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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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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黃易〕尋秦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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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4 13:18: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卷 第08章 驚人陰謀

    連續趕了二十多天路後,橫亙于齊趙交界處的橫龍嶺,終于矗然屹立在地平的邊緣處,起伏的峰頂全積了白雪。

    一路上各人均心事重重,難展歡顏,再沒有剛由咸陽起程時的熱烈氣氛。

    偶有交談,都是有關如何隱蔽行蹤,或對追兵展開反偵察行動等計議。

    走到半途時,巳甩掉了敵人的追騎。

    肖月潭更是出奇地沉默和滿懷心事。

    自那晚項少龍與他一夜傾談後,更感覺到他有些事藏在心里,難以啟齒。

    不知是否敏感,愈接近橫龍嶺,項少龍愈有心驚肉跳的不祥感覺。

    昨晚他還做了一個夢,夢見趙倩和春盈四婢,人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笑臉如花,硬要來扯著他回咸陽去,驚醒過來時早淚流滿臉,心若刀割。

    所以滕翼雖想多趕點路,項少龍卻堅持找了一個背山面臨平原的山丘扎營,爭取休息和思索的時間。

    黃昏前,荊俊和他的荊家軍及蒙氏兄弟打了野味回來,架起柴火燒烤,為了避免暴露行藏,入黑後他們都不點燈或生起篝火,在這深冬時節,那是多麼令人難以忍受的一回事。

    目的地在望,荊俊等年輕的一群,都興奮起來,三三兩兩地聊著。

    紀嫣然、烏廷芳兩人則躲在帳內私語。

    肖月潭拉著李斯,到了靠山處一個小瀑布旁說話,神色凝重。

    滕翼和項少龍兩人呆坐在營旁一堆亂石處,看著太陽緩緩西沉下去。

    忽然李斯走了回來,請兩人過去。

    項滕兩人對望一眼後,心中都打了個突兀,隨李斯到了肖月潭處,後者凝視著匹練般由山壁瀉下的清泉,雙目隱泛淚光。

    李斯搖頭嘆了一口氣。

    連滕翼這麼有耐性的人,亦忍不住道︰“都是自家人了,肖兄有什麼心事,為何不直接說出來呢?”

    肖月潭深沉地吁出一口氣,看了看項滕兩人,滿懷感觸地道︰“那晚我不是告訴少龍,我最愛胡思亂想的了,只恨我愈想下去,愈覺得自己不是胡思亂想,而且‘是與否’的答案就在那里。”

    猛地伸手,指著遠方的橫龍嶺。

    項少龍和滕翼全身劇震,手足冰冷。

    李斯喟然道︰“剛才肖老找著在下對紅松林遇襲一事反覆推研,發覺了很多疑點,最後得出了一個非常令人震駭的結論,恐怕我們都成了呂相國的犧牲品了。”

    項滕兩人對望一眼,均看出對方眼中駭然的眼神。

    肖月潭道︰“其實今趟出使,應是一份優差。六國根本一直在互相傾軋,更加上最近齊楚謀趙一事,怎也難以聯成一氣,所以出使一事只是多此一舉,何況呂爺正竭力培養自己的族人,更不應放過這大好的讓族人立功機會,反平白送了給少龍。唉!有很多事本來都不應放在心上,但現在出了岔子,細想下去,就發覺許多不尋常的地方了。”

    滕翼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沉聲道︰“我一直不明白敵人對我們的突襲在時機和形勢上為何掌握得如此無懈可擊,剛好是呂雄和屈斗祈兩隊人馬及燕人離開後,我們的戒備松懈下來的一刻,盡管他們不斷有人偵察我們,但在那等雪夜里,怎能如此清楚地知道我們會藏在林內呢?所以定有內奸。”

    項少龍只感頭皮發麻,脊骨生寒,深吸一口氣,才壓下波蕩的情緒道︰“這樣做,對呂相有什麼好處呢?我們都是他的人,還有三百個是由他挑選出來的家將,若蒙恬和蒙武都喪命,蒙驁豈非悲痛欲絕嗎?”

    肖月潭舉袖拭去眼角的淚漬,嘆了一口氣道︰“我肖月潭跟了呂爺足有二十年了,最明白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做生意如此,爭天下亦是如此。”

    頓了頓反問道︰“假設真是陽泉君遣人做的,對他有什麼好處呢?”

    這個原本直接簡單的問題,此刻說出來,卻是沒有人可以答他。

    莊襄王一直念著陽泉君對他的恩情,所以封了呂不韋作右丞相時,亦把左丞相之位留了給他,更阻止呂不韋去對付陽泉君。

    假若項少龍等被人襲殺,由于事前早有風聲傳出陽泉君要對付他們,而死的又全是呂不韋的親信和家將,自然誰都不會懷疑是呂不韋自己策劃的事。

    莊襄王和朱姬兩人無不對項少龍非常寵愛,若相信陽泉君使人殺死項少龍,陽泉君那能免禍,連華陽夫人怕都保不住這親弟。

    那時呂不韋就能一舉除去這心腹大患,獨掌朝政去。

    誰人比他和莊襄王及朱姬的關系更密切呢?

    肖月潭看著臉上再無半點血色的項少龍,沉聲道︰“我所識的人里,沒有人比呂爺更懂玩陰謀手段,若此計成功,更可一石數鳥。”

    接著激動地道︰“首先他可以除去你項少龍,你實在太鋒芒畢露了,不但大王姬後對你言听計從,連政太子都對你特別依戀,後面又有家當龐大的烏家作你後盾,假以時日,說不定連呂不韋的光芒都給你蓋過。秦人最尊崇英雄,又重軍功,他們需要的是像你般智勇雙全的人,呂不韋怎能全無顧慮。”

    他巳再不稱呂不韋作呂爺,而直指其名了,三人都體會到他心境上的變化,明白到他感覺被主子出賣的悲痛憤慨。

    李斯接口道︰“他還可迫蒙將軍因著愛子的慘死,而和他站在同一陣線對付陽泉君和他的同黨,又可把精銳無敵的烏家子弟收為己用,增強實力。犧牲些家將親信,算得是什麼一回事。今次同來的三百家將,全屬與圖管家和肖先生有多年關系的人,可算是老一輩家將的系統,他們的戰死松林,會令相府內呂族的勢力在此消彼長下,更形壯大。”

    “啪!”

    滕翼硬生生把身旁一株粗若兒臂的矮樹劈折了。

    眾人默然呆對著。

    心中的悲憤卻是有增無減。

    他們全心全意為呂不韋辦事,卻換來這種下場和結果。

    肖月潭道︰“事實是否如此,很快可知道了,若真是呂不韋當貨物般出賣我們,在橫龍嶺那邊等待著我們的,絕不會是呂雄或屈斗祁,而是那晚在紅松林襲擊我們的人。若我猜得不錯,必是由諸萌親自主持,如此才不怕會泄露消息,事後只要把這批有分動的人留在咸陽之外,就不怕有人知道了。”

    項少龍回想起當日改變路線時,呂雄過激的反應,一顆心直沉下去。

    李斯道︰“諸萌此人極攻心術,給我們逃了出來後,還故意扮韓兵來追趕我們,教我們深信不疑是陽泉君與韓人勾結來對付我們,直教人心寒。”

    滕翼出奇地平靜道︰“三弟你還要出使齊國嗎?”

    項少龍連苦笑都擠不出來,緩緩道︰“現在我只有一個興趣,就要要證實這確是呂不韋的所為,再設法把諸萌殺死,讓呂不韋先還點債給我項少龍。”

    次日黃昏時分,項少龍、滕翼、荊俊三人面色陰沉地由橫龍嶺回來,喚了李斯和肖月潭到瀑布旁說話。

    紀嫣然兩女亦知此事,參與了他們的商議。

    不用說出來,各人均知道了結果。

    李斯沉聲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滕翼道︰“約有千許人,都換上秦軍裝束,還打著屈斗祁和呂雄的旗號,肖先生猜得不錯,這批人正是由諸萌率領,給荊俊認了出來。”

    荊俊點頭道︰“我還認出了幾個呂族的人來,哼!平時和我稱兄道弟,現在卻是反臉無情。”

    烏廷芳一聲悲呼,伏入紀嫣然懷里去,後者美目圓瞪道︰“這筆賬,我們怎也要和呂不韋算個清楚。”

    肖月潭嘆了一口氣道︰“屈斗祁和他的人恐怕都完蛋了,這事自然賴在韓人身上,好堅定大王討伐韓人的心。經過了這麼多年,肖某人到今天才醒覺一直在為虎作倀。”

    李斯道︰“這事怎也要忍他一時,我和肖老都可拍拍手便離開,但項太傅肩上還有個烏家,欲走無從,幸好大王和姬後都支持你,只要不撕破臉皮,呂不韋一時仍難奈你何。”

    肖月潭道︰“表面上,少龍你定要扮作深信此事乃陽泉君勾結韓人做的,瞞著所有人,包括呂不韋在內。然後韜光養晦,如此定能相安無事。到了時機適當,就把家業遷往邊疆遠處,看看這無情絕義的人怎樣收場。”

    說到最後,咬牙切齒起來。

    妃嫣然輕撫著烏廷芳抖顫的香肩,皺眉道︰“可是現在我們應怎樣應付諸萌的人呢?若如此一走了之,豈不是教人知道我們巳起疑了嗎?還有小武和小恬兩人,若把事情告知蒙驁,呂不韋便會知道我們巳洞悉他奸謀了,以他現在每日都擴張著的勢力,要弄倒烏家和少龍,應該不會是件困難的事。”

    滕翼道︰“這個我反不擔心,我們先在布置,預備好逃路,再依照原定聯絡的方法,告知那些惡賊我們的位置。他們定會像上次般在晚上摸來襲營,我們就殺他們一個痛快淋灕,才返回咸陽去,正如少龍所說,先向他預取點欠債。”

    荊俊由袖內取出一卷帛圖,上面粗略畫出了橫龍嶺的形勢,其中三支旗,代表著敵人分布的形勢,指著其中一處谷嶺道︰“這處有一塊險峻的高地,三面都是斜坡,長滿了樹木,後面則靠著橫龍嶺東南的支脈,離開諸萌處只有兩個時辰的路程,若我們在那里設置捕獸陷阱,又趁這幾天陽光充沛,樹上積雪都溶掉的良機,取脂油涂在樹身處,以火攻配合,怎也可使諸萌栽一個大筋斗。”

    滕翼指著後山道︰“我們實地觀察過,只要預先設下攀索,可以輕易翻過山嶺,由另一邊的平原迅速離去,肖兄和李兄兩人可偕廷芳和蒙家兄弟先在那里等候我們,亦好看管著馬兒糧秣。”

    項少龍長身而起道︰“就這麼決定好了,現在最緊要是爭取時間,只要有數天工夫,我們就可要諸萌好看。”

    夕陽終沉在野原之下,雪白的大地充滿荒涼之意。

    銅鏡反映著太陽光,向著諸萌的營地,連續發出了一連串閃光,停下後隔了片時,又再如法施為,連續三趟後,項少龍才收起小銅鏡。

    這是臨別時項少龍和屈斗祁呂雄兩人定下的聯絡手法,屈呂兩人看到訊號後,就應派人來找他們,現在當然不會有這種事了。

    項少龍等三個結拜兄弟,領著八名烏家子弟和精擅野戰之術的三十八名荊氏獵人,帶備了大批箭矢,攀上後山,借著山石高崖的掩護,隱蔽好身體,靜待魚兒來上釣。

    山下設立了五、六個零星分布的營帳,藏在坡頂的林內,若敵人由遠方高處看來,定難知道虛實。

    看著太陽由中天緩緩下移,項少龍禁不住百感交集。

    雖知和呂不韋遲早勢不兩立,但那猜得到事情會來得這麼快呢?

    想到莊襄王命不久矣,呂不韋將掌權達十年之久,他便一陣心悸,這麼長的一段日子,他和烏家可以捱過去嗎?

    這全要看朱姬這將來的太後了,只要呂不韋不敢明來,他就有把握應付他相府的家將兵團。

    回咸陽後,他將會秘密練兵,並設法引進二十世紀的練鋼技術改良兵器。他以前從未認真想這方面的事情,現在為了自保,卻要無所不用其極了。

    由這刻開,他將會和呂不韋展開明里暗里的斗爭,只要小盤地位穩固。就是呂不韋授首的時刻了。歷史上雖說呂不韋是自殺而死,但以呂不韋這種人怎肯自殺,說不定是由他一手包辦也大有可能。

    他雖恨趙穆,但兩人打開始便站在敵對的情況下,不像呂不韋這麼卑鄙陰險笑里藏刀,尤教人痛心疾首。

    身旁的紀嫣然靠了過來,低聲道︰“你在想什麼呢?”

    項少龍涌起歉意,嘆道︰“教你受苦了!”

    紀嫣然柔聲道︰“這算得什麼呢?像你這種人,到那里去都會招人妒忌,嫣然在從你時,鄒先生早預估到有這種情況出現,嫣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哩!”

    項少龍輕擁著她,充滿感激之意。

    這秀外慧中的姜女幽道︰“當日我听你說過姬後曾多次單獨找你傾談心事,我便覺得很不妥當,現在呂不韋之所以能對大王和太子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全因有姬後在旁幫忙。她對你不尋常地示好,正促起了呂不韋殺你的動機,只有這樣,才可使姬後全心全意助他對付陽泉君和鞏固權力,這種事我看過很多了,誰不是這個樣子呢?”

    頓了頓又道︰“那晚我們到相府作客,呂不韋有幾次看我們的眼神都很奇怪,嫣然對這方面最有經驗,那是妒忌的眼光。”

    天地此時暗黑下來,一彎明月升上山頭,照得雪地爍爍生輝,橫龍嶺積雪的峰岳更是透明如玉。

    另一邊的滕翼看著下方的密林,低聲警告道︰“來了!”

    敵人像上趟般,由三面斜坡摸了上來,只是沒有亮起火把,完全沒有半點聲息,只是間有枝葉斷折的聲音,可見來者都是經驗豐富的好手。

    項少龍等屏息靜氣,勁箭都搭在弓弦上。

    在這等居高臨下,又有山石掩護的地方,他們是立于不敗之地,問題只是能殲滅對方多少人吧了!

    陷阱布置在營地四周,斜坡和丘上的林木均涂上了臨時榨取的松脂油,燒起上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過了差不多整個時辰,枝葉斷折聲靜了下來,只有北風仍在呼嘯著。

    滕翼冷笑道︰“來了!”

    話猶未巳,無數火把在丘綠處熊熊燃起,接著殺聲四起,以數百計的人往丘林內的營帳撲去,箭矢雨點般穿營而入,殺氣騰騰。

    接著卻是人倒慘叫之聲不絕于耳,營地四周的陷阱,都是由荊族獵人精心布下的,連猛獸都難以幸免,何況是人。

    火把脫手拋下,樹木立時獵獵火起。

    在北風勁吹中,火勢迅速蔓延。

    下方的敵人亂成一團,不分方向。

    項少龍一聲令下,十多皮火箭先射往高空,投往坡處的密林去。

    大火波及了整個山頭,慘叫奔走的聲音不絕于耳。

    項少龍等那還客氣,涌起新仇,勁箭雨點般灑下去。

    在火光里,敵人目標明顯,又無路可逃,涌上了丘頂,僥幸沒墮進陷阱的數百人,卻躲不過火燒和利箭貫體的厄運。

    當整個山頭全陷在濃煙和火焰時,項少龍等也抵受不了,連忙借著預先布置好的攀索,由後山逃去。

    總算稍舒了心中深刻的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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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4 13:19: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卷 第09章 返回咸陽
   
    二十天後,終重返韓境。

    先不要說項少龍現在對出使各國的事意冷心灰,根本所有財物和文牒均在紅松林一役失去了,又與秦軍斷了聯絡,這樣兩手空空去拜訪各國君主,只成天大的笑話。

    這天安好營帳後,預備晚膳時,眾正奇怪不見了肖月潭,李斯氣急敗壞地趕來道︰“肖老病倒了!”

    眾人大駭,不過此事早有預兆,肖月潭這幾天滿臉病容,問他卻說沒有什麼,到現在終撐不住了。

    眾人涌入帳內,都嚇了一跳。

    肖月潭面若死灰,無力地睜開眼來,苦澀笑道︰“我不行的了!”

    烏廷芳和一向與他友善的蒙家兄弟都忍不住流下淚來。

    紀嫣然淒然道︰“肖先生休息兩天,就會沒有事的了!”

    要給他把脈時,肖月潭拒絕道︰“肖某精通醫道,病況如何自會知道,我想和少龍單獨說幾句話。”

    眾人惟有黯然退出帳外。

    到只剩下項少龍一個人時,肖月潭竟坐了起來,目光神滿氣足,臉容雖仍是那種死灰色,但感覺上卻完全不同了。

    項少龍目瞪口呆時,才醒悟到他是以易容術在裝重病,高興得一把抓著他的手,再說不出話來。

    肖月潭歉然道︰“真不好意思,累得廷芳都哭了,但不是如此,又怕騙不過小武和小恬。”

    項少龍會意過來,低聲道︰“肖兄準備不回咸陽了。”

    肖月潭點頭道︰“我再也不能忍受著以笑臉迎對那奸賊,他今趟是全心要把我除去,好削弱圖爺的勢力,以他呂族的人代之。但又不敢明目張膽這麼做,怕人數他不念舊情。”由枕下掏出一個封了漆的竹筒,塞入項少龍手中道︰“我詐死的事,除李斯、滕翼和龍少你外,只能讓圖爺一人知道。少龍請把這信親自交給圖爺,他看過便會明白,同時請他為我遣散家中的妾婢僕人,幸好我無兒無女,否則想走也很難辦到。”

    項少龍想起自己亦沒有兒女的負擔,此刻看來,竟是好事而壞事了。

    但听到這足智多謀的人語調蒼涼,回想起當年在邯鄲初會時的情景,不由滿懷感觸,嘆了一口氣,廢然道︰“肖兄準備到那里去呢?”

    肖月潭微笑道︰“天下這麼大,何不能容身呢?我肖月潭還有些可出賣的小玩意,想要求一宿兩餐,應該沒有問題,總好過與虎同室。”

    項少龍點頭無語。

    肖月潭道︰“我有了落腳處後,自會使人告知少龍。記著回去後,千萬要裝作若無其事。陽泉君的野心雖給呂不韋夸大了,但本身亦非善男信女,借機除了他,應是好事,至于會牽連多少人,就非我們能控制了。”

    頓了頓又道︰“呂族的人里,若諸萌在橫龍嶺一役果然喪命,那呂族將暫時沒有可成氣候的人,只要他一天仍倚重圖爺,圖爺可照拂你們。記得回咸陽後立即引退,沒有必要,就不要見姬後和政太子,此乃保命之道。”

    項少龍想起小盤,心中暗愁,他怎可完全置他不理呢?偏又不能把原因解釋給小盤听,怕他負擔不來。

    肖月潭壓低聲音道︰“今夜由你們掩護我秘密溜掉後,就把整個營帳燒了,說是我的遺命,少龍!小心點了。李斯在呂不韋眼中乃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回去亦不會有事。想不到此人才智學養均如此高明,異日將可成為你有力臂助。”

    項少龍想起李斯異日朝拜相的風光場面,腦際又同時現出秦人征討六國,千軍萬馬對陣交鋒的慘烈情況。

    心中不禁涌起豪情壯氣。

    項少龍啊!你千萬不能意志消沉,否則休想活著見那些場面了。

    黯然神傷下,項少龍回到咸陽,呂不韋早接到消息,在城外迎上他們。

    眾人都恨不得他肚皮處插上幾刀,不過他身旁的百多名親衛,人人身型彪悍,非是易與之輩,顯見他在未知虛實的情況下,亦在防備他們。

    同來的還有蒙驁,見到眾人垂頭喪氣而回,屈斗祁、呂雄、肖朋潭、一千秦軍和三百相府家將影跡全無,大為訝異,不像呂不韋般是裝出來的。蒙武和蒙恬兩人脫難歸來,終是年幼,見到親爹立即撲下馬來,沖進了蒙驁懷里,哭著把事情說了出來,倒省去了項少龍不少工夫。

    當說到橫龍嶺一役時,呂不韋明顯地松了一口氣,以為奸謀尚未敗露。

    听到肖月潭的“因病逝世”時,呂不韋胸頓足地悲嘆道︰“此事我定會為月潭討回公道。”轉向項少龍道︰“少龍!此事非你之罪,我立即和你入宮向大王面稟此事。”

    若在以前,項少龍必會心生感激,這時當然是另一回事了。

    各人分作四路,蒙驁向項少龍表示了衷心的感激,領兩子回府去了。

    滕翼、紀嫣然、烏廷芳等逕返烏府。

    李斯在幾名呂不韋的親衛護送下,到相國府去。呂不韋則和項少龍並騎進宮。

    蹄聲的嗒中,項少龍很想找些話穩住呂不韋,偏是心內只有滔天血仇,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呂不韋還以為他在擔心莊襄王會怪罪下,假言安慰道︰“都是我不好,想不到有燕人徐夷亂這著伏兵,否則就不致教少龍落至這等田地,妻喪婢亡了,待我在府內精挑幾個美女予你,以前的事,忘記它算了。”

    項少龍的心在淌著血,道︰“呂相萬勿如此,是了!東周的事如何了?”

    呂不韋立即眉色舞,昂然道︰“區區東周,還不是手到拿來,在我提議下,大王已把東、西周故地合並為三郡,三川即河、洛、伊三條大河,還封了我作文信侯,負責管治此郡,食邑十萬戶。”

    頓了頓再興奮地道︰“陽泉君此人當然不可放過,韓人與他勾結,亦是罪無可恕,現在再無東周妨礙阻撓,我立即便請大王對韓用兵,際此六國自顧不暇之時,盡量佔領韓人土地,然後就輪到趙魏兩國了。”

    項少龍暗暗心寒,肖月潭說得對,若論心狠手辣、陰謀手段,確沒有多少人是呂不韋對手。

    說到這里,宏偉的宮門出現眼前。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莊襄王對自己這麼信任,自己偏要硬著心腸騙他,人生為什麼總有這麼多無可奈何的事呢!

    莊襄王在後宮書內接見項少龍,听罷後龍顏色變,顯是動了真火,沉吟不語。

    與小盤居于右席的朱姬悲呼道︰“陽泉君如此膽大妄為,害得少龍痛失嬌妻,損兵折將,大王定要為他討回這筆血債。”

    小盤亦雙目噴出怒火,緊握小拳,因他對趙倩有著母子姊弟般的深刻感情。呂不韋更以最佳的演技喟然道︰“老臣一直都遵照大王吩咐,對左丞相抱著以和為貴的態度,怎知人心難測,縱使他對大王有恩在先,但大王對他已是仁至義盡,他竟敢如此以怨報德,唉!臣下真不知說什麼話才好了。”

    項少龍低垂著頭,以免給呂不韋看穿他心中鄙屑之意。

    莊襄王再思索了半晌,朝項少龍道︰“今次出使,所有殉難的人,家屬都得十兩黃金。唉!人死不能復生,少龍你最緊要節哀順變,先是婷芳氏病逝,繼而是倩公主遇害,寡人感同身受,少龍有什麼請求,盡管說出來,寡人定會設法為你辦到。”

    朱姬和呂不韋兩人忙向他打眼色,教他求莊襄王為他主持公道。

    項少龍詐作看不見,下跪叩頭道︰“少龍一無所求,只希望能暫時退隱出山林,好悼念亡妻。”

    莊襄王、朱姬、呂不韋和小盤同感愕然,臉臉相覷,說不出話來。

    朱姬心中升起異樣的感覺,蹙起黛眉,苦思原因。

    她最清楚項少龍恩怨分明,怎會肯放過陽泉君呢?

    呂不韋不知奸謀敗露,見他心灰意冷,反心中暗喜。

    小盤則大感愕然,暗忖難道師傅不再理我了。幸好他最清楚項少龍對趙倩深刻的感情,故雖不開心,卻不怪他。

    莊襄王還以為項少龍怕自己難做,故連大仇都擺在一旁,心中一熱道︰“少龍先休息一下也好,但這事寡人絕不肯就此不聞不問,待會就去見太後,先向她打個招呼。”

    朱姬失聲道︰“大王千萬勿如此做,太後雖不喜陽泉君,但說到底都有骨肉之情,若驚動了陽泉君,驀地發難,只會苦了百姓。”

    呂不韋也離座叩頭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大王請立即下令,由臣下指揮,把奸黨一打盡,為大王立威。”

    莊襄王凝視著跪在座前的項少龍和呂不韋兩人,猛地咬道︰“好!這事就交給相國去辦,但雖留左丞相一命,待我稟知太後後,再作定奪。”

    呂不韋忍著心中狂喜,大聲答應了。

    項少龍心中卻忖道︰“好吧!現在即管讓你橫行一時,但終有一天,我要教你這大奸賊命喪于我這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手里。”

    回到烏府時,上下人人臉帶悲色,愁雲籠罩。

    陶方在大門處截著他,拉著他到了花園里,長嗟短嘆,卻欲語無言。

    項少龍大感不妥,顫聲道︰“什麼事?”

    陶方搖了搖頭道︰“趙魏間發生了很多事,雅夫人怕不會來了。”

    項少龍一震道︰“她不是死了罷?”

    陶方苦笑道︰“死倒沒有死,只不過和信陵君舊情復熾,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忘掉她算了。”

    項少龍反放下心來,只要她是自願的,他便不會怪她,

    自認識她以來,她便一直是這種放蕩和多情的性格,信陵君無疑是個很吸引人的男人,只是想不到他們間發生了這麼多事後,仍可走在一塊兒。

    陶方的聲音又在耳旁響起道︰“韓晶當上太後,掌握了趙國的大權,竟派人知會魏王,要他將趙雅處決,幸好龍陽君通知趙雅逃走,趙雅于是避到了信陵君府內,得他護著逃過了這難關,趙雅感恩圖報,暫時都不會離開信陵君。但她卻使人來告訴你,她真正愛的人只有你一人,希望你能體諒她。”

    項少龍那想得到其中這麼多曲折,龍陽君果是言而有信,比很多人都強多了,並不因他董馬痴“死了”而不照顧趙雅。沉聲道︰“那趙致呢?”

    陶方道︰“放心吧!她早回來了,現正在府內。”

    項少龍松了一口氣,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陶公剛才你的神色差點嚇壞了我。咦!為何你的臉色仍是那麼難看?”

    陶方頹然道︰“翠綠和翠桐兩人听得三公主遇害,一起偷偷上吊死了,我們發現時,剛斷了氣,身子仍是暖的。”

    這幾句話像晴天霹靂,轟得項少龍全身劇震,淚水奪眶而出,再看不清楚這殘酷無情的現實。

    在內宅偏廳處,木無表情的項少龍把肖月潭囑托的信交給來吊祭趙倩和諸婢的圖先。

    圖先一言不發,拔開活塞,取出帛卷,默攪著,神色出奇地沒有多大變化。

    看罷立即把帛書燒掉,到成了灰燼時,淡然道︰“這十多年來,我圖先從沒有把肖月潭當作下屬,甚至比親兄弟更要好。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沒有說出來,只有他辦的事,我才會放心。到了這種時候,他仍肯給我這一封信,我總算沒有錯交這好兄弟。”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搖頭無語。

    圖力瀟灑地一聳肩頭,若無其事道︰“鳥盡弓藏,此乃古今不移的至理,共患難容易,共富貴則難若雪中送炭,我們這群老臣子,錯在知道太多呂爺的事,尤其關乎到他和姬後之事。其實在看這封信前,我已找李斯問清楚了一切,所以才一點不覺驚奇。”

    項少龍才恍然,為何圖先能先表現得那麼冷靜。

    圖先冷然道︰“呂不韋雖然厲害,我圖先又豈是好惹的人,諸萌到現在仍未回來,應是凶多吉少,呂雄則剛回來了。你小心點蒙驁,若讓他知道真相,以他剛直的性格絕藏不住心,徒教他給呂不韋害死。現在陽泉君被囚禁起來,株連者達萬人之眾,秦國軍方大半人都巳向呂不韋投誠,若是明刀明槍,我和你也斗不過半個指頭。”

    項少龍點頭道︰“圖兄準備怎麼做呢?”

    圖力嘴角露出一抹冰寒的笑意,低聲道︰“和你一樣,在等待最好的機會。”

    哈哈一笑,舒盡了心中的憤慨,起身去了。

    項少龍呆坐在那里,直至烏應元來到他旁下,才清醒了點。

    烏應元嘆了一口氣道︰“呂相教我來勸你,他正在用人之時,蒙驁將軍馬上要出征韓國,少龍肯做他的副將嗎?”

    項少龍誠懇地道︰“岳丈信任我嗎?”

    烏應元微一錯愕,點頭道︰“這還用說嗎?我對你比自己的親兒更信任。”

    項少龍低聲道︰“我每件事都是為烏著想,包括這次退山林,終有一天岳丈會明白小婿為何這樣做,但現在卻請千萬勿追問原因。”

    烏應元劇震下,色變道︰“你有什麼事在瞞我?”

    項少龍虎目淚水泉涌,緩緩道︰“岳丈不是想為烏爺爺在咸陽建一個風風光光的衣冠冢嗎?假若十年後我項少龍仍有命在,必可完成岳丈這心願。”

    烏應元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後,長長吁出一口氣,點頭道︰“我明白了!明天我們立即遷出咸陽,無論如何,我們岳婿之情,永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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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第10章 君恩深重
   
    由趙返秦後,命運便不斷作弄他。

    若非因婷芳氏的病逝,致心念一動下,要把烏廷芳和趙倩帶在身邊,後者就不用橫死,春盈等亦可避過大難,翠桐綠更不用以身殉主了。

    當日在大梁,縱使在那麼凶險的環境里,加上少許運氣,他仍可保著這美麗的趙國三公主,可是在水旁的紅松林處,卻要她飲恨收場,說到底,就是他驚覺性不高,給呂不韋這陰謀家算中了一著。

    他不能給呂不韋另一次的機會了,因為他根本消受不起。

    七位青春煥發,正享受著大好花樣年華的美女,就這麼一去無跡,仿如一場春夢。

    他永遠都忘不了翠桐翠綠那比對起她們平時花容月貌,更使人感到有著驚心動魄,天壤雲泥的可怖死狀!

    來到牧場已有半年的時間,他的心境逐漸平復過來,絕口不談朝政,但暗中卻秘密操練手下的兒郎,全力栽培出一支人數增至五千人的古戰時代的特種部隊,他將以之扶助小盤登上王座,應付呂不韋的私人軍團。

    這些戰士除原先由烏卓一手訓練出近三千人的烏家子弟,與及由邯鄲隨來的蒲布等人及荊族獵人外,新近更通過烏卓和滕,秘密由廣布于六國的烏氏族人和荊家村里再精選了一批有潛質的人來。

    這五千人作了五軍,每軍千人,分別由烏卓、滕翼、荊俊、烏果和蒲布率領,平時以畜牧者的身分作掩飾,訓練集中在晚上進行,使他們精于夜戰之術。

    課程主要由他和滕翼設計,不用說多是以前他在二十世紀學來的那一套,稍加變化後搬了過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有了紀嫣然的越國工匠,配合著項少龍這二十一世紀人對冶金的認識,制造出超越了當時代的優質兵器。

    那時的劍多在三尺至四尺許間,過長便折斷,但他卻成功鑄造出長達五尺的超薄超長的劍,只是這點,已使這特種部隊威力倍增了。

    烏應元又派人往各地搜羅名種,配出一批戰馬,無論在耐力和速度上,均遠勝過從前。

    肖月潭說得對,有烏家龐大的財力物力在背後撐腰,確是別人不敢忽視的一回事。

    項少龍本身曾受過間謀和搜集情報的訓練,深明知己知彼的重要性,于是挑數百人出來,進行這方面的訓練,由陶方這經驗老到的人主持。

    經過半年的努力,他們已成了一個自給自足的秘密軍事集團了。

    呂不韋不時遣人來探听他的動向,但由于有圖先在暗中照拂,當然查不出任何事情來。

    日子就在這種表面相安無事,暗里則波洶浪急的情況下過去了。

    這天陶方由咸陽回來,在隱龍別院找不到項少龍,在紀嫣然、烏廷芳和趙致三女的陪同下,趕到在拜月峰訓練戰士攀山越嶺的項少龍處,向他匯報最新的情況發展。

    項少龍和陶方返回營地,到了一個可俯瞰大地的石崖處說話。

    陶方劈口便道︰“蒙驁攻趙,連戰皆勝,成功佔領了成臬和滎陽,王則取得上黨。現在繼續對榆次、狼孟諸城猛攻。六人人自危,听說安厘王和信陵君拋開了成見,由信陵君親赴六國,務再策動另一次合從,應付秦國的威脅。”

    項少龍色變道︰“趙雅危險了!”

    陶方微一愕然,不悅道︰“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少龍還要理他嗎?”

    他當然明白少龍的意思,現在真正操縱趙國的人,非是尚未成年的趙王而是晶太後,為著那有理說不清的情仇,品後說不定會列出處死趙雅的條件,才肯與信陵君合作。

    項少龍默然手晌,沉聲問道︰“趙人仍與燕國交戰嗎?”

    陶方道︰“燕人仍處于下風,廉頗殺了燕國名將栗腹後,燕人遣使求和,當然要給趙人佔點便宜的了。信陵君此行,首要之務就是要促成燕趙的停戰。”

    項少龍的臉色難看了,道︰“信陵君出發了有多久?”

    陶方知他仍是對趙雅念念不忘,嘆了一口氣道︰“消息傳來時,信陵離魏赴趙最少有五個月的時間,若信陵君和韓品間有秘密處死趙雅的協議,我們怎都來不及救她了。”

    項少龍一陣心煩意亂。

    陶方道︰“現在我們是自身難保,呂不韋的聲勢日益壯大,家將食客已達八千人,還另建比現在相府規模大了三倍的相府,左丞相一職更因他故意留難下,一直懸空,使他得以總攬朝政,加上捷報頻傳,現時咸陽誰不看他的臉色做人。”

    項少龍暫時拋開了趙雅的事,道︰“陶公今次匆匆趕來,還有什麼事呢?”

    陶方神色凝重起來,道︰“此事奇怪之極,大王派了個叫滕勝的內史官來找我,召你入宮一見。所以我立即趕來通知你,看那滕勝神神秘秘的,內情應不簡單。”

    項少龍的心打了個突兀,這時烏廷芳的嬌笑聲傳來道︰“項郎啊!來主持公道,評評人家和致致誰才是攀山的能手。”

    項少龍心中暗嘆,這種與世無爭的生活,恐怕又要告一段落了。

    項少龍和滕翼領著十八名手下,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第三天早上返抵咸陽城,立即入宮見秦王。

    這十八人被滕翼稱為十八鐵衛,包括了烏言著和烏舒這兩個曾隨他出使的烏家高手在內,烏族佔了十人,荊氏獵手佔了六人,其他兩人則分別來自蒲布那伙人和紀嫣然的家將。

    這十八鐵衛在嚴格的訓練下,表現出驚人的潛力,故能在五千人中脫穎而出,當上了項少龍的親衛,可見他們是如何高明,是特種部隊里的頂級精銳。

    自紅松林一役後,各人痛定恩痛,均發覺到自保之道,惟有強兵一途,打不過都可突圍逃走。

    莊襄王早有吩咐,禁衛見項少龍到來,著滕翼等留在外宮,立即把項少龍到書去見莊襄王。

    莊襄王神采如昔,只是眉頭深鎖,略有倦容。

    揮退下人後,莊襄王和他分君主之位坐下,閉門密語。

    這戰國最強大國家的君主微微一笑道︰“不經不過又半年有多了,寡人和姬後都不時談起來,前天早朝時,寡人忽發奇想,想著假若有少龍卿家在朝就好了。現在看到神采揚,盡洗當日的頹唐失意,寡人心中著實為你高興哩!”

    項少龍听得心頭溫暖,權力使人變得無情和腐化這常規,並沒有發生在這氣質高雅的人身上。

    同時亦黯然神傷,皆因想起他命不久矣,但更奇怪好端端的,怎像生命已走到盡端的人。

    這種種想法,使他涌起復雜無比的痛心感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莊襄王點頭道︰“少龍是個感情非常豐富的人,這從你的眼神便可清楚看到,你知否陽泉君三天去世,少龍的喪妻之恨,于得回公道了。”

    項少龍愕道︰“大王處決了他嗎?”

    莊襄王搖頭道︰“下手的是不韋,他以為寡人不知道,軟禁了他後,隔不了多少天便送上烈酒和美女給陽泉君,這人一向酒色過度,被寡嚴禁離府,更是心情苦悶,漫無節制,半年下來,終撐不住一命嗚呼!這樣也好,只有一死才可補贖他曾犯過的惡行。”

    項少龍心中暗嘆,他對陽泉君雖絕無好感,但說到底,陽泉君只是權力斗爭的失敗者,和呂不韋相比,他差得實在太遠了。

    莊襄王不知是否少有跟人說心事,談興大發道︰“以前在邯鄲做于時,以為可以返回陽,便再無苦惱,那知實情卻是另一回事。由太子以至乎現在當上了君王,不同的階段,各有不同的煩惱,假若真如右相國的夢想統一了天下,那種煩惱才真教人吃不消,只是我們大秦已這麼難料理了。”

    項少龍暗嘆這些煩惱將是小盤的事了,想起秦代在各方面的建設,順口道︰“小有小管,大有大管,不外由武力和政治兩方面入手,前者則分對外和對內,對外例如連起各國的城牆,防止匈奴的入侵,對內則解除六國的武裝,君以嚴密的監管,天下就可太平無事了。”

    這些都不是項少龍意見,而是歷史上發生的事實。

    莊襄王一對龍目亮了起來,興奮地問道︰“那政治方面又該如何呢?”

    項少龍背誦般隨口應道︰“大一統的國家,自然須有大一統的手段,首先要廢除分封諸侯的舊制,把天下分成若干郡縣,置于咸陽直接管轄之下,統一全國的度量衡和貨幣,使書同文、行同軌。又再修築驛道運河,促進全國的交通和經濟,久亂必治,大王何用心煩呢?”

    莊襄王擊節嘆道︰“少龍隨口說出來的話,已是前所未的高矚遠見,這左丞相一位,非少龍莫屬了。”

    項少龍劇震失聲道︰“什麼?”

    莊襄王欣然道︰“陽泉君終是名義上的左丞相,現在他去世了,當然要另立人選,寡人正為此煩惱,但又猶豫少龍是否長于政治,現在听少龍這番話,寡人那還會猶豫呢?”

    項少龍嚇得渾身冒汗,他那懂政治呢?只是依歷史書直說,以解開莊襄王心事,豈知會惹來如此“可怕”的後果。忙下跪叩頭道︰“此事萬萬不可,大王請回成命!”

    莊襄王不悅道︰“少龍竟不肯助寡人治理我國?”

    項少龍心中叫苦,道︰“大王和呂相說過這事了嗎?”

    莊襄王道︰“蒙大將軍剛攻下了趙人三十七城,所以相國昨天趕了去,好設立太郡,現在我大秦在東方有了三川和太原兩郡作據點,突破了三晉的封鎖,對統一大業最為有利。但不韋卿家的工作量亦倍增,少龍是少數被不韋看得起的人之一,有你為他分擔,他便不用這麼奔波勞碌了。”

    項少龍暗忖若我當上左丞相,恐怕要比莊襄王更早一步到閻皇爺處報到,正苦無脫身之計時,靈機一動道︰“可是若少龍真的當上左丞相,對呂相卻是有百害而無一利呢?”

    莊襄王訝道︰“少龍你先坐起來,詳細解釋給寡人知道。”

    項少龍回席坐好後,向上座的莊襄王道︰“少龍始終是由呂相引介到咸陽的人,別人自然當少龍是呂相的人,若少龍登上左丞相之位,別人會說呂相任用私人,居心不良。況少龍終是外來人,以前又無治國經驗,怎能教人心悅誠服。”

    莊襄王皺眉道︰“但寡人心中,再沒有比少龍更適合的人選了。”

    項少龍沖口而出道︰“徐先將軍亦是難得人材,大王何不考慮他呢?”

    他和徐先只有一面之緣,但因他不賣賬給呂不韋,所以印像極深,為此脫口說出他的名字。

    莊襄王龍顏一動,點頭道︰“你的提議相當不錯,但少龍仍否要考慮一下呢?”

    項少龍連忙加鹽添醋,述說以徐先為左相的諸般好處,到莊襄王讓步同意後,才滿額冷汗道︰“少龍有一個小小的提議。”

    莊襄王道︰“少龍快說。”

    項少龍道︰“呂相食客里有個叫李斯的人,曾隨少龍出使,此人見識廣博,極有抱負,大王可否破格起用此人呢?”

    莊襄王微笑道︰“這只是小事一件,我立即給他安排一個位置,少龍你真是難得的人,處處只為別人著想。”

    項少龍心中暗喜,道︰“那位置可否能較為接近太子,有此人作太子的近侍,對太子將大有裨益。”

    莊襄王完全沒有懷疑他這著對付呂不韋最厲害的棋子,欣然道︰“那讓他當個廷尉,負上陪小政讀書之責吧。是了!少龍去見姬後和小政吧!他們都很渴望見到你呢?”

    項少龍暗謝了半年來一直被他怨恨的老天爺後,施禮告退。

    才踏出門口,兩名宮娥迎上了來,把他帶往後宮去見朱姬。

    項少龍明知見朱姬是不大妥當,但卻是欲拒無從。

    到了後宮華麗的後軒,正凝視著窗外明媚的秋色時,朱姬在四名宮娥擁簇里,盈盈來到他對席處坐下,剪水般的美瞳滴溜溜的在他面上打了幾個轉,喜孜孜地道︰“少龍風采依然,我真是心中欣慰。”

    四名宮娥退至一角時,項少龍苦笑道︰“死者已矣,我們這些人仍有一口氣在時,只好堅強地活下去。”

    朱姬黯然道︰“少龍,振作點好嗎?人家很怕你用這種語調說話。”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沒有答她。

    朱姬一時亦不知說什麼話才好。

    終由項少龍打破了僵局,問道︰“姬後生活愉快嗎?”

    朱姬欣然道︰“少了陽泉君這小人在搬弄是非,不韋又干得有聲有色,政兒日漸成長,我還有何所求呢?只要項少龍肯像往日般宮內調教政兒,朱姬再無半絲遺憾了。”

    項少龍被她誠懇的語調打動了少許,但同時想起壽元快盡的莊王和呂不韋這心懷不軌的野心家,不感交集,黯然道︰“多給點時間我考慮好嗎?”

    朱姬欣然道︰“人家絕不會迫你,只希望你能振作點,有你助政兒,天下還不是他襄中之物嗎?”

    項少龍最怕和朱姬這媚力驚人的美相處,乘機告退。

    朱姬今趟沒有留難,陪著他走到宮門,低聲道︰“再給你半年時間吧!到時無論如何,你都再不可推辭大王的聘任了。”

    這麼一說,項少龍立時知道莊襄王想他為左相一事,是朱姬有分出力的。

    他亦可算是朱姬方面的親信,她當然愛起用自己的人。

    離開後宮,朱姬使人帶他去見小盤。

    事實上項少龍一直掛著這未來的始皇帝,雖知剛巧他在上著琴清的課,也只好硬著頭皮去了。

    他真有點怕琴清。自經過趙倩諸女的打擊,他對男女關系,與初抵此時代時拈花惹草的心態,已有天淵之別了。

    換了以前,他必會千方百計情挑這以貞潔守節名著秦國的俏寡婦,好設法弄她到塌上去。

    現在他只希望陪著紀嫣然三女和田氏姊妹,安安靜靜,無驚無險地過了這奇異的一輩子,就謝天謝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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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第11章 再遇琴清
   
    到了那天小盤追出來找他,累得他也給琴清訓了一頓話的書軒外時,項少龍向領路的內侍道︰“我還是在外面園中等候太子好了。”

    內侍提議道︰“項太傅不若到外進稍坐,時間也差不多了。”

    項少龍點頭答應,在外進一旁的臥幾坐了下來,忽地感到無比輕松,沒有了呂不韋的咸陽,等若沒有了食人鱷魚的清澈水潭。

    在這時代所遇的,雄材大略者莫過于信陵君、田單和呂不韋這三個人,但若說玩陰謀手段,前者兩人都及不上呂不韋。

    這大商家一手捧起了莊王,登上秦相之位,又迫死了政敵,真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項少龍自問斗他不過,但所憑藉者,就是任呂不韋千算萬算,也想不到以為是自己兒子的小盤,竟是他項少龍無心插柳下栽培出來的。

    只要他能捱到小盤正式坐上王位,他便贏了。

    問題是他能否有那種幸運?

    琴清甜美低沉的聲在旁響道︰“項太傅!今年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面哩!”

    項少龍嚇了一跳,起立施禮。

    這俏寡婦清麗如昔,皮膚更白皙了,只是看到她已是視覺所能達到的最高享受。

    紀嫣然的美麗是奪人心魄!但琴清卻是另一種不同的味道,秀氣迫人而來,端莊嫻雅的外表里藏著無限的風情和媚態。

    琴清見他呆瞪著自己,俏臉微紅,不悅道︰“項太傅、政太子在里面等你,請恕琴清失陪了。”

    衽為禮後,裊娜多姿地走了。

    項少龍暗責自己失態,入內見小盤去。

    這小子長更高了,面目的輪廓清楚分明,雖說不上英俊,可是濃眉劍目下襯著豐隆有勢的鼻子,稜角分明使人感到他堅毅不屈意志的上下唇,方型的臉龐,雄偉得有若石雕的樣子,確有著威霸天下之主的雛形。

    他正裝作埋頭讀書,再不像以前般見到項少龍便情不自禁、樂極忘形。

    不知如何,項少龍有點兒失落,似乎和小盤的距離又被拉遠了少許。

    項少龍施禮時,小盤起立還禮,同時揮手把陪讀的兩個侍臣支了出去。

    兩人憑席地坐下後,小盤眼中射出熱烈的光芒,低聲道︰“太傅消瘦了!”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道︰“太子近況可好!”

    小盤點頭道︰“什麼都好!哼!陽泉君竟敢害死倩公主,抵他有此報應!韓人都不會有多少好日子了。”

    項少龍心中一寒,听他說話的語氣,那像個只有十四五歲的孩子。

    小盤奇道︰“太傅你為何仍像心事重重的模樣?”

    這時少龍希望他叫聲“師傅”來听听,不過記起是自己禁止他這麼叫的,還有什麼好怨呢,勉強擠出笑容道︰“有很多事,將來你自然會明白的。”

    小盤一錯愕,露出思索的神色。

    項少龍愈來愈感到這未來的絕代霸主不簡單,道︰“你年紀仍少,最緊要專心學習,充實自己。嘿!還有沒有學以前般調戲宮女?”

    小盤低聲道︰“我還怎會做這些無聊事,現在唯一使我不快樂的事,就是沒有太傅在身旁管教我,小賁他也想念著你哩!”

    說到最後一句時,再次顯露出以前漫無機心的真性情。

    項少龍想起當日教兩人練武的情景,那時趙倩和諸婢仍快樂地與他生活在一起,禁不住心如刀割,頹然道︰“我會照顧自己的了,讓我再多休息半年吧!好嗎?”

    小盤忽然兩眼一紅,垂下頭去,低聲道︰“昨晚我夢到了娘!”

    項少龍自然知他指的是趙妮,心情更壞,輕拍著他肩頭道︰“不要多想,只要你將來能好好管治秦國,你娘若死後有靈,必會非常安慰。”

    小盤點頭道︰“我不但要治好秦國,還要統一天下,呂相國便時常這麼教導我。”

    項少龍苦笑搖頭,道︰“那就統一天下吧!我安排了一個非常有才能的人來匡助你,那人的名字叫李斯,只要將來能重用他,必可使你成為古往今來,無可比擬的一代霸主。”

    小盤把“李斯”念了好幾遍後,興奮起來道︰“太傅將來肯否為我帶兵征伐六國呢?唉!想起可以征戰沙場,我便恨不得可立即長大成人,披上戰袍了。”

    項少龍失笑道︰“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我要回牧場了。不要送我,免惹人懷疑。”想起在宮內滿布線眼的呂不韋,這顧慮絕非多余。

    小盤伸手緊緊抓了他手臂一下,才松了開來,點了點頭,神情有種說不出的堅強。

    項少龍看得心中一顫,唉!真不愧是秦始皇哩!

    才走出門外,兩個宮娥迎了上來道︰“太後有請項太傅。”

    項少龍那有心情去見華陽夫人,更怕她問起陽泉君的事,但又不敢不從,只有暗罵琴清,若不是她,太後怎知自己來了?

    像上趟般,太後華陽夫人在琴清的陪同下,在太後宮的主殿見她,參拜坐定後,華陽夫人柔聲道︰“項太傅回來得真巧,若遲兩天,我便見不到你了。”

    不知是否因陽泉君這親弟之喪,使她比起上次見面時,外貌至少衰老了幾年,仍保著美人胚子的顏容,多添了點滄桑的感覺,看來心境並不愉快。

    項少龍訝道︰“太後要到那里去?”

    想她曾托自己把一件珍貴的頭飾送給楚國的親人,自己不但沒有為她辦妥,還在紅松林丟失了,事後又沒有好好交待。禁不住心中有愧,枉她還那麼看得起自己。

    華陽夫人滿布著魚尾紋的雙目現出夢幻的神色,輕輕道︰“後天我會遷往巴屬的夏宮,听說那處地勢平坦,土地肥沃,種字撒下去,不用理會都能長成果樹,我老了,再不願見到你爭我奪的情景,找處美麗的地方,過了這風燭殘年的歲月便算了。”

    琴清插入道︰“巴屬盆地山清水秀,物產豐饒,先王派李冰為屬守,在那里修建了江堰,把千頃荒地化作良田,太後定會歡喜那地方的。”

    華陽夫人愛憐地看著琴清,微微道︰“那為何又不肯隨我那里去?咸陽還有什麼值得你留戀呢?真教人放不下心來。”

    琴清美目轉項少龍處,忽地俏臉一紅,垂下頭去,低聲道︰“琴仍未盡教導太子之責,不敢離去。”

    項少龍既感受著兩人間深摯的感情,又是暗暗心驚,難道冷若冰霜的琴清,竟破了多年戒行,對自己動了情?不過細想又非如此,恐怕只是他自作多情居多了。

    唉!感情實在是人生最大的負擔,他實在無膽再入情關。像與善柔般的有若白雲過隙,去留無跡是多麼美麗,一段回憶已足夠回味一生了。

    三人各想各地,殿內靜寂寧洽。

    華陽夫人忽地道︰“少龍給我好好照顧清兒,她為人死心眼,性格又剛烈,最易開罪人。”琴清抗議地道︰“太後!清兒懂照顧自己的了。”

    項少龍暗叫不妙,華陽夫人定是看到了點什麼,才有這充滿暗示和鼓勵性的說話。

    華陽夫人臉上現出倦容,輕輕道︰“不阻太傅回牧場了,清兒代我送太傅一程好嗎?”

    項少龍忙離座叩辭。

    琴清陪著他走出殿門,神氣尷尬異常,默默而行,雙方都不知說什麼話才好。

    到了太後宮外門處,項少龍施禮道︰“琴太傅請留步,有勞相送了。”

    琴清臉容冷淡如昔,禮貌地還禮,淡淡道︰“太後過于關心琴清,才有那番說話,項太傅不必擺在心上。”

    項少龍苦笑道︰“傷心人別有懷抱,項某人現在萬念俱灰,琴太傅請放心好了。”言罷大步走了,留下琴清呆在當場,芳心內仍回蕩著項少龍臨別時充滿魂斷神傷意味的話兒。

    雨雪飄。

    項少龍在隱龍別院花園的小亭里,呆看著這入冬後第一次的雪景。

    去年初雪時,仍在籌備出使事宜的情景,猶歷歷在目。

    趙倩和春盈四婢因可隨行而雀躍,翠桐諸婢則因沒分兒而心生怨懟。

    俱往矣!

    嬌柔豐滿的火熱女體,貼背而來,感到芳香盈鼻時,一對縴幼的玉掌蒙上了他的眼楮,豐軟的香唇貼著他的耳朵道︰“猜猜我是誰?”

    這是烏廷芳最愛和他玩的游戲之一,項少龍探手往後,把美人兒摟到身邊來,笑道︰“紀才女想扮芳兒騙我嗎?”

    粉臉冷得紅噗噗的紀嫣然花枝亂顫地嬌笑道︰“扮扮被人騙倒哄我開心都不可以嗎?吝嗇鬼!”

    項少龍看著這與自己愛戀日深的美女,心中涌起無盡的深刻感情,痛吻一番後問道︰“她們到那里去了?”

    紀嫣然纏著他粗壯的脖子,嬌吟細細地道︰“去看小滕翼學走路,那小子真逗人歡喜哩!”

    項少龍想起自己始終不能令諸女有孕,神色一黯時,紀嫣然已道︰“項郎不用介懷,天意難測,天公若不肯造美,由他那樣好了,我們只要有項郎在旁,便心滿意足了。”

    項少龍若笑一下,岔開話題道︰“有沒有干爹的消息?”

    紀嫣然道︰“三個月前收到他一卷帛書後,再沒有新消息,我才不擔心他老人家哩!四處游山玩水,都不知多麼愜意。”

    又喜孜孜道︰“二嫂又有身孕了,她說若是兒子,就送了給我們,我們都開心死了,巴不得她今天就臨盆生子。”

    項少龍感受著與勝翼的手足之情,心中涌起溫暖,暗忖這是沒有辦法中的最佳辦法,那叫自己這來自另一時空的人,失去了令女子懷孕的能力。

    紀嫣然道︰“想不想知道前線的最新消息?”

    自由咸陽回來後,他有點逃避的心態,很怕知外間發生的一切,尤其恐懼听到趙雅遭遇不幸的噩耗。

    吻了她一口後,輕輕道︰“說吧!再不說便把你的小嘴封了。”

    紀嫣然媚笑道︰“那嫣然或會故意不說出來,好享受夫郎的恩寵。”

    項少龍忍不住又和她纏綿起來,極盡男女之歡。

    良久後,這才女始找到機會喘著氣道︰“人家來是要告訴你好消息嘛!你擔心的事,只發生了一半,晶後確要求信陵君殺死趙雅,但信陵君卻不肯答應,還到了齊國去,氣得晶後接受燕人割五城求和的協議,然後遺廉攻佔了魏地繁陽,你說晶後這是否自取滅亡呢?失了三十七城,還與魏人開戰。”

    項少龍大喜道︰“這麼說,信陵君確是真心對待雅兒了。”

    紀嫣然道︰“應是如此了,否則雅夫人怎舍得項郎你呢?唉!其實這都是夫人的心結作崇,她因曾出賣過烏家,所以很怕到咸陽來面對烏家的人,她曾多次為這事流淚痛哭,致致是最清楚了,只是不敢告訴你吧了!”

    項少龍反舒服了點,至少趙雅的見異思遷,非因她水性楊花了。

    紀嫣然續道︰“呂不韋當然不放棄這趙魏交惡的機會,立即遣蒙將軍入侵魏境,爭利分肥,攻取了魏國的高都和汲縣兩處地方,可惜他野心過大,同時又命王齡攻打趙人的上黨,硬迫魏趙化千干戈為玉帛,照我看憑著信陵君的聲望,定可策動六國的另一次合從。”

    項少龍不解道︰“我始終不明白為何呂不韋這麼急于攻打趙國,當日我回咸陽時,他還說會同時韓趙用兵,結果只是攻打趙人,放過了韓國,真令人難解。”

    紀嫣然笑道︰“為何我的夫君忽然變蠢了,這是一石數鳥之計,晶後是韓人,現在趙國大權在握,說不定會與韓國合並,成為一個新的強大王國,呂不韋怎容許有這種事情出現,所以猛攻趙國,務求削弱趙人力量。兼之孝成王新喪,李牧則在北強御匈奴,廉頗又與燕人交戰,此實千載一時的良機,呂不韋怎肯放過。”

    項少龍一拍額頭,道︰“我的腦筋確及不上紀才女,說不定這還是姬後意思,她和大王最恨趙人,怎也要出這一口氣。”

    紀嫣然道︰“勝利最易沖昏人的頭腦,若讓六國聯手,呂不韋怕要吃個大虧,那時他又會想起項郎的好處了。”

    項少龍望往漫天飄舞的雪粉,腦內浮現著六國聯軍大戰秦人的慘烈場面。

    冬去春來,每過一天,項少龍便心驚一天,怕听到莊襄王忽然病逝的消息。根據史實,他登基後三年因病辭世,到現在已是頭尾整整三年了。

    這天烏應元和烏卓由北強趕回來,到牧場時找了滕翼、荊俊、蒲布、劉巢、烏果和少龍這批烏家領袖去說話,剛由關中買貨回來的烏廷威,亦有參與這次會議,除了陶方因要留在咸陽探听消息外,另外還有烏應元的兩位親弟烏應節和烏應恩。烏家的重要人物可說差不多到齊了。

    各人都知烏應元有天大重要的事情要公布。

    在大廳依席次坐好後,門窗都給關了起來,外面由家將嚴把守著。

    烏應元這一族之長嘆了一氣口道︰“少龍與呂不韋的事,烏卓已告訴了我,少龍切勿怪他,你大哥終須听我這做家長的話。”

    烏卓向項少龍作了無可奈何的表情。

    烏廷威等直系的人均臉色陰沉,顯已風聞此事。

    嚴格來說,項少龍、滕翼等仍屬外人,只是因項少入贅烏家,滕翼、荊俊又與烏卓結拜為兄弟,更兼立了大功,故才被視為烏家的人。蒲布、劉巢則是頭領級的家將,身分與烏果相若。

    烏應元苦笑道︰“我們烏家人強馬壯,又擅于放牧,難免招人妒忌,本以為到大秦後,因著同根同源,可以相安無事,豈知卻遇上呂不韋這外來人,尤可恨者卻是我們對他忠心一片,又為他立了天大功勞,豈知換來的只是絕情絕義的陷害,若非少龍英雄了得,早已慘死洛河之旁。先父有言,不能力敵者,唯有避之而已矣。”

    烏應節道︰“國之強者,莫如大秦,我們還有什麼可容身的地方呢?”

    烏應恩也道︰“就算六國亦沒有人敢收容我,誰都不想給呂不韋找到出兵的借口。”

    一直與項少龍嫌隙未消的烏廷威道︰“呂不韋針對的,只是項少龍而非我們烏族,為了大局著想,不若……”

    烏應元臉容一沉,怒道︰“住嘴!”

    項少龍與烏卓對望一眼,都感到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兩句話的至理。

    烏廷威仍不知好歹,抗聲道︰“我只是說項少龍可暫時避隱遠方,並不是……”

    烏應元勃然大怒,拍幾怒喝道︰“生了你這忘情背義,目光短少如鼠的兒子,確是我烏應元平生之恥,給我滾出去,若還不懂反思己過,以後族會再沒有你參與的資格。”

    烏廷威臉色數變,最後狠狠瞪了項少龍一眼,憤然去了。

    廳內一片難堪的沉默。

    烏應節和烏應恩兩人眉頭深鎖,雖沒有說話,但顯然不大同意烏應元否決烏廷威的提議。

    項少龍大感心煩,他最大的支持力量來自烏家,若這根基動搖,他再沒有本錢了。

    以他的性格,若不是有小盤這心事未了,定會自動接受離開秦國的提議,但現在當然還不可以這麼做。

    烏卓打破僵持的氣氛道︰“今趟我和大少爺遠赴北強,就是要到塞外去探察形勢,發覺那處果然別有天地,沃原千里,不見半片人跡,若我們能到那處開荒經營,定可建立我們的王國,不用再像現在般寄人籬下。仰看別人的臉色行事了。”

    烏應恩色變道︰“大哥千萬要慎慮此事,塞外乃匈奴和蠻族橫行的地方,一個不好,說不定有滅族之禍。”

    烏應元道︰“我烏家人丁日盛,每日均有出生的嬰兒,這樣下去,終不是辦法,唯有立自己的國家,才是長遠之計,趁現在諸國爭雄,無力北顧,正是創不朽之業的最佳時機,何況我們有項少龍、滕如此猛將,誰敢來惹我們呢?”

    烏應節道︰“建族立國,均非一蹴可成的事,大哥還是從長計議好了,現在大王王後都對少龍恩寵之極,呂不韋應仍不敢公然對付我們。”

    烏應元容色稍緩,微笑道︰“我並沒有說現在就走,今趟到北強去,曾和少龍的四弟王剪見面,坦誠告知了他我們的情況。王剪乃情深義重的人,表示只要他一天鎮守北強,定會全力支援我們。居安思危,我們便用幾年時間,到塞外找尋靈秀之地,先扎下根基,到將來形勢有變時,亦可留有退路,不致逃走無門。束手待斃了。”

    烏應節道︰“不若就請少龍去主持此事,那就更為妥當了。”

    滕翼等無不心中暗嘆,說到低,除烏應元這眼光遠大的人外,其他烏系族長,均是只圖逸樂之輩,舍不得離開大秦這豐饒富足的國家。

    烏應元臉色一沉道︰“那豈非明著告訴呂不韋我們不滿此地嗎?若撕破了臉皮,沒有少龍在,我烏家豈非要任人宰割。”

    烏卓插入道︰“創業總是艱難的事,但一旦確立根基,將可百世不衰,我們現在雖似是不得以而為之,但說不定可因禍得福。到塞外開荒一責,就交由我去辦,憑著我們幾位兄弟一手訓練出來的一千烏軍,縱橫域外雖仍嫌力薄,自保卻是有余,各位放心好了。”

    烏應元斷然道︰“這事就此決定,再不要三心兩意,但須保持高度機密,不可泄出去,否則必以家法處置,絕不輕饒。”

    轉向烏卓道︰“你去驚戒那個畜牲,著他守秘密,否則休說我烏應元不念父子之情。”

    敲門聲響,一名家將進來道︰“呂相國召見姑爺!”

    眾人齊感愕然。

    呂不韋為何要找項少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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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4 13:20: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卷 第12章 兩全其美
   
    項少龍、滕翼、荊俊偕同十八鐵衛,返回咸陽後,立即趕往相國,途中遇上數十名秦兵,護著一輛馬車在前方緩緩而行。

    項少龍不知車內是那個大臣,不敢無禮搶道,惟有跟在後方,以同等速度前進。

    前方帶頭的秦兵忽地一聲令下,馬車隊避往一旁,還招手讓他們先行。

    項滕兩人心中大訝,究竟誰人如此客氣有禮,偏是簾幕低垂,看不到車內情形。

    荊俊最是好事,找著隊尾的秦兵打听,馳上來低聲道︰“是咸陽第一美人寡婦清!”

    項少龍回頭望去,心中涌起一種奇妙的感覺。

    項少龍很想先踫上圖先,先探听呂不韋找他何事,卻是事與願違。

    在書見到呂不韋時,這個正權傾大秦的人物道︰“少龍你為何如此莽撞,未向我請示,竟向大王提議任徐先這不識時務的家伙任左丞相,破壞了我的大計,難道我走開一陣子都不行嗎?”

    項少龍早知此瞞他不過,心中早有說辭,微笑道︰“那時大王要立即決定人選,相國又不知何時歸來,可是少龍這提議卻是絕對為了呂相著想,只有讓秦人分享權力,才能顯出呂相胸懷廣闊,不是任用私人之輩。這麼一來,秦廷誰還敢說呂相閑話呢?”

    呂不韋微一錯愕,雙目射出銳利的神光,凝神看了他好一會後,才道︰“少龍推辭了這僅次于我的職位,是否亦為了這理由呢?”

    項少龍知他給自己說得有點相信,忙肯定地點頭道︰“呂相對我們烏家恩重如山,個人榮辱算得什麼呢?”

    呂不韋望往屋頂的橫梁,似乎有點兒感動,忽然道︰“我有三個女兒,最少的叫呂娘蓉,就把她配與你吧!好補替倩公主的位置。”

    驀地里,項少龍面對著一生人中最艱難的決定。

    只要他肯點頭,呂不韋將視他為自己人,可讓他輕易捱到小盤二十一歲行加冕大禮,正式成為秦國之君後,再掉轉槍頭對付這奸人,烏家也可保平安無事。

    但亦只是這一點頭,他便要乖乖做這大仇人的走狗,還加上呂娘蓉這沉重的心理負擔,對深悉內情的紀嫣然等更是非常不公平。

    呂不韋乃這時代最有野心的奸商,絕不會做賠本生意。

    現在既除去了以陽泉君為首的反對黨,項少龍又得秦王秦後寵愛,除之不得,遂收為己用。這招之為婿的方法,確是高明的一著。

    項少龍猛一咬牙,跪拜下去,毅然道︰“呂相請收回成命,少龍現在心如死灰,再不想涉及嫁娶之事,誤了小姐的終生。”

    呂不韋立時色變,正要迫他時,急密的敲門聲傳來,一名家將滾進來伏地跪稟道︰“相爺大事不好,魏人信陵君率領燕、趙、韓、魏五國聯軍,大破我軍于大河之西,蒙大將軍敗返函谷關,聯軍正兵臨關外。”

    這句話若晴天霹靂,震得兩人忘了僵持著的事,臉臉相覷。

    呂不韋跳了起來,道︰“此事大大不妙,我要立即進宮晉宮見大王。”

    看著他的背影,項少龍記起紀嫣然的預言,想不到竟然應驗了,也使他避開了與呂不韋立即撕破臉皮的機會。

    項少龍和滕翼等離開相府,不敢在秦朝危機臨頭的時刻,不顧而去,便往烏府馳去,好留在咸陽等候消息。

    剛踏入門口,陶方迎了上來,神情古怪道︰“有個自稱是少龍故交的漢子在等你,他怎知你今天會回來呢?”

    項少龍心中大訝,獨自到偏廳去見這不速之客。

    那人帶著遮陽的竹帽,背門而坐,身量高頎,透著一種神秘的味道。

    背影確有些眼熟,卻怎也想不起是何人。

    那人听到足音,仍沒有回頭。

    項少龍在他的對面坐下,入目是滿腮的須髯,卻看不到被竹帽遮著的雙眼。

    他正要詢問時,這怪人緩緩挪開竹笠。

    項少龍大吃一驚,駭然道︰“君上!”

    龍陽君雖以須髯掩飾了“如花玉容”,眉毛亦加濃了,可是那對招牌鳳目,仍使項少龍一眼便認了他出來。

    兩人對視了一會後,龍陽君微微一笑道︰“董兄果是惦念舊情的人,沒有舍棄故人。”

    項少龍若笑道︰“終瞞你不過。”

    龍陽君從容道︰“董馬痴怎會這麼不明不白地輕易死掉,項少龍更不會完全沒出過手便溜回咸陽,我還特別派人到楚國印證此事,剛好真的董馬痴全族被夷狄殺害,別人或會以為那是疑兵之計,但我卻知道真的董馬痴確已死了。假的董馬痴仍在咸陽風流快活。否則趙致亦不會溜回咸陽會她的夫郎了。”

    龍陽君道︰“怎會不知道呢?我正因秦軍敗北,才要匆匆趕來。”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道︰“雅夫人好嗎?”

    龍陽君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由懷里掏出一只晶瑩通透的玉鐲,柔聲道︰“這是趙雅托我交你之物,以示她對你的愛永不變,永恆如玉,只是限于環境,又不願令你為難,才忍心不到咸陽來尋你,希望你能明白她的苦心。”

    項少龍把玉鐲緊握手里,心若刀割。好一會後,才沉聲道︰“君上來此,有何貴干呢?”

    龍陽君嘆了一口氣道︰“還不是為了被軟禁在咸陽作質子的敝國太子增,今次秦兵大敗,秦人必會遷怒于他,要殺之泄憤。我們大王最愛此子,奴家惟有冒死營救。”

    項少龍這才想起戰敗國求和時,都以王族的人作質子為抵押品,秦國戰無不勝,可能各國都有人質在咸陽。不禁頭痛起來,道︰“君上想我項少龍怎樣幫忙。”

    龍陽君道︰“現在秦君和呂不韋均對項兄寵信有加,只要項兄能美言兩句,說不定可保太子增一命。”

    項少龍斷然道︰“君上放心,沖著我們的交情,我怎也會盡力而為。”

    口上雖是這麼說,但想起呂不韋愈來愈明顯的專橫暴戾,實在半分把握都沒有。

    龍陽君立即喜上眉梢,正要感謝時,陶方進來道︰“大王召少龍入宮議事。”

    項少龍長身而起,改口道︰“龍兄就請留在這里,等候消息吧。”

    又向陶方說了幾句要他照拂客人的話後,匆匆入宮去了。

    秦宮的宮衛統領安谷破天荒首次在宮門候他,把他領往後宮莊襄王處理公務的內廷去,態度頗為客氣,使他有點受寵若驚。

    這安谷高俊威武,年紀在二十五、六間,雖非嬴姓,卻是王族的人。能當得上禁軍大頭領的,都多少和王室有點血緣關系,在忠誠方面無可置疑,以呂不韋的呼風喚雨,亦不能使手下打進這系統去,否則就可操縱秦君的生死了。

    這安谷對項少龍頗有惺惺相惜之意,到了內廷宏偉的宮闕外時,忽地低聲道︰“項太傅一力舉薦徐將軍當左丞相,我們禁衛軍都非常感激。”項少龍呆了一呆,這才明白其中的變化。

    徐先乃秦國軍方德高望重的人,卻受到呂不韋的排擠,項少龍把他推介,自然贏得軍方的好感。

    兩人步上長階,守衛立正敬禮,令項少龍亦感風光起來,這種虛榮感確是令人迷醉。

    安谷把他送至此處,著守衛推開大門,讓他進入。

    才踏入殿內,項少龍便嚇了一跳。

    只見莊襄王高踞大殿盡端兩層台階之上的龍座處,階下左右分立著五、六名文臣大將。

    右邊居首的當然是右丞相呂不韋,左邊是硬漢徐先,其他的人里,他只認得大將王陵、關中君蔡澤、將軍杜壁,都是在與王翦比武時見過面的,這三人均為秦室重臣,其他五人不用說官職身分非同小可。

    項少龍依禮趨前跪拜。

    莊襄王見到他便心生歡喜,道︰“項太傅平身!”

    項少龍起來後,呂不韋搶著為他引介諸人,當然是要向眾人表示項少龍是他的心腹。

    他認得的三人中,王陵和杜壁均為軍方要人,與王、徐先在軍方有著同等級的資歷。蔡澤則是呂不韋任前的右丞相,為人面面俱圓,故雖被呂不韋擠了下來,仍受重用。

    至于其他五人,僅居徐先下首的赫然就是與王和徐先並稱西秦三虎將之一的鹿公,中等身材,年紀在五十許間,長著把長須,眉濃發粗,眼若銅鈴,身子仍極硬朗,見到項少龍,灼灼的目光打量著他,神態頗不友善。

    另四人分別為左監侯王綰,右監侯賈公成、雲陽君贏傲和義渠君贏樓,後兩人都是王族直系的人,有食邑封地。

    這些人個個表情木然,大多對項少龍表現出頗為冷淡的態度,竟連理應感激他的徐先亦不例外,只有蔡澤和王綰仍算客氣。

    這緊急會議雲集了咸陽最高層的大臣名將,可見形勢是多麼危急。

    秦人最忌就是東方諸國的合從,而今次信陵君只憑五國之力,便大敗秦軍,可見秦人的恐懼,是絕對有根據的。

    項少龍自知身分,退到呂不韋那列的末席,學眾臣將般肅手恭立。

    莊襄王仍像平時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柔聲道︰“少龍可知寡人急召卿來,所為何事?”

    項少龍心叫不妙。

    這個軍事會議開了至少兩個時辰,應已得出應付眼前困局之法,這麼召自己前來,不用說是極可能要派自己領軍去應付五國聯軍。

    由此可見呂不韋表面雖權傾大秦,但在軍中勢力仍然非常淺薄,蒙驁兵敗,除他項少龍便無可用之將。

    自己雖曾展示出軍事的天份,始終未曾統率過以十萬計的大軍,與敵對決沙場,難怪與會諸人均有不滿的表情。

    項少龍恭敬道︰“請恕微臣愚魯!”

    徐先道︰“大王請三思此事!”

    其他鹿公、賈公成等紛紛附和,都是勸莊襄王勿要倉猝決定。

    將軍杜壁更道︰“五國聯軍銳氣方殷,若棄函谷關之險,妄然出戰,一旦敗北,恐函谷關也不能保,那時聯軍長驅直進,大秦基業怕要毀于一旦,此刻實宜守不宜攻。”

    呂不韋臉色陰沉之極,冷冷道︰“我們今趟之敗,實因敵人來得突然,以致措手不及,此次既有備而戰,將完全是另一番情況了。”

    鹿公冷哼道︰“信陵君乃足智多謀的人,當年曾破我軍于邯鄲城外,前車可監,右相國怎可說得這麼容易。”

    徐先接口道︰“我軍新敗,銳氣已挫,縱是孫武復生,怕亦要暫且收,大王請三思。”

    這已是他第二趟請莊襄王三思,可知他反對得多麼激烈。

    呂不韋不悅道︰“太原郡、三川郡、上黨郡關系我大秦系霸業的盛衰,若任由無忌小兒陳兵關外,三郡一旦失守,彼長我消,更是不利,大王請明察。”

    莊襄王斷然道︰“寡人意已決,就任命……”

    在這決定性的時刻,殿外門官唱道︰“魏國太子魏增到!”

    呂不韋冷然道︰“不殺此人,難消我心頭恨!”

    莊襄王正要下令押太子增進來時,項少龍大駭撲出,下跪叩首道︰“大王請听微臣一言。”

    包括莊襄王和呂不韋在內,眾人無驚地看著跪伏地上的項少龍。

    事實上連項少龍也不知自己應該說些什麼話,只知若讓太子增進殿,被莊襄王下以處死的命令,那他就有負龍陽君所托了。

    他和龍陽君的關系非常復雜,可是只要他開口請求,便感到必須為他辦到。只沖著他護著趙雅一事,就義不容辭了。

    莊襄王訝道︰“少龍想說什麼呢?”

    項少龍心中叫苦時,腦際靈光一閃道︰“微臣剛才听到的,無論主攻主守,均有得失風險,所以想出一個兩全其美之法,讓大王不費一兵一卒,立可解去函谷關之危。”

    眾人大訝,都不知他有何妙法。

    莊襄王對他最有信心,所以才會同意呂不韋薦他領軍出征之議,欣然道︰“快說出給寡人參詳。”

    項少龍道︰“今次五國之所以能合成功,兵臨關下,關鍵處全系于無忌公子一人身上,此人若去,聯軍之圍不戰自解,太原三郡亦可保安然。”

    眾人無不點頭。

    連呂不韋都恨不得他有兩全其美之法,他雖一力主戰,其實是作孤注一擲,如若再敗,就算仍能守住函谷關的地位亦將不保了。

    項少龍道︰“當日微臣曾到大梁……”一五一十的,把信陵君要借他刺殺安厘王一說出來,然後道︰“只要微臣把此事告訴太子增,讓他回國說與魏王知道,魏王必心生懼意,怕魏無忌凱旋而歸時,乘勢奪其王位,在這情況下,當會把魏無忌召返國內,奪其兵權,如此聯軍之圍,不攻自破。”

    眾人均听得不住點頭稱許。

    信陵君魏無忌與魏王的不和,天下皆知,當年信陵君盜虎符救趙後,便要滯留邯鄲,不敢回魏,只因秦人攻魏,安厘迫不得已,才央信陵君回去,若說安厘不忌信陵君,是沒人肯相信的。

    秦人亦愛用反間之計。

    白起攻長平,就以反間之計,中傷廉頗,使孝成王以趙括代廉頗,招來了長平慘敗。

    小小一個反間計,有時比千軍萬馬還要厲害。

    徐先皺眉道︰“項太傅這提議精彩之極,可是本相仍有一事不解,若這樣明著放魏增回去說出這番話來,那豈非誰都知道我們在用反間計嗎?”

    杜壁也道︰“這計雖好,卻很難奏效。”

    項少龍一點不奇怪這杜壁為何特別針對他,因他一向屬于擁秦王次子成喬的陣營,只不知是否他身分崇高,並不因陽泉君一事受到株連。

    以呂不韋趕盡殺絕的手段,當然不會因心軟而放過他,可知此人定有憑恃。

    項少龍道︰“三天前,魏國的龍陽君派人來游說微臣,希望微臣能為太子增美言兩句,保他性命。假若微臣賣個人情,與龍陽君的人合作,助太子增偷離咸陽,同時又把信陵君之事詐作無意中泄露與他知道,這反間之計,便可望成功了。”

    莊襄王贊嘆道︰“少龍果不負期望,此計妙絕,就如你所說,由你全權去辦。”

    徐先等最緊要就是不用出關與敵硬拼,呂不韋亦樂得不用冒險,于是皆大歡喜,轉而商量如何令太子增不起心的妙計。

    一切商量妥當後,莊襄王把太子增召了進來,痛斥一頓後,呂不韋便提議把他處決。

    太子增嚇得臉青唇白,軟倒地上時,項少龍出而求情,力數信陵君的不是,順勢在莊襄王詢問下,把信陵君當日的陰謀說出來。

    最後當然饒了太子增的小命,只令他不準踏出質子府半步,听候處置。

    莊襄王和呂不韋仍留在內廷商議時,項少龍借口要聯絡龍陽君的人,與其他大臣一起離開內廷。

    諸人對他的態度大為改善,只有那杜壁在眾人贊賞項少龍時,一言不發便走了。

    鹿公、徐先兩人扯著項少龍一道離去。

    鹿公忽道︰“你為何會向大王舉薦徐大將軍呢?”

    項少龍想到這老將如此坦白,有點尷尬地道︰“只因為徐將軍乃不畏權勢的好漢子,就是這樣了。”

    徐先肅容道︰“項少龍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漢,我徐先至少學不到太傅視功名權位如浮雲的胸襟,當日只要你一點頭,就是我大秦的右丞相,今天你若肯點頭,現在已是三軍之帥了。”

    忽然間,項少龍知道自己贏得了軍方人士的尊敬,此事突口其來,教他難以相信。

    快要來到停放車馬的外廣場時,一個宮娥跪倒道旁,道︰“項太傅請留一步說話。”

    徐先兩人均知他與王後太子關系密切,還以為王後來召他,兩人表示了要約一晚和他宴會共歡後,先一步走了。

    項少龍也當是朱姬派來截著他的,心中苦笑時,宮娥遞上一個精致的漆盒,立即告退。

    項少龍打開漆盒,芳香撲鼻而來,盒內有張折疊得很有心思的絲箋,打開一看,上面疏密有致地布著幾行秀麗瀟灑的秦棣字體,下面署名琴清。

    他又驚又喜,還以為美女和他私通款曲,到看完時,才知琴清想約紀嫣然到她家中小住幾日。

    既松了一口氣,又禁不住有點失望,心情矛盾之極。

    到與滕翼等會合後”腦海中仍浮動著她風姿優雅,談吐溫嫻的音容玉貌。

    回到烏府,立即到上房找龍陽君。

    龍陽君听他把整件事和盤說出後,訝道︰“既是反間之計,為何卻要說出來給我听呢?”

    項少龍聳肩道︰“君上這麼信任我,我怎忍心騙你呢。”

    龍陽君道︰“信陵君想刺殺大王,是否確有其事?”

    項少龍點頭道︰“這倒是不假。”

    龍陽君道︰“那就成了。你雖說反間計,但卻極有可能發生,秦人既閉關不出,信陵君遲早要無功而退,遲些早點,亦沒有分別,經此一役後,天下應有一段平靜的日子,目下當務之急,就是要把太子弄回大梁去,少龍你定要做得似模似樣,那你我都可立個大功了。”

    項少龍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龍陽君一向與信陵君勢不兩立,不是你死就我亡,有此可扳倒信陵君的妙法,他怎肯定放過。

    信陵君是殺害小昭諸女的幕後主持人,他恨不得捅他兩劍,唯一擔心的,就是怕趙雅受到株連吧了。

    龍陽君何等精明,看穿他的心意道︰“放心吧,無忌公子名震六國,大王怎也不敢處死他,且亦非那麼容易,只會奪他兵權,讓他投閑置散,無論如何,我會保著趙雅。”

    項少龍放下心事,與龍陽君商量了行動的細節後,就在當夜“無驚無險”地由龍陽君和他的人一手包辦,把太子增救出咸陽,還擁有過關的正式文書,逃返魏國去。

    項少龍為了躲避呂不韋重提婚事,連夜溜回牧場。

    他的心情開朗起來,開始與三位嬌妻和田氏姊妹兩婢回復以前有說有笑的歡樂日子。

    善蘭瓜熟蒂落,產下一子,如言贈了給項少龍,更是喜上加喜。

    在充盈著歡樂氣氛的時刻里,牧場忽來了個不速之客,赫然是圖先。

    這相府的大管家神情出奇地凝重,坐下後嘆氣道︰“今次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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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第01章 內憂外患
   
    項少龍嚇了一跳,暗忖以圖先這麼沉穩老到的人,也要叫糟,此事必非同小可,忙追問其詳。

    圖先道︰“令舅昨晚到相府找呂不韋,談了足有兩個時辰,事後呂不韋吩咐呂雄和我派人監視你的動靜,還大發脾氣,臭罵了你一頓,說你不識抬舉,又舉薦徐先作左丞相,看來令舅對你必然沒有什麼好說話。”

    今趟輪到項少龍臉青唇白,忙使人把岳父烏應元和滕翼請來,說出了這件事的內情。

    烏應元拍桌大罵道︰“這忤逆子竟敢出賣家族,我定要以家法把他處死。”

    滕翼的臉色亦變得非常難看,若呂不韋有心對付他們,確是非常頭痛的事。

    項少龍道︰“究竟廷威少爺向呂不韋說了什麼話呢?假若呂不韋知道了整件事情,應該會避忌我,甚或立即把我處死,不會像現在般仍著我為他辦事。”

    烏應元整個人像忽然蒼老了近十年,頹然嘆道︰“幸好我早防了他們一手,只說呂不韋這人表面看來豁達大度,其實非常忌材,不大可靠。現在少龍得大王王後愛寵,恐會招他之忌,所以必須早作防範,預好退路。至于細節,卻沒有告訴他們。”

    滕翼沉聲道︰“我看廷威少爺仍沒有這麼大膽,此事或有族內其他長輩支持,所以未調查清楚,切勿輕舉妄動。”

    圖先點頭道︰“滕兄說得對,假若抓起了廷威少爺,必會驚動呂不韋,那他就知有內奸了。”

    烏應元再嘆了一口氣,目泛淚光。烏廷威畢竟是他親生骨肉,那能不傷心欲絕。

    圖先續道︰“以呂不韋的精明,見少龍你出使不成回來之後,立即退隱牧場,又準備後路,必然猜到給你識破了他的陰謀。此事若泄漏出來,對他的影響非同小可,他絕不會放過你們。”

    烏應元拭掉眼淚,冷哼道︰“現在秦廷上下都對少龍另眼相看,我們烏家牧場又做得有聲有色,他能拿我們怎樣?”

    圖先道︰“新近呂不韋招納了一位著名劍手,與以前被少龍殺死的連晉同屬衛人,听說兩人還有師兄弟的關系。此人叫管中邪,生得比少龍和滕兄還要粗壯,論氣力可比得上囂魏牟,劍法騎術則猶有過之,有以一當百之勇。人又陰沉多智,現在成了呂不韋的心腹,負責為他訓練家將,使呂不韋更是實力倍增,此人絕不可小覷。”

    滕翼和項少龍均感頭皮發麻,若此人比囂魏牟更厲害,恐怕他們都不是對手。

    當日之所以能殺死囂魏牟,皆因先用計射了他一箭,否則勝負仍是難以預料。

    烏應元道︰“圖管家和他交過了手嗎?”

    圖先苦笑道︰“和他玩過幾下子,雖沒有分出勝負,但圖某自知遠及不上他,否則那會把他放在心上。”

    三人無不動容。

    要知呂府芸芸家將中,圖先一向以劍術稱冠,假若連他也自認遠及不上這個管中邪,可知他是如何厲害了。

    滕翼道︰“呂不韋既得此人,說不定會在宴會的場合借表演劍法為名,迫少龍動手,再借失手為借口,殺害少龍。那既非私斗,秦人在宴會比武又視同家常便飯,既成事實後,恐大王亦難以怪他。”

    烏應元倒對項少龍充滿信心,這當然是他不知囂魏牟的厲害。冷笑道︰“少龍是那麼容易殺死的嗎?不過以後出入倒要小心點。”

    項少龍暗忖一日未和呂不韋正式反臉,很多事都是避無可避,嘆道︰“呂不韋四處招攬人材,還有什麼其他像樣的人物?”

    圖先道︰“論文的有個叫莫傲的人,此人才智極高,見聞廣博;但心術極壞,使人假扮陽泉君偷襲你們的主意,可能便是出自這人的壞心腸。他又對醫藥之道極有心得,先王之死,應是由他下手配制毒藥。”

    滕翼皺眉道︰“這事連你也不知道嗎?”

    圖先嘆道︰“莫傲娶了呂雄的妹子,可算是呂不韋的親族。這種天大重要的事,除了他自己的族人外,連我這跟了他十多年的親信也瞞著,如今還設法削掉我的人呢,唉!”說到最後,露出了傷痛悵惘的心情。

    烏應元忍不住道︰“圖管家為何不像肖先生般一走了之呢?”

    圖先臉容深沉下來,咬牙切齒的道︰“這種無情無義的人,我怎也要看著他如何收場。幸好我尚對他有很大的利用價值,只要他一天不知道我已識穿了他的陰謀,他仍不會對付我,表面上,他怎也要擺出重情重義的虛偽樣子。”

    項少龍陪著他嘆了一口氣道︰“剛才你說文的有這莫傲,那武的還有什麼人?”

    圖先道︰“還有三個人,雖遠及不上管中邪,但已是不可多得的一流好手,他們就是魯殘、周子桓和毒。”

    項少龍劇震道︰“毒?”

    三人同時大訝的瞪著他。

    圖先奇道︰“你認識他嗎?他雖是趙人,但三年前早離趙四處踫機會,後來在韓國勾引了韓闖的愛妾,被韓闖派人追殺,才被迫溜了來咸陽。少龍理應沒有機會和他踫過頭。”

    項少龍是有口難言,在秦始皇那出電影里,毒乃重要的奸角,勾搭了朱姬後,脫離呂不韋的控制,干擾朝政,密謀造反。這些事怎能對他們說呢?

    苦笑道︰“沒有什麼?只是這人的名字很怪吧了!”

    三人仍懷疑地看著他。

    項少龍攤著手道︰“說實在的,不知為何我听到這人的名字就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嘿!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這麼說,三人反而可以接受,無不心生寒意。

    滕翼本是一無所懼的人,但現在有了嬌妻愛兒,心情自是迥然有異。

    圖先沉吟片晌道︰“毒這人很工心計,最擅逢迎吹拍之道,很得呂不韋歡心。兼之他生得一表人材,有若玉樹臨風,許些婦人小姐見到他,就像餓蟻見到了蜜糖。在咸陽里,他是青樓姑娘最歡迎的人。”

    頓了頓又道︰“據說他天賦異稟,晚晚床笫征戰亦不會力不從心,曾有連御十女的紀錄。呂不韋就是最愛利用他這專長,要他勾引人家妻妾,探听消息。哼!這人是天生無情無義的人,也不知誤了多少良家婦女的終身,若不是有呂不韋護著他,早給人殺了。”

    四人沉默下來。

    呂不韋招攬的人里,有著不少這類“奇人異士”,若和他公然對抗,確非一件愉快的事。

    烏應元嘆了一口氣道︰“圖管家這樣來找我們,不怕呂不韋起疑心嗎?”

    圖先道︰“今次我實是奉他之命而來,邀請少龍三天後到咸陽相府赴宴。至于他為何宴請少龍,我卻不知道了,看來都不會是什麼好事。烏大爺卻不在被請之列。”

    項少龍想起呂不韋迫婚的事,嘆了一口氣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走著瞧吧。有些事避都避不了的。”

    烏應元道︰“外憂雖可怕,內患更可慮。若不痛下決心,清理門戶,將來吃了大虧,那才要後悔莫及呢。”

    圖先道︰“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更不可讓廷威少爺知道事情敗露,甚至不妨反過來利用他制造假象,瞞騙呂不韋。”

    轉向項少龍道︰“呂不韋是我所見過最擅玩弄陰謀手段的人,咸陽內現在唯一能與他周旋的,就只有你項少龍一人。你們烏家有廷威少爺這內憂,相府內亦有我圖先,就讓我們來與他分個高低好了。”

    項少龍回復了冷靜,微笑道︰“多余話我不說了,只要我項少龍有一口氣在,終會為各位被害死的弟兄和倩公主他們討回公道的。”

    項少龍回到後院,烏廷芳、趙致、紀嫣然和田氏姊妹正在弄兒為樂。

    項少龍雖心情大壞,仍抱起由紀嫣然取名寶兒的兒子,逗弄了一會,看到眾女這麼興高采烈,想起危難隨時臨身,不禁百感交集。

    紀嫣然慧質蘭心,看出他的不安,把他拉到一旁追問原因。

    項少龍把烏廷威的事說了出來,同時道︰“最緊要提醒廷芳,假若這小子問及出使的事,怎也不可把秘密透露他知道。”

    紀嫣然沉吟片晌後,道︰“我倒想到一個方法,就是由廷芳之口泄露出另一種假象,廷威必會深信不疑,還會搶著把事情告訴呂不韋,說不定我們可把他騙倒哩!”

    項少龍苦惱地道︰“但有什麼謊話,可解釋我們要到塞外去避開呂不韋呢?”

    紀嫣然道︰“呂雄就是個可資利用的人,只要我們說猜到呂雄和陽泉君的人暗通消息,因而懷疑是呂不韋在暗中唆使,那呂不韋最害怕的事,便沒有泄露出來。因為呂不韋最怕人知道的,就是偷襲者根本不是陽泉君的人。”

    項少龍喜得在紀嫣然臉蛋吻了一口,贊道︰“就這麼辦!有你這女諸葛為我籌劃,還用擔心什麼呢?”紀嫣然愕然道︰“什麼是女諸葛?”

    項少龍這才知說漏了口,諸葛亮是三國的人,要幾百年後才出世,紀才女當然不知道。

    幸好這時趙致走了過來,怨道︰“柔姊真教人擔心,這麼久都不托人捎個信來,蘭姊更怪她不來看她哩!”

    項少龍想起善柔,同時也想起趙雅,剛因紀嫣然的妙計而稍為放下的心情,又沉重起來。

    安慰了趙致兩句後,項少龍對紀嫣然道︰“明天我們回咸陽,琴清不是約你去她家小住嗎?我可順道送你去。”

    紀嫣然含笑答應,過去把烏廷芳拉往內軒,當然是要借她進行計劃。

    項少龍不忍見烏廷芳驚悉乃兄的壞事而傷心的樣子,溜了去找滕翼練劍。

    為了將來的危難,他必須把自己保持在最佳的狀態中。

    在這戰爭的年代里,智計劍術,缺一不可。

    這未來十年,將會是非常難熬的悠久歲月。

    次日正要起程往咸陽時,才發覺烏應元病倒了。

    項少龍這岳丈一向身體壯健,絕少病痛,忽然抱恙,自然是給不肖子烏廷威氣出來的。

    項少龍囑咐了烏廷芳好好侍奉他後,憂心忡忡的和紀嫣然、滕翼、荊俊及十多個精兵團頂尖好手組成的鐵衛,趕往咸陽。

    烏卓和一千子弟兵,離開牧場足有個多月了,仍未有任何信息傳回來,不過既有王翦照顧他們,項少龍亦不用擔心。

    次日清晨,進了城門,項少龍忍著了見琴清的欲望,遣非常樂意的荊俊負責把紀嫣然送往在王宮附近的琴清府第去,自己則和滕翼返回烏府。

    剛踏入府門,見到烏廷威和陶方不知為什麼事爭執著,烏廷威見項滕兩人來到,冷冷打了個招呼,怒沖沖的走了。

    陶方搖頭嘆了一口氣道︰“真拿他沒法!”

    三人坐下後,陶方道︰“他前天才向我要了五錠黃金,今天竟又迫我再給他五錠,我給他沒要緊,但大爺責怪下來時,誰負那責任。哼!听說他最近幾個月迷上了醉風樓的婊子單美美,難怪揮金如土。冤大頭永遠是冤大頭,他拿金子給人,人家卻拿金子去貼小白臉。”

    項少龍想不到這類情況古今如一,順口問道︰“那個小白臉有這種本事,竟可讓青樓的紅阿姑倒貼他呢?”

    陶方不屑道︰“還不是呂相府的哥兒,他自夸若用那條家伙來抵著車輪,連騾子也沒法把車拉動,你們相信嗎?”

    項少龍和滕翼對望一眼,都感內有別情。

    前者沉聲道︰“是毒嗎?”

    陶方愕然道︰“你也听過他嗎?”

    陶方仍未知烏廷威出賣家族的事,項少龍借這機會說了出來。

    陶方听得臉色連變,嘆道︰“我早猜到有這情況發生了。自少龍你來烏家後,一直把這個自視甚高的忤逆子壓著,他怎會服氣。而且咸陽這麼熱鬧繁華,要他離開前往塞外捱苦,那更甚于要了他的命。”

    滕翼道︰“看來呂不韋一直在利用著他,否則毒不會通過那單美美來操縱烏廷威。我們要提高十二個精神,假設呂不韋害死烏爺,家業將名正言順落在這不肖子手里,加上其他長輩的支持,我們還怎能在烏家下去呢?”

    陶方臉色倏地轉白,顫聲道︰“少爺不致這麼大膽吧!”

    項少龍冷哼道︰“色迷心竅,再加利欲薰心,他什麼事做不出來。單是向呂不韋泄漏秘密,和實質的殺父沒有什麼分別了。”

    滕翼一震道︰“記不記得圖先曾提過的莫傲,最擅用藥,害死了人,事後什麼都查不到,這一手不可不防呢。”

    陶方的臉色更難看了,站了起來,道︰“讓我回牧場一趟,和大少爺談個清楚。”

    項少龍點頭道︰“岳丈正染恙臥榻,你順便去看看他也好。”

    陶方與烏應元主僕情深,聞言匆匆去了。

    他剛出門,王宮有內侍來到,傳項少龍入宮見駕。

    項少龍連那盞茶都未有機會喝完,立即匆匆入宮去了。

    才到王宮,禁衛統領安谷迎上來道︰“大王正要派人往牧場找你,听得太傅來了咸陽,倒省了不少時間。”

    項少龍訝道︰“什麼事找得我那麼急呢?”

    安谷湊到他耳旁道︰“魏人真的退兵了!”

    項少龍才記起此事,暗忖今趟信陵君有難了,不由又想起趙雅。

    安谷又道︰“太傅謁見大王後,請隨末將到太子宮走一轉,李廷尉希望能和太傅敘舊呢。”

    項少龍把李廷尉在心中念了幾次,才省起是李斯,欣然道︰“我也很想見他哩!安統領現在一定和他相當廝熟了。”

    安谷領著他踏上通往內廷的長廊,微笑道︰“李先生胸懷經世之學,不但我們尊敬他,大王、王後和太子都佩服他的識見。”

    項少龍心中暗笑,自己可說這時代最有“遠見”的人,由他推薦的人怎錯得了。李斯若連這點都做不到,將來那能坐上秦國第二把交椅的位置。

    這小子最管用的就是法家之學,與商鞅一脈相乘,自然對正秦人的脾胃。

    廷尉雖職位低微,卻是太子的近臣,只要有真材實學,又懂逢迎小盤,將來黃騰達,自是必然了。

    左思右想之際,到了內廷的宏偉殿門前。

    登上長,踏入殿內,莊襄王充滿歡欣的聲音傳來道︰“少龍快來,今趟你為我大秦立下天大功勞,寡人定要重重賞你。”

    項少龍朝殿內望去,只見除了呂不韋和徐先這兩大丞相外,鹿公、賈公成、蔡澤、嬴樓、嬴傲、王陵等上次見過的原班權臣大將全來了,只欠了一個對他態度惡劣的大將杜壁。

    他忙趨前在龍廷前跪下,道︰“為大秦盡力,乃微臣份內之事,大王不必放在心上。”

    莊襄王笑道︰“快起來!如此不動干戈,便化解了破關之危,最合寡人心意。”

    項少龍起來後,偷望了呂不韋一眼,只見他眼內殺機一閃即沒後,堆起笑容道︰“少龍就是這麼居功不驕的人,不過少龍尚無軍功,大王異日可差他帶兵出征,凱旋歸來時,再論功行賞,不是更名正言順嗎?”

    這時項少龍退至末位,正嘴嚼著呂不韋剛才眼神透露出的殺意,暗忖明天相府宴會時,定要小心點才成,否則說不定真會給呂不韋借比試為名,活生生宰掉了。

    不過剛才莊襄王說者無心的一番話,正顯示出他不喜妄動干戈的和平性格,實與呂不韋的野心背道而馳。

    只听鹿公呵呵笑道︰“右相國的想法未免不懂變通了,不費一兵一卒,就使魏人退兵,其他四國更難再堅持,這還不是立了軍功嗎?”

    莊襄王開懷道︰“鹿公此言正合孤意,各位卿家還有何提議?”

    此刻只要不是聾的或盲的,均知莊襄王對項少龍萬分恩寵,誰敢反對?商議了一番後,決定策封項少龍為御前都統兼太子太傅,與安谷同級,假設秦王御駕親征,他和安谷便是傍侍左右的親衛將了,但目前仍只是個虛餃,沒有領兵的實權。

    眾人紛紛向他道賀。

    在這情況下,項少龍可說推可無推,同時也知道,莊襄王的恩寵,進一步把他推向與呂不韋斗爭的路上。

    以前就算對著趙穆這麼強橫的敵人,他也沒有半丁點懼意。可是只要想起歷史上清楚寫著莊襄王死後那十年的光景,呂不韋一直權傾朝野,無人敢與其爭鋒,又自己不知會否栽在他手上,想想就頭皮發麻,苦惱難解。

    這就是知道部分命運的壞處了。

    又暢談一番後,莊襄王特別囑咐項少龍今晚要和他共,才欣然離去,返回後宮歇息。

    項少龍更是心中叫苦,因為莊襄王並沒有邀請呂不韋,擺明今趟的功勞,是全歸他項少龍一個人的。

    不過他也沒有辦法,和呂不韋虛與委蛇一番後,往見李斯。

    李斯搬到了太子宮旁的客舍居住,見到項少龍,露出曾共患難的真誠笑意,謝過安谷後,把他領進客舍的小廳堂去。

    項少龍見他一洗昔日倒霉之氣,脫胎換骨般神采揚,代他高興道︰“李兄在這里的生活定是非常寫意了。”

    李斯笑道︰“全賴項兄提挈,這里和相府,可說是兩個不同的天地,若要我回到那里去,情願死掉算了。”

    這麼一說,項少龍立知他定是在相府挨過不少辛酸,例如遭人排擠侮辱的那類不愉快事件。

    這時有位俏婢奉上香茗後,才返回內堂。

    項少龍見她秀色可餐,質素極佳,禁不住多看了兩眼。

    李斯壓低聲音道︰“這是政太子給我的見面禮,還不錯吧!”

    項少龍听得心生感觸,想當年小盤常對下女無禮,被母親趙妮責怪,現在則隨手送出美女。

    不過這小子尚算听教听話,依自己的指示善待李斯,還懂得以手段籠絡人,真不簡單。

    忍不住問道︰“李兄認為太子如何呢?”

    李斯露出尊敬的神色,低聲道︰“太子胸懷經世之志,觀察敏銳,學習的能力又高,將來必是一統天下的超卓君主,李斯有幸,能扶助明主,實拜項兄之賜。”

    今趟輪到項少龍對李斯肅然起敬了。

    他對小盤這未來秦始皇信心十足,皆因他從史書預知結果。可是李斯單憑眼光,看出小盤異日非是池中之物,當然比他更要高明多了。

    李斯眼中再射出崇敬之色,但對象卻是項少龍而非小盤,正容道︰“前天我陪太子讀書時,大王和王後來探太子,說起項兄曾提議一統天下後,外則連築各國長城,內則統一幣制、立郡縣、開驛道、闢運河,使書同文、行同軌,確是高瞻遠矚,李斯佩服得五體投地。”

    項少龍听得目定口呆,想不到自已被迫下“念”出來的一番話,莊襄王竟拿來作對小盤的教材,異日小盤奉行不誤時,豈不是自己拿歷史來反影響了歷史,這筆糊涂賬該怎麼算呢?

    真正的謙遜了幾句後,李斯向項少龍問起了呂不韋的動靜。

    項少龍說了後,李斯道︰“項兄不用擔心,照我看大王對呂不韋的大動干戈,又惹得五國聯軍兵臨關下,已開始頗有微言,這大奸賊風光的日子怕不會太長久了。”

    項少龍心中暗嘆,任你李斯目光如炬,也不知莊襄王命不久矣。誠懇地道︰“老天爺並不是每事都能如人所願,將來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李兄只須記著盡力輔助太子,其他的事都不要理會。”

    李斯不悅道︰“項兄當我李斯是什麼人,既是肝膽相照的朋友,自當禍福與共,以後李斯再不想听到這種話了。”

    項少龍苦笑時,小盤差人召他去見。

    兩人均感相聚的時間短促,但既是太子有命,惟有依依惜別了。

    項少龍雖樹立了很多敵人,但也交到了很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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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第02章 秦王歸天
   
    小盤負手立在窗漏前,看著黃昏下外面御園的冬景,自有一種威凌天下的氣度,內侍報上項少龍來臨,退了出去後,淡然道︰“太傅請到我身旁來!”

    項少龍感到他愈來愈“像”太子了。移到他左旁稍後處站定,陪他一起看著園外殘冬的景色。

    小盤別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又轉回頭去,輕輕嘆了一口氣。

    項少龍訝道︰“太子有什麼心事呢?”

    小盤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道︰“我有什麼心事,誰能比太傅更清楚哩!”

    項少龍微感愕然。

    小盤還是首次用這種“太子”的口氣和他說話,把兩人間的距離又拉遠了少許,感觸下,不禁學他般嘆了一口氣。

    一陣不自然的沉默後,小盤道︰“昨天呂相國對我說了一番非常奇怪的話,說這世上只有三個人真正對我好,就是父王、母後和他呂不韋。但三人中,可助我一統天下的,卻只有他一個人能辦到,教我不要相信其他人,他們只屬供我成就不朽霸業鴻圖的踏腳石。唉!看來他真把我當作是他的兒子,又以為我也心知肚明了。”

    倏地轉過身來,目光灼灼地瞧著項少龍,低聲道︰“師傅!他為何要說這番話呢?是否針對你而言?我也不知什麼時候才可登上王位,他卻好像已把我看成了秦室之主,這事豈非奇怪之極?”

    項少龍被他看得心兒狂跳。

    換了往日,他定會責他不應稱他作師傅,可是目下為他霸氣迫人的氣度所懾,兼之他竟能從呂不韋的說話中,推斷出呂不韋和他之間有點不妥當,顯出過人的敏銳和才智,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小盤恍然,回復平常的神態道︰“看太傅的神情,呂相國和太傅間必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接著神情微黯道︰“太傅仍要瞞著我嗎?”

    項少龍這時才有空想到小盤提出的另一個問題。

    自己知道小盤很快會因莊襄王的逝世登上王位,皆因此乃歷史,可是呂不韋憑什麼知道呢?除非我的天想到這里一顆心不由跳得更劇烈了。

    小盤訝道︰“太傅的臉色為何變得如此難看?”

    這時項少龍想到的卻是︰歷史上所說莊襄王登基三年後,因病去世根本就不是事實。

    莊襄王根本是給呂不韋害死的。否則他不會在這時候向小盤說出這番奇怪的話來。

    自己怎能任他行凶呢?

    他的心跳得更劇烈了。

    自己真蠢,盲目相信史書和電影,其實早該想到這可能性。

    假設他把所有事情,和盤向莊襄王托出,他會怎樣對待這大恩人呢?

    以他和莊襄王與朱姬的關系,他的說話肯定有很大的說服力。這樣能否把歷史改變?

    項少龍猛下決心,決定不顧一切,也要設法挽救莊襄王的性命,如此才對得住天地良心。

    就在此時,一名內侍奔進來哭道︰“稟上太子,大王在後廷昏倒了。”

    小盤立即色變。

    項少龍則手足冰寒,知道已遲了一步,終于改變不了歷史巨輪轉動的方向。

    同時想起剛才廷會時呂不韋眼中閃過的殺機,明白到那竟是針對莊襄王而發的。

    今趟他又輸了一著,卻是被虛假的歷史蒙蔽了。

    八名御醫在莊襄王寢宮內經一晚的全力搶救,這秦國君主已醒了過來,卻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御醫都認為他中了風。

    只有項少龍由他眼中看出痛苦和憤恨的神色。

    他的脈搏愈來愈弱,心髒兩次停止了躍動,但不知由那里來的力量,卻支撐著他,使他在死神的魔爪下作垂死掙扎。

    當呂不韋趨前看他時,他眼中射出憤怒的光芒,口唇顫震,只是說不出蹩在心里的話來。

    朱姬哭得像個淚人兒般,全賴一眾妃嬪扶著,才沒有倒在地上。

    秀麗夫人和成蟲喬都哭得天昏地暗,前者更數度昏厥了過去。

    小盤站在榻旁,握緊莊襄王的手,一言不發,沉默冷靜得教人吃驚。

    獲準進入寢宮的除呂不韋外,只有項少龍這身分特別的人,與及徐先、鹿公、蔡澤、杜壁等重臣,其他文武百官,全在宮外等候消息。

    莊襄王忽然甩開小盤的手,辛苦地指向項少龍。

    呂不韋眼中凶光一閃,別頭向項少龍道︰“大王要見你!”說罷退往一旁,只留下小盤一人在榻側。

    項少龍心中悔恨交集,若他能早一步想到呂不韋狼心狗肺至會害死莊襄王,定會不顧一切地把他的奸謀揭露出來。可是卻斗不過命運,終是棋差一著。

    他來到榻前,跪了下去,握緊了莊襄王的手。

    莊襄王辛苦地把黯淡的眼神注在他臉上,射出復雜之極的神色,其中包括了憤怒、憂傷和求助。

    當場所有人里,除了呂不韋外,恐怕只有項少龍能明白他的意思。他雖不知呂不韋用什麼手法和毒藥害到莊襄王這個樣子,但極有可能是憑著與莊襄王的親密關系,親自下手。

    所以莊襄王醒來後,心知肚明害他的人是呂不韋,卻苦于中毒已深,說不出話來。

    呂不韋的新心腹莫傲用毒之術,確是高明至極,竟沒有御醫可以看出問題。

    握著莊襄王顫抖著的手,項少龍忍不住淚水泉涌而出。

    一直沒有表情的小盤,亦跪了下來,開始痛泣起來。

    宮內的妃嬪宮娥受到感染,無不垂淚。

    項少龍不忍莊襄王再受折磨,微湊過去,以微細得只有小盤才可听到的聲音道︰“大王放心,我項少龍定會殺掉呂不韋,為你報仇。”

    小盤猛震了一下,卻沒有作聲。

    莊襄王雙目異芒大作,露出驚異、欣慰和感激揉集的神色,旋又斂去,徐徐閉上雙目,頭無力地側往一旁,就此辭世。

    寢宮內立時哭聲震天,妃嬪大臣跪遍地上。

    小盤終于成為了秦國名義上的君主了。

    項少龍回到烏府時,已近深夜四更天了。

    他和滕翼、荊俊都是心情沉重。

    沒有了莊襄王,呂不韋更是勢大難制。小盤一天未滿二十一歲,便不能加冕為王,統攬國政,呂不韋這右丞相理所當然地成了攝政輔主的大臣。

    朱姬則成了另一個最有影響力的人。

    可是因她在秦國始終未能生根,故亦不得不倚賴呂不韋,好互相扶持。

    利害的關系,使兩人間只有合作一途。

    在某一程度上,項少龍知道自己實是促成呂不韋對莊襄王遽下毒手的主要因素之一。

    正如李斯所言,莊襄王與呂不韋的歧見愈來愈大,加上烏廷威的泄秘,

    使呂不韋擔心若項少龍向莊襄王揭出此事,說不定所有榮華富貴、名位、權力,均會毀于一旦。加上又希望自己的“兒子”早點登基,本身更非善男信女,故鋌而走險,乃屬必然的事。

    現在秦朝的半個江山,已落到了這大奸人手里。

    他唯一失算的地方,就是千猜萬想,也估不到小盤的真正身分。

    三人此時在大廳坐下,雖是身疲力累,卻半點睡意都欠奉。

    滕翼沉聲道︰“是否呂不韋干的?”

    項少龍點頭道︰“應該錯不了。”

    荊俊年少氣盛,跳起來道︰“我們去通知所有人,看他怎樣脫罪。”

    待見到兩位兄長都木然看著他時,才頹然坐回席上

    滕翼道︰“不若我們立刻離開咸陽,趁現在秦君新喪,呂不韋忙于布置的時刻,離得秦國愈遠愈好。”

    項少龍心中暗嘆,若沒有小盤,他說不定真會這樣做。為了嬌妻和眾兄弟的安全,什麼仇都可暫擱一旁,現在卻不可以一走了之。

    滕翼道︰“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眼前這脫身機會錯過了將永不回頭,呂不韋現在最忌的人就是三弟,只要隨便找個借口,就可把我們收拾。”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道︰“二哥先走一步好嗎?順便把芳兒她們帶走。”

    滕翼大感愕然道︰“咸陽還有什麼值得三弟留戀的地方呢?”

    荊俊則道︰“三哥有姬後和太子的支持,我看呂不韋應不敢明來,若是暗來,我們怎不濟都有一拚之力。”

    項少龍斷然道︰“小俊你先入房休息,我有事和二哥商談。”

    荊俊以為他要獨力說服滕翼,依言去了。

    項少龍沉吟良久,仍說不出話來。

    滕翼嘆了一口氣道︰“少龍!說實在的,我們間的感情,比親兄弟還要深厚,有什麼事那麼難以啟齒呢?若你不走,我怎也不會走,死便死在一塊兒好了。”

    項少龍猛下決心,低聲道︰“政太子實在是妮夫人的親生兒子。”

    滕翼劇震道︰“什麼?”

    項少龍遂一五一十,把整件事說了出來。

    滕翼不悅道︰“為何不早對我說呢?難道怕我會泄漏出去嗎?”

    項少龍誠懇道︰“我怎會信不過二哥,否則現在就不會說出來了。只是這秘密本身便是個沉重的負擔,我只希望一個人去承受吧了!”

    滕翼容色稍緩,慨然道︰“若是如此,整個形勢完全不同了,我們就留在咸陽,與呂不韋周旋到底,但卻須預好退路,必要時溜之大吉。以我們的精兵團,只要不是秦人傾力來對付我們,該有逃命的把握。”

    項少龍道︰“小俊說得不錯,呂不韋還不敢明刀明槍來對付我們,不過暗箭難防,我們待襄王殯殮後,立即返回牧場,靜觀其變。小盤雖還有八年才行加冕大禮,但如今終是秦王,他的話就是王命,給個天呂不韋作膽,也不敢完全不把他放在眼內。”

    滕翼道︰“不要低估呂不韋,這人既膽大包天,又愛行險著,只是這麼只手遮天的害死兩代秦君,即可知他厲害,加上他手上的奇人異士無數,縱不敢明來,我們也是防不勝防呢。”

    項少龍受教地道︰“二哥教訓得好,我確是有點忘形了。小盤說到底仍是個孩子,希望姬後不要全靠向呂不韋就好了。”

    滕翼嘆道︰“這正是我最擔心的事。”

    急驟的足音,由遠而近。

    兩人對望一眼,都泛起非常不祥的感覺。

    一名應是留在牧場的精兵團團員烏杰氣急敗壞地奔了進來,伏地痛哭道︰“大老爺逝世了!”

    這句話有若晴天霹靂,震得兩人魂魄散。

    項少龍只感整個人飄飄蕩蕩、六神無主,一時間連悲痛都忘掉了。

    忽然間,他們明白到呂不韋請他們到咸陽赴宴,其實是不安好心,乃調虎離山之計,好由烏家的內奸,趁他們離開時,奪過牧場的控制權。

    幸好誤打誤撞下,陶方全速趕了回去。否則烏應元的死訊,絕不會這麼快傳到來。

    荊俊跑趕了入來,問知發生了什麼事後,熱淚泉涌,一臉憤慨,往大門沖去。

    滕翼暴喝道︰“站著!”

    荊俊再沖前幾步後,哭倒地上。

    滕翼把烏杰抓起來,搖晃著他道︰“陶爺有什麼話說?”

    烏杰道︰“陶爺命果爺和布爺率領兄弟把三老爺、四老爺和廷威少爺都綁了起來,請三位大爺立即趕回牧場去。”

    滕翼放開了手,任這因趕路耗盡了氣力的烏杰軟倒地上。然後來到失魂落魄的項少龍前,抓著他肩頭道︰“這是生死存亡的關頭,三弟你若不能當機立斷,整個烏族都要完了。”

    項少龍茫然道︰“我可以怎辦呢?難道要我殺了他們嗎?”

    滕翼道︰“正是這樣,你不殺人,別人便來殺你,這些蠢人竟然相信呂不韋,也不想想呂不韋怎會讓人知道是他害死烏大爺。若我猜得不錯,呂不韋的人正往牧場進發,以烏族內斗作掩飾,欲一舉殺盡烏家的人。”

    又向荊俊喝道︰“小俊!若我們死不了,你還有很多可以哭的機會,現在立即給我出去把風,同時備好馬匹。”

    荊俊跳了起來,領著擁了進來的十八鐵衛旋風般去了。

    項少龍清醒過來,壓下悲痛,向報訊的烏杰道︰“你是否由城門進來的?”

    烏杰答道︰“陶爺吩咐我攀城入來,好避人耳目。”

    滕項兩人對望一眼,都對陶方臨危不亂的老到周詳,感到驚異,陶方竟是厲害至此。

    烏杰又道︰“我們有百多人在城外等候三位大爺,備有腳程最好的快馬,三位大爺請立即起程。”

    這時烏言著倉皇奔進來道︰“情勢看來不妙!西南和東北兩角各有百多人摸黑潛來哩。”

    滕翼斷然道︰“立即放火燒宅,引得人來救火時,他們的人就不敢強來了,這也可救回宅內婢僕們之命。”

    烏言著領命去了。

    滕翼再向項少龍正容道︰“三弟下了決心嗎?”

    項少龍淒然一笑道︰“我再沒有別的選擇了。由今天開始,誰要對付我項少龍,只要殺不死我,都要以血來償還。”

    在這一切全憑武力解決的時代,這是唯一的應付方法。

    項少龍終徹底地體會到這真理。

    滕翼點頭道︰“這才像樣,可以起程了嗎?”

    獵獵聲響,後園的貨倉首先起火。

    咸陽烏府房舍獨立,與屋遠隔,在這殘冬時分,北風雖猛,火勢應該不會蔓延往居去。

    叫喊救火的聲音,震天響起。

    居們當然不會這麼快驚覺,叫救火的自是放火的人。

    項少龍振起精神道︰“我們立即趕回去。”

    就在這一刻,他知道與呂不韋的鬥爭,已由暗轉明。

    而直到現在,呂不韋仍是佔著壓倒性的上風。

    他的噩夢,何時才可告一段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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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4 13:22: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卷 第03章 識破奸謀
   
    眾人策騎往城門馳去時,天際微微亮了起來。

    項少龍在轉上出城的驛道時,忽地勒馬叫停。

    滕翼、荊俊、十八鐵衛和那報訊的烏杰,與一眾精兵團團員,慌忙隨他停下來。

    晨早的寒風吹得各人衣衫揚。

    長道上空寂無人,一片肅殺淒涼的氣氛。

    風吹葉落里,驛道旁兩排延綿無盡的楓樹,沙沙作響。

    項少龍苦笑道︰“我怎都要接了嫣然,才可放心離去。”

    滕翼一呆皺眉道︰“她在寡婦清處,安全上應該沒有問題吧。”

    項少龍道︰“我明白這點,但心中總像梗著一根刺,唉!對不起。”

    滕翼與荊俊對望一眼,都泛起無奈的表情,回牧場乃急不容緩的一回事,怎容得起這時間上的延誤。

    那烏杰焦急道︰“項爺!不若另派人去接夫人吧!”

    項少龍和滕翼交換了個眼色,同時心生寒意,都想起了當日出使魏國,臨時改道時呂雄的反應。

    精兵團的團員均受過訓練,受著最嚴格的紀律約束,上頭說話時,並沒有他們插嘴的余地。為何這烏杰膽子忽然大起來?難道還怕他們不知道形勢的緊迫嗎?

    項少龍既生疑心,誆他道︰“就由烏杰你和荊爺去接夫人好嗎?”

    烏杰愕然道︰“這怎麼成哩!我還要給項爺和滕爺引路,噢!”

    烏言著和烏舒兩人,在滕翼的手勢下,由後催騎而上,左右兩把長劍,抵在烏杰脅下處。

    項少龍雙目寒芒閃動,冷笑道︰“烏杰你知否是什麼地方出錯,泄露了你的奸計。”

    烏杰色變道︰“我沒有啊!我不是奸細!”話出口,才知漏了嘴。

    要知項少龍在烏家的子弟兵中,地位之高,有若神明。這烏杰在他面前,由于有這心理的弱點,自是進退失據。

    荊俊勃然大怒,喝道︰“拖他下馬!”

    “砰!”

    烏舒起一腳,烏杰立即跌下馬背,尚未站起來,給跳下馬去的滕翼扯著頭發抽了起來,在他小腹結結實實打了一拳。

    烏杰痛得整個人抽搐著彎了起身體,又給另兩名鐵衛夾著兩臂,硬迫他站著。

    荊俊早到了他身前,拔出匕首,架在他咽喉處,寒聲道︰“只要有一句謊話,這匕首會割破你的喉嚨。但我將很有分寸,沒有十來天,你都不會死去。”

    烏杰現出魂魄散的神色,崩潰下來,嗚咽著道︰“是少爺迫我這般做的,唉!是我不好!當他的侍從時,欠了他很多錢。”

    各人心中恍然,暗呼幸運,若非項少龍忽然要去接紀嫣然一起離城,今趟真是死尚都不知是什麼一回事。

    這條毒計都不可謂不絕了。

    項少龍心中燃起希望,沉聲道︰“大老爺是否真的死了?”

    烏杰搖頭道︰“那只是騙你的。牧場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少爺要對付的只是你們三位大爺,否則我怎也不肯做。呀!”

    腰脅處中了烏舒重重一下膝撞。

    項少龍心情轉佳,道︰“這家伙就交給二哥問話,我和小俊到琴府去,接了嫣然後再作打算好了。”

    約了會面的地點後,與荊俊策騎往琴清的府第馳去,這時才有機會抹去一額的冷汗。

    往琴府去時,項少龍有著再世為人的感覺。

    假若呂不韋所有這些陰謀奸計,均是出于呂不韋府里那叫莫傲的腦袋,那這人實在是他所遇過的人中,智計最高的人,且最擅長以有心算無心的手段。

    此計真若成功,項少龍只能比莊襄王多活兩天。

    這是條連環緊扣的毒計。

    首先,呂不韋見在紅松林害不死他項少龍,轉而向烏廷威這一向沉迷酒色的人下手,由毒通過一個青樓名妓,加上相府的威勢,再利用他嫉恨不滿項少龍的心態,把他籠絡過去。

    當烏廷威以邀功的心態,把烏族準備撤走的事,泄露了給呂不韋後,這大奸人遂立下決心,要把他項少龍除去。

    毒殺莊襄王一事,可能是他早定下了的計劃,唯一的條件是要待自己站穩陣腳後,才付諸實行。

    于是呂不韋借宴會之名,把他引來咸陽。莊襄王橫死後,詐他出城,在路上置他于死地。

    際此新舊國君交替的時刻,秦國上下因莊襄王之死亂作一團,兼之他項少龍又是仇家遍及六國的人,誰會有閑情理會並追究這件事?

    這個謊稱烏應元去世,牧場形勢大亂,斗爭一觸即發的奸謀,並非全無破綻。

    項少龍和滕翼便從烏杰的話中,覺得陶方厲害得異乎尋常。可是莊襄王剛被害死了,成驚弓之鳥的他們,對呂不韋多害死個烏應元,絕不會感到奇怪。

    而事實上烏廷威雖然不肖,但針對的只是項少龍,並非喪盡天良至弒父的程度。

    可是加上有形可疑的人似是要到烏府偷襲,使他們根本無暇多想,只好匆匆趕返牧場,這樣就正好掉進了呂不韋精心設置下的陷阱里了。

    若非項少龍放心不下讓紀嫣然獨自留在咸陽,真是死了都不知是什麼一回事。

    項少龍長長吁出一口氣,振起雄心,加鞭驅馬,和荊俊奔過清晨的咸陽大道,朝在望的琴清府奔去。

    琴清一身素白的孝服,在主廳接見兩人。

    不施脂粉的顏容,更是清麗秀逸之氣迫人而來,教人不敢正視,又忍不住想飽餐秀色。

    荊俊看呆了眼,連侍女奉上的香茗,都捧在手上忘了去呷上兩口。

    琴清神態平靜地道︰“項太傅這麼早大駕光臨,是否有什麼急事呢?”

    項少龍听出她不悅之意,歉然道︰“也不是什麼緊要的事,只是想把嫣然接回牧場吧了!”

    話完後,自己都覺得理由牽強。本說好讓紀嫣然在這里小住一段日子,現在不到三天,卻來把她接走,還是如此匆忙冒昧,選的是人家尚未起榻的時間,實于禮不合。

    琴清先吩咐下人去通知紀嫣然,然後蹙起秀長的黛眉,沉吟起來。

    項少龍呷了一口熱茶,溜目四顧。

    大廳的布置簡潔清逸,不含半絲俗氣,恰如其份地反映出女主人高雅的氣質和品味。

    琴清淡淡道︰“項太傅忽然改變主意,是否欠了琴清一個合乎情理的解釋呢?”

    項少龍大感頭痛,無言以對。

    騙她吧!又不願意這麼做。

    琴清輕嘆道︰“不用為難了。至少你不會像其他人般,說出口不對心的話,只是大王新喪,項太傅這樣不顧而去,會惹起很多閑言閑語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打個轉便會回來,唉!這世上有很多事都使人身不由己的。”

    琴清低頭把“身不由己”念了幾遍,忽然輕輕道︰“項太傅有否覺得大王的駕崩,來得太突然呢?”

    項少龍心中一檁,知她對莊襄王之死起了疑心。暗忖絕不可堅定她這想法,否則她遲早會給呂不韋害死,忙道︰“對這事御醫會更清楚。”

    琴清驀地仰起俏臉,美目深注地凝望著他,冷冷道︰“琴清只是想知道太傅的想法。”

    項少龍還是首次與這絕代美女毫無避忌地直接對望,強忍著避開目光那種心中有鬼的自然反應,嘆道︰“我的腦袋亂成一團,根本沒有想過這方面的問題。”

    琴清的目光緊攫著他,仍是以那種冰冷的語調道︰“那項太傅究竟在大王耳旁說了句什麼話,使大王听完後可放心地瞑目辭世呢?當時只有政太子一人听到,但他卻不肯告訴我和姬後。”

    項少龍立時手足冰冷,知道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說那句話本身並沒有錯,問題是事後他並沒有和小盤對口供。

    假若被人問起時,他和小盤分別說出不同的搪塞之詞,便會揭露出他們兩人里,至少有一個人在說謊。

    當時他只顧忌著呂不韋,所以背著他來說。卻忘了在榻子另一邊的朱姬、秀麗夫人和一眾妃嬪宮娥,這事最終可能會傳入呂不韋耳內去。

    幸好給琴清提醒,這事或可透過李斯作出補救。

    琴清見他臉色數變,正要追問時,紀嫣然來了。

    項少龍忙站起身來,嘆了一口氣道︰“琴太傅一向生活安寧,與世無爭,項某實不願看到太傅受俗世事務的沾染。”

    領著紀嫣然告辭離去。

    琴清望著項少龍的眼神生出了復雜難明的變化。直至送他們離開,除了和紀嫣然互約後會之期時說了幾句話外,再不置一辭。可是項少龍反感到她開始有點了解自己了。

    到與滕翼會合後,紀嫣然知悉了事情的始末。

    那叛徒烏杰仍騎在馬上,雙腳被幼索穿過馬腹縛著,除非是有心人,否則應看不出異樣之處。

    眾人策騎出城,往牧場奔去。

    到了一處密林內,才停了下來。

    荊俊把烏杰縛在一棵樹上,遣出十八鐵衛布防把風。

    滕翼神情凝重道︰“今次伏擊我們的行動,由呂不韋麾下第一高手管中邪親自主持,雖只有一百五十人上下,但無不是相府家將里出類拔萃的劍手。圖管家竟對此一無所知,可見相府的實權,已逐漸轉移到以莫傲和管中邪這一文一武的兩個人手上去。”

    項少龍道︰“他們準備在什麼地方偷襲我們呢?”

    滕翼指著不遠處的梅花峽道︰“選的當然是無處可逃的絕地,憑我們現在的實力,與他們硬踫,無疑是以卵擊石。最頭痛是呂不韋已由烏杰口中探知了我們的情況。”

    項少龍心中暗嘆,呂不韋早便看穿了烏廷威是他們的一個可擊破的缺口,可憐他們還懵然不知,以至乎處處落在下風。

    紀嫣然淡淡道︰“對于我們真正的實力,舅爺和烏杰仍是所知有限,我們不用那麼擔心好嗎?”

    項少龍暗叫僥幸,在組織烏家這支五千人的子弟兵時,他把二十一世紀軍方的保密方法,用到其中。除了他們這幾個最高的領導人外,子弟兵只知听命行事。對人數、實力、裝備、武器的情況,知的只是自己置身處的冰山一角,且為了掩人耳目,烏家子弟兵平時都嚴禁談論有關訓練方面的任何事情。所以縱使像烏杰這種核心分子,所知仍屬有限。

    滕翼點頭道︰“幸好我們早有預防,但呂不韋將會因此更顧忌我們,此乃是必然之事。哼!現在我們該怎辦呢?”

    紀嫣然道︰“大舅爺現在何處?”

    滕翼答道︰“當然是回到了牧場去,等候好消息,亦使人不會懷疑他。至于烏杰,管中邪自會殺人滅口。”

    紀嫣然道︰“那就好辦了,我們立即繞道回牧場,迫烏杰和大舅對質,弄清楚烏家除大舅外,還有沒有人參與這件事,解決了內奸的問題後,再與呂不韋周旋到底。大不了只是一死吧!倩公主她們的血仇勢不能就此罷休。”

    項少龍心中苦笑,呂不韋至少還可風光八年,自己往後的遭遇則茫不可知,這段日子真是難捱。

    點頭道︰“就讓管中邪再多活一會,我們回牧場去吧!”

    一直沒作聲的荊俊發出暗號,召回十八鐵衛,押著烏杰,由密林繞往左方的山路,往牧場馳去。

    由于路途繞遠了,到晚上時,離牧場仍有二十多里的途程。

    眾人待要營時,項少龍道︰“且慢!圖先既說得管中邪如此智勇兼備,我們出城的時間又延誤了整個時辰,他不會不生疑心,只要派出探子,不難發覺我們已經改道而行。小心駕得萬年船,我們就算高估了他,總比吃虧好多了。”

    荊俊興奮地道︰“若他摸黑來襲,定要教他們栽個大跟斗。”

    項少龍微笑道︰“我正有此意。”

    營地在一條小河之旁。

    五個營帳,圍著中間燃燒著暗弱的篝火,四周用樹干和草葉了十多個假人,扮作守夜的,似模似樣。

    他們則藏身在五百步外一座小丘的密林里,弓矢都準備在手,好給來犯者一點教訓。

    豈知直等到殘月升上中天,仍是毫無動靜。

    他們昨夜已沒有闔過眼,今天又趕了整日路,連項少龍和滕翼這麼強壯的人,都支撐不來,頻打呵欠。

    紀嫣然道︰“不若我們分批睡覺,否則人都要累死了。”

    項少龍醒來時,發覺紀嫣然仍在懷內酣然沉睡,晨光熹微中,雀鳥鳴叫,充滿初春的氣象。

    他感到心中一片寧洽,細審著紀嫣然有若靈山秀嶺的輪廓。

    在這空氣清新、遠離咸陽的山頭處,陽光由地平處透林灑在紀嫣然動人的身體上,使他這幾天來一直緊繃著的神經,和情緒上的沉重負擔,暫且解放出來,靈台一片澄明空澈,全無半絲雜念。

    就像立地成佛的頓悟般,他猛然醒覺到,與呂不韋交手至今,一直處在下風的原因,固因呂不韋是以有心算無心,更主要是他有著在未來八年間絕奈何不了他的宿命感覺。

    若他仍是如此被動,始終會飲恨收場。

    他或不能在這八年內干掉呂不韋,但歷史正指出呂不韋亦奈何不了小盤、李斯、王翦等人。

    換言之,他怎也不會連累了這三個人。

    既是如此,何不盡量借助他們的力量,與呂不韋大干一場,再沒有任何顧忌。莊襄王的遇害,說明了沒有人能改變命運。

    就算他項少龍完蛋了,小盤上二十一歲登基後,當會為他討回公道。

    想到這里,整個人輕松起來。

    滕翼的聲音在後方響起道︰“三弟醒來了!”

    項少龍試著把紀嫣然移開。

    這美女嬌吟一聲,醒轉過來,不好意思地由項少龍懷里爬了起來,坐在一旁睡眼惺忪道︰“管中邪沒有來嗎?”

    她那慵懶的動人姿態,看得兩個男人同時發怔。

    紀嫣然橫了他們一眼,微嗔道︰“我要到小河去梳洗了!”

    正要舉步,項少龍喝止了她,道︰“說不定管中邪高明至看穿這是個陷阱,兼之營地設在河旁,易于逃走,假若我是他,說不定會繞往前方設伏,又或仍守在營地旁等候天明。嫣然這麼貿然前去,正好落進敵人圈套里。”

    滕翼來到他旁,打量了他兩眼,訝然道︰“三弟像整個人渙然不同了,自出使不成回來後,我還是首次見到你這充滿生機、斗志和信心的樣子。”

    紀嫣然欣然道︰“二哥說得不錯,這才是令嫣然傾心的英雄豪杰。”

    項少龍心知肚明,知是因為剛才忽然間解開了心中的死結,才振起了壯志豪情。把荊俊和十八鐵衛召來,告訴了自己的想法。

    荊俊點頭道︰“這個容易,我們荊族獵人,最擅長山野追躡之術,只要管中邪方面有人到過附近,就算現在繞到另一方去,亦瞞我們不過。”

    一聲令下,十八鐵衛里那六名荊氏好手,隨他去了。

    項少龍和滕翼又把那烏杰盤問一番,問清楚了烏廷威誆他入局的細節,果然有毒牽涉在內。

    到弄好早點後,兩人與紀嫣然到了小丘斜坡處,欣賞著河道流過山野的美景,共晉早。

    滕翼吁出一口氣道︰“情況還未太壞,听烏杰之言,應只有烏廷威一個人投靠了呂不韋。”

    紀嫣然嘆道︰“他終是廷芳的親兄長,可以拿他怎辦呢?”

    項少龍冷然道︰“這沒有什麼人情可言的了,就算不干掉他,至少要押他到塞外去,由大哥把他關起來,永不許他再踏足秦境。”

    滕翼欣然道︰“二弟終于回復了邯鄲時扮董馬痴的豪氣了。”

    這時荊俊等匆匆趕了回來,佩服得五體投地道︰“三哥真是料事如神,我們在離營地兩里許處,找到馬兒吃過的草屑和糞便,跟著痕追過去,敵人應是朝牧場北的馳馬坡去了。”

    滕翼愕然道︰“他倒懂揀地方,那是到牧場必經之路,除非我們回頭改采另一路線,否則就要攀山越嶺了。”

    項少龍凝望著下方的小河,斷然道︰“他應留下了監視我們的人,在這等荒野中,他做什麼都不必有任何顧忌,或者只是他留下的人,已有足夠力量對付我們了。”

    紀嫣然道︰“這管中邪既是這麼高明,當會如項郎所說的留有殺著,不怕我們掉頭溜走。”

    荊俊又表現出他天不怕地不怕、初生之犢的性格,奮然道︰“若他們分作了兩組,意圖前後夾擊我們,那我們就可將計就計,把他們分別擊破了。”

    滕翼道︰“你真是少不更事,只懂好勇斗狠,若被敵人纏著,我們如何脫身呢?”

    荊俊啞口無言。

    項少龍仰身躺了下來,望著上方樹梢末處的藍天白雲,悠然道︰“讓我們先好好睡一覺,當敵人摸不清我們是否于昨夜早離開了時,便是我們回家的好時刻了。”

    眾人均愕然望著他,不知他究竟有何脫身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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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第04章 巧計脫身
   
    黃昏時分,天上的雲靄緩緩下降,地下的水氣則往上騰升,兩下相遇,在大地積成凝聚的春霧,一片氤氳朦朧。

    小丘西南三里許外一處高地,不時傳來馬嘶人聲,顯見對方失去耐性,誤以為他們早一步回牧場去了。

    敵我雙方直到此刻,不但仍未交手,甚至沒有看過對方的影子。可是其中卻牽涉到智慧、訓練、耐性、體力各方面的劇烈爭持。一下差錯,項少龍等在敵強我弱的情勢下,必是飲恨當場。

    此時趁著夜色和迷霧,在摸清了近處沒有偵察的敵人後,荊俊等把秘密好的三條木筏,先放進水里以繩子系在岸旁,藏在水草之內,才回到項少龍、滕翼和紀嫣然處,道︰“現在該怎辦呢?”

    項少龍回復了軍人的冷靜和沉穩,道︰“那要看敵人的動靜了,若我估計不錯,留守後方的敵人該到這里搜索一下,求證我們有否躲了起來,也好向把守前方的自己人交待,那就是我們發動攻勢的時刻了。”

    滕翼點頭道︰“這一著非常高明,敵人遇襲後,會退守後方,一面全力截斷我們的後路,同時以煙火通知前方的人,好能前後困死我們。那就是我們乘筏子迅速逃離這里的良辰吉時了。”

    紀嫣然贊嘆道︰“我想孫武復生,也不能想出更好的妙計來。”

    項少龍心中涌起強大的信心和斗志,一聲令下,荊俊和十八鐵衛立時三、四人一組不等,分別潛往攻守均有利的戰略位置里,把營地旁一帶的小河山野,全置入箭程之內。

    他們這批人人數雖少,但無不精擅山野夜戰之術,殺傷力不可小覷。

    項少龍、滕翼和紀嫣然三人留守山丘處,躲在一堆亂石之後,養精蓄銳,守候著敵人的大駕。

    新月緩緩升離地平,夜空星光燦爛,霧氣漸退時,敵人終于來了。

    他們分作十多組,沿河緩緩朝這邊推進。

    河的對岸也有三組人,人數估計在十七、八個間,首先進入伏在對岸的荊俊和三名荊族獵手的射程里。

    項少龍等亦發覺有十多人正向他們藏身的小丘迫來,氣氛緊張得若繃緊了的弓弦。

    他們屏息靜氣,耐心地等待著。

    藏在河旁密林內的戰馬,在一名己方戰士的蓄意施為下,發出了一聲驚碎了寧靜的嘶叫。

    敵人的移動由緩轉速,往馬嘶聲發出處迫去。

    連串慘叫響起,不用說都是踫著荊俊等布下,可使猛獸傷死裝有尖刺的絆索上。

    項少龍等知是時候了,先射出十多團滲了脂油、烈火熊熊的大布球,落到敵人四周處,才箭矢齊發。

    在昏暗的火光里,敵人猝不及防下亂作一團,慘叫和跌倒的聲音不住響起,狼狽之極。

    最厲害的是滕翼,總是箭無虛發,只要敵人露出身形,他的箭便像有眼楮般尋上對方的身體,貫甲而入。

    由于他們藏身處散布整個河岸區,箭矢似從任何方向傳來,敵人根本不知躲往那方才是安全。

    不片晌,對方最少有十多人中箭倒地,哨聲急鳴,倉皇撤走。

    煙火沖天而起,爆出了一朵朵的銀白光芒。

    項少龍領頭沖下丘坡,餃著敵人尾巴追殺了一陣子,又殺了對方七、八人,才到林內取回馬匹,押著烏杰,施施然登上三條木筏,放流而去。

    終于出了一口積壓心中的惡氣了。

    烏家牧場主宅的大堂內,烏廷威若斗敗的公般,與烏杰分別跪在氣得臉色發青的烏應元座前。

    項少龍、滕翼、荊俊、烏果、蒲布、劉巢和陶方等分立兩旁,冷然看著這兩個烏家叛徒。

    烏廷威仍在強撐著道︰“孩兒只是為家族著想,憑我們怎斗得過右相國呢。”

    烏應元怒道︰“想不到我烏應元精明一世,竟生了這麼個蠢不可耐的逆子,今趟若呂不韋得手殺了少龍,首先要殺的人就是你這蠢人,如此才不虞奸謀敗露。告訴我!呂府的人有沒有約你事後到某處見面?”

    烏廷威愕在當場,顯然確有其事。

    他雖非甚有才智的人,但殺人滅口這種簡單的道理,仍能明白。

    另一邊的烏杰想起家法的嚴酷,全身抖震著。

    烏應元嘆了一口氣道︰“我烏應元言出必行,你不但違背了我的命令,實在連禽獸也比不上,人來!立即把這兩人以家法處死。”

    今次輪到烏廷威崩潰下來,劇震道︰“孩兒知錯了,爹”

    四名家將撲到兩人身旁,把他們強扯了起來。

    項少龍出言道︰“岳丈請听小婿一言,不若把他們送往塞外,讓他們助大哥開懇,好將功贖罪。”

    烏應元頹然嘆了一口氣道︰“少龍的心意,我當然明白。可是此際家族存亡的時刻,若我因他是親兒,放過了他,那我烏氏族規,勢將蕩然無存,人人不服,其他族長,更會怪我心存私念。我烏應元有三個兒子,便當只生了兩個。來!給我把他押到家祠去,請來所有族內尊長,我要教所有人知道,若背叛家族,這將是唯一的下場。”

    烏廷威這才知道老爹不是嚇唬他,立時癱軟如泥,痛哭求情。

    項少龍還想說話。

    烏應元冷然道︰“我意已決,誰都不能改變,若犧牲一個兒子,可換來所有人的警,我烏應元絕不會猶豫。”

    在眾人瞠目結舌下,烏廷威和烏杰被押了出去。

    烏應元說得不錯,他堅持處死烏廷威這一著確收到了震懾人心之效,族內再沒有人敢反對他與呂不韋周旋到底的心意了。

    而這麼巧妙的計謀仍害不死項少龍,亦使他們對項少龍生出了信心。

    他們烏家在咸陽的形勢,再不像初抵步時處處遭人冷眼了。

    由于項少龍與軍方的關系大幅改善,與呂不韋的頭號心腹蒙驁,又是親若兄弟,他們的處境反比之以前任何時期更是有利。

    呂不韋一計不成,自會用另一毒計。

    不過烏廷威之死,卻帶來令人心煩的余波。

    親母烏夫人和烏廷芳都先後病倒了。反是烏應元出奇的堅強,如舊處理族內大小事務,又召回在外地做生意的兩個兒子,派他們到北疆開闢牧場,把勢力往那接近塞外的地方擴展開去。

    這是莊襄王早批準了的事,連呂不韋都阻撓不了。

    項少龍等則專心訓練家兵,過了兩個月風平浪靜的日子後,陶方由咸陽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聆听報的除烏應元、項少龍、滕翼、荊俊外,烏應元的兩位親弟烏應節和烏應恩均有參與。

    陶方道︰“照秦國國制,莊襄王在太廟停柩快足三個月,十五天後將進行大殯,各國都有派出使節來吊唁,听說齊國來的是田單,真教人費解。”

    項少龍一呆道︰“田單親來,必有目的。我並不奇怪齊國派人來,不過半年前合從討秦的聯軍里,並沒有齊人的參與,其他五國不是和我大秦在交戰狀態中嗎?為何會照樣派人來呢?”

    陶方道︰“信陵君軍權被奪,在大梁投閑置散,無所事事,合從之議,蕩然無存,五國先後退兵,分別與呂不韋言和,互訂和議,際此人人均深懼我大秦會拿他們動刀槍的時刻,誰敢不來討好我們呢?咸陽又有一番熱鬧了。”

    項少龍暗忖魏國來的必然是龍陽君,只不知其他幾國會派什麼人來呢?他真不想見到李園和郭開這些無恥之徒。

    烏應節問道︰“呂不韋方面有什麼動靜嗎?”

    陶方聳肩道︰“看來他暫時仍無暇理會我們,在這新舊國君交替的時刻,最緊要是鞏固一己權力。听說他在姬後的支持下,撤換了一批大臣和軍方將領,但卻不敢動徐先和王的人,所以他的人奪得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位置。”

    烏應恩道︰“他會一步步推行他的奸謀的。”

    眾人均點頭同意。

    滕翼向項少龍道︰“假若能破壞呂不韋和姬後的關系,等若斷去了呂不韋一條臂膀,三弟可在這方面想想辦法嗎?”

    見到各人都以充滿著希望的眼光看著自己,項少龍苦笑道︰“這事我會看著辦的。”

    陶方道︰“少龍好應到咸陽去打個轉,姬後曾三次派人來找你,若你仍托病不出,恐怕不大好吧?”

    項少龍振起精神道︰“我明天便回到咸陽去。”

    眾人均感欣然。

    項少龍心中想到的卻是見到朱姬的情形。

    現在莊襄王已死,假設朱姬要與他續未竟之緣,怎辦才好呢?

    他對莊襄王已生出了深厚的感情,怎也不該和他的未亡人攪出曖昧事情。

    這是他項少龍接受不了的事。

    回到隱龍別院,紀嫣然正與臥病榻上的烏廷芳密語。

    這因親兄被家族處死的美女臉色蒼白,瘦得雙目陷了下去,看得項少龍心如刀割。

    紀嫣然見他到來,站起來道︰“你來陪廷芳聊聊吧!”向他打了個眼色,走出寢室去。

    項少龍明白烏廷芳心結難解,既恨乃兄出賣自己夫郎,又怨父親不念父子之情,心情矛盾,難以排泄,郁出病來。

    暗嘆一聲後,坐到榻旁,輕輕地摟著她香肩,握著她的手腕,看到幾上那碗藥湯仍是完風不動,未喝過一口,柔聲道︰“又不肯喝藥嗎?”

    烏廷芳兩眼一紅,垂下頭去,眼楮涌出沒有泣聲的淚水,並不作聲。

    項少龍清楚她這大富人家小姐的倔強脾氣,發起性子來,誰都不賣賬,湊到她耳旁道︰“你怪錯岳丈了,真正要怪的人,該是罪魁禍首呂不韋,其他人都是無辜的。假若你自暴自棄,不但你娘的病好不了,你爹和我都會因你而心神大亂,應付不了奸人的迫害,你明白我的話嗎?”

    烏廷芳想了一會,微微點頭。

    項少龍為她拭掉淚漬,乘機把藥湯捧來,喂她喝了,道︰“這才是個听話的好孩子,你定要快點痊愈,才能侍候你娘。”

    烏廷芳輕輕道︰“這藥很苦哩!”

    項少龍吻了她臉蛋,為她蓋好了被,服侍她睡著後,才離房到廳里去。

    趙致、紀嫣然和田氏姊妹正逗弄著兒子項寶兒,若非少了烏廷芳,應是樂也融融。

    他把寶兒接了過來,看著他甜甜的笑容,心中涌起強烈的斗志。

    呂不韋既可不擇手段來害他,他亦應以同樣的方式回報。

    第一個要殺死的人不是呂不韋,而是他的首席智囊莫傲。

    此人一天不死,他們終有一天會被他害了。

    接著下來烏廷芳精神轉佳,到第三天已能離開纏綿多時的病榻,去探望親娘。

    她沉默了很多,不太願說話和見外人,但雙目透出前所沒有的堅強神色,顯見因夫郎的話,解開了心結,把怨恨的對象,轉移到呂不韋處。

    見她好轉過來,項少龍才放心離開牧場,與滕翼、荊俊踏上往咸陽的路途。

    鐵衛的人數增至八十人,加強實力。

    一行人浩浩蕩蕩,打醒十二個精神,趕了一天的路後,翌晨抵達咸陽。

    項少龍逕赴王宮,謁見成了太后的朱7姬和將登上秦王寶座的小盤。

    朱姬明顯地消瘦了,但小盤卻是神采揚、容光煥發,與身披的孝服絕不相襯。

    兩人見他到來,都非常歡喜,揮退了下人後,朱姬劈頭便道︰“少龍你攪什麼的,忽然溜回牧場去,累得我想找個人說話都沒有著落。”

    項少龍心中暗驚,死了王夫的朱姬,就像脫離了囚籠的彩雀,再沒有東西可把她拴著。先向與朱姬並坐內廷台階上的小盤行了君臣之禮後,才恭坐下首道︰“太后請勿見怪,微臣實有說不出來的苦衷。”

    小盤垂下頭去,明白了他話內的含意。

    朱姬嗔道︰“不想說也要說出來,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只听她口氣,就知她沒有把項少龍當作臣子來對待。

    小盤插入道︰“母後饒了項太傅吧!若果可以告訴母後,他會說的。”

    朱姬大嗔道︰“你們兩個人串連了起來對付我嗎?”

    小盤向項少龍打了個曖昧的眼色,道︰“王兒告退了,母後和項太傅好好聊一會吧!”

    看著小盤的背影,項少龍差點想把他扯回來,他目下最不想的事,就是與朱姬單獨相對。

    剩下他們兩個人時,朱姬反沉默下來,好一會後,輕嘆道︰“你和不韋間是否發生了什麼事哩?”

    項少龍頹然無語。

    朱姬美目深注地看了他好一會後,緩緩道︰“當日你出使受挫回來後,我便看出你很不是味兒,不似你一向的為人;看不韋時的眼神亦很奇怪。我太清楚不韋了,為求成功,不擇手段,當年把我送了給大王,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嗎?白天才對我說過永不分離,晚上我便屬于另一個男人了。”

    忽又沒頭沒尾地低聲道︰“少龍會怪人家恩怨不分嗎?”

    這句話怕只有項少龍才可明白。

    現在朱姬、小盤和呂不韋三人的命運可說是掛上了鉤,缺一不可。

    呂不韋固然要倚靠朱姬和小盤這王位的繼承者,好能名正言順總攬朝政;但朱姬母子亦要藉呂不韋對抗秦國內反對她們母子的大臣和重將。

    更因小盤乃呂不韋兒子的謠言滿天亂,假若朱姬誅除了呂不韋,由于她母子兩人在秦廷根基薄弱,沒有了呂不韋,小盤又未正式登上帝位,她兩母子的地位實是危如累卵,隨時有覆碎之厄。

    項少龍俯頭道︰“我怎會怪太后呢?”

    朱姬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柔聲道︰“還記得離開邯鄲烏家堡時,我曾對烏老爺說過︰只要我朱姬一天還有命在,定保你們烏家一天的富貴榮華。這句話我朱姬永遠都不會忘記,少龍放心好了。”

    項少龍心中感動,難得朱姬在這情況下仍念著舊情,一時說不出話來。

    朱姬忽地振奮起來,道︰“前天徐先、鹿公和王三位大臣聯署上奏,請王兒策封你為御前都騎統領,統率咸陽的一萬鐵騎城衛,負責王城的安全。但因不韋的反對不了了之。我又不知你的心意,所以未敢堅持。想不到軍方最有權勢的三個人,都對你如此支持。少龍啊!你再不可躲起來了,我和小政都須要你在身旁哩!”

    項少龍大感愕然,難道徐先他們收到他和呂不韋不和的消息?

    朱姬又微嗔道︰“你這人哩!難道連烏家的存亡都不放在心上嗎?”

    項少龍當然明白她的意思。

    朱姬言下之意,就是若要在呂不韋和他之間只可作出一個選擇,寧願揀選他。

    若他能代替呂不韋去鞏固她母子倆的權位,那時呂不韋自是可有可無了。

    只恨他知道呂不韋絕不會這麼容易被推倒,那早寫在中國的所有史書上。

    猛然點頭道︰“多謝太后垂注!”

    朱姬俏臉忽紅了起來,垂頭道︰“只要你不把我當作外人,朱姬便心滿意足了。”

    項少龍苦笑道︰“我從沒有把你當作過外人,只是大王對我君恩深重,我怎可以唉!”

    朱姬眼中射出幽怨之色,哀然道︰“人家又能有片刻忘記他的恩寵嗎?少龍那天在大王臨終前說的話,我已猜到一點,但請勿告訴我,我現在還不想知道,希望少龍能體諒我這苦命的人。”

    項少龍愈來愈發覺朱姬的不簡單,想起了毒,暗忖應否再向命運挑戰,預先向她作出警告時,門衛傳報道︰“右相國呂不韋,求見太后。”

    項少龍差點想溜之夭夭,又會這麼冤家路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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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第05章 籌謀大業
   
    一身官服的呂不韋神采揚,龍行虎步地走進朱姬的慈和殿,項少龍忙起立致禮。

    呂不韋比前更神氣,閃閃有神的眼楮上下掃射了項少龍一遍,微笑點頭,欣然道︰“真高興又見到少龍了。”

    雖是普通一句話,但卻是內藏可傷人的針刺,暗責項少龍不告而別,不把朝廷放在眼內;並暗諷他仍留得了性命!

    這才向朱姬致禮,但卻沒有下跪,顯是自恃與朱姬關系特別,淵源深厚,而不當自己是臣子。

    呂不韋坐在項少龍對席上,笑道︰“現時我大秦正值非常時期,無恥之輩,蠢蠢欲動,意圖不軌。少龍若沒有什麼特別緊急的事,留在咸陽好了,我或者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項少龍點頭應諾。卻暗忖呂不韋果然懂得玩手段,利用危機作壓力,令朱姬母子無法不倚重他。

    呂不韋轉向朱姬道︰“太後和少龍在談什麼談得這麼高興哩?”

    只是這隨便一句話,已盡顯呂不韋驕橫的心態。若論尊卑上下,那到他這右丞相來管太後的事。

    朱姬卻沒有不悅之色,淡淡道︰“只是問問少龍的近況吧!”

    呂不韋眼中閃過怒意,冷冷道︰“少龍你先退避一會,我和太後有要事商量。”

    項少龍亦是心中暗怒,這分明是向自己施下馬威,明指他沒有資格參與他和朱姬的密議了。

    正要退下時,朱姬道︰“少龍不用走,呂相怎可把少龍當作外人呢?”

    呂不韋愕了一下,堆起笑容道︰“我怎會把少龍當作外人,只是他無心朝政,怕他心煩吧了!”

    朱姬若無其事道︰“呂相連等一會的耐性也沒有,究竟有什麼天大重要的事呢?”

    這時呂不韋和項少龍都知朱姬在發脾氣了,而且明顯站在項少龍這一方。呂不韋尚未愚蠢至反唇相譏,陪笑道︰“太後請勿見怪,今趟老臣來晉謁太後,是要舉薦一個最適合的人選,擔當都騎統領的重要職位,好負起王城安全的重任。”

    這都騎統領,實在是禁衛統領安谷外最接近王室的職位。

    咸陽城的防務,主要由三大系統負責,就是守衛王宮的禁衛,和負責城防的都騎都衛兩軍,前者是騎兵,後者是步兵。

    都騎統領和都衛統領合起來便等若以前項少龍在邯鄲時的城守一職,只不過把步兵和騎兵分了開來。

    步兵人數達三萬,比騎兵多了三倍,但若論榮耀和地位,負責騎兵的都騎統領,自然要勝過統領步兵的都衛將軍了。

    朱姬冷然道︰“呂相不用提出任何人了,我決定了任用少龍作都騎統領,除了他外,沒有人可使我放心。”

    呂不韋想不到一向對他言听計從的朱姬,在此事上卻如此斬釘截鐵,完全沒有商量的余地,臉色微變,訝然往項少龍望來道︰“少龍改變了主意嗎?”

    項少龍當然明白朱姬的心態。她也是極端厲害的人,更不想永遠活在呂不韋的暗影下,現在項少龍大得軍方歡心,有他作都騎統領,不但可對抗呂不韋,使他心存顧忌,不敢不把她母子放在眼內,亦可通過項少龍維系著軍方,不致被迫與呂不韋站在同一陣線,毫無轉寰的余地。

    項少龍知呂不韋表面雖像關懷備致,其實只是暗迫他推掉這任命,那他便可振振有詞,舉薦他心中的人選了。微笑道︰“正如呂相所言,我大秦正值非常時期,少龍只好把個人的事,擺在一旁,勉任艱巨了。”

    呂不韋眼中閃過怒色,又泛起笑容,呵呵地道︰“那就最好不過,難得太後這麼賞識你,千萬不要令她失望哩!”

    朱姬淡淡道︰“呂相還有什麼急事呢?”

    呂不韋雖心中大怒,但那敢與朱姬沖突,亦知自己剛才的說話態度有點過火,陪笑道︰“齊相田單、楚國舅李園、趙將龐均于昨天抵達咸陽,望能在先王大殯前,向太後和儲君問好請安。”

    朱姬冷冷道︰“未亡人孝服在身,有什麼好見的,一切待大王入土為安再說吧!”

    呂不韋還是第一次見朱姬以這種態度對待他,心知問題出在項少龍身上。他城府極深,一點都不表露出心意,再應對兩句後,告辭離開。

    慈和殿內一片沉默。

    良久後朱姬嘆了一口氣道︰“我曾嚴命所有看到你和大王說那句話的人,不準把這事傳出去,違令者斬,不韋應該尚未知道此事。”

    項少龍感激道︰“多謝太後!”

    朱姬頹然道︰“少龍!我很累,似現在般又如何呢?為何我總不能快樂起來。”

    項少龍知道她是以另一種方式迫自己慰藉她,嘆道︰“太後至緊要振作點,儲君還需要你的引導和照顧。”

    在這種情況下,他愈是不能提起毒的事。

    首先他很難解釋為何可未卜先知毒會來勾引她,更可慮是朱姬若要他代替這“未來的”毒,他就更頭痛了。

    可知歷史是根本不可改變的。

    朱姬沉默一會後,輕輕道︰“你要小心點趙國的龐,他是韓晶一手提拔出來的人,乃著名的縱橫家,口若懸河,現在當了邯鄲的城守,是廉頗、李牧外現在趙國最負盛名的將領,他今趟來秦,只是要探察我們的虛實。唉!我真不知不韋有何居心,忽然又和六國稱兄道弟,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項少龍倒沒有把這個未听過的龐太放在心上,若非郭開與朱姬關系曖昧,不宜親來,應該是不會輪到這個人的。

    這時兩人都不知該再說什麼話才好。

    東拉西扯說了幾句後,項少龍告辭離去,朱姬雖不甘願,可是怕人言,只好放他走了。

    才步出太後宮,安谷迎上來道︰“儲君要見太傅。”

    項少龍隨著他往太子宮走去。

    這禁衛的大頭領低聲道︰“太傅見過儲君後,能否到鹿公的將軍府打個轉。”

    項少龍心中明白,點頭應好。

    安谷再沒有說話,把他送到太子宮的書軒內,自行離去。

    小盤坐在設于書軒北端的龍墊處,臉容陰沉,免去了他君臣之禮,囑項少龍坐在下首後,即狠狠道︰“太傅!我想殺了呂不韋!”

    項少龍大吃一驚,失聲道︰“什麼?”

    小盤壓低聲音道︰“此人性格暴戾,不念王父恩情,比豺狼更要陰毒,又以開國功臣自居,還暗擺出我是他兒子的格局,此人一日不除,我休想順當地行使君權。”

    項少龍本有意思聯結小盤、李斯和王翦等與呂不韋大斗一場。沒料小盤的想法比他還走遠了幾條街,又使他猶豫起來,沉吟道︰“這事儲君和太後說過了沒有?”

    小盤道︰“太後對呂不韋始終有著割舍不了的深厚感情,和她說只會給她教訓一頓。太傅啊!憑你的絕世劍術和智計,要殺他應不是太困難吧!”

    項少龍想起管中邪,暗忖你太看得起我了,但話當然不能這樣說,嘆道︰“問題是若驟然殺了他,會帶來什麼後果呢?”

    小盤表現出超越了他年紀的深思熟慮,道︰“所以我首先要任命太傅為都騎統領,再挑幾個人出來,負起朝廷重要的職務。只要我鞏固了手上的王權,有沒有這賊子都不是問題了。就是怕母後反對,若她與呂不韋聯手,我也很難對付。”

    項少龍問道︰“儲君疼愛母後嗎?”

    小盤頹然一嘆,點了點頭。

    恐怕只有項少龍明白他的心態,這時的小盤,已把對妮夫人的感情,轉移到朱姬身上來了。

    小盤說得不錯,朱姬明知莊襄王被呂不韋害死,仍只是給點顏色呂不韋看看就算了。

    項少龍道︰“我比你更想干掉這老賊,想儲君也該猜到倩公主是被他害死的吧?可是一天我們仍未建立強大的實力,絕不可輕舉妄動,尤其秦國軍方系統復雜,方向難測,又有擁立成蟲喬的一系正陰謀不軌,在這種形勢下,我們須忍一時之氣。”

    小盤精神大振道︰“這麼說,太傅是肯擔當都騎統領一職了。”

    項少龍苦笑道︰“剛應承了你母後哩!”

    小盤大喜道︰“有師傅在身旁,我就放心了。”

    在這一刻,他又變回以前的小孩子了。

    接著露出沉思的神色,道︰“太傅相人的眼光真是天下無雙,廷衛李斯先生是最好的例子,他的想法和識見都與別不同,向我指出若能把握機會,憑仗著我大秦的強大力量,奮勇進取,終可一統天下。所以我定不可任呂不韋這狼心狗肺的人把持政局,影響我的春秋大業。”

    項少龍到這時才明白李斯對小盤的影響多麼巨大,他再難當小盤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了。在秦宮氣氛的感染下,他脫胎換骨地變作了另一個人,將來就是由他一手建立起強大的中國。

    小盤又冷然問道︰“我還要等多久呢?”

    項少龍平靜地道︰“到儲君二十一歲行加冕禮時,就是儲君發動的時刻了。”

    這絕錯不了,因為這就是歷史。

    小盤愕然道︰“那豈非還要等八年嗎?呂不韋不是更勢大難制?”

    項少龍道︰“在這段時間內,我們可以雙管齊下,一方面利用呂不韋去對付想動搖儲君王位的人;另一方面卻培植儲君的班底,換言之則是在削弱呂不韋的影響力。”

    頓了頓加重語氣道︰“在政務上,儲君大可放手讓呂不韋施為,但必須以徐先對他作出制衡,並且盡力籠絡軍方的將領。即壞事由呂不韋去做,而我們則盡作好人。只要抓牢軍權,任呂不韋有三頭六臂,最終也不出儲君的五指關。只有槍桿子才可出政權,此乃千古不移的真理。”

    小盤渾身一震,喃喃念道︰“槍桿子出政權。”

    他想到的槍桿子,自然是刀槍的槍桿,而不是自動機槍的槍桿。

    項少龍暗責自己口不擇言,續道︰“眼前可提拔的有兩個人,就是王翦王賁父子,這兩人都是任何君主夢寐難求的絕代猛將,有他們助你打天下,何懼區區一個呂不韋。”

    小盤一呆道︰“那麼你呢?”

    項少龍道︰“我當然會全力助你,但我始終是外來人,你要鞏固秦國軍心,必須以他們的人材為主力方成。”

    小盤皺眉道︰“可是現在呂不韋正力捧蒙驁,又把他兩個兒子蒙武蒙恬任命為偏將,好隨蒙驁南征北討,我得怎樣應付呢?”

    項少龍道︰“這正是呂不韋急欲把我除去的原因之一,若被蒙驁知道他兩個兒子都差點喪在這老賊的奸謀下,你說他會有什麼感受。蒙武兩兄弟終會靠向我們,你大可將計就計,重用這兩人,亦可使呂不韋不生疑心。”

    小盤興奮起來道︰“沒有人比太傅更厲害了,我知怎樣做的了。”

    兩人又再商量了好些行事的細節後,項少龍才告退離開。

    到了鹿公那與秦宮為,遙對著呂不韋正動工興建新邸的將軍府,鹿公把項少龍請到幽靜的內軒,下人奉上香茗退下後,鹿公微笑道︰“听說你是秦人的後代,不過這項姓在我大秦從未听過,不知你是那一族的人呢?”

    項少龍心中叫苦,胡謅道︰“我的姓氏是由娘親那處來的,不要說是什麼族了,連我父親是誰娘也弄不清楚,只知他是來自大秦的兵士,唉!這確是筆糊涂賬。”

    鹿公這“大秦主義者”倒沒有懷疑,點頭道︰“趙人少有生得你那麼軒昂威武的,太傅這種體型,連我大秦人里也百不一見,應屬異種,我最擅相人,嘿!當日第一眼見到你,便知你是忠義之輩。”

    項少龍逐漸摸清他的性格,心中暗笑,道︰“鹿公真是眼光如炬,什麼都瞞你不過。”

    鹿公嘆了一口氣道︰“若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我就好了,但很多事情我仍是看漏了眼,想不到先王如此短命,唉!”

    項少龍默然下來。

    鹿心兩眼一瞪,射出銳利的光芒,語調卻相當平靜,緩緩道︰“少龍和呂不韋究竟是什麼關系?”

    項少龍想不到他問得如此直接,愕然道︰“鹿公何有此言?”

    鹿公淡淡道︰“少龍不用瞞我,你和呂不韋絕不像表面般融洽,否則烏家就不用終日躲在咸陽外的牧場里了。放心說吧!烏族乃我大秦貴冑之後,對我們來說,絕不能和呂不韋這些外人相提並論。”

    項少龍來咸陽這麼久,還是首次直接領受到秦人排外的種族主義,嘆了一口氣道︰“這事真是一言難盡,自我向先王提出了以徐大將軍為相後,呂相國就與我頗有芥蒂了。”

    鹿公微笑道︰“怎會是這麼簡單,在咸陽城內,呂不韋最忌的人就是你,這種事不須我解釋吧!”

    接著眼中射出思索的神情,緩緩道︰“一直以來,均有謠傳說儲君非是大王骨肉,而是出自呂不韋的。本來我們還不太相信這事,只當作是心懷不軌之徒中傷呂不韋和太後的暗箭,但現在先王正值壯年之時,忽然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們自然不能再漠然視之。”

    項少龍听得頭大如斗,鹿公乃秦國軍方德高望重的人,他的話可說代表著秦國最重要將領的心意。假設他們把小盤當作是呂不韋魚目混珠的野種,轉而扶助成蟲喬,那呂不韋和小盤都要一起完蛋。

    鹿公又道︰“但這事我們必須查證清楚,才可決定下一步的行動。正如我們本來還弄不清楚少龍和呂不韋的關系,所以聯名上書,請儲君任命你為都騎統領,好試探呂不韋的反應,那知一試便試了出來,因為呂不韋是唯一反對的人。”

    項少龍這才知道政治是如何復雜的一回事,初聞此事時,他還以為鹿公等特別看得起他,原來背後有著另外的原因和目的。

    鹿公搖頭苦笑道︰“話再說回來,那種事除了當事人外,實在非常難以求證的,不過亦非全無辦法,只是很難做到。”

    項少龍大感懍然,道︰“有什麼好方法呢?”心中卻在奇怪,自己都可以說是朱姬和儲君的人了,難道不會維護他們嗎?怎麼鹿公偏要找自己來商量這件事?

    鹿公道︰“這事有一半要靠少龍幫手才成。”

    項少龍大訝地望著他,忽地記起朱姬的話,恍然道︰“你們是要用滴血認親的方法吧?”

    鹿公肅容道︰“這是唯一能令我們安心的方法,只要在純銀的碗里,把兩人的血滴進特制的藥液中,真偽立判,屢應不爽。”

    驀地里,項少龍高懸的心放了下來,輕松得像在太空中逍遙,點頭道︰“儲君那一滴血可包在我身上,不過鹿公最好派出證人,親眼看著我由儲君身上取血,那就誰都不能弄虛作假了。”

    這次可輪到鹿公發起怔來。

    他今趟找項少龍來商量,皆因知他是朱姬除呂不韋外最親近的人,又是他一手由邯鄲把她們兩母子救出來,多多少少也應知道朱姬母子和呂不韋間的關系。假若他對這滴血認親的方法左推右拒,便可證實其中必有不可告人之事,那時鹿公當然知道在兩個太子間如何取舍了。

    怎知項少龍欣然答應,還自己提出要人監視他沒有作弊,自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兩人呆瞪了一會後,鹿公斷然道︰“好!呂不韋那一滴血就由我們來想辦法。但假若證實了儲君真是呂不韋所出,少龍你如何自處?”

    項少龍淡淡道︰“我深信儲君是先王貨真價實的親生骨肉,事實將會證明一切。”

    忽然間,最令他頭痛的事,就這麼的解決了。

    滴血當然“認不了親”,于是那時秦國以鹿公為首的將領,將對小盤作出全面的支持,形勢自然和現在是兩回事了。

    但由于朱姬的關系,呂不韋仍可繼續擴展勢力,操縱朝政。

    現在項少龍反擔心這古老辨認父子血緣的方法不靈光,細想又覺得這是杞人憂天,歷史早說明了,小盤日後將會是一統天下的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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