韋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呢!”

    項少龍這才知道是什麼一回事,啞然失笑道︰“琴太傅誤會了,這事內情錯縱復雜,呂不韋既不想把女兒嫁我,我也不會要這種女人為妻。”

    琴清愕然道︰“那為何太後告訴我,呂不韋請她頒布你們的婚事,又說你同意了呢?”

    項少龍微笑看著她,柔聲道︰“琴太傅能否信任我一趟呢?田獵後你便可由嫣然處得知事情始末了。”

    琴清緊繃著俏臉,不悅道︰“為何項大人說話總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藏頭露尾,你當琴清是什麼人?”

    項少龍原是言者無心,但听者有意的“那听者”,竟心中一蕩,沖口而出道︰“琴太傅想我項少龍當你是什麼人呢?”

    琴清左右玉頰立時被紅暈全佔,大嗔道︰“項大人又想對琴清無禮嗎?”

    項少龍立時想起那天摟著她小蠻腰的醉人感覺,干咳一聲道︰“項少龍怎有這麼大的膽子。”

    琴清見他眼光游移到自己腰身處,更是無地自容,螓首低垂,咬著唇皮道︰“你究竟說還是不說?”

    項少龍看著她似向情郎撒嬌的情態,心中一熱,移了過去,挨近她身側,把嘴湊到她晶瑩似玉的小耳邊,享受著直鑽入心的陣陣發香,柔聲道︰“此乃天大秘密,不可傳之二耳,所以琴太傅勿要怪我這樣的和你說話兒。”

    琴清嬌軀輕震,連耳根都紅透了,小耳不勝其癢地顫聲道︰“項大人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嗎?”

    這是琴清首次沒有避開他,項少龍大感刺激,那還記得琴清乃踫不得的美女,作弄地道︰“那我說還是不說呢?”琴清不敢看他,微一點頭。

    項少龍強制心中那股想親她耳珠的沖動,卻又忍不住盯著她急促起伏的胸脯,輕輕道︰“因為呂不韋使人對我下了毒,估量我絕活不過這兩天,所以才將女兒許配與我,還要昭告天下,那我若有不測,就沒有人懷疑他了,至少可瞞過太後。”

    琴清劇震一下,俏臉轉白,不顧一切別過頭來,差點便兩唇相踫。

    項少龍嚇得仰後半尺,旋又有點後悔地道︰“教琴太傅受驚了。幸好我識破了他的陰謀,破去了他下毒的手法,但此事呂不韋卻懵然不知,仍將女兒嫁我,事後定然千方百計要悔婚,那時太後就知他在騙她了,所以我才佯作應允。”

    琴清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捧著胸口猶有余悸道︰“差點嚇死人家了。”旋又俏臉生霞,那情景有多動人就那麼動人。

    項少龍欣然道︰“多謝琴太傅關心。”

    琴清雖紅霞未退,神色卻回復正常,微微淺笑,溫柔地道︰“算我今趟怪錯你吧!便與你剛才想借故對我無禮兩下扯平。但以後卻不許再犯。唔!弄得人家耳朵怪癢的。”

    項少龍心神俱醉,笑著點頭道︰“琴太傅既明言不準我對你無禮,我會考慮一下,遲些再告訴你我的決定好嗎?不過這又是天大秘密,不可傳于二耳。”

    琴清“噗哧”嬌笑,嫵媚地白他一眼,盈盈而起道︰“你這人哪!真教人拿你沒法。”

    項少龍陪她站了起來,攤手道︰“只要琴太傅不再整天為我動氣就謝天謝地了。”

    琴清幽幽嘆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什麼事都不和琴清說清楚,不迫你就不肯說出來。是了!剛才你一擲五針的事,已傳遍軍營,人人皆知,我由太後帳內出來時,就見到那管中邪和嬴盈等在研究靶上的針。”

    接著垂首輕輕道︰“項大人可否送一根針給琴清呢?”

    項少龍毫不猶豫探手腰間,拔出一根針,自然地拉起她不可觸踫的縴美玉手,塞在她掌心里,柔聲道︰“再恕我無禮一次好嗎?”

    琴清猝不及防下被他所乘,大窘下抽回玉手,嗔道︰“你──”

    項少龍手指按唇,作了個噤聲的姿勢,又指指外面,表示怕人听到,才笑道︰“這就是不想我項少龍把琴太傅當作外人的代價了。以後我有空就會找你這紅顏知己說心里話兒,什麼有禮無禮都不理了。”

    琴清現出個沒好氣理睬他的嬌俏神情,往帳門走去,到了出口處,停了下來,冷冷道︰“你有手有腳,歡喜來找琴清,又或不來找琴清,誰管得了你!”這才把嬌軀移往帳外。

    項少龍搖頭苦笑,看來他和琴清雙方的自制力,都是每況愈下,終有一天,會攜手登榻,那就糟了。

    可是若能和她神不知鬼不覺的“偷情”,不也是頂浪漫迷人嗎?

    田獵的隊伍緩緩渡河。

    在徐先的指示下,加建了兩道臨時的木橋,現在共有四道橋梁。

    獵犬的吠叫聲響徹平原,養有獵鷹者都把鷹兒送上天空,讓它們高空盤旋,揚威耀武。

    項少龍想起周良的戰鷹,對這些獵鷹更是大感興趣,暗忖著遲些弄頭來玩玩,又有實用價值,該算有建設性的玩意。

    紀嫣然諸女隨琴清去加入朱姬的獵隊,他自己則去伴小盤卸駕出獵。

    這些日子來,他和朱姬都盡量避免見到對方,免得尷尬,也可能是朱姬恐怕繆毒嫉忌他。

    當他抵達岸邊時,小盤在群臣眾衛簇擁下,渡過涇水。項少龍和十八鐵衛趕到隊尾,遇上殿後的管中邪。

    項少龍笑道︰“還以為管大人加入了女兒軍團哩!”

    管中邪知他暗諷自己整天和鹿丹兒及嬴盈混在一起,淡然道︰“公務要緊,再不把她們趕跑,恐怕項大人要降罪于我了。”

    項少龍心中一懍,知道他因決定除去鹿公,認為鹿丹兒對他再無利用價值可言,故語氣冷淡。

    至于嬴盈,本是他以之聯結昌平君兄弟的棋子。不過若項少龍、鹿公等在高陵君來襲時被殺,那負責安全的禁衛和都騎兩軍均不能免罪,呂不韋定會借此革掉昌平君兄弟和一眾都騎將領,好換上他自己的心腹手下。

    反而是都衛軍留守咸陽,與此事無關,可以置身事外。

    故此管中邪這無情的人,亦再沒有興趣理會嬴盈了。

    莫傲想出來的毒計,均非他項少龍應付得了。今次佔在上風,可說全因幸運而已!

    管中邪見他不作聲,以為他不高興,忙道︰“項大人一擲五針,力道平均,確教人大為傾佩。”

    項少龍漫不經意道︰“雕蟲小技吧了!”

    這時兩人並騎馳過木橋,蹄聲隆隆作響。

    平原長風吹來,項少龍精神一振,這時太陽往西山落下去,陽光斜照,大地一片金黃。

    管中邪道︰“差點忘了,呂相有事找項大人呢。”

    項少龍應了一聲,馳下木橋,往前方大旗處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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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第06章 野火晚宴
   
    涇水東岸的平原廣及百里,一望無際,其中丘巒起伏,密林處處,河道縱橫,確是行獵的好地方。

    過萬人來到這大平原,只像幾群小動物,轉眼就分開得遠遠的,各自尋覓獵物。

    小盤這隊人數最多,由于其中包括了朱姬和王族的內眷,公卿大臣,故只是流連在離岸不遠處湊熱鬧,應個景兒。

    呂不韋領著項少龍馳上一座小丘,看著一群獵犬狂吠著往下面一座密林竄去,後面追著小盤、王賁和貼身保護的昌平君兄弟與一眾禁衛,欣然道︰“我和太後說了,待會野宴時,由她親自宣布少龍和娘蓉的婚事。”

    項少龍不由佩服起他的演技來,仍是如此迫真自然。

    呂不韋問道︰“少龍該沒有異議吧!”

    項少龍淡淡道︰“我只怕自己配不上三小姐。”

    呂不韋呵呵笑道︰“我最歡喜少龍的謙虛,待我搬到新相府後,立即擇日為你兩人成親,好了卻這樁心事。”

    項少龍心中暗笑,到時你這奸賊就明白什麼是進退維谷的滋味了。只看看他們奸父毒女的狼狽樣子,已心懷大快。

    呂不韋又道︰“高陵君方面有什麼動靜?”

    項少龍作出擔心的樣子道︰“我已著人暗中監視他,不過卻發覺不到他另有伏兵,或者是我們多疑了。”

    呂不韋道︰“小心點總是好的,這事全交給你處理了。”

    接著輕輕一嘆道︰“少龍!你是否仍在懷疑我的誠意呢?”

    項少龍猝不及防下,呆了一呆,囁嚅道︰“呂相何出此言?”

    呂不韋苦笑道︰“少龍不用瞞我了。那晚中邪請你到醉風樓喝酒,見到你把單美美敬的酒暗潑到幾下去。唉!你以為那是毒酒嗎?”

    項少龍心中叫絕,卻不能不回應,也以苦笑回報道︰“正如呂相所言,小心點總是好的吧?”

    兩人對望一眼後,齊聲笑了起來。

    呂不韋按在項少龍肩頭上,喘著氣笑道︰“娘蓉成了你項家的人後,少龍就是我的好女婿了,那時該可放心喝酒了吧?”

    項少龍暗叫厲害,呂不韋這番話一出,既可使自己相信單美美那杯根本不是毒酒,只是自己多疑。又可在自己“臨死”前騙得他項少龍死心塌地。不用說這也是“真正快要死的”莫傲想出來的妙計,免得他和徐先等先發制人,壞了他的陰謀。

    想到這里,真心的笑了起來。

    星月覆蓋下,營地洋溢一片熱鬧歡樂的氣氛。

    狩獵回來的收獲,都給燒烤得香氣四溢,一堆堆的篝火,把廣及數里的營地照得溫熱火紅。

    獵獲最豐的十個人,都被邀請到王營接受朱姬和小盤的嘉賞,並出席王營的野宴。

    烏廷芳收獲最佳,與趙致和田氏姊妹興高采烈的泡制野味,紀嫣然則和琴清在一旁喁喁細語。

    項少龍循例和昌平君兄弟巡視了王營,提醒守衛莫要樂極忘形,稍有疏懈。滕翼和荊俊這時回來了。

    由兩人處知道自己烏家精兵團這支奇兵已進入了戰略性的位置,監視著高陵君的人。項少龍放下心來,與兩人商量妥當後,正要去找徐先,剛踏入寨門,就給嬴盈截著。

    這妮子神色不善,冷冷道︰“項少龍!你隨我來!”

    項少龍摸不著頭腦的隨她走下山坡,到了營帳重重的深處,廣場處傳來的人聲和掩映的火光,份外顯得此地暗黑幽清。

    嬴盈靠著營帳,狠狠地瞪著他。

    她的秀發垂了下來,仍未干透,身上隱隱傳來沐浴後的香氣,不用說都是在附近的河溪作美人出浴。

    他心中同時想起各種問題。

    自認識嬴盈後,雖被她糾纏不清,恩怨難解,但由于公私兩忙,他從沒有認真去想兩人間的關系。

    這刻去了莫傲這心魔,他才有余暇思索。

    若站在與呂不韋對敵的立場上,他理該不擇手段的由管中邪手上把嬴盈奪了過來。橫豎在這人人都妻妾成群的年代,他多她一個實在沒什麼大不了。何況她長得如斯美麗誘人。到那時他和昌文君兄弟的關系將更密切了,秦國軍方和王族更會把他視作自己人,亦對管中邪造成打擊。

    因為假若鹿公等死不了,昌平君兄弟又沒有罷職,管中邪當然會爭取嬴盈,好借姻親的關系去鞏固自己在咸陽的地位。

    至于鹿丹兒,由于鹿公的反對,管中邪不無顧忌,此事怕連朱姬都幫不上忙,但嬴盈便沒有這些問題了。

    無論是他或管中邪去娶嬴盈,都是基于策略上的考慮。想到這里,不由心中苦笑。娶得這刁蠻女都不知是福是禍,自己確是有點不擇手段了。

    若要弄嬴盈上手,這兩天就是最佳機會,因為管中邪以為她失去了利用價值,對她冷淡多了。時機一過,他就要正面和管中邪爭奪了。說真的,他那有閑情去和管中邪爭風呷醋。

    這些念頭電光石火般閃過腦際時,嬴盈惱恨地道︰“項少龍!我嬴盈是否很討你的厭,找你較量時,總是推三推四,又賴腿傷不便。怎麼在儲君前卻能表演針絕技。現在誰都知道你不給面子人家了,這筆賬該怎麼和你算?”

    項少龍恍然大悟,知她在看了自己那手超水準的針後,心中生出愛慕之情。

    表面雖是來興問罪之師,暗里卻隱存投降修好之意,所以才要撇開其他女兒軍,獨自前來找他。

    項少龍踏前兩步,到離她不足一尺的親密距離,氣息可聞下,微笑道︰“好吧!算我不對,不過腿傷確非憑虛捏造,我大可脫下褲子給你檢查!”

    嬴盈俏臉紅,跺足大嗔道︰“誰要檢查你?我要你再擲給我們看。”

    項少龍大感頭痛,若擲不回上次的水準,他就要露出虛實了,苦笑道︰“今天我擲針時,傷口又迸裂了開來,讓我們找別的事兒玩吧!”

    嬴盈果然對他態度大有好轉,天真地道︰“那玩什麼好呢?”

    項少龍听得心中一蕩,想起她兄長曾說過秦女上承游牧民族的遺風,婚前並不計較貞操,而嬴盈更是風情得很,眼光不由落在她比一般同年紀女孩豐滿多了的胸脯上,道︰“你的營帳在那里?”

    嬴盈整塊俏臉燒了起來,大嗔道︰“你在看什麼?”退後了小半步,變成緊貼後面的營帳。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那個男人不愛看女人的身體,嬴大小姐何用大驚小怪?這樣吧!初更後我到你的營地來找你,到時給足你面子,好讓你下了這口氣。”

    嬴盈高興起來,伸出屈曲的尾指,笑靨如花道︰“一言為定了。”

    項少龍也伸出尾指和她勾著,俯前細看她那對美麗的大眼楮道︰“到時不要又布下陷阱來害我,哼!”

    嬴盈明知這男人對自己驕人的酥胸意圖不詭,仍挺起胸脯不屑地道︰“誰有閑情去害你哩!記著了!假若你失約的話,嬴盈一生一世都會恨你的。”

    項少龍運力一勾,嬴盈嬌呼一聲,嬌軀往他倒過來,高聳的胸脯立時毫無保留地貼上他寬敞的胸膛。嚇得她忙往橫移開,脫出他的懷抱,卻沒有責怪他,橫了他一眼後道︰“我的營帳在王營之西,旗是紫色的,帳門處繡了一朵紫花,切莫忘了。”再甜甜一笑,小鳥般走了。

    項少龍想不到這麼輕易與她和解,喜出望外,暗忖難怪秦人這麼歡喜田獵,因為田獵正是求偶的絕佳時節也。

    晚宴的場所選上了露天的曠野,四周是林立的營帳、木寨和寨壁。

    小盤和朱姬的主席設在北端,其他三方擺了三排共六十多席,每席四至六人,席與席間滿插著火把,烈火熊燒,充滿了野火會的氣氛。

    酒當然是這種場合不可缺的東西,食物則全是獵獲物,禽走獸,式式俱備,肉香盈鼻,感覺上火辣辣的,別饒風味。

    除了高陵君和田單托詞不來外,所有王族公卿全體出席,其中除了像鹿丹兒、嬴盈、紀嫣然這類貴冑將官的親屬外,就是田獵時表現最佳的入選者了。紀嫣然、烏廷芳和趙致三女與琴清同席,累得連鹿公都不時要朝這居于朱姬左側處的首第三席望過來,其他定力差得多的年輕人就更不用說了。首席處坐的是太子丹和徐夷則,不時和朱姬談笑著。

    紀嫣然仍是那副舒逸閑懶的風流樣兒,像不知自己成了眾矢之的。

    小盤還是初次主持這麼大場面又是別開生面的宴會,正襟危座,神情有點不大自然。

    但最緊張的仍要數坐在朱姬後側侍候的毒,因為朱姬剛告訴他︰待會儲君會公布擢升他為內史的事了。

    不過最慘的卻是項少龍,被安排到小盤右側呂不韋那第一席處,一邊是呂不韋,另一邊則是木無表情的呂娘蓉和管中邪,莫傲則照例沒有出席,既因職份不配,也免惹人注目。

    各人先向小盤祝酒,由呂不韋說了一番歌功頌德的話後,接著小盤舉盞回敬群臣,宴會就這麼開始了。

    呂不韋起立向隔了徐先那席的鹿公敬了酒後,坐下來向小盤道︰“听說儲君你射下一頭大雁,此乃天大吉兆,我大秦今年必然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了。”

    小盤欣然舉杯道︰“右相國,寡人和你喝一杯。”

    呂不韋忙舉杯喝了。

    旁邊的項少龍看得心中喝彩,呂不韋的演技固可取得終身成就獎,小盤大概亦可以得個最佳男主角獎,因為他正是這戰爭時代的正主角呢。

    管中邪的聲音傳來道︰“項大人待會在儲君主持的晚藝會上,肯否再表演一趟五針同發的驚世秘技?”

    項少龍心中暗罵。別過頭去,立時發覺他兩人正夾著一個面無表情的呂娘蓉那種尷尬僵硬的氣氛,先向呂娘蓉點頭微笑,才對管中邪道︰“獻丑不如藏拙,我還未看過管大人鐵弓的威力,管大人會否償我所願呢?”心中暗笑,今晚不愁你管中邪不顯示實力,好在秦人前露上一手,就像他那五根仍插在箭靶上的針。

    管中邪哈哈一笑道︰“只要項大人吩咐,下屬怎敢不從命,若非大人腿傷了,真想和大人切磋兩招,享受一下受高手指教的樂趣。”

    他這麼一說,項少龍猜到管中邪會于晚宴後在坡下主騎射場舉行的晚藝會上一展身手了。

    後面的呂不韋俯近項少龍背後向呂娘蓉道︰“娘蓉你給爹好好侍候項大人。”

    呂娘蓉白了項少龍一眼,淡然道︰“項大人可沒有和娘蓉說話啊!”

    呂不韋大力拍了拍項少龍肩頭,責怪道︰“少龍!快給我哄得娘蓉開開心心的。”

    項少龍感到朱姬和紀嫣然、琴清等人都在注視著他們,更感渾身不自然,苦笑道︰“我曉得了。”

    呂不韋和管中邪都各自找人斗酒談笑,好給他們制造機會,可說是“用心良苦”了。

    項少龍望向呂娘蓉,剛好她也朝他看來,項少龍勉強擠出點微笑道︰“三小姐今天獵到了什麼回來呢?”

    呂娘蓉本亦擠出了點笑容,待要說話,豈知與項少龍灼灼的目光甫一接觸,立即花容黯淡,垂下頭去,搖了搖頭道︰“今天我沒有打獵的興致。”

    項少龍心道︰“算你還有點良心吧!心中懂得不安。”口上卻道︰“不是我項少龍破壞了三小姐的興致吧?”

    呂娘蓉嬌軀微顫,抬起俏臉,打量了他兩眼,神情復雜矛盾。

    在火光下的呂娘蓉,更見青春嬌艷,比得上嬴盈的美麗,只是身材體態沒有嬴盈般惹人遐思。

    忽感不妥,原來呂娘蓉一對眸子紅了起來,淚花愈滾愈多。

    這時呂不韋也發覺到了,焦急道︰“娘蓉!要不要回帳歇歇?”

    呂娘蓉倏地站了起來,引得朱姬、小盤、琴清、紀嫣然諸女和鹿公、徐先這些有心人,眼光全落在她身上時,哭著道︰“我不嫁他了!”言罷不理呂不韋的叫喚,掩面奔往後方的營帳去。但由于野宴場猜拳斗酒的吵鬧聲凌蓋一切,知道這事發生的人只屬有限的少數,沒有引起廣泛的注意,更沒影響到現場的氣氛。

    呂不韋和管中邪呆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沒入營帳間的暗黑里,均呈無可奈何之態。

    反是項少龍對她略有改觀,暗忖她終和乃父不同,做不慣這種騙人的事,同時猜到她對自己非是全無好感。

    毒此時奉朱姬之命走了過來,請呂不韋過去,後者向管中邪打了個眼色,才應命去了。

    管中邪剛要去尋呂娘蓉,給項少龍一把抓著,道︰“讓她去吧!這種事是不能勉強的。”

    管中邪臉上露出個古怪神情,坐回席上,苦笑道︰“項大人說得對!”

    呂不韋這時走了回來,沉聲道︰“暫時取消婚事,遲些再說吧!唉!少龍!我不知該怎麼說了。”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喜,詐作黯然道︰“呂相不用介懷。嘿!我想…………”正要找借口溜走時,毒又來了,今趟是要請項少龍過去。

    項少龍最怕見朱姬,聞言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到朱姬席旁時,朱姬淡淡道︰“少龍不用多禮,請坐!”

    項少龍在她左後側處蹲坐下來,低聲道︰“太後有何賜示?”瞥了一眼坐在朱姬後方五步許處的毒,正豎起耳朵听他們說話,但由于場內吵聲震天,理應听不到他們那種音量。

    朱姬受了毒的滋潤,更是容光煥發、艷色照人。幽幽的目光注在他臉上,嘆了一口氣道︰“少龍!你和政兒都變了。”

    項少龍想不到朱姬會這麼說,嚇了一跳道︰“太後!”

    朱姬微怒道︰“我不想听言不由衷的話,唉!你們是否心中都在怪我呢?”後一句語氣又軟化下來,帶著幽怨無奈。

    項少龍生出感觸,自己其實確可以使她避過毒的引誘,只是基于命運那不可抗拒的感覺,又不能以自己代替毒,才放棄了這個想法,使朱姬泥足深陷,心中豈無愧意。一時說不出話來。

    朱姬湊近了點,以蚊蚋般的聲音道︰“每次我都是把他當作了是你,明白嗎?”

    項少龍虎軀一震,往她望去。

    朱姬秀眸一紅,避開了他的目光,語氣回復平靜道︰“項統領可以退下了!”

    項少龍怔了半晌,才退回呂不韋那席去。

    尚未有機會和呂管兩人說話,鹿丹兒和嬴盈手牽著手跳跳蹦蹦的走了過來,要拉管中邪到她們的貴女群中去斗酒,但目光卻在他項少龍身上打轉。

    管中邪那有心情,婉言道︰“我奉了項大人之命,待會要活動一下。”接著向項少龍道︰“項大人若想看末將獻丑,就要代我接過兩位小姐的挑戰了。”

    項少龍害怕呂不韋追問自己和朱姬說了什麼話,哈哈一笑道︰“管大人真會說話!”轉身隨二女由席後的空地,繞往另一端去。

    鹿丹兒大感意外,毫不避嫌地挨著他,邊行邊道︰“算你識相,我們講和好嗎?”

    項少龍心中好笑,知道嬴盈並沒有把剛才和自己的事告訴這個刁蠻女,瞥了嬴盈一眼後,正要說話時,前方有人攔著去路,原來是昌文君和荊俊兩人。荊俊笑道︰“兩位大小姐想灌醉我三哥嗎?得先過了我這關才成。”

    兩女見他左手提,右手持杯,停了下來,齊叫道︰“難道我們會怕了你小俊兒?”

    項少龍想不到荊俊和她們這麼稔熟,猜到荊俊定曾撩惹過她們。

    昌文君向項少龍笑道︰“項大人收到了小妹和丹兒的紅花嗎?”

    兩女的俏臉立時紅,狠狠瞪了昌文君一眼。

    鹿丹兒叉腰嗔道︰“給他有用嗎?一個跛子做得出什麼事來?”

    項少龍一頭霧水地道︰“什麼紅花?”

    荊俊怪笑道︰“花可以給三哥,行動則由我這小弟代為執行。”

    兩女齊聲笑罵,俏臉都興奮得紅紅的,在火把光掩映下更是嬌艷欲滴。

    昌文君湊近項少龍解釋道︰“這是我們大秦的風俗,田獵之時,未嫁少女若看上心儀男子,便贈他一朵手繡的紅花,持花者三更後可到她帳內度宿,嘿!明白了吧!”

    項少龍想不到秦女開放至此,說不出話來,目光卻不由逡巡到兩女身上。嬴盈跺足嗔道︰“二兄你只懂亂說話。”

    鹿丹兒卻媚笑道︰“我還未決定把花送誰,待晚藝會時再看看吧。”

    項少龍大感刺激,秦女的開放,確非其他六國能及,向荊俊笑道︰“小俊!丹兒小姐在提點你了。”

    昌文君道︰“那是否由你這五弟取花,實際行動卻由你執行呢?”

    嬴盈和鹿丹兒雖被三個男人大吃其豆腐,卻沒有介意,只作嬌嗔不依,教人更涉遐想。

    荊俊最愛對美女口花花,笑道︰“若我得到兩位美人兒的紅花,就把嬴小姐的送給三哥,丹兒姑娘的就留下自享,噢!”

    鹿丹兒一腳往他踢去,荊俊原地彈起,仰後一個倒翻,兩手一一杯,竟沒半點酒淌下來,四人都看呆了眼。

    右方晚宴仍在熱烈進行著,二百多人鬧哄哄一片,他們這里卻是另有天地。

    昌文君還是初睹荊俊的身手,吁出一口涼氣道︰“只這一手,丹兒就要把紅花送你了。”

    鹿丹兒驚異不定地瞪著荊俊道︰“小俊猴兒!再翻兩轉來看看。”

    荊俊臉上掛著一貫懶洋洋惹人惱恨的笑意,了眼放肆地打量著鹿丹兒道︰“若你變了雌猴,我就扮雄猴帶你到樹上翻筋斗。”

    鹿丹兒怒叱一聲,搶前揮拳猛打,荊俊竟一邊飲酒,一邊閃躲,你追我逐下,沒入營帳後去了。

    項少龍看得心中大動,荊俊雖非秦人,卻是自己和王翦的結拜兄弟,又有官職,說不定鹿公會同意他和鹿丹兒的交往呢。

    鹿丹兒這般年紀的女孩最善變,她對管中邪生出興趣,只是基于崇拜英雄的心理,若荊俊有更好表現,又有鹿公支持,加上兩人年紀相若,又都那麼愛鬧,說不定玩鬧下生出愛情,那就可化解管中邪利用鹿丹兒來與秦國軍方攀關系這著辣招了。

    此時鐘聲敲響,全場肅靜下來。

    三人立在原地,靜听小盤說話。

    小盤挺身而立,先向母後朱姬致禮,才公布今天田獵表現最出色的十位兒郎,全部封為裨將,立準加入隊伍。

    那十位年青俊彥大喜,趨前跪謝君恩,宣誓效忠。

    接著小盤從容不迫地宣布了一連串的人事調動,包括了升騰勝為新設的外史,毒升為內史的事。

    有些大臣雖覺毒作內史有點不妥,但見毒乃太後身邊的紅人,鹿公徐先等又沒反對,誰敢作聲。

    然後“戲肉”來了,小盤先頌揚了呂不韋設置東三郡的功績,最後封呂不韋為“仲父”,還說了一大串有虛榮而無實質的職責,不用說都是由李斯這超級頭腦創造出來的了。

    先不說呂不韋權傾秦廷,只要徐先和鹿公這兩個最德高望重的人沒有異議,此事立成定局。

    最後君臣舉杯互祝下,宴會宣告結束。

    昌文君這時一聲告罪,趕去侍候小盤和太後離席。

    嬴盈像有點怕了項少龍般的退開兩步,嬌聲道︰“莫忘記你答應過的事了。”

    項少龍哂道︰“承諾作廢。又說講和修好,剛才竟公然在我眼前找別的男人,人家拒絕了才拿我作代替品。”

    嬴盈跺足嗔道︰“不是那樣的,人家其實是想來……。啊!你算什麼?我為何要向你解釋?”

    項少龍見她氣得雙目通紅,淚花打滾,又急又怒,更見眾人開始離席,便打圓場地哈哈笑道︰“好吧!當我怕了你大小姐,做代替品就代替品吧!”

    嬴盈氣得差點拔劍,大怒道︰“都說你不是代替品了,人家一直……。不說了!你試試看不來找我吧!”轉身忿然而去。

    項少龍大嚷道︰“那朵紅花呢?”

    嬴盈加快腳步走了。

    項少龍轉過身來,剛好和來到身後的紀嫣然打個照面,這好嬌妻白他一眼道︰“夫君回復以前的風流本色了。”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拉著她往一旁走去,解釋了情挑嬴盈的原因。

    紀嫣然嘆道︰“夫君小心一點,剛才管中邪一直在注視著你們,他或會加以破壞,嬴盈始終是王族的人,管中邪得她為妻該是有利無害。”

    項少龍喟然道︰“自倩公主和春盈等離世後,我已心如死灰,只希望能和你們好好的過了這下半生。假若嬴盈要投入管中邪的懷抱,由得她好了。”

    紀嫣然拉著他步入營房間的空地,以避過正朝主騎射場涌去的人流,輕輕耳語道︰“你敢說對清姊沒有動心嗎?”

    項少龍老臉一紅道︰“你為何要提起她呢?”

    紀嫣然道︰“剛才你們兩人在帳內說了些什麼話?為何她離開時耳根都紅透了,還神情曖昧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像平時般說話吧!只是她的臉皮太嫩了。”

    紀嫣然微嗔道︰“清姊是個非常有自制力的人,只是對你動了真情,才變得臉皮薄了。”

    項少龍道︰“是我不好!唉!為何我總會惹上這種煩惱?”

    紀嫣然笑道︰“誰叫你人長得俊,心地又善良,口才更了得,否則我也不會給你的什麼‘絕對的權力絕對的腐化’那類花言巧語騙上手了。”

    項少龍失聲道︰“這種至理名言竟當是花言巧語,看我肯饒你不?”

    紀嫣然媚笑道︰“誰要你饒哩!”

    項少龍心中一蕩時,荊俊神采揚地找到來道︰“晚藝會開始了,三哥三嫂還在這里卿卿我我嗎?”

    笑罵聲中,三人往寨門走去。

    項少龍乘機問了他和鹿丹兒的事。

    荊俊回味無窮道︰“這妮子夠騷勁,給我摸了幾把還要追來,後來我抱頭讓她揍了一頓,她表面凶巴巴的,但下手不知多麼顧著我,真是精彩。”

    項少龍一邊和四周的人打招呼,邊道︰“要奪得美人歸,就要趁這兩天,你可明白了。”

    荊俊會意點頭,閃入人叢里,剎那間不知去向。看得項紀兩人對視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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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第07章 比武較藝
   
    四名年輕小子策著駿馬,由主騎射場的東端起步奔來,到了場中處時加至全速,然後同時彎弓搭箭,動作整齊一致,漂亮悅目。在旁觀的過萬男女均以為他們要射場心的箭靶時,吐氣揚聲,竟借腳力側翻至近乎貼著地面,才由馬肚下扳弓射箭,“颼!”的一聲,四箭離弦而去,插在箭靶的內圈里,其中之一只偏離了紅心少許。箭尾仍在晃動時,四人借腰力翻回馬背上,猛抽馬僵,四騎人立而起,騎士們別過頭向對著王營而建的看台上小盤朱姬和一眾公卿大臣致禮。全場掌聲雷動。

    佔了大半人都坐在王營與騎射場間的大斜坡上,居高臨下,比看台的人看得更清楚。

    四名騎士去後,人人均被他們精彩的騎射震懾,自問比不上他們的,都不敢出來獻丑,一時間再無表演活動。

    小盤站了起來,拋出四枝長箭到騎士們的馬腳前。

    這四位年輕人大喜若狂,跳下馬來,跪地執箭,再步上看台接受小盤的封賞。

    項少龍和三位嬌妻、兩位愛婢、滕翼、琴清和十八鐵衛,均坐在斜坡之頂,遠遠看望。這時他開始明白到秦人為何如此重視這三天的田獵。

    它就是秦人的奧林匹克。

    平時有意功名者,便要為這三天好好練習,以得到晉身軍職的機會,受到王室和大將重臣的賞識。

    更甚者就是得到像嬴盈、鹿丹兒這種貴女的青睞,那更是功名美人兩者兼得了。

    每年一次的田獵會,鼓動了整個秦國的武風,不過卻非任何人都可參與,除了咸陽城的將士和公卿大臣的後人外,其他各郡都要先經選拔,才能有參加田獵的資格。

    三位嬌妻里烏廷芳最愛熱鬧,小手都拍痛了,還叫得力竭聲嘶。

    項少龍想與旁邊的滕翼說話時,見他神思恍惚,奇道︰“二哥有什麼心事?”

    滕翼定了定神,沉聲道︰“我正在想,呂不韋為何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他難道不怕你偕同鹿公等人,一舉把他擒殺嗎?隨他來田獵的雖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人數只在百人之間,就算再多上幾個管中邪也沒有用。”

    項少龍道︰“問題是他知道我使不動禁衛軍,何況他還以為儲君會護著他這仲父,那我們豈敢輕舉妄動呢?”

    滕翼搖頭道︰“這不像莫傲的作風,一直以來,他每一步都掌握了主動,而我們只是苦苦的化解抵擋,在這麼重要的時刻,他怎會現出漏洞呢?”

    項少龍想想亦是道理,不禁苦思起來。

    滕翼瞪著斜坡對開騎射場另一邊坐在朱姬旁的呂不韋,然後目光再移往他旁邊的田單和太子丹,訝然道︰“這麼重要的場合,為何卻見不到田單的愛將旦楚?”

    項少龍伸手招來烏言著和烏舒這兩名愛將,著他們去探听齊人的動靜後,笑道︰“這事空想無益,只要我們提高警戒,便不用怕他們。”

    另一邊的烏廷芳伸手推他道︰“好啊!項郎快看!輪到小俊登場了!”

    項滕兩人精神大振,目光落往場上去。

    只見在荊俊率領下,操出了百多名都騎軍,其中一半是來自烏家精兵團的親衛,人人左盾右槍,只以雙腿控馬,表演出各種不同的陣勢和花式。

    荊俊更是神氣,叱喝連聲,指揮若定,惹來陣陣喝彩叫好之聲。

    擠在看台左側的數百名女兒軍,在嬴盈和鹿丹兒帶領下,像啦啦隊般為這小子助威。

    台上鹿公等軍方重員,都不住點頭,稱賞指點談論。

    這時代最重戰爭,一隊如臂使指般靈活的軍隊,才可使他們動容。

    趙致探頭過來興奮道︰“小俊真了得哩!”

    忽然百多人分成兩軍,互相沖刺,擦騎而過時,劈劈啪啪打了起來,來回沖殺幾次後,觀眾都叫得聲音嘶啞了。

    再一次互相沖刺,兩股人合在一起,奔至看台前,倏地停定,帶頭的荊俊持著槍盾,雙腳先立到馬背上,凌空一個翻騰,越過馬頭,人仍在空中時,左盾在身前迅速移動護著身體,長槍虛刺幾招,這才落在地上,跪拜在小盤下的看台邊,動作如流水行雲,不見分毫勉強。

    全場爆起自游藝會以來最激烈的采聲,連坐在紀嫣然旁一直冷然自若的琴清也不住拍手叫好。

    小盤見是項少龍的兄弟,身手又如此驚世駭俗,興奮得跳了起來,竟拔出佩劍,拋下台去。

    荊俊大喜執劍,叱喝一聲,百多人逕自奔出場外,他則到台上領賞去了。

    項少龍見場內的人對這次表演仍余興未了,探頭往坐在滕翼旁的紀嫣然道︰“紀才女若肯到場中表演槍法,包保采聲絕不遜于小俊。”

    紀嫣然和琴清同時別過頭來看他,兩張絕美的臉龐一先一後的擺在眼前,項少龍不由心顫神蕩。

    紀嫣然白他一眼道︰“嫣然只須夫君你的贊賞就行了,何須眾人的采聲呢?”

    項少龍的目光移到琴清的俏臉上,後者有意無意地橫了他一眼,才把注意力放回場內去。

    再有幾批分別代表禁衛和都衛的武士出來表演後,輪到了嬴盈的女兒軍。

    論身手她們遠遜于荊俊的都騎,但二百名美少女訓練有素的策騎布陣,彎弓射箭,卻是無可比擬的賞心樂事。

    旁觀者中,女的固是捧場,男的更是落力鼓掌,當然贏得了比荊俊更熱烈的回應。

    鐘聲響起。

    鹿公站了起來,先向太後儲君施禮,然後以他洪鐘般嘹亮的聲音宣布晚藝會最重要的環節,就是以劍技論高低。

    在全場肅然中,他老氣橫秋,捋須喝道︰“凡能連勝三場者,儲君均賜十塊黃金,酌情封升,我大秦的兒郎們,給點真功夫我們看吧!”

    在歡聲雷動中,有兩人搶了出來。

    昌平君和十多名禁衛,立時上前為兩人穿上甲冑,每人一把木劍。

    兩人致禮後,運劍搶攻,不到三招,其中一人便給劈了一劍。

    鐘聲響起,由負責作公正的徐先宣判勝敗。

    十多人下場後,只有一個叫桓奇的青年能連勝三場,得到了全場的采聲。

    項少龍一邊找尋管中邪的身影,邊向滕翼道︰“二哥會否下場試試管中邪的底細?”

    滕翼微笑道︰“正有此意。”

    兩人對視而笑時,又有一人下場,竟是繆毒。

    秦人認識他的沒有幾個,但見他虎背熊腰,氣度強悍,都怵然注目,到他報上官職姓名,才知他是太後身邊的紅人,剛榮升內史的繆毒。

    這時另有一人出場,項少龍等一看下大叫精彩,原來竟是呂不韋麾下管中邪之外兩大高手之一的魯殘。

    滕翼大喜道︰“今趟有好戲看了,呂不韋分明是要煞繆毒的威風,不教他有揚威的機會。”

    項少龍往看台望去,只見小盤、朱姬、鹿公、徐先等無不露出關注神色。心下欣慰,呂不韋和繆毒的矛盾和沖突終于表面化了,若非有軟甲護著下身,繆毒必教魯殘給他那話兒來上一劍,廢了他討好朱姬的本錢。

    這魯殘形如鐵塔,皮膚黝黑,外貌凶悍,使人見而心寒。兩人穿好甲冑後,繞著打圈子,均非常小心。

    紀嫣然嘆道︰“呂不韋深悉繆毒長短,派得魯殘下場,必定有七八分把握。”

    項少龍見那魯殘木無表情,使人難測深淺,點頭道︰“這人應是擅長強攻硬打的悍將,以攻為主,呂不韋就是想他甫出手就殺得繆毒招架無力,大大出丑,貶低他在朱姬和秦人心中的地位。”

    話猶未已,魯殘大喝一聲,仗劍搶攻。

    琴清不由贊道︰“項大人料敵如神,才是高明。”眾人無暇答話,全神貫注在場中的打斗上。

    木劍破空呼嘯之聲,不絕于耳,人人屏息靜氣,觀看自比劍開始後最緊張刺激的拚斗。

    繆毒不知是否自問膂力及不上魯殘,又或誘他耗力,以迅捷的身法靈動閃躲,竟沒有硬架。

    到魯殘第四劍迎頭劈來時,繆毒才暴喝一聲,連連以劍撩撥,仍是只守不攻,采化解而非硬格。

    魯殘殺得性起,劍勢一變,狂風驟雨般攻去。

    繆毒亦改變打法,嚴密封架,采取游斗方式,且戰且退,在場內繞著圈子,步法穩重,絲毫不露敗相。

    高手過招,聲勢果是不同凡響。

    嬴盈的女兒軍見繆毒豐神俊朗,帶頭為他喝彩,每當他使出奇招,都瘋狂地叫嚷打氣,為他平添了不少聲勢。滕翼嘆道︰“魯殘中計了!”

    項少龍心中明白,魯殘和繆毒兩人相差不遠,前者勝于膂力,後者步法靈活,可是目下在戰略上,繆毒卻是盡展所長,而魯殘則是大量的耗泄氣力,力道減弱時,就是繆毒發威的時機了。

    趙致訝道︰“為何呂不韋不派管中邪下場呢?”

    項少龍朝她望去,瞥見田貞和田鳳緊張得掩目不敢看下去,禁不住笑道︰“若派管中邪下場,那就是不留余地了。”

    魯殘求勝心切,愈攻愈急,眾人都噤聲不語,注視戰況。木劍交擊之聲,響個不住。

    繆毒忽地再不後退,狂喝一聲,木劍宛似怒龍出海,橫劍疾劈,“啪!”的一聲激響,竟硬把魯殘震退了半步。接著使出進手招數,如排空巨浪般向魯殘反攻過去。采聲又如雷響起,吶喊助威。

    滕翼搖頭嘆道︰“樣子長得好原來有這麼多好處。”

    此時場中的繆毒愈戰愈勇,木劍旋狂舞,迫得魯殘節節後退,不過此人亦是強橫之極,雖落在下風,仍沒有絲毫慌亂,看得好武的秦人,不論男女,均如痴如醉。

    就在這刻,繆毒忽地抽劍猛退,施禮道︰“魯兄劍術高明,本人自問勝不了。”

    全場倏地靜了下來。

    魯殘愕然半晌,才懂回禮,接著兩人面向看台跪拜。

    項少龍和滕翼駭然對望,均想不到繆毒耍了如此漂亮的一手,既可保存呂不韋的顏面,更重要是在佔到上風才功成身退,否則下一個挑戰者是管中邪就糟透了。

    徐先判了他兩人不分勝負,每人各賞五金塊,觀者都有點意興索然。

    幸好接下來出場的,都是高手,分別代表都騎和禁衛,連番比拚後,最後由大將王陵的副將白充連勝兩局,只要再勝一場,就可獲賞了。

    項少龍見出場的人愈有身分,嚇得原本躍躍欲試的小子們都打消念頭,向滕翼道︰“管中邪快要出手了!”滕翼道︰“不!還有個周子桓!”

    話猶未已,比魯殘矮了半個頭,但粗壯猶有過之的周子桓步出騎射場。

    眾人見白充輕易連敗兩人後,這默默無名的人仍敢搦戰,都報以喝彩聲,把氣氛再推上熾熱的高峰。

    在眾人注視下,周子桓拿起木劍,在手上秤秤重量,忽然拔出匕首,運力猛削,木劍近鋒的一截立時斷,只剩下尺半的長度。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驚奇的不單是因他用上這麼短的劍,更因要像他那麼一刀削斷堅硬的木劍,縱是匕首如何鋒利,所須的力度更是駭人眼目。

    周子桓向小盤請罪道︰“請儲君饒恕小人慣用短劍。”小盤大感有趣,打出請他放心比武的手勢。

    白充露出凝重神色,擺開門戶,嚴陣以待,一反剛才瀟灑從容,著著搶攻的神態。

    項少龍等卻知他心怯了。

    所謂“一寸短、一寸險”,周子桓敢用這麼短的劍,劍法自是走險奇的路子,教人難以勝防。

    呂不韋就只是下面這兩大家將高手,已使人對他不敢小覷了,何況還有管中邪這超級人物。

    場中傳來周子桓一聲悶哼,只見他閃電移前,木劍化作一團幻影,竟像個滿身是劍的怪物般,硬往白充撞去,如此以身犯險的打法,人人都是初次得睹。

    白充亦不知如何應付,大喝一聲,先退半步,才橫劍掃去。

    “篤!”的一聲,周子桓現出身形,短劍把白充長劍架在外檔處,同時整個人撞入白充懷里去。

    白充猝不及防下,被他肩頭撞在胸口處,登時長劍脫手,跌坐地上。

    誰都想不到戰事在一個照面下立即結束,反沒有人懂得鼓掌喝彩。

    王陵和白充固是顏面無光,鹿公等也不好受,氣氛一時尷尬之極。

    好一會後才由呂不韋帶頭拍掌叫好。

    白充像斗敗公雞般爬起來走了。

    項少龍看得直冒涼氣,暗忖這周子桓必是近身搏擊的高手,恐怕自己亦未必能討好。

    全場肅然中,周子桓不動如山地傲立場心,等待下一個挑戰者。過了好半晌,仍沒有人敢出場,項少龍看到呂不韋不住對朱姬說話,顯因自己手下大顯神威而意氣風發,心中一動道︰“小俊在那里?”

    滕翼也想到只有荊俊的身手才可以巧制巧,苦惱地道︰“這家伙不知溜到那里去了,沒有我們點頭,他怎敢出戰?”

    此時徐先在台上大聲道︰“還有沒有挑戰人,沒有的話,就當呂相家將周子桓連勝三場了。”

    場內外立時靜至落針可聞。

    項少龍心中暗嘆,若讓周子桓如此的“連勝三場”,都騎和禁衛兩軍以後見到呂不韋的人,都休想起頭來做人了。

    就在此時,人叢里有人叫道︰“項統領在哪里?”一人發聲,萬人應和。

    自項少龍與王翦一戰後,他在秦人心中已穩為西秦第一劍手,而更因他“同族”的身分,在這種外人揚威的情況下,自然人人都希望他出來扳回此局,爭些面子。

    一時“項少龍”之聲,叫得山鳴谷應。

    項少龍見前後左右的人均往他望來,心中叫苦,縱使沒有腿傷,要戰勝這周子桓都很吃力,何況現在行動不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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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7 11:27:1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卷 第08章 荊俊揚威
   
    看台上的呂不韋和田單均露出頗不自然的神色,想不到項少龍如此受到擁載,而呂不韋更深切感到秦人仍當他和家將是外人的排外情緒。忽然間,他心中涌起一點悔意,若非與項少龍弄至現在如此關系,說不定秦人會容易點接受他,更不用弄了個繆毒出來。這念頭旋又給他壓下去,項少龍只有兩天的命,什麼事都不用介懷了。

    小盤見項少龍在這些兵將和年輕一代里這麼有地位,穩壓著呂不韋,自是心中歡喜,但卻擔心項少龍因腿傷未能出場,會教他們失望。在此人人期待吶喊的時刻,由女兒軍處一個人翻著勒斗出來,車輪般十多個急翻,教人看不清楚他是誰人,卻無不看得目定口呆。

    接著凌空一個翻身,從容地落在看台下,跪稟道︰“都騎副統領荊俊,願代統領出戰,請儲君恩準。”

    小盤大喜道︰“準荊副統領所請。”

    眾人見他身手了得,先聲奪人,又是項少龍的副手,登時歡聲雷動,等著看好戲。

    荊俊仍沒有站起來,大聲陳詞道︰“這一戰若小將僥幸勝出,所有榮譽皆歸丹兒小姐。”

    小盤大感訝然,與另一邊一面錯愕的鹿公換了個眼色,大笑道︰“好!就準你所請。”

    秦人風氣開放,見荊俊如此公然示愛,都大感有趣,一時口哨囂叫助興之聲,響徹整個平原。

    女兒軍更是笑作一團,嬴盈等合力把又嗔又羞又喜的鹿丹兒推到了場邊去,好讓她不會漏掉任何精彩的場面。

    周子桓神色不變,緩緩望往呂不韋,只見他微一點頭,明白是要自己下重手,挫折對方的威風,微微一笑,以作回應。雙目厲芒電射,朝正在穿甲接劍的荊俊望去。

    豈知荊俊正嬉皮笑臉地瞪著他,見他眼光射來,笑道︰“原來周兄事事都要向呂相請示。”

    周子桓心中凜然,想不到對方眼力如此厲害,淡淡道︰“荊副統領莫要說笑了!”

    親自為荊俊戴甲的昌文君听到兩人對話,輕拍荊俊道︰“小心點了!”領著從人退往場邊,偌大的場地,只剩下兩人對峙。

    一片肅然,人人屏息噤聲,看看荊俊如何應付周子桓那種怪異凌厲的打法。

    雖是萬人注目,榮辱勝敗的關鍵時刻,但荊俊仍是那副吊兒郎當,懶洋洋的灑脫樣兒,木劍托在肩上,對周子桓似是毫不在意。

    但代他緊張的人中,最擔心的卻非項少龍等人,而是鹿丹兒。她剛才雖給荊俊氣個半死,但心中只有少許嗔怒,現在對方又把勝敗和自己連在一起,輸了她也沒有顏臉,不由手心冒汗,差點不敢看下去。

    忽然間兩人齊動起來。

    本是周子桓先動劍,可是像有條線把他們連著般,他木劍剛動的剎那,荊俊肩上的劍亦彈上半空。

    周子桓的短劍往懷內回收時,前腳同時往前標出。荊俊一個勒斗,翻上半空。

    周子桓大感愕然,那有這種怪招式的?他實戰經驗豐富無比,知道荊俊像他般以靈動詭奇為主,那敢有絲毫猶豫,立即改變戰略,滾往地上去,陀螺般到了荊俊的落足點下方,只要對方落下時,立施辣手,只掃斷他腳骨,誰都不能怪自己。

    如此千變萬化的打法,看得所有人都出不了聲。

    斜坡頂上的滕翼對項少龍笑道︰“若周子桓年輕幾年,今晚小俊定不能討好。”

    項少龍微一點頭,凝神注視場心比斗的兩人,沒有回答。

    荊俊在周子桓上空凌空兩個翻騰,落下時竟一手攬著雙腳,膝貼胸口,同時手中長劍閃電般往下面的周子桓劈下去。

    周子桓借腰力彈了起來,腰肢一挺,反手握著短劍,由胸口彎臂揮出,畫了個半圓,重擊在荊俊由上而來的長劍處。

    這幾下交手,著著出人意表,看得人人動容,卻又不敢聲張。

    荊俊知他是想以重手法磕開自己長劍,好乘虛而入,一聲尖嘯,竟一腳就往周子桓面門撐去,又快又狠。

    周子桓想不到他身手靈活至此,那還理得要蕩開對方的長木劍,回劍往他的腿削去,同時往後急移,好避過臨臉的一腳。

    豈知荊俊猛一收腳,周子桓登時削空。

    此時全場爆出震天吶喊,轟然喝好。

    荊俊在落地前又蜷曲如球,長劍重擊地面,借力往周子桓下盤滾去。

    周子桓不慌不忙,猛喝一聲,蹲身坐馬,手中短木劍爆出一團劍影,火把光照耀下,面容冷硬如石,確有高手風範。

    不過只要知道在呂不韋的八千家將中,他能脫穎而出,便知他絕不簡單。

    荊俊在絕不可能的情況下,竟箭般由地上斜而起,連人帶劍,撞入周子桓守得無懈可擊的劍上。

    “柝!”的一聲,木劍交擊。

    周子桓如此硬橋硬馬的派勢,仍吃不住荊俊集了全身沖刺之力的一劍,整個人往後彈退。

    眾人看得忘形,紛紛站了起來,揮拳打氣,叫得最厲害的當然是鹿丹兒和她的女兒軍,其次就是都騎軍了,把呂不韋方面為周子桓打氣的聲音全壓了下去。

    荊俊愈戰愈勇,一點地,又是一個空翻,長劍如影附形,往周子桓殺去。

    周子桓被迫采取守勢,身影電閃下猛進急退,應付著荊俊詭變百出,忽而凌空,忽而滾地,無隙不尋的驚人打法,首次想到遇上克星了。

    在荊俊狂風驟雨的攻勢里,周子桓銳氣已泄,縱或偶有反擊,只宛似曇花一現,未能為他挽回敗局。

    “柝柝柝!”一連三聲,荊俊借長劍之利,重重打在周子桓的短劍上,讓他吃盡苦頭,手腕麻木。

    人人聲嘶力竭地為荊俊助威,更使周子桓既慚且怒,又感氣餒。

    雙方再迅快攻拆了十多招,周子桓的短劍終架擋不住,給蕩了開去,心中叫糟時,荊俊閃到身後,起後腳,撐在他背心處。

    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傳來,周子桓清醒過來時,發覺正好頭額貼地。

    鹿丹兒興奮得奔了出來,與荊俊一起向全場狂呼亂喊的觀者致禮,再沒有人注意正羞慚離場的落敗者了。

    一番擾攘後,徐先欣然道︰“荊副統領是否準備再接受挑戰呢?”

    荊俊恭敬答道︰“剛才一場只是代統領出戰,小將希望見好即收,以免給人轟出場去。”

    登時惹起了一陣哄笑,卻沒有人怪他不再接受挑戰。徐先笑道︰“副統領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荊俊向看台行過軍禮後,領著鹿丹兒躲回女兒軍陣里去了。

    斜坡上的項少龍和滕翼都會心微笑,荊俊露了這一手,鹿丹兒早晚定會向他投降。

    滕翼沉聲道︰“今晚看來管中邪不會再出手了,因為只要他沒有擊敗荊俊和你,在旁人的心中他始終不是最佳的劍手。”

    項少龍點頭同意,就在此時,烏舒神色惶然來到兩人背後,焦急道︰“齊人正收拾行裝,準備遠行。”

    項少龍和滕翼同時劇震,往看台看去,只見呂不韋和田單都失去了蹤影。

    忽然間,他們醒悟到已中了莫傲和田單的殺手,落入進退維谷的境地里。

    田單選在今晚離開咸陽,正好擊中項少龍唯一的弱點和破綻上。

    呂不韋正是想他追去,既可遣開他兵力達四千人的精兵團,更可讓他“死”在路途上,干手淨腳,事後還可派他有虧職守,罪連烏家,使呂不韋這狼心狗肺的人可獲大利。

    紀嫣然諸女更會落到他的魔爪去,一石數鳥,毒辣非常。

    沒有了項少龍在指揮大局,這幾天他行事自然容易多了,一旦管中邪升回原職,而他項少龍又缺席的話,縱使滕翼和荊俊留下來,呂不韋也可以右相國的身分,把都騎的指揮權交予管中邪,那時還不任他為所欲為嗎?

    可是他項少龍怎能坐看田單施施然離去呢?此人自派人偷襲他後,一直非常低調,原來早定下策略,可見他一直與呂不韋狼狽為奸。

    在城郊遇襲傷腿一事,呂不韋雖說自己沒時間通知田單,那只是滿口謊言,事實上根本是他通知田單的人干的。

    呂不韋這一招叫苦肉計,就是人人都以為是呂不韋的敵人借殺死項少龍來陷害他,其實卻真是他出的手。

    自己一時大意,竟給他瞞過了,還懷疑是王綰或蔡澤之中有一人和田單勾結,致有今夜的失策。

    滕翼沉聲道︰“讓二哥去吧!你留在這里應付呂不韋的陰謀。”

    項少龍搖頭道︰“呂不韋雖抽調不出人手送田單離開,可是田單現時兵力達四千之眾,與我們的總兵力相若,但若要對付高陵君,我最多只能分一半人給你,在這種情況下,說不定兩方面均不能討好。別忘了呂不韋有八千家將,誰知道他會干出什麼事來。”

    滕翼頹然不語。

    項少龍低聲道︰“事情仍未絕望,我要去說服太子丹,只要他肯設法在楚境纏上田單十天半月,我們便可趕上他了。安谷奚曾答應過會把楚人和齊軍迫離邊界十多里的。”

    此時場內再無出戰者,在熱烈的氣氛中,徐先宣告晚藝會結束。

    燕國太子丹的營帳里,听完項少龍的請求後,太子丹有點為難道︰“此事我們不宜直接插手或單獨行動,一個不好,齊楚兩國會借口聯手對付我們,三晉又分身不暇,我燕國危笑!”

    項少龍淡淡道︰“田單不死,貴國方真的危矣。我並非要太子的手下面與田單交鋒,只要在田單離開秦境後,設法把他纏上幾天,我便可及時趕去。”

    頓了頓加強語氣道︰“我會派人隨太子的手下去與貴屬徐夷亂會合,到時魏人和把關的安谷奚將軍都會從旁協助。”

    一旁听著的軍師尤之道︰“此事該有可為,只要我們采取設置陷阱和夜襲的戰略,使田單弄不清楚我們是否項統領方面的人,那就算田單僥幸脫身,也不會想到我們身上。”

    這時大將徐夷則進來道︰“沒有跟蹤項統領的人。”

    太子丹放下心來,斷然道︰“好!我們就設法把田單與齊軍或楚人會合的時間延誤十天,若仍不見項統領到,就只好放過田單了。”

    項少龍大喜道謝,暗忖你有張良計,我亦有過牆梯,徐夷亂這著奇兵,任莫傲想破腦袋也猜不到,何況他的腦袋更快要完蛋了。

    離開了太子丹的營帳後,項少龍在營地間隨意閑逛,只見篝火處處,參加田獵的年輕男女,仍聚眾喝酒唱歌跳舞,充滿節日歡樂的氣氛,沒有人願意回營睡覺。

    正要返回營地時,左方傳來陣陣女子歡叫聲,循聲望去,見到一枝紫色大旗在數百步外的營帳上隨風拂揚,不由記起了嬴盈的約會。

    嬴盈會否在那繡有紫花的小帳內等他呢?不過現在離約好的初更尚有整個時辰,她該在營外與鹿丹兒等戲耍。

    今晚給田單這麼的一搞,他什麼拈花惹草的興趣也失去了,何況還要回去與滕翼商量,看派何人隨尤之去會合徐夷亂,好配合對付田單的行動。

    可還是順步先去打個招呼吧!

    想到這里,借著營帳的掩護潛了過去,最好當然是只和嬴盈一個人說話,否則被那批可把任何人吃掉的女兒軍發現纏上了,就休想可輕易脫身。

    由于人群都聚集到每簇營帳間的空地去,兼之大部份營帳均在火光不及的暗黑里,所以項少龍毫無困難地移到可觀察女兒軍的暗角處。

    只見廣達百步的空地上,生起了十多堆篝火,鹿丹兒等百多個嬌嬌女,正與人數比她們多上兩倍的年輕男子,圍著篝火拍手跳舞,高歌作樂,放浪形骸,卻獨見不到嬴盈。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今晚怕要爽約了,往後退時,身後其中一個營帳隱有燈火透出,並有人聲傳來,卻听不真切。

    項少龍循聲望去,赫然發覺該帳門外有朵手掌般大的紫花,與旗上的花朵式樣如一。

    項少龍大喜走了過去,正要叫喚嬴盈時,又改變念頭,暗想橫下了決心要把她弄上手,不如就進去給她來個突襲,橫豎她開放慣了,必不介意。那就可快刀斬亂麻把她得到,少了夜長夢多的煩惱。

    心中一熱,揭帳而入。

    倏地一個高大人影由帳內地上閃電般彈了起來,猛喝道︰“誰?”

    項少龍與他打個照面時,兩人均為之愕然,風燈掩映下,原來竟是全身赤裸的管中邪。

    管中邪見到是他,眼中殺機一閃即沒,移到一旁,拿起衣服穿了起來。

    項少龍眼光下移,只見嬴盈駭然擁被坐了起來,臉色蒼白如紙,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像頭受驚的小鳥兒,露在被外的粉臂玉腿雪般晶瑩白皙。

    項少龍那想得到兩人此時會在帳內歡好,苦笑道︰“得罪了!”惘然退出帳外。

    走了十多步,管中邪由後方追來,道︰“項大人,真不好意思,她說約了你在初更見面,卻估不到你會早來了。”

    項少龍心知肚明他是攔腰殺入來破壞自己和嬴盈的好事,更恨嬴盈受不住他的引誘,擋不住他的手段,瀟灑一笑道︰“害得管大人不能盡興,還嚇了一跳,該我陪罪才對。”

    管中邪訝道︰“項大人尚未見到呂相嗎?我來前他正遣人尋你呢。”

    項少龍隨口道︰“我正四處游逛,怕該是找不到我了。”

    管中邪和他並肩而行,低聲道︰“秦女婚前都隨便得很,項大人不會介意吧!”

    項少龍心想你這一說,無論我的臉皮如何厚,也不敢娶嬴盈為妻了,遂故作大方地哈哈笑道︰“管大人說笑了。”管中邪欣然道︰“那就順道去見呂相吧!”

    項少龍心中一陣茫然。

    自己著著落在下風,分析起來就是比不上對方為求成功,不擇手段的做法。

    自己既講原則,又多感情上的顧慮,如此下去,就算殺了莫傲,最後可能仍是栽在呂不韋和管中邪手上。

    看來要改變策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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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第09章 錯有錯著
   
    項少龍和管中邪到達呂不韋的營地處時,他正在帳外听兩名絕色歌姬彈琴唱歌,陪著他的是莫傲和十多名親衛,魯殘亦在,卻不見呂娘蓉和周子桓。

    呂不韋裝出高興的樣子,著項少龍坐到他身旁來,首次介紹了他認識魯殘和莫傲。

    項少龍裝作一無所知地與莫傲和魯殘寒暄了幾句,呂不韋把那兩名美歌姬遣回帳後,挨近了項少龍道︰“田單走了,少龍有什麼打算。你若要對付他,我會全力助你,他既敢借行刺少龍來陷害我呂不韋,我也再不用對他講情義了。”

    莫傲等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來,使項少龍有陷身虎狼陣中的感覺。

    他們既以為自己吞了毒囊,心中必在暗笑自己死到臨頭而不自知。

    腦袋同時快運轉,假若自己推三搪四不肯去追殺田單,當會使莫傲起疑,推斷出自己另有對策,但若答應的話,則更是不成。此刻真是進退兩難了。

    幸好想起“為求目的,不擇手段”這兩句所有梟雄輩的至理名言,裝出尷尬的神色道︰“此事說來好笑,我之所以要對付田單,皆因懷疑他殺害了我在邯鄲遇上的一名女子,誰知竟是一場誤會,昨天我才收到那女子的音信,所以那還有余暇去理他田單,不過嚇嚇他也好,這家伙一直想害死我,只是不成功罷了。”

    這些話當然是編出來的,好使呂不韋難以迫他去對付田單。而他更是大條道理不用去追殺齊人。好在田單已離開,再無對證,憑他怎麼說都可以了。

    呂不韋、莫傲,管中邪和魯殘無不現出古怪的神情,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後,管中邪插入道︰“當時項大人為何會以為那女人被田單害了呢?”

    這麼一說,項少龍就知道田單沒有把詳情告訴他們了,心中暗喜,把看到畫像的善柔眼神不對的事說了出來,最後苦笑道︰“不知是否由于過度關心的關系,當時我從沒想過會猜錯了。直至收到她托人帶來的一封書信,才知是一場誤會。她確曾行刺田單,卻成功逃走了。不過我當然不會再和田單解說哩!”

    呂不韋搖頭嘆道︰“我們也早知是一場誤會了。事實上連田單都不知道你為何一見畫像,就怒斥他殺了那女人,不過他當然不會向你解釋了。”

    莫傲插口道︰“那畫像是當日田單座下一個見過那女人的畫師憑記憶畫出來的,畫錯了眼神是毫不稀奇。”今回輪到項少龍劇震道︰“什麼?”

    見眾人均愕然望向自己時,忙胡亂地道︰“呂相既清楚此事,為何卻不早告訴我呢?”施盡渾身解數,才能使心中的狂喜不致涌上臉上來。

    天啊!

    原來善柔真的未死,只是一場誤會。

    呂不韋若無其事道︰“當時我想到田單可能只是滿口胡言,說不定是想借我傳話來誆你,所以我並沒有放在心上。現在則當然證實了他的話並非騙人了。”

    項少龍想想亦是道理,不過在那種情況下,田單自不須向呂不韋說謊,且田單亦非這種肯示弱的人。所以善柔仍活著的機會該很大。

    呂不韋見說不動項少龍去追田單,難掩失望神色,站了起來道︰“少龍!你到娘蓉的帳內看看她好嗎?說不定你可令她回心轉意呢?”

    這時項少龍那有興趣去見呂娘蓉,與莫傲等一同站起來道︰“明天還要早獵,讓三小姐早點休息吧!明天待她心情好點再見她好了。”

    呂不韋不知是否奸謀不成,故心情大壞,並不挽留,讓他走了。

    項少龍回到位于王營後方斜坡下的都騎軍營地時,滕翼、荊俊和劉巢正在營地的一角低聲密議。

    他先拉了滕翼到一旁,告訴了他善柔可能未死的事。

    滕翼大喜若狂,旋又皺眉道︰“那麼是否還要對付田單?”

    項少龍決然道︰“只是為了二哥和善柔三姊妹的家仇,我們便不能放過田單。況且田單多次謀算我,又與呂不韋勾結,這些事就一並向他算吧!今趟的機會,錯過了便永不回頭,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奸賊活著回齊國去。”

    再微笑道︰“兼且我更曾夸下海口,殺不了他我就要改喚作龍少項,這名字難听了點吧!”

    滕翼啞然失笑,招手叫荊俊和劉巢兩人過來,吩咐劉巢道︰“你自己說吧!”

    劉巢低聲道︰“我們偵查到高陵君的人在上游偷偷的造木筏,又收集大量柴草,看來是要燒橋了。”

    荊俊道︰“若在木筏上築台架,堆起大量柴草,淋以火油,黑夜里像火山般由上游沖奔下來,無論聲勢和破壞力都相當驚人的。我們應否先發制人把他們宰了呢?”

    項少龍道︰“今趟我們是要制造一個機會,讓政儲君顯示出他的軍事才華,確立他在所有秦人心中英明神武的地位,這是個形像的塑造。只有這樣,我們才可長期和呂不韋斗下去,直至儲君二十一歲行加冕禮的一刻。”

    滕翼笑道︰“你的用語真怪,什麼英明神武、形像塑造,不過听來都確似有點道理。”

    荊俊興奮地道︰“我明白了,所以我們要把握到對方的陰謀,然後定好全盤計劃,再由儲君裝作是隨機應變的本領,好鎮壓著所有懷有異心的人。”

    劉巢道︰“所以此仗不但要勝,還要勝得漂亮。”

    項少龍知道善柔該尚在人世後,心情大佳,笑道︰“正是這樣!”

    又贊荊俊道︰“要像小俊勝周子桓那麼漂亮揮灑就合格了。”

    荊俊連忙謙讓,卻是難掩得色。

    滕翼笑道︰“得到了鹿丹兒那朵紅花吧?”

    荊俊苦惱地道︰“這妞兒真難服侍,摟摟摸摸都肯了,就是守著那最後一關。”

    劉巢亦是好漁色的人,聞言興奮地道︰“俊爺會否因經驗尚淺,手法上出了問題。”

    荊俊笑罵道︰“去你娘的。我經驗還不夠豐富嗎?手法更是第一流。問題在此事又不能和你找她來比試,哼!快糾正你錯誤的觀點。”

    三人捧腹大笑。

    項少龍心想男人在遇到這方面的事時,古今如一,就是沒有人肯認第二。

    滕翼的心情亦如天朗氣清,頓時記起一事道︰“嫣然等去了王營伴陪寡婦清,廷芳著你回營時,就去把她們接回來。”

    荊俊笑道︰“三哥也好應陪陪嫂子們了,其他辛苦的事由我們這些當兄弟的負責吧!”

    項少龍笑罵一聲,喚來十八鐵衛,策馬朝王營去了。

    剛進入木寨,火把閃跳不停的焰光中,徐先在十多名親衛簇擁下正要出寨,見到項少龍,拍馬和他到了寨外坡頂上說話。

    平原間,營帳遍野,燈火處處,涇水流過大地的聲音,與仍未肯安寢的人的歡笑聲相應著。

    徐先低聲道︰“高陵君這兩天不斷來游說我和鹿公,勸我們合力鏟除呂不韋和他的奸黨,還保證他對王位沒有野心,只是不想秦室天下落入一個外族人手內。”

    項少龍道︰“高陵君已沒有回頭路走了。他的謀臣里定有呂不韋派過去的奸細,而他仍懵然不知,只是這點,他已遠非呂不韋的對手。”

    徐先道︰“我有點奇怪在這關鍵時刻,為何杜壁會離開咸陽,看來他是早知道高陵君會舉兵叛變,所以故意置身事外,作冷眼旁觀,這人的膽色計謀,要比高陵君高明多了。”

    接著道︰“少龍真有把握應付嗎?莫忘了呂不韋會在暗中弄鬼。”

    項少龍充滿信心道︰“儲君將會親自處理這次動亂,保證呂不韋無所施其技。”

    徐先皺眉道︰“儲君年紀尚少,又沒有軍事上的經驗,恐怕……。”

    項少龍笑道︰“儲君只要懂得知人善用就成了。”

    徐先何等精明,啞然失笑道︰“就當是給他的一個練習吧!到時我和鹿公將伴在他左右,好讓人人都知他得到我們的效忠,少龍看看如何安排好了。”

    項少龍大喜點頭。

    徐先道︰“你那五弟身手了得,又懂造勢,大大挫了呂不韋的氣焰,實在是難得的人才,我和鹿公均對他非常欣賞。是了!田單的事你是否打消原意了?”

    項少龍自然不能泄出與太子丹的關系,道︰“我會請魏人設法阻延他入楚的行程,只要幾天時間,我便可趕上他了。我去後都騎軍會交由荊俊節制,徐相請照看著他。”徐先訝道︰“魏人怎肯為你出力呢?”

    項少龍道︰“東方六國除楚一國外,沒有人對田單有多大好感,兼之我放回魏太子的關系,龍陽君怎也要幫我這個忙的。”

    徐先不再追問,拍拍他肩頭表示贊賞,兩人才各自離開。

    到了寨門處,門衛通知小盤正要見他,遂到王營謁見這秦國之君。

    小盤正與李斯在密議,神色興奮。見項少龍進帳,把他招了過去,同時觀看攤在幾上的地圖。只見上面以符號標記點出了營帳的布置,高陵君位于王營後的十多個營帳更以紅色顯示。

    項少龍明白他的心態,心中更為他歡喜,能有大展軍事才能的機會,對他來說實是難逢的良機。

    小盤道︰“剛才寡人把荊卿家召來,問清楚了他高陵君那支叛兵的位置,現正和李卿商討對策,李卿你來說吧!”

    李斯正要說話,給項少龍在幾下踢了一腳,立即會意道︰“微臣只是稍舒意見,主要全是儲君擘劃出來的,還是由儲君說來較清楚一點。”

    小盤精神大振,笑道︰“高陵君唯一有望成功之著,就是要出其不意,好攻我們的無備。現在既事事均在我們算中,若寡人讓他們有一人漏脫,就枉習了這麼多年兵法了。”

    伸手指著涇水道︰“寡人代高陵君設身處地著想,首先就是利用天然環境,例如把貫入涇水的幾條河道先以木柵濕泥堵截,到時再毀柵讓暴漲的河水沖奔而下,立可把這四道臨時木橋沖毀,如能配合整個戰略適當運用,確可以生出決定性的作用。”

    項少龍心中一震,想到劉巢偵察到高陵君的人伐木,說不定便是行此一著,那比火燒更是難以抵擋,加設欄水的木柵也沒有用。想到這里,不由往李斯望去。

    李斯澄清道︰“這確是儲君自己想出來的,與我無關。”

    小盤得意地道︰“李卿猜的是火攻,但寡人卻認為水攻更為厲害一點。若能在水內放上一批巨木,什麼橋梁都要給它撞斷,再派人乘筏攻來,只是發射火箭就可以燒掉沿河的營帳了。”

    項少龍登時對小盤刮目相看,今趟真的給這未來的秦始皇一次大發神威的機會了。

    接著小盤指著地圖說出高陵君進侵的各種可能性,更指出呂不韋會如何利用種種形勢,達到殺死反對他的人的目的。說來頭頭是道,听得項少龍和李斯呆了起來,對他思考的精到縝密,驚嘆不已。

    最後小盤苦笑道︰“寡人最大的問題,就是想到太多的可能性,只覺我們處處都是破綻,不知該用那種方法應付,才是最有效。兩位卿家可為我解決這問題嗎?”

    項少龍忍不住笑道︰“兵法中最厲害那一著叫隨機應變。

    儲君放心,只要我們把握到他發動的時刻,先發制人,定可把高陵君和他的人一打盡。而呂不韋也只能干瞪著眼。這事交給我和昌平君兄弟去準備,到時儲君親自發號施令,向所有不知儲君厲害的人顯點顏色好了。”

    小盤拍幾嘆道︰“沒有人比太傅和李卿家更明白我的心意了,就照這樣去辦吧!”

    李斯恭敬道︰“微臣和項大人會不斷把最新的消息稟上儲君,再由儲君定奪的了。”

    小盤欣然點頭,忽地岔開話題道︰“太傅的五弟荊俊身手既了得,人又忠心坦誠,寡人非常喜歡他,項太傅給寡人想想,有什麼可以獎勵他的呢?”

    項少龍忍不住搔頭道︰“他的官職已相當高了,且時日尚淺,理該讓他多點歷練,才可考慮升遷的問題。”

    小盤笑道︰“他是否對鹿丹兒很有意思呢?假設鹿公不反對,寡人可玉成這美事,免得落入管中邪這奸賊的手上。”

    項少龍不由想起管中邪由赤裸的嬴盈橫陳肉體上彈起來的丑惡形狀,心中像給針刺了一記,點頭道︰“有儲君這句話就成了。”

    小盤欣然道︰“寡人是樂得如此,暫時寡人仍不想有婚嫁之事,因等著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了。”

    離開小盤的主帳後,踫上昌文君,給他一把抓著,扯到一角道︰“我的妹子對少龍態度大有改善,快乘勝追擊,速戰速決,好了卻我們兄弟倆這件梗在胸口的心事。”

    項少龍心中一陣不舒服,幸好自己對嬴盈並沒有泥足深陷,否則這感情上的打擊會頗不易抵受。同時又想到若以二十一世紀的開放來說,嬴盈的行為實無可厚非,男女均有同等去風流快活的權利。問題只是管中邪是明著針對自己而去得到嬴盈吧了!

    向昌文君苦笑道︰“我輸了,此事暫且不提好嗎?”昌文君一呆道︰“管中邪?”

    項少龍微微點頭,拍了拍他肩頭當作致歉,逕自去了。

    琴清的營帳位于主營的後方,與朱姬的太後鸞帳,十多個營帳,住的全是王族內有身分的女性,四周特別以木欄與其他營帳隔了開來,守衛嚴密。

    項少龍雖有資格通行無阻,但仍不敢壞了規矩,報上來意後,由禁衛通傳,不一會琴清的一名貼身小婢走了出來,告訴他紀嫣然諸女剛離開,琴清則已就寢了。

    項少龍明白到琴清不想在這種情況和時刻見自己的心情,聳聳肩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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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第10章 兩矢四雕
   
    天尚未亮,項少龍就給田貞田鳳兩姊妹喚醒了。

    前晚沒闔過眼,昨天又辛勞整天,這一覺熟睡如死,剛摟緊了烏廷芳,便人事不知,直至此刻。

    到了帳外,在日出前的黯黑下,紀嫣然三女為他的傷口換藥,發覺已大致痊愈,只是以後難免會留下一道箭疤。他身上早傷疤處處,也不在乎再多一道戰績了。

    此時荊俊領了一名青年來見他,介紹道︰“這是桓奇,項統領該記得他,桓奇不但是第一天田獵成績最佳的人,昨晚又連勝三人,儲君封了他作偏將,調到我們都騎軍來服役,請項統領指派他工作。”

    桓奇跪下施禮道︰“桓奇叩見統領大人。”

    項少龍心想難怪這麼眼熟,溫和地道︰“站起來!”桓奇矯捷如豹地彈了起來。

    項少龍見他眉清目秀,兩眼精光閃閃,極有神氣,身形高挺,虎背熊腰。又見他有紀嫣然諸女在旁,仍是目不斜視,心中歡喜道︰“桓奇你出身何處,有沒有從軍的經驗?”

    桓奇不亢不卑地道︰“小將乃北地人,自幼學習兵法武技,曾在王翦將軍麾下戍守北疆,職級至裨將。”

    接著露出懇切神色,有點不好意思地道︰“今趟是王將軍命小將代表北戍軍回來參加田獵,王將軍曾指點小將,若僥幸獲賞,必須要求跟隨項統領大人,才有望一展抱負。”

    項少龍微笑道︰“以桓兄弟這種人材,到什麼地方都應沒有人能掩蓋你芒采的。”

    桓奇神色一黯道︰“統領大人有所不知了。小將先祖乃犬戎人,所以無論小將如何勇猛效死,論功行賞總沒我的份兒。若非王將軍另眼相待,我最多只是個小伍長。王將軍雖有意把小將升為偏將,但文件到了京城就給壓了下去,所以王將軍才著我來京城踫機會,還點明我務要隨統領大人辦事。”

    項少龍至此才明白在秦人中,仍有種族歧視,心中同時大喜,王翦看得上的人,還能差到那里去。更明白王翦已從大哥烏卓處知道自己的情況,故遣此人來襄助自己。

    此時腿傷包扎妥當,大喜而立,伸手抓著他肩頭道︰“桓兄弟可以放心,我項少龍不會理會任何人的出身來歷,只要是有才能的忠貞之士,我絕不虧待。由今天起你就是副統領,這兩天會有正式文書任命。”

    桓奇想不到項少龍這麼重視自己,感激零涕下要跪地叩首。

    荊俊硬扯著他,向項少龍笑道︰“我和桓兄弟亦是一見如故,早告訴他若統領大人知是王將軍遣來的人,必會特別關照的了。”

    項少龍正容道︰“小俊失言了。我只是深信王將軍絕不會看錯人,而且今趟田獵桓兄弟表現出色,理該給他一個展露才華的機會。”

    荊俊向項少龍打個眼色道︰“這兩天怎樣安排桓副統領的工作呢?”

    項少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該否把高陵君和呂不韋的事告訴他。默思半晌後,想到王翦著他來助自己的意思正是如此,把心一橫道︰“既是自家兄弟,什麼事均不須隱瞞,如此桓兄弟才有表現的機會。”

    桓奇感動得差點掉淚,被荊俊帶了去見滕翼。

    紀嫣然來到項少龍身邊道︰“若嫣然沒有猜錯的話,秦國又出了一位猛將。”

    田獵的隊伍和獵犬,浩浩蕩蕩的通過四道橫跨涇水的木橋,注入廣闊的獵場去。

    呂不韋、徐先、王陵、鹿公、王綰、蔡澤等公卿大將,與項少龍、昌平君、管中邪等護駕將領,都伴在小盤四周,陪他行獵。

    朱姬除了首天黃昏出動過後,便不再參加田獵的活動。

    昌文君和滕翼負責留守營地,而荊俊則和桓奇去了偵察高陵君伏兵的動靜。

    這支田獵的大軍還有一眾王族的人,包括高陵君和他的十多名隨從,另外就是琴清和項少龍的三位嬌妻兩名愛婢,還有太子丹和他的手下們,形成散布草原的隊伍。

    小盤領頭策馬朝前方一個大湖奔去,神采揚,興致勃勃。

    項少龍、管中邪和昌平君三人拍馬追在他身後,接著是一眾大臣。

    項少龍看著小盤逐漸長成的龍軀,感覺著他那異于常人的容貌和威勢。

    他最使人印象深刻的是高起和渾圓的兩邊顴骨,使人看上去極具威嚴,不怒而威。不知是否要長期隱瞞心事,他閃閃有神的眼楮予人深邃莫測、復雜難明的感覺,給他注視時,連項少龍這深知道他底蘊的人亦有些心中發毛。他的兩唇頗厚,使他外觀並不英俊,可是那稜角分明、有如刀削的唇邊,卻表現出一種堅毅不拔,不臻成功,絕不放棄的性格。這使他的樣貌與眾不同,隱有威霸天下的氣概。

    隨著逐漸的成長,這種氣質也愈趨強烈。項少龍已很難再由他身上聯想到當年邯鄲王宮那個頑童小盤了。

    這未來秦始皇只是一般人的高度,可是肩膊厚而寬,手足都比一般人粗大,行動間真具龍虎之姿,顧盼生威。若有相可看的話,他確是生具帝皇之相。

    此時因小盤的臨近,一群水雕由湖旁了起來,向高空逃竄,小盤彎弓搭箭,颼的一聲沖天而去,卻是射了個空。小盤大笑道︰“好鳥兒!誰給我射它一頭下來。”

    項少龍對這麼殺生毫無興趣,但其他人卻紛紛張弓搭箭。

    “鏘!”的一聲,項少龍耳鼓震響時,旁邊的管中邪取出鐵弓,趕在所有人前,連發兩箭,卻只像弓弦響了一下,可知他射箭的驚人速度。

    百多枝勁箭隨著沖天而起。

    水雕慘鳴中,落了二十多頭下來。

    侍衛忙放出獵犬,由它們去把獵物餃回來,一時群犬奔吠聲,響徹這原本平靜安逸的湖岸原野。

    小盤大喜,策騎沿湖疾馳,累得眾人苦追其後。

    到了一處可俯瞰整個大湖的小丘上,小盤才停了下來。

    眾人紛紛在他身後停下,呂不韋靠得最近,差點就與他並騎,大笑道︰“儲君的騎術原來如此了得!”

    此時太子丹等人亦追上丘頂來。

    小盤笑道︰“多謝仲父贊賞,你看我們大秦的景色多麼美麗,沃原千里,物產富饒。”

    又指著地平處橫亙的西狩山道︰“眾卿可看到那道著名的西狩瀑嗎,由百丈高山飄瀉而下,就像一疋長長的白綢緞,寡人可以想像到當瀑布落在下方的岩潭時,千萬顆晶瑩閃亮的水珠往四方濺散的壯觀情景。”

    後方的項少龍凝望著野趣盎然,美得如夢如詩的清晨景色,平湖遠山,墨翠蔥蒼,層次分明,猶若畫卷。而小盤已由一個心心見見的小孩,完全把自己代入了這秦國之主的角色去,睥睨天下,豪情萬丈。

    鹿公來到小盤的另一側憧憬地道︰“老將曾多次到那里去行獵,水瀑沖到崖下後,往東奔騰,然後忽然拐彎,洶涌澎湃的激流穿過兩座山峰間的峽谷,往西南奔去,形成西狩河,流經十多里後,始注入涇水,令人嘆為觀止。”

    項少龍環目四顧,只見人人面上都露出向往神色,獨有太子丹神色凝重地盯著小盤的背影,心中一震,想起荊軻刺秦這一千古流傳的事跡,暗忖太子丹要刺秦始皇的心意,不知是否就在這刻開始萌生呢?

    小盤油然神往道︰“今天那處就是我們的目的地,如不目睹西狩瀑,寡人今晚休想能夠安寢。”

    徐先笑道︰“那麼儲君就要及早起程,來回足要三個時辰之久呢。”

    此時侍衛由獵狗的口處取來了被箭射下來的水雕,共有二十七只,由于箭矢均刻有各人的標記,故此是誰射下的,略一檢視,即可清楚知道。其中竟有兩箭,都穿著兩只水雕,名副其實一矢雙雕。

    獵物放在地上,眾人團團圍著觀賞。

    項少龍見那一矢雙雕的兩箭,形制相同,不由心中劇震,朝管中邪望去。

    其他人的目光亦落到那兩支箭上。

    小盤訝然道︰“是那位卿家的箭法如此出神入化呢?”

    管中邪跳下馬來,伏地道︰“儲君在上,是微臣斗膽獻丑了。”

    鹿公和徐先對望一眼,均露出駭然之色。

    要知同發兩箭,無一虛發,已是難得,更驚人是他必須眼明手快至可從數百只激舞天上的水雕,在發箭的剎那間尋到可貫穿兩雕的角度與機會,如此箭法,誰能不驚嘆。

    項少龍心中冒起寒意,若與此人對敵,只是他的箭便難以抵擋了,看來滕翼的箭法也在腰手的膂力和速度上遜他一籌。

    小盤掠過不自然的神色,勉強裝出欣然之狀道︰“管卿箭法確是非凡,寡人該如何賞他,眾卿可有意見?”

    呂不韋那肯放過機會,笑道︰“儲君若把他回復原職,就是最好的賞賜了。”

    小盤早答應過母後此事,亦是故意賣個人情給呂不韋,好安他的賊心,點頭道︰“由這刻起,管卿官復原職,以後好好給寡人管治手下了。”

    管中邪忙叩頭謝恩。

    小盤以馬鞭指著遠方的西狩山奮然道︰“讓寡人和眾卿比比馬力吧!”

    帶頭策馬,沖下斜坡去。

    午後時分,小盤這枝隊伍滿載而歸。

    快到營地時,項少龍偷了個空,向李斯說了桓奇的事,後者自是大拍胸口地答應,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儲君和項少龍的親密關系了。

    項少龍想想都覺得好笑。

    當年被時空機送到這古戰國時代後,一心要找到落魄邯鄲作質子的秦始皇,好傍著這大老板黃騰達,享盡榮華富貴,豈知事情七繡八轉,結果由自己泡制了個秦始皇出來,世事之離奇荒誕,莫過于此。此時烏廷芳和趙致趕到他身旁,快樂小鳥兒般吱吱喳喳,向他述說行獵的趣事,項少龍自是大大夸贊了她們一番。紀嫣然、琴清和田氏姊妹亦趕上他們。

    談笑間里,眾人渡過涇水,回到營地。

    到達主騎射場時,只見人頭涌涌地在輪候登記獵獲,烏廷芳和趙致忙擠了進去湊熱鬧。

    紀嫣然眼利,告訴項少龍道︰“小俊回來了,在場邊與鹿丹兒說話。項郎你且伴著芳妹和致致,我想回營地小睡片時,醒來後你再陪我到清溪沐浴好嗎?”

    項少龍知她有午睡的習慣,點頭答應了。

    紀嫣然與琴清和田貞姊妹去後,項少龍跳下馬來,囑烏舒等牽馬回營,眼楮找到了荊俊,見他不知說了什麼調皮話,鹿丹兒正拿粉拳往他擂去,這小子別轉身來,任由背脊挨揍,而鹿丹兒果然愈打愈沒有力道,附近的女兒軍都笑作一團。

    項少龍看得心中欣慰,旁邊傳來桓奇的聲音道︰“統領大人!”

    項少龍別頭望去,笑道︰“桓兄弟為何不隨小俊去湊熱鬧?以你如此人材,必大受女兒軍的歡迎。”

    桓奇致禮道︰“現正是桓奇為國家盡力之時,故不敢有家室之慮,情欲之嬉。嘿!統領大人叫桓奇之名就可以了。”

    項少龍暗忖這就是桓奇和荊俊的分別了,一個是專志功業,後者則全情享受人生,微笑道︰“你今年多少歲了?”桓奇恭敬道︰“小將今年十九歲。”

    項少龍道︰“你比小俊大一歲,我就喚你作小奇吧!”領著他離開騎射場,到了營地內的僻靜角落,問道︰“今天有什麼發現?”

    桓奇道︰“小將和荊副統領曾深入山內探察敵情,照小將觀其動靜,人數約在萬人許間,可是陣勢不固,旗號紊亂,士氣散渙,行動遲緩,氣色疲憊,兼之這數日天朗氣清,無霧可隱,如此未戰已逞敗象之軍,只要給小將一枝千人組成的精兵,便可將他們擊潰,絕無幸理。”

    項少龍大奇道︰“小奇怎麼只去了半日就能摸清他們的虛實呢?”

    桓奇像變了另一個人般道︰“臨戰必登高下望,以觀敵之變動,小中覷大,則知其虛實來去,從各種征兆看出問題。高陵君的軍隊雖藏在密林之內,但只要看何處有鳥獸停留,何處沒有,就可知其營帳分布的情況和人數多寡。再看其塵土揚起的情況,更知對方在伐樹搬石,欲借上游之利圖謀不軌。”

    說到興起時,就蹲在地上隨手布放石子,解說對方分布的情狀,大小細節,無一遺漏,顯示出驚人的記憶力和觀察力。

    項少龍動容道︰“假設我予你一支二千人的精兵,你會怎麼辦呢?但必須待他們發動時才可動手。”

    桓奇站了起來,用腳撥亂地上的石子,肅容道︰“偵察敵人除了留心對方的糧草儲備、兵力強弱外,最緊要是測估對方的作戰意圖。針對之而因勢用謀,則不勞而功舉。現今對方為了憑河之險,駐軍于交通不便、低濕而荊棘叢生之地,又戒備不周,兼之軍卒勞累,士氣消沉,可采雙管齊下之策,分水陸兩路伏擊之,縱使讓他們毀去木橋,于我亦無絲毫損傷,我們還可憑河而守,立于不敗之地。”

    項少龍登時對他刮目相看。荊俊雖在其他方面或可勝過他,但在才智和軍事的認識上卻遠落其後。

    這番話若是出自鹿公、徐先之口,乃理所當然。但這桓奇只十九歲,便有如此見地,除了用天才兩字來形容,實再無可替代。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見到他時你要把全盤計劃向他解說清楚,對于你日後的事業,會大有幫助。”

    桓奇愕然道︰“見誰?”

    項少龍搭著他肩頭,推著他往王營舉步走去道︰“當然是政儲君了!”

    桓奇劇震下停步,垂頭低聲道︰“不若由小將把心中愚見告訴統領大人,再由大人親自獻給儲君好了。”

    項少龍繼續推他前行,笑道︰“那不是給我冒領了你的功勞嗎?休要扭扭捏捏了,我項少龍只喜歡爽快的漢子。”

    桓奇感動得眼也紅了起來,嗚咽道︰“難怪王將軍常說統領大人胸襟過人,乃我大秦第一好漢,大人的恩德,小將沒齒難忘。”

    項少龍笑道︰“那是你應得的,我只是負起引介之責,不過記緊今趟我們是要讓儲君大展神威,而非我們去借機顯威風,明白嗎?”

    桓奇那還不心領神會,連忙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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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6-29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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