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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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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黃易〕尋秦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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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4 14:58: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卷 第04章 有情無情
   
    回到烏府,滕翼仍未睡覺,一個人在廳中獨自喝悶酒,卻沒有點燈。

    項少龍知他仍在傷痛善柔的噩耗,坐到他身旁,默然無語。

    滕翼把酒遞給他道︰“田單今天到相府找呂不韋,直至午飯後才離開,應是向呂不韋告你的狀了。後來田單又找了李園,三弟一句話,就嚇得田單屁滾尿流了。”

    項少龍灌了一口酒下肚,淚水又不受控制地淌下來,沉聲道︰“那就最好不過了。呂不韋為了安他的心,必然告訴他會在田獵時把我除去,那樣縱使李園先一步回楚,田單亦不會離開,因為他怎也要待我被害身亡後,才放心經楚返齊。”

    滕翼酒氣薰天地道︰“我倒沒有想到這點,可見柔兒在天之靈,正在冥冥中向這奸賊索命。”

    項少龍問道︰“嫣然那封假信起草了嗎?”

    滕翼點頭道︰“收到了,我立即以鴿傳書,寄返牧場,據嫣然說。只須一晚工夫,清叔等便能依據那封春申君給趙穆的舊信,假冒一封出來,保證李園看不出任何破綻。”

    鴿傳書,是項少龍引進到烏家兵團的秘密武器之一,使訊息能在牧場和咸陽烏府間傳遞,最近才實際應用。

    項少龍默默再喝了兩口酒後,抹掉眼淚沉聲道︰“告訴了荊俊嗎?”

    滕翼嘆了一口氣道︰“明天吧!總要給他知道的,他得了那燕女後心情大佳,就讓他多快樂一天吧!”

    旋又問道︰“李園接信後,真的會立即趕返楚國嗎?”

    項少龍冷笑道︰“李園之所以拿美麗的妹子出來左送右送,就是為了效法呂不韋女色奪權,異曲同工。若聞得考烈垂危,那還有空理會田單,呂不韋更會慫恿他立即趕回去,進行奸謀,不過今次他要殺的卻是自以為是第二個呂不韋的春申君,此君真是既可憐復可笑。”

    滕翼嘆道︰“三弟你愈來愈厲害了。每一個環節都照顧得到,絲毫不漏。”

    項少龍冷笑道︰“為了善柔和二哥的血仇,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和田單分出生死。而能否殺死莫傲,乃事情關鍵所在。否則若有此人出主意,我們可能會一敗涂地,被呂不韋借田單來反咬我們一口。”

    滕翼道︰“這正是我擔心的問題,若呂不韋派出人馬,護送田單往楚境與齊軍會合,事情勢將非常棘手。”

    項少龍胸有成竹道︰“記得我和二哥說過高陵君嬴與趙將龐暖暗中勾結嗎?若我猜得不錯,這兩人應會在田獵這段時間內發動叛變,那時呂不韋自顧不暇,怎還有空去理會田單,只要我們令田單覺得咸陽是天下間最危險的地方,他惟有立即溜往楚境,那時我們機會就到了。”

    說到這里,天色逐漸亮了起來,兩人卻半點睡意都欠奉。

    項少龍長身而起道︰“不知如何?我心中很掛著嫣然她們,趁天色尚早,我到琴府去探望她們,二哥好應回去陪嫂子了。”

    滕翼哂道︰“你去便去吧!我還想思索一些事情。”

    琴清正在園內修理花草,見項少龍天尚未全亮,便摸上門來,訝異地把工具小心翼翼地放入一個精致的銅盒子里,著下人拿回屋內,淡然道︰“她們尚未起榻,听說項統領有夜睡的習慣,累得然妹等都慣了遲登榻,不若陪我走兩步好嗎?”

    項少龍難道可說不行嗎?惟在陪著她在這花香滿溢、處處奇花異卉的大花園里,漫步于穿林渡溪、連亭貫榭、縱橫交錯的小道上。

    鳥鳴蟬叫中,園內充滿生機。

    琴清神色漠然地領著路,帶點責怪的口氣道︰“項統領頭發蓬亂、衣冠不整、肩帶污漬,又兩眼通紅,滿身酒氣,是否昨晚沒有闔過眼呢?”

    項少龍倒沒有想過這些問題,愕然道︰“你只偷瞥了我一眼,竟能看出這麼多事來?”

    琴清別過俏臉,白了他一眼道︰“你這人用詞既無禮又難听,誰偷瞥你了?”

    項少龍听她嗔中帶喜,知她並非真的怪責自己,苦笑道︰“我現在的頭腦仍不大清醒,唉!我這樣子實不配來見琴太傅,免得我的酒臭,污染了太傅的幽香哩!”

    琴清倏地止步,轉過身來,尚未有機會說話時,宿酒未消,失魂落魄的項少龍撞入了她懷里。

    兩人齊聲驚呼,往後退開。

    看著俏臉火炙的琴清,項少龍手足無措道︰“唉!真的對不起!是我糊涂!有沒有撞痛你呢?”說這些話時,琴清酥胸那充滿彈跳力和軟如棉絮的感覺,仍清晰未褪地留在他胸膛處。

    琴清狠狠橫了他一眼,回復淡然的樣兒,輕輕道︰“大家都是無心之失,算了吧!不過舊帳卻要和你計較,一個守禮的君子,怎能隨便提及女兒家的體香呢?”

    項少龍搔頭道︰“我根本就不是什麼君子,亦沒有興趣做君子,坦白說!我真有點怕見琴太傅,因怕犯了無禮之罪,自己還不知道哩!”

    琴清俏臉沉了下來,冷冷道︰“是否因為怕見我,所以才勸琴清到巴蜀去,好來個眼不見為淨呢?”

    項少龍大感頭痛,投降道︰“只是說錯一句話吧!琴太傅到現在仍不肯放過在下嗎?不若我跪下叩頭謝罪好了。”

    琴清大吃一驚,忙阻止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哼!你在耍無賴。”

    項少龍伸了個懶腰,深吸了一口氣後,離開小路,越過花叢,到了附近一條小橋下的溪流旁,跪了下地,用手掬起清水,痛快地敷上臉孔。

    琴清來到他身後,皺起眉頭看著他粗放豪邁的動作,俏目卻閃著大感有趣的光芒。

    項少龍又用水濕了頭發,胡亂撥了幾下,精神大振地站了起來,仰望天上的藍天白雲,舉手嚷道︰“今天是我項少龍余下那半生開始的第一天,我定不可辜負它。”

    琴清細念了兩遍,才把握到他的意思,嬌軀輕顫道︰“難怪嫣然常說你是個深不可測的人,隨口的一句話,都可啟人深思,回味無窮。”

    項少龍灼灼的目光打量了她一會後,笑道︰“想不到無意中竟得到與琴太傅一席話的機會,可惜我有要事趕著去辦,不過已心滿意足了。”

    琴清綻出一個罕有清甜親切的笑容,柔聲道︰“是琴清的榮幸才對,其實我是有事想和項統領商量,統領可否再撥一些時間給琴清呢?”

    項少龍其實並沒有什麼迫切的事,只是怕對著她久了,忍不住口花花出言挑逗,惹來煩惱。琴清魅力之大,可不是說笑的一回事。現在看到她那似有情若無情的動人神態,心中一熱,沖口而出逗她道︰“原來是另有正事,我還以為琴太傅對我是特別好了一點。”

    琴清立時玉臉生霞,杏目圓瞪,嬌嗔道︰“項統領!你怎可以對琴清說這種輕薄話兒哩?”

    嬌羞中的琴清,更是使人心動。

    項少龍雖有點悔意,又大感刺激。

    換了以前的琴清,听到這番話,必會掩耳疾走,以後都不會再見他,但現在琴清似嗔還喜的神態,適足以挑起因昨夜的情緒波動和失眠,仍是如在夢中的他的靈覺。

    幸好尚有一絲理智,項少龍苦笑道︰“琴太傅請勿生氣,是我糊涂,致口沒遮攔吧!”

    琴清平靜下來,低聲道︰“昨天太后向我提及儲妃的人選問題,還詢問我意見。”

    項少龍清醒過來,微震道︰“太后有什麼想法?”

    琴清移前少許,到離他探手可及處俏生生立定,美目深注地道︰“她說呂不韋力陳儲君迎娶楚國小公主的諸般好處,可破東方六國合從之勢,只是因以鹿公徐先等為首諸大臣的反對,才使她有點猶豫難決。”

    項少龍不自覺地朝她移近了點,俯頭細審她像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麗容顏,沉聲道︰“琴太傅給了她什麼意見呢?”

    琴清顯然受不住他那“侵略性”的距離,挪後了小半步,垂頭輕輕道︰“琴清對她說,政儲君年紀雖少,但很有主意和見地,何不直接問他呢?”

    項少龍鼻端處滿是由她嬌軀傳過來的芳香,神魂顛倒地再踏前半步,柔聲道︰“我猜太后定會拒絕詢問儲君的意見。”

    琴清再退後了少許,訝道︰“你怎猜得到的呢?”

    項少龍忽然很想看到她受窘的羞嗔樣子,不能控制地迫前了少許,使兩人間達致呼吸可聞的近距離,有點放肆地巡逡著她起伏轉快的酥胸,因低垂著頭,由後衣領似天鵝般探了出來優美修長的粉頸,輕輕道︰“這叫作賊心虛,這些天來,她都盡量避免面對政儲君。”

    今趟琴清再沒有移後躲避,但連耳根都紅透了,低聲道︰“琴清最怕酒氣哩!”

    項少龍一震下醒了過來,抹了一額冷汗,知道自己差點情不自禁侵犯了她,歉然退後兩步,頹然道︰“我還是告退好了。”

    琴清起霞燒雙頰的玉臉,美目閃動著前所未有的異采,默默地凝視著他,卻沒有說話。

    項少龍立時招架不住,手足無措道︰“嘿!琴太傅為何這樣看著我?”

    琴清“噗哧”嬌笑道︰“我想看看你為何話尚未說完,又像以前般嚷著要走呢?是否也是作賊心虛哩!”

    項少龍暗叫了聲“我的媽啊!”

    這與紀嫣然齊名的美女,不但豐姿獨特、高貴優雅,最引人的卻是她的內涵,每與她多接觸一次,愈覺得她美麗誘人,難以自持。

    他今天晨早到這里來,是要借紀嫣然等的魅力來沖淡心中的傷痛,而潛意識中亦有點希望見到琴清。那是一種非常復雜和矛盾的心態。

    正如紀嫣然所說,琴清乃秦人高高在上的一個美的典範,玉潔冰清的象征,是沾惹不得的絕世佳人。

    但偏是她這特別的地位和身分,卻使他有著偷吃禁果那無與倫比的興奮和刺激。

    對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那並不存在道德上的問題。

    琴清並非屬于秦人,而只是屬于她自己。

    項少龍勉強壓下內心的沖動,口上仍忍不住展開反擊,瀟灑地聳肩擺手道︰“我尚未偷過任何東西,何來心虛的問題哩?”

    琴清顯是控制情緒的絕頂高手,回復了止水不波的雅淡,若無其事道︰“項統領問心無愧就成了!怎樣哩?你仍未表示對秦楚聯婚的意見啊!”

    項少龍苦惱地道︰“對這種事我不大在行,琴太傅可否點醒末將其中關鍵所在呢?”

    琴清嗔道︰“你這人有時精明厲害得教人害怕,像是有先見之明的異能;有時卻糊涂得可以。儲妃的問題,自是關系重大,徐先王均屬意鹿公的孫女鹿丹兒,好使未來的太子能有純正的血統,而呂不韋則蓄意破壞他們這願望,因為他本身並非秦人,故望能借此事來擊破我們秦人這心態上的堤防,項統領明白了嗎?”

    項少龍恍然大悟。

    說到底這仍是來自大秦的種族主義和排外的微妙情緒,對他這“外人”來說,自是沒有相干。但對秦人來說,卻是代表秦族的堅持,及與呂不韋的斗爭,一個不好,會使小盤陷進非常不利的處境。

    琴清嘆道︰“我勸太后切勿倉猝決定,至少要待一段日子,看清形勢,才可以定下儲妃的人選。”

    項少龍道︰“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那鹿丹兒確長得很美,但卻是頭雌老虎,非常厲害。”

    琴清失笑道︰“你終遇上那批紅粉兵團了!”

    項少龍苦笑道︰“那是昨晚的事。”

    琴清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陪她們通宵達旦吧!”

    項少龍淡淡道︰“我那來這樣的閑情呢?”

    琴清低聲道︰“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故,昨夜嫣然獨自一人在園內弄簫,簫音淒怨激憤,令人聞之欲淚。是否仍把琴清當作外人,不肯說出來讓人家為你們分憂?”

    項少龍淒然道︰“這是因剛接到故人的噩耗,不過此事只有嫣然知曉,琴太傅”

    琴清點頭道︰“明白了!項統領要不要去看看嫣然她們呢?該起來了吧!”

    項少龍搖頭道︰“我想先回衙署打個轉,若有時間再來看她們吧!”

    琴清道︰“統領最好和政儲君談談關于儲妃的事,我相信他有能力作出最好的決定。”

    項少龍點頭答應,告辭去了。

    心中卻多添了一種沒法說出來的悵惘。

    但其中又隱隱然夾雜著難以形容的刺激和興奮。

    無論是他自己又或琴清,均知道兩人正在一條“非常危險”的路上偷偷的著,而雙方都快沒有自制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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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4 15:09:21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萬劫 於 2012-10-14 15:31 編輯

第13卷 第05章 巧布圈套
   
    項少龍回到都騎衙署時,腦際仍充滿了對琴清的甜美回憶。

    亦在生著自己的氣。

    不是打定主意再不涉足情關嗎?

    但偏在善柔噩耗傳來,心情惡劣、徹夜無眠、宿酒未醒這種最不適當的時候,反情不自禁,有意無意地挑惹琴清,真是沒來由之極。

    人確是難解的動物,他對自己的行為感到莫明其妙。

    假若琴清擺起一向的架子,直斥己非,那倒“相安無事”,偏是這以貞潔美行名著天下的絕代佳人,也是神態曖昧。

    似嗔還喜、欲迎還拒。

    兩人間現在那種微妙的關系,本身已具有最強大的誘惑力。

    神思恍惚時,在大門處撞上荊俊,這小子神秘地道︰“三哥!昨夜釣到了一條大魚!”

    項少龍一呆道︰“什麼大魚?”

    荊俊得意洋洋道︰“你听過呂邦這人嗎?”

    項少龍清醒了點,低聲道︰“是否呂不韋的人?”

    荊俊道︰“不但是呂家賊子之一,還是呂雄的寶貝兒子,這家伙不知如何,看上了人家美麗的嬌妻,竟當街調戲,剛好徐先路過,才解了圍。那知這小子心有不甘,人家小夫妻已離城避開他了,這色鬼仍鍥而不舍,漏夜率領十多名家將追出城去,截著人家,打傷了男的,正要對女的行淫時,給我及時趕到,將他和一眾從犯當場逮著。哈!你說這條魚夠大嗎?”

    項少龍訝道︰“你怎能去得那樣及時呢?”

    荊俊更是眉色舞,笑道︰“這全賴陶公的情報組,知道了此事後,立即通知小弟。我最清楚呂邦的性格,他看上了的東西,從不肯罷休。于乎著人監視著他,這小子果然給逮著。今趟確是萬分精彩,秦人對奸淫之徒,刑法嚴峻,只要將呂邦解送都律所,他怎樣都逃不了刑罰,最好給他來個閹刑,只要想想呂雄那心痛的樣子,就可為倩公主她們稍出一口惡氣了。”

    項少龍思索半晌後,問道︰“現在呂邦等人被扣押在那里,相國府的人知道了這件事嗎?”

    荊俊拉著他穿過衙堂,往後堂走去,興奮地道︰“昨夜我把有關人等,包括那對年輕夫婦,全部秘密運到這里來,呂邦和他的人給關在牢里。唉!不過卻有個頭痛的問題,這小子當然矢口不認,推得一干二淨,最糟糕是那對受害的小夫妻,知道呂邦是相國府的人後,慌了起來,不肯挺身作證,只是求我放他們走,說以後再不想踏足咸陽城了。”

    項少龍立即頭痛起來,若沒有人證,給呂邦反咬一口,可能會弄到周身是蟻。問道︰“二哥呢?”

    荊俊嘆道︰“他今早的心情看來不佳,問了呂邦沒夠兩句,就賞了他一個耳光,現在去了對那小夫妻軟硬兼施,真怕他會忍不住揍人。”

    項少龍最明白滕翼現時的心情,忙道︰“先去看二哥再說!”

    加快腳步,隨荊俊往扣押那對小夫妻的內堂走去。

    尚未跨過門檻,傳來了滕翼悶雷般的喝罵聲,守在入門處的烏言著等人,都是一面無奈的神色,不用說是到現在尚沒有結果。

    項少龍步進等若辦公室的內堂,與那對呆立在滕翼跟前的年輕夫婦打個照面,同時愕然。兩人叫道︰“恩公!”

    項少龍暗忖又會這麼巧的,原來是那天赴圖先約會時,在市集遇到給惡漢追打的那對夫婦,當時項少龍不但給他們解了圍,還義贈了他們一筆錢財。

    滕翼愕然道︰“你們認識項大人嗎?”

    項少龍誠懇地道︰“這事遲點再說!賢夫婦差點為奸人所害,何故卻不肯指證他們?豈非任由惡人逍遙法外。說不定很快又有別的人遭他們的毒手了。”

    周良和嬌妻對望一眼後,毅然道︰“只要是恩公吩咐,愚夫婦縱使為此事送命,亦不會有半點猶豫。”

    滕翼大喜道︰“兩位放心,事後我們會派人送兩位離去,保證沒有人能傷害你們。”

    項少龍淡然道︰“最遲明天早上,賢伉儷應可遠離險境了。”

    就在這刻,他擬好了對付呂雄的整個計劃。

    趙倩等人之死,呂雄是主要幫凶之一,現既有此千載一時的報復良機,他肯放過嗎?

    小盤听畢整件事後,皺眉道︰“犯事的只是呂邦,況且他又沒有真的奸淫那婦女,只可將他重重打上幾杖,很難真的拿他怎樣。”

    李斯笑道︰“微臣看項統領胸內早有奇謀妙計了!”

    項少龍失笑道︰“想瞞過李大人確是難比登天,我現正安排把消息巧妙地傳入他爹呂雄的耳內,騙呂雄說他的寶貝兒子犯了奸殺良家婦女的頭等大罪,只要他情急下闖進都騎衙署來要人,我或有方法教他入彀。”

    小盤深思熟慮地緩緩道︰“呂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項少龍和李斯對望一眼,交換了心中驚異之意。

    這政儲君愈發不簡單了,開始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見地。

    項少龍從容道︰“此人其實只是個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庸材,自到秦國後,便以呂不韋之下呂族中的第二號人物自居,氣焰迫人,據聞今趟他雖當上都衛副統領,卻是非常不服氣給管中邪騎在頭上,見到他都不肯致敬施禮。”

    小盤訝道︰“項卿怎能對相府的事如此清楚?”

    項少龍當然不會把圖先這大內鬼抖露出來,輕描淡寫道︰“呂不韋可以收買我的人,臣下自不會對他客氣了。”

    小盤沉吟片晌,思索著道︰“呂雄若是這麼一個人,確是可以利用。”

    轉向李斯道︰“李卿家立即使人把呂不韋、鹿公、徐先、王、蒙驁、蔡澤、王綰等數人召入宮來議事,寡人務要令呂雄求助無門,好教他魯莽行事。”

    李斯欣然領命去了。

    小盤等書齋內只剩下他和項少龍後,才露出興奮之色道︰“此事鬧得愈大愈好,我可借此事立威,一殺呂不韋的氣焰,這奸賊最近得到太后的支持,更是趾高氣揚,竟向太后進言,要正式把他策封為攝政大臣,確是無恥之尤。”

    項少龍皺眉道︰“太后怎麼說呢?”

    小盤忿然道︰“太后給那嫪毒迷得神魂顛倒,除了在師傅的事上不肯讓步外,對他總是言听計從,曾兩次找我去說這件事,唉!為了這事,我兩晚睡不安寢了。”

    項少龍想起在電影里的呂不韋,人稱“仲父”。“仲”喻指的是春秋時齊國的一代賢相管仲,又含有是另一個父親的意思,乃呂不韋自比賢如管仲、又儼然以儲君父親身分自居之意。忍不住笑了出來道︰“那不如給他打個折扣,只封他為仲父,順便害害他了。”

    小盤精神大振,連忙追問。

    項少龍道︰“此事必須在滴血認親後才可進行,否則會招來反效果。”

    于是把“仲父”的喻意說了出來,又解釋了這稱謂的另一意思。

    小盤皺眉道︰“那我豈非真的認賊作父了嗎?”

    項少龍輕松地道︰“這只是個虛餃,全無實質的權力,但卻有兩個好處。首先是安了這奸賊的心,教他再難提出更狂妄的要求;另一方面卻可使鹿公等對他更是不滿,由于有滴血認親這如山鐵證,鹿公等大臣只會認為是呂不韋硬把自己捧作‘假王父’,使他更是位高勢危,沒有好日子過。”

    小盤大訝道︰“師傅為何竟能隨意想出這麼特別的名餃呢?”

    項少龍有點尷尬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腦海里忽然冒出了這個名詞。”

    小盤看了他好一會後,徐徐道︰“此事待我想想,師傅啊!我並非不采納你的意見,只因事關重大,還該听听李斯的想法。”

    項少龍欣然道︰“儲君開始有自己的灼見,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不高興呢?看著你長大成人,已是我最大的欣慰了。”

    起立告退道︰“呂雄應接到消息了,我該回去應付他。”

    小盤站了起來,有點難以啟齒地低聲道︰“師傅可否見見母后,只有你才可使母后脫離嫪毒的控制。”

    項少龍苦笑道︰“看看怎辦吧!”

    剛離開書齋,立即給昌文君截著,這家伙道︰“少龍先原諒我泄露你行的過錯,舍妹正在宮門處候你,嘿!你該知她不會有什麼好事做出來的了。”

    項少龍急著趕回都騎署對付呂雄,聞言嚇了一跳,道︰“那我只好由別處溜走了。”

    今次輪到昌文君嚇了一跳,道︰“萬勿如此,那樣她就知是我泄露了她的伎倆,你還是去敷衍敷衍她吧!就當是賣個人情給我,今晚我來找你去喝酒,以作贖罪。”

    項少龍失笑道︰“我听過有對子女二十四孝的老爹,似你般對妹子二十四孝的親兄,就從所未聞了。”

    昌文君以苦笑回報,低聲道︰“我看舍妹對少龍很有好感,當然哩!她嘴上怎也不肯承認,但只要看到她昨晚見過你後興奮雀躍的樣子,便瞞不過她哥哥我這對銳利的眼楮。哈!她算不錯吧!”

    項少龍搖頭苦笑道︰“莫要說笑了,先讓我去看她又有什麼耍弄我的手段吧。”

    兩人談笑著往正宮門走去,穿廊過殿,轉入正門廣場前,昌文君才溜掉。

    項少龍硬著頭皮往正守待著他的十八鐵衛走過去,隔遠看到嬴盈和鹿丹兒這兩個刁蠻秦女,正在試騎他的愛騎疾風,旁邊烏舒等鐵衛對她們沒有半點辦法。

    嬴盈隔遠看到了他,一抽馬韁,朝他奔來,笑意盈盈地道︰“項將軍你好,我們姊妹不服氣,又來找你較量了。”

    看著她那刁蠻可愛、充滿青春活力的誘人樣兒,項少龍真想跳上馬背,箍著她的小蠻腰,靠貼香背,繞城痛快地馳上一個大圈,可惜此事只能在腦中想想,苦笑道︰“這事何時才能完結呢?”

    疾風在他旁停下,伸長馬頸,把頭湊過來和他親熱。

    項少龍愛憐地摟拍疾風,拉著它和馬上的嬴盈朝鹿丹兒等人走去,苦笑道︰“我認輸投降好了,大小姐可否高抬貴手,放過在下。”

    嬴盈不悅道︰“那有這麼無賴的,項少龍你是否男子漢大丈夫?我不管你,快隨我們到城外去先比騎術,再比其他的。”

    鹿丹兒笑著迎上來道︰“是否又多了個膽怯沒用的家伙哩!”

    項少龍為之氣結,忽地心中一動道︰“算我怕了你們,比什麼都可以,但我要先返衙署,處理了一些事後,才陪你們玩耍。”

    嬴盈矯捷地跳下馬來,嗔道︰“誰要和你玩耍?只是見你還勉強像點樣兒,本姑娘才有興趣秤秤你的斤。”

    鹿丹兒接口道︰“男人都是這樣,給點顏色便當作大紅,嘿!臭美的!”

    項少龍擺出毫不在乎的高姿態道︰“不讓我回去衙署便拉倒,你們不稀罕就算了!”

    兩女失聲道︰“稀罕?”

    大笑聲中,項少龍躍上馬背,大嚷道︰“不管你們要怎樣也好!弟兄們,我們回署去了。”

    輕夾疾風,箭般往大門馳去。

    項少龍和兩個刁蠻女跳下馬來時,無不感受到衙署內有股特別的氣氛。

    大堂處擠滿了都騎軍,人人臉露憤慨之色,堂內隱約傳來喝罵的吵聲。

    項少龍心中暗喜,領著兩女往大門舉步走去,擠在入口處往里望的都騎軍,見項少龍回來,忙讓出路來,有人低聲道︰“統領,都衛的人來鬧事了。”

    “統領大人到”的聲音響起時,項少龍在開始感到有趣的兩女陪伴下,昂然進入大堂。

    堂內壁壘分明。

    一端是以滕荊兩人為首的十多個都騎軍高級將領,另一邊則是呂雄和二十多名都衛親兵。

    項少龍使個眼色,烏舒等十八鐵衛扇形散開,包圍了呂雄等人的後方處。

    呂雄頭也不回,冷笑道︰“可以說話的人終于回來了。”

    這句話配合著呂雄的神態姿勢,可看出他不但不將項少龍當作高上兩級的上司,甚至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內。

    嬴盈對秦國軍制相當熟知,把小嘴湊到項少龍耳旁低聲道︰“都衛不是你轄下的人嗎?”

    給她如蘭的芳香口氣吹進耳內,又癢又舒服,項少龍柔聲道︰“你兩個乖乖留在這里,不要讓他們知道,好給我作個見證。”

    兩女更是興奮,並不計較項少龍吩咐的口吻,擠在入門處看熱鬧。

    布置妥當,項少龍來到滕荊兩人中間,對著臉如火炭般的呂雄故作驚奇道︰“呂大人口中那個‘可以說話的人’,未知指的是何人呢?”

    滕翼和荊俊為了挑起他的怒火,故意哄笑起來,其他都騎軍也合拍地附和著。

    呂雄眼中閃過充滿殺機的怒火,一字一字地道︰“指的當然是項統領,你不是可以話事的人嗎?”

    項少龍目光一凝,毫不留情喝道︰“好膽!”

    堂內的細語和笑聲,立時斂去,變得鴉雀無聲,氣氛更趨緊張。

    呂雄想不到項少龍竟敢對自己這個相府紅人如此不客氣,臉色大變,但又知自己確是說錯了話,逾越了身分,一時間失了方寸,不知如何應付。

    項少龍淡淡道︰“呂雄你見到本將軍,不施軍禮,已是不敬,還口出狂言,沒有上下尊卑,是否知罪?”

    呂雄自有他的一套,傲然冷笑道︰“統領若認為我呂雄犯錯,大可向呂相投訴。”

    在場的都騎將士,全體嘩然。

    荊俊嬉皮笑臉道︰“異日呂雄你若被派往沙場,是否亦只听呂相一人的話,只有他才能管你呢?或事事都要派人回咸陽找呂相評理呢?”

    都騎軍又發出一陣哄笑,夾雜著嬴盈和鹿丹兒的嬌笑聲。

    呂雄被人連翻哂笑,面子那掛得住,勃然大怒道︰“荊俊你算什麼東西,竟敢”

    滕翼截斷他哂道︰“他若不算東西,你更不算東西,大家都是副統領,說起來荊副統領還比你要高上半級。”

    這些話出來,登時又是哄堂大笑,兩女竟然鼓掌叫好,一副惟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呂雄和他的手下們的臉色更難看了。

    項少龍不容他有喘息定神的機會,大喝道︰“呂雄你太放肆了,給我跪下!”

    堂內外處雙方近七十人,立時靜了下來,屏息以待。

    呂雄愕然退後一步,聲色俱厲道︰“項少龍你莫要迫人太甚?”

    滕翼知是時候了,下令道︰“人來,給項統領把這違令狂徒拿下!”

    眾都騎軍早摩拳擦掌,登時撲出了十多人來。

    呂雄目的本是來要回被扣押的寶貝兒子,豈知在項少龍等蓄意挑惹下,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里,兼又一向恃著呂不韋這大靠山,看不起任何人,此時怎容給人當犯人般拿著,“鏘!”的一聲拔出佩劍,失了理智的狂嚷道︰“誰敢動手?”

    他的隨從都是來自呂族的親兵,平時橫行霸道,心想有呂不韋作後盾,那怕你小小一個都騎統領,全體亮出兵器,布陣護著呂雄。

    項少龍與滕荊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後,先喝止了不知應否動手的都騎兵,搖頭嘆道︰“呂副統領若不立刻放下手中兵器,跪地受縛,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呂雄獰笑道︰“你能拿我怎樣呢?”

    項少龍從容一笑,打出手勢。

    十八鐵衛敏捷一致地解下背上的弩弓,裝上勁箭,搶往戰略性的位置,瞄準敵人,把呂雄一眾硬迫往一邊牆壁處。

    到退無可退時,呂雄醒覺過來,喝止了手下們示弱的行為,厲聲道︰“項少龍!你這是什麼意思?”

    荊俊怪笑道︰“你手上的長劍是什麼意思,我們手上的弩箭就是那種意思,你說是什麼意思了?”

    由于氣氛有若箭在弦上,一觸即發,沒有人敢弄出任何聲音來,只有嬴盈和鹿丹兒兩女那理得這麼多,給荊俊的語調說話逗得“噗哧”嬌笑。

    今趟呂雄當然察覺到她們的存在,往入門處望去,沉聲道︰“這兩個女娃兒是誰?”

    其中一個都騎軍的校尉官叱喝道︰“連這兩個鼎鼎有名的女英雄嬴盈小姐和鹿丹兒小姐都不識芳駕,呂雄你還當什麼都衛副統領。”

    呂雄總算有點小聰明,聞言臉色劇變,大感不妥。

    若沒有都騎軍以外的人在場,無論他犯了什麼錯誤,事後總可推個一干二淨,但現在當然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項少龍監貌辨色,知他生了退縮之意,豈容他有反悔機會,大喝道︰“呂雄你若不立即棄劍下跪,我會教你後悔莫及!”

    他始終堅持呂雄下跪認錯,就是要教他難以接受。

    呂雄猶豫了片晌,尚未有機會答話,項少龍下令道︰“射腳!”

    機括聲響,十八枝弩箭電射而出。

    在這種距離和室內的環境里,根本避無可避,呂雄的手下登時倒下了十八個人,都是給勁箭透穿了大腿。

    弩箭再次上弦架好。

    呂雄雖沒有受傷,不過已銳氣全消,更怕項少龍公報私仇,憤然擲下長劍,厲聲道︰“算你狠!我倒要看看你怎樣向呂相交待。”

    他身後七名尚未受傷的手下,紛紛棄劍投降。

    嬴盈和鹿丹兒想不到項少龍真敢痛下辣手,都看呆了美麗的大眼楮。

    項少龍打了個手勢,都騎軍擁了上去,把呂雄等八個沒有受傷的人綁個結實,硬迫他們跪了下來。

    在咸陽城里,都騎軍一向自視高于都衛軍,怎受得這種閑氣。項少龍這種敢作敢為的手段,正大快他們心懷。

    項少龍不理那些倒在血泊里呻吟的人,來到呂雄面前,淡淡道︰“呂副統領,這是何苦來由?令郎只不過是打傷了個人,為何要鬧得動刀動槍的呢?”

    呂雄劇震頭,失聲道︰“什麼?”

    項少龍柔聲道︰“你听不清楚嗎?不過什麼都沒有關系了。現在我就和你到呂相處評評理,看看是誰不分尊卑?是誰以下犯上?”

    呂雄臉上血色盡退,剎那間,他知道一時不慎下,掉進了項少龍精心設計的陷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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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卷 第06章 始皇立威
   
    咸陽宮西殿的議政廳中,小盤高踞三級台階最上一層的龍席,負責文書紀錄的李斯的席位設于他後側處。

    次一層坐著太后朱姬。

    其他大臣分列兩旁,席地而坐。

    一邊是呂不韋、蔡澤、王綰和蒙驁,另一邊是徐先、鹿公、王三人。

    當討論到鄭國渠一事時,昌平君神色凝重地進來稟告,說項少龍有急事求見,眾人大感愕然。

    小盤自然心中有數,立即命昌平君把項少龍召入來。

    項少龍昂然進廳,行過君臣之禮後,把整件事陳說出來,然後道︰“此事本屬臣下職權範圍內的事,可是呂雄口口聲聲說要由呂相評理,由于事關呂相清譽,臣下不敢私自處理,故報上來望由儲君、太后和呂相定奪。”

    呂不韋氣得臉都青了,大怒道︰“這混賬家伙現在那里?”

    只看這麼一句話,就可知呂不韋的專橫。

    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在身為儲君的小盤表示意見後,才輪得到其他人說話,呂不韋如此霸氣迫人地發言,實犯了不分尊卑先後之罪。

    而他雖表示出對呂雄的不滿,卻仍是以家長責怪下輩的口氣,非是秉公處理的態度。

    小盤早有準備,從容道︰“右相國請勿動氣,首先讓我們把事情弄個一清二楚。”

    轉向朱姬道︰“太后!王兒這麼做對嗎?”

    朱姬望著階下傲然挺立的項少龍,鳳目射出無比復雜的神情,又瞥了正瞪著她打眼色的呂不韋,幽幽嘆道︰“照王兒的意思辦吧!”

    在這種情況下,她只有支持自己的愛兒。

    鹿公徐先等露出訝異之色,想不到這年輕的儲君,竟有應付復雜危機的大將之風。

    任何明眼人都可看出,此事牽涉到呂不韋和項少龍的斗爭,事情可大可小。

    小盤壓下心中興奮,不理呂不韋,向項少龍平靜地道︰“呂邦所以尚未犯下淫行,只是因及時被人揭發,不能得手,此乃嚴重罪行,不知項卿家是否有人證?”

    項少龍道︰“那對夫婦正在廳外候命,可立即召來,讓儲君問話。”

    蔡澤插入道︰“儲君明監,此等小事,盡可發往都律所處理,不用勞神。微臣認為當前急務,應是弄清楚呂副統領是否因出于誤會,一時意氣下與項統領發生沖撞,致冒犯了項統領。都騎都衛兩軍,乃城防兩大支柱,最重要是以和為貴,化干戈為玉帛,請儲君明察。”

    這番話自是明幫呂雄。

    蔡澤乃前任宰相,地位尊崇,換了在一般情況,小盤會給他一點情臉,但現在當然不會就此了事。

    本要發言的徐先和鹿公,一時間只好把到了咽喉的話吞回肚內去。

    呂不韋容色轉緩,當其他人除李斯和項少龍外,均以為小盤會接受蔡澤的提議時,這未來的秦始皇一拍龍幾,昂然長身而起,負手步下龍階,到了朱姬席前,冷然道︰“蔡卿家此言差矣!我大秦自商鞅變法,最重將遵軍法,稟守尊卑之序,故能上令下行,士卒用命,使我軍縱橫無敵,稱雄天下。”

    再移前步下最低一級的台階,銳目環視眾臣,從容自若道︰“若有人違反軍法,公然以下犯上,而我等卻視若罔見,此事傳了開去,對軍心影響之大,誰能估計?故對此事寡人絕不會得過且過,如真證實呂副統領確有犯下此等重罪,定須依軍法處置,不可輕饒。”

    廳內人人听得目定口呆,想不到這仍是個大孩子的儲君,能如此侃侃而論,言之成理,充滿一代霸主的氣概。

    呂不韋和朱姬像是首次認識到小盤般,愕然听著。

    只有俯頭作卑微狀的李斯眉色舞,因為這兩番話的撰稿人就是他。

    鹿公振臂喝道︰“好!不愧我大秦儲君,軍令如山,賞罰分明,此正是我大秦軍屢戰不敗的憑依。”

    小盤微微一笑後,見人人目光全投在自己身上,不由一陣心怯,忙回到龍席坐下,稍有點泄氣地道︰“眾卿有何意見?”

    蔡澤被他間接罵了一頓,還怎敢作聲?噤若寒蟬地垂下了頭。

    呂不韋雖心中大怒,對這“兒子”又愛又恨,終還是不敢當著眾人公然頂撞他,而事實上他亦心知肚明這小儲君言之有理,惟有往朱姬望去,希望由她解圍。

    朱姬明知呂不韋在求她相幫,若換了不是項少龍,她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做,現在只好詐作視如不見了。

    蒙驁干咳一聲,發言道︰“少龍和呂副統領,均是微臣深悉的人,本不應有此事發生。照微臣猜估,其中可能牽涉到都騎都衛兩軍一向的嫌隙,而由于兩位均上任未久,一時不察,致生誤會,望儲君明監。”

    朱姬終于點頭道︰“蒙大將軍之言有理,王兒不可魯妄行事,致傷了軍中和氣。”

    呂不韋見朱姬終肯為他說話,松了一口氣道︰“這事可交由本相處理,保證不會輕饒有違軍法的人,儲君可以放心。”

    小盤、項少龍和李斯三人听得大叫不妙時,一直沒有作聲的徐先長身而起,來到項少龍旁,淡然道︰“微臣想和少龍到外面走一轉,回來後始說出心中的想法,請儲君賜準!”

    除了項少龍三人外,其他人都大為錯愕,不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項少龍欣然隨著徐先去了後,王綰待要趁機說話,給小盤揮手阻止道︰“待左相國回來後再說吧!”

    王綰想不到小盤如此威霸,只好把說話吞回肚內去。

    議政廳在奇異的靜默里。

    眾人都不由把眼光投到小盤這未來的秦始皇身上,像首次認識他般打量著。

    他仍帶童稚的方臉露出冷靜自信的神色,坐得穩如泰山,龍目生芒,教人摸不透他心內的想法。

    朱姬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兒子長大了。

    這些天來,她正如項少龍那久旱逢甘露的形容般,與嫪毒如膠似漆,旦旦而伐,極盡男歡女愛,好借情欲來麻醉自己,避開這冷酷的現實。

    在她傳奇性的生命里,最重要的四個男人就是莊襄王、呂不韋、項少龍和眼前的愛兒,但命運卻使她與他們形成了復雜難言的關系。

    尤其是呂不韋下嫪毒手害死了莊襄王,使她不知如何自處,令她愧對小盤和項少龍。最要命的是切身的利益迫得她不得不與呂不韋聯成一氣,力保自己母子的地位。

    只有嫪毒能令她忘掉了一切。

    在這剎那,她直覺感到與兒子間多了一道往日並不存在的鴻溝,使她再難以明白自己的儲君兒子了。

    呂不韋則更是矛盾。

    一直以來,他都和小盤這“兒子”保持著非常親密的關系,對他戮力栽培,望他成材,好由父子兩人統治大秦,至乎一統天下,建立萬世不朽的霸業。

    這亦是他要不擇手段置項少龍于死地的原因,他絕不容任何人分薄了小盤對他的敬愛。

    可是他卻從未想過小盤會因王權而與他發生沖突,在這一刻,他卻清楚地感覺到了。

    他此時仍未看破整件事是個精心設計的布局,只以為小盤在秉公處理這突發的事件。

    呂雄的無能和愚蠢,他早心中有數,否則就不會以管中邪為主,呂雄為副了。

    諸萌命喪于項少龍之手,對他的實力造成了嚴重的打擊,使他在人手上的安排陣腳大亂。現在終給呂雄攪出個難以收拾的局面來。

    他此際心中想到唯一的事,就是殺死項少龍,那他的霸業之夢,才能不受干擾。

    至于蔡澤和王綰這兩個傾向呂不韋的趨炎附勢之徒,則有如給當頭棒喝般,首次認識到小盤手上操縱著的王權,始終是凌駕于呂不韋之上,非是任由太后和權相操縱。隨著他的成長,終有一天他會成為主事的君王。

    蒙驁的想法卻較為單純。

    他之所以有今天,是拜呂不韋所賜,對呂不韋可說是死心塌地,現時他手中兵權之大,比之王有過之而無不及,成為了呂不韋手上最大的籌碼。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他都只會向呂不韋效忠。

    王的想法則比他復雜多了。

    這位秦國的大將軍是個擴張主義者和好戰的軍人。

    只有南征北討,方可使他感到生命的意義。這令他逐漸靠向呂不韋,因為在呂不韋膽大包天的冒險精神下,正好能使他盡展所長,東侵六國。

    但忽然間,他體會到這尚未成年的儲君,已隱焉表現出那種胸懷壯志,豪情蓋天的魄力和氣概,使他不得不重新考慮自己的立場。

    鹿公這軍方最德高望重的人,是個擁護正統的大秦主義者,打一開始便不喜歡呂不韋這外人。且由于項少龍的關系,使他釋去了懷疑,深信小盤乃莊襄王的骨肉,現在見到小盤表現出色,更是打定主意,決定全力扶助這未來的明主。

    殿內眾人各想各的,一時間鴉雀無聲,形成了怪異的氣氛和山雨欲來前的張力。

    頃刻後徐先和項少龍回來了。

    項少龍到了王旁止立不前,剩下徐先一人來到龍階之下。

    徐項兩人施禮後,徐先朗朗發言道︰“稟告儲君太后,微臣可以絕對保證,此事非關乎都騎都衛兩軍下面的人的派系斗爭,致生誤會沖突。”

    呂不韋不悅道︰“左相國憑何說得這麼有把握呢?”

    徐先以他一向不亢不卑、瀟灑從容,令人易生好感的神態道︰“呂邦在咸陽街頭,曾當眾調戲人家妻子,為微臣路過阻止,還把呂邦訓斥了一頓,當時已覺得呂邦心中不服。剛才微臣往外走上一轉,就是要看看那對小夫妻,是否乃微臣見過的人,現經證實無誤,可知此事有其前因後果,非是都騎里有人誣害呂邦,制造事端。至于呂雄硬闖都騎衙署,強索兒子,先拔刀劍,以下犯上一事,更是人證俱在,不容抵賴。”

    眾人至此才明白他要往外走一轉的原因,連蒙驁也啞口無言。

    呂不韋則恨不得親手捏死呂邦,經徐先的警告後,這小子仍是色膽包天,干出這種蠢事來。

    小盤冷哼一聲道︰“呂邦定是想在事後殺人滅口,才敢如此不把左相國的說話放在心上。”

    眾人心中一寒,知道這年輕儲君,動了殺機。

    這正是整個布局最微妙的地方,由于有徐先的指證,誰都不會懷疑是荊俊蓄意對付呂雄父子了。

    朱姬蹙起黛眉,沉聲道︰“呂邦是蓄意行事,應無疑問;可是左相國怎能肯定呂雄確是首先拔劍,以下犯上呢?”

    徐先淡淡道︰“因為當時嬴盈和鹿丹兒均在場,可作見證。”

    鹿公一呆道︰“小丹兒怎會到了那里去?”

    呂不韋冷笑一聲道︰“這事真是奇怪之極,不知少龍有何解釋?”

    眾人的眼光,全集中到立于左列之末的項少龍處。

    徐先道︰“這事微臣早問過少龍,不若把昌文君召來,由他解說最是恰當。”

    小盤下令道︰“召昌文君!”

    守門的禁衛立時將上諭傳達。

    候命廳外的昌文君走進殿來,下跪稟告,把嬴盈和鹿丹兒守在宮門,苦纏項少龍比斗一事說了出來。

    呂不韋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極,撲了出來,下跪道︰“儲君明監,呂雄如此不分尊卑上下,違抗上級命令,微臣難辭罪責,請儲君一並處分。”

    今次連項少龍都呆了起來,不知應如何應付,呂不韋這樣把事情攬到身上,朱姬怎也不會容小盤令呂不韋難以下台。

    朱姬果然道︰“相國請起,先讓哀家與王兒說幾句話,才決定如何處理此事。”

    呂不韋心知肚明朱姬不會容許小盤降罪于他,仍跪在地上,“痛心疾首”地道︰“太后請頒布處分,微臣甘心受罰!”

    朱姬見他恃寵生驕,心中暗罵,又拿他沒法,低聲對小盤道︰“右相國于我大秦勞苦功高,更由于日理萬機,有時難免管不到下面的人,王兒務要看在相國臉上,從寬處理此事。”

    小盤臉無表情的默然不語,好一會後才在眾人期待下道︰“既有右相國出面求情,呂雄父子死罪可免。但今趟之事關系到我大秦軍心,凡有關人等,包括呂雄在內,全部革職,永不準再加入軍伍。呂邦則須當眾受杖五十,以儆效尤。管中邪身為呂雄上級,治下無方,降官一級,至于統領一位,則由項卿家兼任。右相國請起。”

    朱姬固是听得目定口呆,呂不韋亦失了方寸,茫然站了起來,連謝恩的話也一時忘了。

    項少龍趨前跪倒受命,暗忖這招連消帶打,使自己直接管治都衛的妙計,定是出自李斯的腦袋。

    小盤猛地立起,冷喝道︰“這事就如此決定,退廷!”

    眾人忙跪倒地上。

    小盤把朱姬請了起來,在禁衛和李斯簇擁下高視闊步的離開。

    項少龍心中涌起怪異無倫的感覺,同時知道廳內這批秦國的重臣大將,如他般終于真正體會到“秦始皇”睥睨天下的氣魄和手段。

    而他卻只還是個未成年的大孩子。

    項少龍為了怕給鹿丹兒和嬴盈再次纏著,故意與鹿公、徐先、王等一道離開。

    踏出殿門,呂不韋和蒙驁正在門外候著,見到項少龍出來,迎過來道︰“今趟的事,全因呂雄而起,儲君雖赦了他的死罪,本相卻不會對他輕饒,少龍切勿把此事放在心上。”

    鹿公等大為訝異,想不到呂不韋如此有度量。

    只有項少龍心知肚明因呂不韋決意在由後天開始的三天田獵期內,務要殺死自己,才故意在眾人前向他示好,好讓別人不會懷疑他的陰謀。當然,那個由莫傲和管中邪兩人想出來的殺局,必定是天衣無縫,毫無破綻痕跡可尋。

    項少龍裝出不好意思的樣兒,歉然道︰“這事小將是別無他法,呂相請勿見怪。”

    呂不韋哈哈一笑,與鹿公等閑聊兩句後,親熱地扯著項少龍一道離宮,氣得守在門外的鹿丹兒和嬴盈只有干瞪眼的份兒。

    看著呂不韋談笑自若,像沒有發生過什麼事的神態表情,項少龍不由心中佩服。

    笑裡藏刀才最是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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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第07章 絕處逢生
   
    呂不韋堅持要送項少龍一程,後者欲拒無從下,惟有坐上他的豪華座駕。

    車子經過已大致完成,只欠些修飾的新相國府時,呂不韋躊躇志滿地指點著道︰“田獵大典後,我會遷到這風水福地來,這是咸陽地運的穴眼,不過鄒老師卻說由于天星轉移,八年後地氣將會移進咸陽宮去,哈!那正是儲君加冕的時刻。多麼巧!”

    項少龍對風水一竅不通,但對歷史卻有“未卜先知”的能耐,聞言呆了起來,對鄒衍的學究天人,更是驚嘆。

    呂不韋伸了個懶腰,笑道︰“有八年當頭的鴻運,可給我完成很多事了!”

    項少龍不由心中佩服,呂不韋剛打了一場敗仗,眼下卻像個沒事人般,一副生意人的本色,不怕賠本的生意,只要能從別處賺回來就行了。

    呂不韋忽然探手親切地摟著他的肩頭,微笑道︰“新相府萬事俱備,只欠了位好女婿,少龍明白我的意思吧!現在你見過娘蓉了,還不錯吧!我呂不韋最疼惜就是這寶貝女兒了。”

    項少龍心中暗嘆,這可說是最後一次與呂不韋修好的機會了。

    這以大商家出身的秦室權相,最初是因利益與他拉上關系,亦因利益而要以辣手對付他,現在再次把他拉攏,仍是“利益”這兩個字。

    他可說是徹頭徹尾的功利主義者,只論利害關系,其他的都可以擺在一旁。

    換了別人,遭到剛才那種挫折,多少會有點意氣用事,他卻毫不計較,反立即對項少龍示好。

    如此類推,即使成了他的女婿,又或像小盤的“親生骨肉”,在利害關系下,他亦可斷然犧牲,呂雄正是個例子。

    項少龍直覺感到,呂不韋不但要通過小盤,把秦國變成他呂家的天下,說不定還會由自己來過過做君主的癮兒。

    呂不韋見他沒有斷然拒絕,只是沉吟不語,還以為他意動,拍了拍他肩頭道︰“少龍考慮一下吧!下趟定要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無論如何,呂雄這蠢材的事不用放在心上了。”

    馬車停了下來,原來已抵達衙署正門。

    項少龍道謝後走下馬車。心里明白,呂不韋將會于田獵時再問他一趟,若答案是“否”的話,就會照原定計劃在田獵時對付自己了。

    回到衙署,人人對他肅然致敬,項少龍才想到今趟不但小盤立了威,自己亦在都騎軍內立了威,以後指揮起這些出身高貴的都騎時,試問誰敢不服?

    滕翼和荊俊早回到署內,三人相見,禁不住大笑一番,暢快至極。呂雄的政治前途就此完蛋,實比殺了他更令這滿懷野心的人更難過。

    滕翼笑罷,正容道︰“今次連帶將管中邪都給害了,這小子必定心中大恨。”

    項少龍苦笑道︰“有一事將會使我和他更是勢成水火,因為呂不韋剛向我重提婚事,限我在下趟見他時答覆。”

    荊俊眨眼道︰“這呂娘蓉可算美人胚子,不若把她娶過來玩玩,先報點仇也好。”

    滕翼怒喝道︰“你當你三哥是什麼人?”

    荊俊立時閉口。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道︰“這事確令人頭痛,坦言拒絕的話,呂不韋可能受不了,不過亦顧不得那麼多了。”

    滕翼待要說話時,近衛來報,嬴盈和鹿丹兒又找上門來了。

    項少龍與兩女放騎馳出城門,沿著官道奔下山坡,來到一望無際的平原處,際此仲春時節,漫野翠綠,又有這兩位刁蠻的美女作伴,不由煩憂盡去,心懷大放。

    嬴盈興奮地來到他旁,指著地平處一座小山巒道︰“那是著名的‘歇馬坡’,山上有株參天古柏,旁有清泉,我們就以那里為目標,誰先抵達,就算誰贏了,以後見面,都要執下屬之禮,為期三個月。”

    另一邊的鹿丹兒嬌笑道︰“當然不止是比賽馬力那麼簡單,比賽者可以用任何方法,阻止對手得勝,但可不準傷害對手或馬兒,明白了嗎?”

    項少龍愕然道︰“馬兒跑得那麼快,那來余暇對付別人呢?”

    嬴盈橫了他媚態橫生的一眼,長腿一夾馬腹,馳了開去,嬌笑像春風般吹回來道︰“那我們便不知道了!”

    鹿丹兒同時馳出。

    項少龍慣了她們的“不擇手段”,更沒有時間計較兩女“偷步”,策著疾風,箭般追去。

    說到騎術,項少龍屬半途出家,比起王翦這種似可在馬背上吃飯睡覺的人,當然萬萬不及。但若只比速度,憑著疾風,應該不會輸于任何人,問題是念在兩女在倒呂雄一事上幫了個大忙,今趟好應讓她們贏回一仗,好哄兩位小姐開心。在美女前認認低威,可視為一種樂趣。

    有了這想法後,再無爭雄斗勝之心,作個樣子,遠遠吊著兩女的馬尾,朝目的地輕松馳去。

    草原山野在蹄起蹄落間往後方退去。

    項少龍不由想起了趙雅。

    假若真能成功殺了田單為善柔報仇,回來時她應抵達咸陽了。

    經過了這麼多波折,他定要好好待她,使她下半生能過點舒適幸福的日子。

    前方兩女沒進了一片疏林里。

    項少龍的思索又來到了琴清身上。

    感情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往往愈是克制,誘惑力便愈強大,他和琴清間的情況就是這樣。根本不用男歡女愛,只要兩人相對時那種微妙的感覺,已有偷吃禁果的動人滋味。假設能永不逾越那道無形的界限,這種形而上之的精神偷情,實在更是美麗。問題是若有某一剎那忽然一發不可收拾,就糟糕透了。

    假若仍在二十一世紀,有人告訴他自己會在美色當前時苦苦克制,他絕不會相信,但現在終于發生了,可知他的轉變是多麼厲害。

    神思越中,林木掩映間,人馬闖進了疏林內。

    兩女的背影在疏林深處時隱時現。

    這時代的女子出奇地早熟,或者是由于十四歲已可嫁人的關系,風氣如此,像嬴盈和鹿丹兒才不過十五、六歲,已是盛放的鮮花,更因自少學習騎射劍術,體態健美,比之別國美女,多添了一份矯捷輕盈的味兒,要說她們不誘人,只是捫著良心說謊話。

    但項少龍卻絕不想招惹她們。

    一來是因既無暇亦無心于攪新的男女關系,尤其是鹿丹兒,更是儲妃人選之一,若他拈手,就是與小盤爭風了,這是他絕不肯做的事。

    這並非二十一世紀,一夕之緣後大可各散東西。特別是這些有身分地位的貴女,弄上手必須負上責任,而他項少龍現在最怕的就是對美女負責任,只是個琴清,已使他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善處了。

    正思索間,忽感不妥。

    眼角黑影一閃,項少龍警覺望去,一面子似的東西迎頭罩來,撒的人卻躲在一叢矮樹後。

    項少龍本能地拔出血浪,一劍劈去。

    豈知子倏地收緊,把血浪纏個結實,還往外猛扯。

    項少龍心中暗笑,盡管兩女加起上來,恐仍難敵自己的神力。

    想都不想,用力抽劍,還使了下巧勁,欲順勢把這特制的怪割斷。

    豈知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狂扯而來,項少龍大惑不解時,連人帶劍給拉下馬去,跌了個四腳朝天。

    疾風空馬馳出十多步後,停了下來,回頭奇怪地瞪著他。

    對方扯力不斷,項少龍無奈下惟有放手,任由從未脫手的配劍被人奪走。

    兩女的嬌笑聲立時由草叢後傳來。

    項少龍心中明白,對方必是借馬兒之力,以巧計奪劍,為之氣結,索性躺在草地上,看著樹頂上的藍天白雲。

    不旋踵,兩女的如花玉容出現在上方處,俯頭往他這敗將看下來,笑得花枝亂顫,得意洋洋。

    嬴盈雀躍道︰“原來你是這般不中用,以後我們再沒有興趣理會你了。”

    項少龍感受著疲倦的脊骨,平躺地上那舒服入心的滋味,微笑道︰“真不再理我嗎?那真是求之不得了。”

    鹿丹兒把奪得的血浪插在他臉旁,不屑道︰“臭美的男人,人家稀罕你嗎?真不明白紀嫣然為何要嫁你,連佩劍都保不住。”

    嬴盈跺足嗔道︰“丹兒!你還要和他說話嗎?你是否耳朵聾了,听不到他說恨不得我們不理睬他。走吧!以後我都不要再見到他了。”

    鹿丹兒略作猶豫時,早給氣苦了的嬴盈硬扯著去了。

    待蹄聲遠去後,疾風馳了回來,低頭察看主人。

    項少龍苦笑著坐了起來,暗忖這樣也好,怕只怕這兩個刁蠻女仍不肯放過他。

    嬴盈這麼受不了他的說笑,其實正因是稀罕和看重他,故份外下不了氣。

    就在此時,疾風露出警覺的神色,豎起了兩只耳朵。

    完全基于戰士的直覺,項少龍一掌拍在疾風的馬股上,大喝道︰`走!”

    疾風與他心意相通,放開四蹄,往前奔去。

    同一時間,項少龍撲地滾入剛才兩女藏身的矮樹叢中。

    機括聲響。

    十多支弩箭勁射入樹叢里。

    此時項少龍已由另一邊滾了出來,橫移到一顆大樹後,順手由腰內拔出兩枚針。

    對方應是一直跟在他們身後,俟兩女離開,才現身施襲。

    他沒有防範之心,皆因呂不韋理該不會在這種微妙的時刻使人襲擊自己。因為若他遇襲身亡,最大的凶嫌自是非他莫屬了。

    風聲響起,一支弩箭由左側樹後電射而來。

    項少龍猛一閃身,弩箭貼臉而過,插在身後樹上,其險至極。

    他一個翻騰,就地向箭發處滾了過去。

    樹後的蒙面敵人正要裝上第二支弩箭時,項少龍的血浪已透腹而入。

    眼角人影閃掠,項少龍連轉頭看一眼的時間也欠奉,揮手擲出針,兩聲慘叫,先後響起。

    項少龍知道不可停下來,又就勢滾往一堆草叢里,剛才立身處掠過了四支弩箭,可見敵人的凶狠和必要置他于死地的決心。

    足音由後方響起,來犯者不會少于二十人。

    項少龍收起長劍,左右手各握著兩枚針,憑聲往後連珠擲出,又橫滾開去。

    一聲淒厲的慘叫由後方傳來,四枚針,只有一枚建功。

    敵人紛紛找尋隱起身形的戰略地點。

    直到此刻,敵人仍只是以弩箭對付他,幸好敵人對他的針非常顧忌,不敢強攻,否則他早已送命。

    不過這並非辦法,敵眾我寡下,只要敵人完成包圍,他將必死無疑。

    他唯一的優點,就是驅走了疾風,只要再翻上馬背,便有希望逃生了。

    項少龍再往前滾去,快要來到另一株大樹時,大腿火辣般劇痛,一枝弩箭擦腿而過,連褲子帶走了大片皮肉,鮮血立時涔涔淌下。他悶哼一聲,移到樹後。

    步聲驟響。

    項少龍探頭後望,只見一個蒙面大漢,正持弩弓往他撲來,忙擲出針。

    那人臉門中針,仰後翻倒,弩箭射到了半空。

    三枝弩箭由樹後疾射而至,幸好他及時縮了回來。

    鮮血不受控制地狂流出來,劇痛攻心。

    項少龍知道這是關鍵性的時刻,振起求生的意志,勉力往前滾去,躲到一堆亂石之後,頭腦一陣暈眩,知是失血過多的現象,忙拔出匕首,割下了一截衣袖,緊在腿傷處。

    敵人處傳來移動時帶動草葉的響聲。

    項少龍心中大愁,現在他的行動力因腿傷而大打折扣,更無力在偷襲者完成包圍前,逃出去與疾風會合。

    就在此時,他看到了前方兩樹間連接著一條絆馬索。

    項少龍心念電轉,明白了這是嬴盈和鹿丹兒兩女布下對付他的第二重機關。再環目一掃,竟發現另外還有兩條絆馬索,把前方去路攔著。

    足音再次迫來。

    項少龍又氣又喜,暗忖幸好疾風沒有經過此處,亦知道這是目下唯一的逃生機會,精神大振,跳了起來,往前狂奔而去,同時嘬唇發出尖銳呼喚疾風的哨聲。

    風聲勁起。

    項少龍身撲過絆馬索,翻滾而去。

    勁箭在頭頂呼嘯而過。

    他再彈起來時,疾風的蹄聲由遠而近。

    後方一聲呼嘯,敵人再顧不得隱起身形,扇形般狂追而來。

    項少龍在樹叢間左穿右插,把速度提至極限,引誘敵人發放弩箭。

    要知為弩弓裝上弩箭,是既費力又耗時的事,很多時還要借助腳力,所以發放了一箭後,敵人若不想讓他溜走,就必須暫時放棄裝上弩箭,好全力追趕他。

    少了弩箭的威脅,比的就是腳力了。

    疾風此時出現在左前方百丈許外,全速奔來。

    項少龍由于腿傷的關系,走得一拐拐的,愈來愈慢,幸好不出所料,弩箭攻勢停了下來,只余下敵人急驟的奔跑聲。

    接著是驚呼倒地的叫響,當然是給絆馬索摔倒了。

    項少龍趁機大叫道︰“敵人中伏了!快動手!”

    後方一陣混亂。

    這時疾風奔至身前,項少龍撲上馬背,打橫沖出。

    順勢回頭瞥了一眼,只見蒙面敵人翻倒了七、八個在地上,未倒下的仍有六、七人,其中一人的身形非常眼熟,正擲出手中長劍,往疾風插來,手勁與準繩,均無懈可擊。

    項少龍揮劍橫格,同時大笑道︰“旦楚將軍不愧田相手下第一猛將!”

    一夾疾風,像一片雲般離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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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第08章 糾纏不清
   
    烏府內,滕翼親自為他包傷口,駭然道︰“這箭只要歪上一寸,三弟莫想能逃回來。”

    荊俊此時回來道︰“查過了!旦楚仍沒有回來,那兩位刁蠻小姐早安全歸家了。”

    項少龍皺眉苦思道︰“我敢肯定今日有份與會的大臣里,必有人與田單暗通消息,否則他怎能把握到這麼好的時機。”

    一旁的陶方點頭道︰“假若少龍遇害,人人都會以為是呂不韋下的手,那時秦國就有難了。”

    荊俊插口道︰“會不會真是呂不韋通過田單向三哥下嫪毒手,事後大可推說是別人陷害他哩!”

    滕翼道︰“應該不會,對方擺明連嬴盈和鹿丹兒都不放過,只因她們走早了一步,才沒遇上旦楚和他的人吧!”

    項少龍暗吁出一口涼氣,剛才情況的凶險,乃平生僅遇,若非因兩女布下的絆馬索,再詐得敵人陣腳大亂,現在休想能安坐在此。

    陶方道︰“幸好箭上沒有淬嫪毒,可見由于事起倉猝,旦楚等亦是準備不足,否則結果就完全兩樣了。”

    頓了頓又道︰“只要我們查出有那位大臣,離開議政廳後立即找田單,就知是誰與田單暗中勾結。一天找不出這人來,始終是心腹之患。”

    項少龍道︰“我看不會那麼容易查出來吧!為了掩人耳目,他們會有一套秘密的聯絡手法,不愁被別人看破。”

    滕翼接入道︰“只憑他能猜到嬴盈和鹿丹兒會纏你到城外較量,就知此人不但深悉咸陽城的事,還須是與嬴盈等相當接近的人。若這立論正確,呂不韋蒙驁均該與此事無關。”

    荊俊正想發表高見時,烏舒奔進來道︰“牧場有信來了!”

    項少龍大喜,取過竹筒,拔開蓋子,把一封帛書掏了出來,果然是那封冒充春申君寫給李園的偽信。

    眾人看過,都嘆為觀止。

    陶方道︰“少龍準備怎樣把這封偽信交到李園手上?”

    項少龍微笑道︰“備車,今趟要由你們扶我去見鹿公了。”

    步下馬車時,項少龍才領教到滋味,當受傷的左腿踏到地上去時,傷口像裂了開來般痛入心脾。

    烏言著和另一鐵衛荊別離,忙左右扶持著他,朝鹿公將軍府的主宅走去。

    門衛都訝然看著他。

    項少龍報以苦笑,登上門階,到廳內坐下,才令兩人到門外等候他。

    俏婢兒來奉上香茗,瞪著好奇的大眼偷瞥著他,有點欲言又止的樣兒。

    項少龍心中奇怪,想問她時,一團黃影,旋風般由內進處沖了出來,到了他幾前坐了下來,得意洋洋地看著他,原來是聞風而至的鹿丹兒。

    只見她小嘴一翹,神氣地道︰“想不到堂堂都騎大統領,只不過摔了一跤,就那麼跌斷了狗腿子,真是笑死天下人,羞家極了。”

    項少龍看著她嬌俏的模樣,苦笑道︰“你們不是打定主意不理睬我這沒用的手下敗將嗎?為何丹兒小姐又這麼有興致了?”

    鹿丹兒微一愕然,接著大發嬌嗔道︰“誰理睬你了,只是你摸上門來吧!還要說這種話?”

    項少龍微笑道︰“算我不對好了,丹兒小姐請勿動氣。”

    鹿丹兒氣鼓鼓地瞪著他,向身旁掩嘴偷笑的美婢道︰“看什麼!給滾入去!”

    嚇得那小俏婢慌忙溜掉。

    此時氣氛頗為微妙,兩人都不知說些什麼話才好,這刁蠻美麗的少女更是進退兩難,項少龍心中一軟,為她解圍道︰“後天就是田獵大典了,丹兒小姐作好了準備嗎?”

    鹿丹兒愛理不理地道︰“誰要你來管我的事。哼!你這人最不識舉,累得盈姐哭了,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項少龍失聲道︰“什麼?”

    鹿丹兒愈想愈氣,怒道︰“什麼什麼的?你當自己是什麼東西?我們要來求你嗎?我恨不得一劍把你殺了。”

    項少龍暗自心驚,眼前的鹿丹兒,乃咸陽琴清外絕對踫不得的美女,因為她正是儲妃人選之一。

    愛的反面就是恨。

    像嬴盈和鹿丹兒這種心高氣傲的貴女,份外受不起別人的冷淡,尤其這人是她們看得上眼的人。

    正不知說什麼時,鹿公來了。

    鹿丹兒低聲道︰“項少龍!我們走著瞧吧!”一陣風般溜了。

    鹿公在上首坐下時,搖頭嘆道︰“這小娃子很難侍候,我也拿她沒法兒。”

    項少龍惟有以苦笑回報。

    鹿公正容道︰“你的腿是什麼回事?不是給丹兒弄傷了吧。”

    項少龍低聲把遇襲的事說了出來。

    鹿公勃然大怒道︰“田單真是好膽,到了這里仍敢行凶,真是欺我秦國無人耶?”

    項少龍道︰“這事很難追究,呂不韋亦會護著他。”由懷里掏出那封偽造的書信,交給鹿公過目。”

    鹿公看後,點頭道︰“這事包在我身上,我會在今晚把信送到李園手上,最近有位原本在春申君府作食客的人來投靠我,就由他作信使好了,保證李園不會起疑心。”

    項少龍大喜道︰“這就最好了!”

    鹿公沉吟片晌後,有點難以啟齒地道︰“小丹真令我心煩!”

    項少龍訝道︰“令孫小姐有什麼問題呢?”

    鹿公道︰“你不知道了,這幾天小丹除了你外,還找上管中邪,對他的劍法和人品氣度贊不絕口,這小子又懂討女兒家的歡心,你說我應否心煩?”

    項少龍听得心中一沉,皺眉道︰“婚嫁之事,不是由你老人家作主嗎?”

    鹿公搖頭道︰“我大秦族自古以來,一直聚族而居,逐水草以為生計。男女自幼習武,更有挑婿的風俗,任由女子選取配得上自己的情郎,有了孩子才論婚嫁。自商鞅變法後,情況雖有改變,但很多習慣仍保留下來,所以若丹兒真的看上了管中邪,老夫也很難阻止。”

    今次輪到項少龍大感頭痛。

    這可說管中邪打進秦人圈子的最佳方法,若給他把鹿丹兒弄上了手,成了鹿公的孫女婿,不但使鹿丹兒當不成儲妃,亦使他的身分地位大是不同,對付起來困難多了。

    這種男女間的事,外人根本無權過問。

    管中邪無疑是很有魅力的人,就算自己亦沒有把握能在這方面勝得過他。

    苦笑道︰“鹿公不是有意把孫小姐嫁入王宮嗎?”

    鹿公嘆道︰“這是徐先和騰勝的主意吧了!丹兒往時也有入宮陪儲君讀書,這兩天纏上了管中邪後,便失去了這興致。呂不韋這招真辣,使我再不敢向太后提出丹兒的婚事。”

    鹿公雙目閃過殺機,沉聲道︰“我派人警告了管中邪,若他真的敢踫丹兒,就算有呂不韋作他靠山,我也要找人把他生了,但問題是幾乎每趟都是丹兒自己送上門去找他,教我無計可施。”

    頓了頓忽道︰“少龍和他交過了手嗎?”

    項少龍搖頭表示尚未交手。

    鹿公道︰“此人劍術非常厲害,昨晚在送別龍陽君的宴會上,大展神威,連敗各國著名劍手,連田單的貼身衛劉中夏都敗在他手上,大大的露了一手。現在咸陽已有傳言,說他的劍法在你和王翦之上,嘿!好小子!”

    項少龍動容道︰“鹿公看過他出手,覺得怎樣?”

    鹿公沉聲道︰“他的劍法非常怪異,以緩制快,以拙克巧,比起你的劍法,可說各擅勝場,但我卻怕你在膂力上遜他一籌。”

    項少龍開始感到管中邪對他的威脅,而這種形勢,極可能是那莫傲一手營造出來的,此人不除,確是大患。

    假若嬴盈和鹿丹兒兩位咸陽城的天之驕女,都給他弄了上手,那他將能融入秦人的權力圈子里,對他項少龍更是不利。

    只要呂不韋派他再打兩場勝仗,立下軍功,就更加不得了。

    想深一層,如果自己拒絕了呂娘蓉的婚事,肯定呂不韋會把愛女嫁給管中邪,而此君將會成為呂不韋手下的第二號人物。

    是否該把他干掉呢?那會是非常困難和危險的事,或者要和他來一趟公平的決戰,不過只是想起他比得上囂魏牟的神力,勝過連晉的劍法,項少龍便心中打鼓,難以堅持這“解決”的方法。

    離開上將軍府後,他強烈地思念著妻兒和愛婢,不過礙于那拐行的左腳,怕她們擔心,才放棄了這沖動。

    而他深心處,隱隱知道自己其實很想再見到琴清,縱使沒有肉體的接觸,只要能看到她的音容笑貌,雅致的豐姿,已是最大的享受。

    回到烏府後,項少龍向滕荊兩人告知了鹿公府之行的情況,提到了鹿丹兒和管中邪的事,嘆道︰“呂不韋這一招實令人難以招架,男女間的事誰都插手不得,最糟是秦女風氣開放,又可自選嬌婿,連父母都管她不著。”

    荊俊听得心癢癢地道︰“鹿丹兒和嬴盈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女,若全被管中邪弄上手,令人想起都心中不服氣,唉!我說起來都是個堂堂副統領,為何她們不來尋我開心呢?”

    滕翼沉聲道︰“不要說這些無聊話了,在現時來說,我們根本沒有余暇去理這方面的事,亦不到我們理會,還有一天就是田獵大典,我們要擬好計劃,好對付那莫傲,同時要應付呂不韋的陰謀。”

    項少龍道︰“小俊摸清楚了田獵場的環境嗎?”

    荊俊興奮起來,取出一卷帛圖,攤在幾上,陶方這時剛好返來,加入了他們的密議。

    荊俊解釋道︰“田獵場佔地近百里,界于咸陽和梁山之間,一半是草原和縱橫交錯的河流,其他是山巒丘谷,營地設在田獵場最接近咸陽城的東端一處高地上,涇水由東而來,橫過北方,檢閱台就設在營地下方的大草原處,分早獵和晚獵,如要動手,當然是在有夜色掩護時最佳了。”

    陶方擔心道︰“少龍的腿傷,多少會有些影響。”

    項少龍道︰“這事是斗智而非斗力,而且坐在馬背上,腿傷應沒有太大影響。”

    滕翼道︰“田獵有田獵的規矩,首先是禁止使用弩弓,亦不準因爭逐獵物而進行私斗,人數方面也有限制。最受人注目是第三天的晚獵,由狩獵最豐的單位派出人選,到西狩山行獵較量,該處盛產虎豹等猛獸,誰能取回最多的獸耳,就是勝利者。”

    所謂單位,指的是軍中的單位,例如禁衛軍、都騎軍、都衛軍便是三個獨立的單位,其他如上將軍府、左右丞相府,都是不同的單位,用意是提拔人材,就像一場比拚騎射的考試。

    為了展示實力和激勵斗志,像田單這些外人亦會被邀參加,好比拚高低。

    荊俊道︰“布置陷阱並不困難,問題是如何把莫傲引到那里去,這家伙的壞心術最多,恐怕很難令他上當。”

    項少龍道︰“有些什麼陷阱,可否說來听听?”

    荊俊精神大振道︰“其中一著手段,就是把一種取自蜂後的藥液沾點在莫傲身上,只要他經過蜂巢附近,保證可要了他的命。”

    陶方皺眉道︰“若他穿上甲冑,恐怕只手臉有被螫的可能,未必能致他于死地。”

    滕翼道︰“陶公有所不知了,在西狩山一處斜坡旁的叢林里,有十多巢劇嫪毒的地蜂,只要叮上十來口,人就要昏迷,多幾口的話,神仙怕都難打救,問題就是怎樣誆他到那里去,因為他只是文官,不會直接參與狩獵,這計劃對付管中邪反容易一點。”

    陶方色變道︰“這麼說,呂不韋對付少龍亦應不是太困難的了。”

    項少龍苦笑道︰“只要想想那嫪毒計是由莫傲的腦袋里走出來,便知非是易與,看來我可暫且拖著呂娘蓉的婚事,待殺了莫傲後,才與他計較,始是聰明的做法。”

    滕翼嘆道︰“三弟肯這樣做嗎?”

    項少龍雙目神光一閃道︰“兵不厭詐,否則就要吃大虧,或者佯作答應後我們再利用管中邪,破壞呂不韋這如意算盤,此事隨機應變好了。”

    陶方省起一事道︰“我差點忘了,圖先著你明天黃昏時分去會他,應有新的消息。”

    滕翼長身而起道︰“夜了!少龍早點休息吧!若仍走得一拐一拐的,怎樣去與圖先會面。”

    項少龍在兩人扶持下,朝寢室走去。

    心中一片茫然。

    由與呂不韋斗爭到現在,雖然不斷落在下風,但從沒有像這刻般的心亂如麻,無論是呂娘蓉、鹿丹兒又或嬴盈,每個都令他大感頭痛,有力難施。

    他清楚地感覺到,即管成功除去了莫傲,這個管中邪仍有可能使他一敗涂地。

    這刻他只希望能摟著紀嫣然她們好好睡一覺,自己未來的命運實太難以逆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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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第09章 拒婚之恨
   
    翌日起床時,腿傷疼痛大減,傷口處還消了腫。

    項少龍大贊滕翼的山草藥了得,滕翼警告道︰“這兩天你絕不可作激烈的動作,否則傷口爆裂時,手尾就長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我想到最佳應付莫傲和管中邪陰謀的方法了,就是因傷退出狩獵,橫豎說起打獵,我比你們差遠了。”

    滕翼笑道︰“那會使很多人失望了。”

    吃早點時,呂不韋忽然派人召他往見。

    項少龍想起呂娘蓉的事,大感頭痛,無奈下只好匆匆趕往相府。

    在府門處遇上前往南門都衛衙署的管中邪,後者全無異樣神態地向他執下屬之禮,笑道︰“這幾天很想找項大人喝酒聊天,只恨公私兩忙,抽不出時間來,今天出門遇貴人,相請不若偶遇,不如今晚由我請客,加上昌文君兄弟,大家歡敘一夜。”

    由于兩人間那種微妙的關系,反使項少龍難以拒絕,無奈答應後,裝出抱歉的神態道︰“因呂雄的事,累得管大人降官一級,我”

    管中邪哈哈一笑,拉著他走到一旁低聲道︰“項大人勿將此等小事放在心上,呂雄是自取其咎,怨不得任何人。小弟降職亦是難卸罪責。”

    項少龍听得心中生寒,這人城府之深,確教人心中檁然。

    定下了今晚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後,項少龍才往書齋拜見呂不韋。

    呂不韋正在吃早點,著項少龍坐下與他共進早膳後,肅容道︰“听城衛的報告說,少龍昨天黃昏在城外遇襲,受了箭傷,這究竟是什麼一回事,知否是誰人做的?”

    項少龍道︰“他們都蒙著了頭臉,不過假若我沒有猜錯,其中一人應是田單手下的猛將旦楚。”

    呂不韋臉色微變,借吃糕點掩飾心中的震蕩。

    項少龍明白他動容的原因,因為假設田單成功了,最大的嫌疑者將是他呂不韋本人,那等若田單在陷害呂不韋。

    項少龍索性坦然道︰“田單已識破了我董馬痴的身分,由于我有位好朋友落到他手上,他竟以此威脅我,幸好當時給我看穿那位朋友早給他害了,所以一時氣憤下,當著他的臉說要殺他報仇,他自然要先發制人了。”

    呂不韋沉吟不語,好一會才道︰“他怎能把時間拿捏得這麼天衣無縫,就像我為了呂雄這蠢材的事,心懷不忿,派人去找你算賬的模樣。幸好當時我是和你一道離開,在時間上趕不及遣人吊著你和那兩個刁蠻女,否則我也脫不了嫌疑。”

    項少龍心中佩服,呂不韋無論氣魄風度,均有使人為之懾服,甘心向他賣命的魅力,像眼前這番說話,便充滿推心置腹的坦誠味道。

    項少龍道︰“當日在邯鄲時,田單曾暗示在咸陽有與他勾結的人,還表示蠻有對付我的把握,那人當然不應是指呂相,該是昨天與會的其他六位大臣之一。”

    呂不韋點頭道︰“鹿公、徐先、王和蒙驁四人都應該沒有問題,余下的就只有蔡澤和王綰兩人,其中又以蔡澤嫌疑最大,說到底他仍是因我而掉了宰相之位,哼!竟然擺出一副依附于我的模樣,看我如何收拾他吧!”

    項少龍吃了一驚道︰“還是查清楚一點才決定吧!”

    呂不韋冷笑道︰“這事我自有分寸,是了!娘蓉的事你決定好了嗎?”

    項少龍想起“無嫪毒不丈夫”這句話,把心一橫道︰“呂相如此看得起我項少龍,我怎敢不識舉,此事”

    就在此時,窗外傳來一聲嬌叱道︰“且慢!”

    兩人同時嚇了一跳時,愛穿紅衣的呂娘蓉像一團烈焰般推門而入,先對呂不韋道︰“爹不要怪守衛有疏職守,是我不準他們張聲的。”

    項少龍忙站起來行禮。

    呂不韋皺眉道︰“爹和項統領有密事商量,蓉兒怎可在外面偷听?”

    呂娘蓉在兩人之前亭亭玉立,嬌憨地道︰“只要是有關娘蓉的終生,娘蓉就有權來听,入鄉隨俗,秦人既有挑婿的風俗,娘蓉身為堂堂右相國之女,自應享有這權利,娘蓉有逾禮嗎?”

    呂不韋和項少龍臉臉相覷,都不知應如何應付這另一個刁蠻女。

    呂娘蓉眼神移到項少龍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傲然道︰“若想娶我呂娘蓉為妻,首先要在各方面都勝得過我,才可成為我呂娘蓉的選婿對象之一。”

    呂不韋不悅道︰“蓉兒!”

    呂娘蓉跺足嗔道︰“爹!你究竟是否疼錫女兒?”

    呂不韋向項少龍攤攤手,表示了無奈之意,柔聲道︰“少龍人品劍術,均無可挑剔,還說爹不疼愛你嗎?”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笑,剛才他並非要答應婚事,只是希望以詐語把事情拖到田獵後才說,亦好使呂不韋不疑心是他殺死莫傲,豈知這位曾被他拒婚的三小姐竟躲在窗外偷听,現在到來一鬧,反是正中他下懷。

    呂娘蓉蓮步輕搖,婀娜多姿地來到項少龍身前,仰起美麗的俏臉打量他道︰“我並沒有說一點都不喜歡他呀!只是有人更合女兒心意,除非他能證明給我看他才是更好的,否則休想女兒會挑他為婿。”

    她對著項少龍,卻是只與她爹說話,只是這態度,就知她在有冤報冤,向項少龍討回曾被拒婚的屈辱。

    她雖是明媚動人,但由于與呂不韋的深仇,項少龍對她並沒有愛的感覺,微微一笑道︰“三小姐心中的理想人選是誰呢?”

    呂娘蓉小嘴微翹,惱恨地白他一眼道︰“我的事那到你來管,先讓我看看你在田獵的表現吧!”

    項少龍向呂不韋苦笑道︰“那恐怕要教小姐失望了。”

    呂不韋皺眉道︰“蓉兒不要胡鬧,少龍受人暗算,傷了大腿,明天”

    呂娘蓉不屑地道︰“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有什麼資格作女兒的丈夫,爹!以後都不可再提這頭婚事了,女兒寧死都不會答應。”

    嬌哼一聲,旋風般去了。

    項少龍心中大喜,表面當然裝出失望的神態。

    呂不韋著他坐下後嘆道︰“這女兒是寵壞了,少龍不須放在心上,過幾天我再和她說說看。”

    項少龍忙道︰“一切听呂相吩咐!”心中卻在想要設法使管中邪知道此事,他會有方法使呂娘蓉不對他“變心”,例如把生米煮成熟飯那類手段,那自己就可化解了呂不韋這一招了。

    呂不韋沉吟片晌後,低聲道︰“少龍是否真要殺死田單?”

    項少龍苦笑道︰“想得要命,只是相當困難,當時是氣憤沖口而出,事後才知太莽撞了。”

    呂不韋點了點頭,苦思頃刻,待要說話時,下人來報,李園有急事求見。

    呂不韋大感愕然,長身而起道︰“此事容我再想想,然後找你商議,我要先去看看李園有什麼事?”

    項少龍忍住心中喜意,站了起來。

    李園終于中計了。

    離開相府,項少龍立即入宮謁見小盤,這大秦的小儲君在寢宮的大廳接見他。

    侍候他的宮女均年輕貌美,有兩三個年紀比小盤還要少,但眉目如畫,已見美人兒的坯形。

    小盤和他分君臣坐好後,見他對她們留神,低笑道︰“這都是各國精挑來送給我的美人兒,全都是未經人道的上等貨色,統領若有興趣,可挑幾個回去侍候你。”

    項少龍想起當日自己制止他非禮妮夫人的侍女,不禁感觸叢生,搖頭道︰“儲君誤會了,我只是怕你沉迷女色,傷了身體。”

    小盤肯定地道︰“統領放心好了。”伸手揮退眾宮娥,才淒然道︰“自母親受辱慘死後,我曾立誓把心神全放在復仇之上,再不會把精神荒廢在女人身上了。”

    項少龍暗忖這或者是小盤能成為一統天下的霸主原因之一,環顧其他六國君主王太子,誰不于酒色逸樂,只有小盤因母親妮夫人之死,立下復仇壯志,視身旁美女如無物。

    點頭道︰“女人有時亦可調劑身心,但最緊要有節制。”小盤道︰“受教了,琴太傅亦常提醒我這方面的事。”

    頓了頓道︰“听昌文君說你受了箭傷,去探你時師傅卻早睡了覺,害得我擔心了一晚,究竟是什麼一回事呢?”

    項少龍把事情說出來後,小盤亦想到呂不韋指出的問題,動容道︰“這事必有內奸,否則不會曉得那兩個女娃子會纏你出城比斗?”

    項少龍道︰“這事交由呂不韋去煩惱吧。是了!昨天你擺明不听你母後的話,事後她有沒有責怪你。”

    小盤冷笑道︰“她自搭上了嫪毒後,就有點怕我,教訓是教訓了幾句,還著我借田獵的機會,把管中邪升回原職,我已答應了,犯不著在這種小事上和她爭。”

    提起管中邪,項少龍記起了鹿丹兒的事,說了出來。

    小盤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機,冷然道︰“呂不韋真膽大包天,竟敢派人來和我爭女人,看他日後有什麼好下場。”

    項少龍暗忖︰當然是給你迫死了。順口問道︰“你歡喜那鹿丹兒嗎?”

    小盤笑道︰“那是估相當難服侍的丫頭,若論美麗,我身邊的女人比得上她的大有人在,只不過非是鹿公的孫女吧!哼!我不歡喜任人安排我的婚姻,話事的人該是我這儲君才對。”

    項少龍皺眉道︰“我看太后是不會由你自己拿主意的。”

    小盤得意地道︰“我早有應付之策。”

    項少龍待要追問,李斯捧著大卷宗公文來了。

    行禮後,李斯將文件恭敬地放到幾上,道︰“儲君在上,微君幸不辱命,趕了兩晚夜,終弄好了外史的職權,請儲君過目。”

    項少龍才省起這外史是自己根據包公想出來給內史騰勝的新職位,想不到牽涉到這麼繁重的文書工作。

    小盤欣賞地望著李斯道︰“那個燕國美女是否仍是完璧?”

    李斯偷看了項少龍一眼,尷尬地道︰“微臣這兩天連看她一眼的時間都找不到。”

    項少龍听得一頭霧水時,小盤欣然道︰“大前天呂不韋送了個燕女來給寡人,寡人遂轉贈李卿家,那知李卿家為了公事,竟可視美色如無物,寡人非常欣賞。”

    李斯忙下跪謝小盤的贊語,感動之情,逸于言表。

    至此項少龍才明白有明君才有明臣的道理,換了別人,怎會從這種地方看出李斯的好處。

    坐定後,小盤伸手按著幾上的卷宗道︰“這就是寡人和太后的交易了,我送她的奸夫一個大官,又附贈大屋,她自然要在寡人的婚事上作出讓步。那個楚國小公主,寡人可收之為妃嬪,至于誰作儲妃,則要待寡人正式加冕再作決定。”

    項少龍心叫厲害,秦始皇加上李斯所產生的化學作用,確是擋者披靡,至少歷史已證明了這是“天下無敵”的組合。

    李斯關心地道︰“听說項大人受了箭傷哩!現在見到你才安心點。”

    小盤插入道︰“項卿不若由御醫檢視傷口好嗎?”

    項少龍婉言拒絕了,正要說話時,昌文君來報,呂不韋偕李園求見。

    三人心知肚明是什麼一回事,項少龍遂與昌文君一道離開,李斯則留下陪小盤見客。

    溜出後殿門,來到御園里,昌文君把項少龍拉到一角,不安道︰“都是我妹子不好,扯了你到城外,累少龍遭人暗算了。”

    項少龍笑道︰“怎可錯怪令妹,這種事誰都想不到呀!”

    昌文君道︰“我本想找你去逛青樓,才知你受傷後提早就寢。今晚由我請客,管大人說你已答應了。哼!若讓我找出是誰做的,保證他人頭落地。”

    項少龍道︰“不要說得這麼口響,敢對付我的人不會是善男信女,嘿!你的好妹子怎樣了?”

    昌文君嘆道︰“昨天由城外回來後,就關上門大發脾氣,又不肯吃飯,你也知我們兄弟倆公務繁忙,爹娘又早死,我們那來這麼多時間去哄她。”

    接著有點難以啟齒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項少龍苦笑道︰“我只是承認被打敗了,請她們高貴手再不要理會我,令妹便大發嬌嗔,扯著鹿丹兒走了。”

    昌平君喜上眉梢道︰“看來她真的喜歡上了你,嘿!你對她有意思嗎?”

    項少龍嘆道︰“自倩公主慘遭不幸後,我已心如死水,只希望能專心為儲君辦事,再不願有感情上的風波。”

    昌平君同情地道︰“三年前我的一名小妾因病過世,我也有你這種心情,不過男人就是男人,很快就會復原過來,或者少龍需要多點的時間,只要你不是對她全無意思就成了。不過我最明白嬴盈的性格,報復心重,她定會弄些事出來,使你難過,唉!我也不知該怎麼說了。”

    今趟輪到項少龍來安慰他。

    昌平君把項少龍送至宮門,兩人才分手。

    項少龍返回衙署,滕荊兩人均到了西郊去,聯同昌文君布置明天田獵大典的事宜。

    他處理了一些文書工作後,有人來報,周良夫婦求見。

    項少龍還以為他們今早已被送離咸陽,至此才知他們仍留在衙署里,忙著人把他們請進來。

    坐定後,項少龍訝道︰“賢夫婦為何仍留此不去呢?”

    周良不好意思地道︰“小人和內人商量過了,希望能追隨項爺辦事,我家三代都是以造船為業,不知項爺有否用得著小人的地方?”

    項少龍凝神打量了兩人,見他們氣質高雅,不似普通百姓,禁不住問道︰“賢夫婦因何來到咸陽呢?”

    周良道︰“實不相瞞,我們原是宋國的貴族,國亡後流離失所,她”看了乃妻一眼後,赧然道︰“她並非小人妻子,而是小人的親妹,為了旅途方便,才報稱夫婦。今次到咸陽來是踫踫運氣,希望可以弄個戶籍,干點事情,安居下來。”

    項少龍為之愕然。

    周良的妹子垂首道︰“小女子周薇,願隨項爺為奴為婢,只希望大哥有出頭的日子。”

    項少龍細審她的如花玉容,雖是不施脂粉、荊釵布裙,仍不掩她清秀雅逸的氣質,難怪呂邦不肯放過她,心中憐意大起,點頭道︰“賢兄妹既有此意思,項某人自會一力成全,噢!快起來!折煞我了。”

    兩人早拜跪地上,叩頭謝恩。

    項少龍這二十一世紀的人最不慣這一套,忙把他們扶了起來。

    深談了一會後,手下來報,太子丹來了,項少龍著人把周良兄妹送返烏府,由陶方安置他們後,才到大堂見太子丹。

    與太子丹同來的還有大夫冷亭、大將徐夷則和那風度翩翩的軍師尤之。

    命親衛退下後,項少龍微笑道︰“太子是否接到消息了?”

    太子丹佩服地道︰“項統領果有驚人本領,李園真個要立即趕返楚國,不知統領使了什麼奇謀妙計呢?”

    項少龍避而不答道︰“些微小事,何足掛齒,只不知太子是否決定與項某共進退呢?”

    太子丹識趣地沒有尋根究底,把手遞至他身前。

    項少龍伸手和他緊握了好一會,兩人才齊聲暢笑,兩對眼神緊鎖在一起,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對太子丹來說,眼前最大的威脅,並非秦國,而是田單這充滿亡燕野心的強。

    放開手後,太子丹道︰“此事我不宜出面,若我把徐夷亂的五千軍馬,交與統領全權調度,未知統領是否覺得足夠呢?”

    尤之接入道︰“鄙人會追隨統領,以免出現調度不靈的情況。”

    項少龍喜出望外,想不到太子丹這麼爽脆和信任自己,欣然道︰“若是如此,田單休想能保著項上人頭。”

    又商量了行事的細節後,太子丹等才告辭離去。

    項少龍心情大佳,忽然強烈地思念著嬌妻愛兒和田氏姊妹,遂離開衙署,往琴府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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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第10章 東郡民變

    趕到琴府,寡婦清在大廳接待他,道︰“嫣然妹她們到了城外試馬,準備明天田獵時一顯身手,我有點不舒服,所以沒有陪她們去。”

    項少龍關心地道︰“琴太傅沒有事吧?”表面看來,她只是有點倦容。

    琴清垂首輕搖道︰“沒有什麼!只是昨夜睡不好吧!”

    起頭來,清澈若神的美目深深注視著他道︰“我有點擔心,昨天黃昏時我由王宮返來,遇上到咸陽來參加田獵的高陽君,打了個招呼,他表現得很神氣,真怕他會弄出事來。”

    高陵君就是因華陽夫人看上了莊襄王,致王位被奪的子了。項少龍吃了一驚,知道由于自己忙于對付田單,把這個人忽略了。龍陽君曾說高陵君與趙使龐暖有密謀,當時並不太放在心上,究其原因,皆因沒有把龐暖當是個人物,現在給琴清提醒,不由擔心起來。

    琴清道︰“或者是琴清多疑吧!有你保護儲君,我還有什麼不放心哩!”

    項少龍暗忖︰若要公然起兵叛變,怎也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最怕是陰謀詭計,防不勝防吧!唔!這事應該通知呂不韋,分分他的心神,對自己亦是有利無害。他應比自己更緊張小盤的安危。

    琴清見他沉吟不語,幽幽一嘆道︰“昨天陪太后共,那討厭的嫪毒整天在身旁團團轉,惡形惡狀,真不明白太后怎會視他如珠如寶。”

    項少龍苦笑道︰“他是名副其實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可惜沒有多少人能像琴太傅般,可看穿其中的敗絮。”

    琴清嬌軀微顫,秀眸亮了起來,訝然道︰“難怪嫣然妹說和你交談,永遠都有新鮮和發人深省的話兒,永遠都不會听得厭倦哩!”

    項少龍心中一熱,忍不住道︰“琴太傅是否有同感呢?”

    琴清俏臉一紅,赧然白了他一眼後,垂下螓首,微微點頭。那成熟美女的情態,動人至極。

    項少龍的心神被她完全吸引,但又有點後悔,一時間無以為繼,不知說什麼話才好。

    頃刻的靜默,卻像世紀般的漫長。

    琴清低聲道︰“項統領吃過了飯嗎?”

    項少龍沖口而出道︰“吃過了!”

    琴清“噗哧”嬌笑,橫了他風情萬種的一眼道︰“終給我抓著統領說的謊話了,現在才是巳時,那有這麼早開午飯的?不想陪琴清共膳,找個什麼公務繁忙的借口,便不用給琴清當場揭破了。”

    項少龍大感尷尬,期期艾艾,一張老臉火燒般紅了起來。

    琴清出奇地沒有絲毫不悅,盈盈而起道︰“我沒時間理你了,現在琴清要把膳食送往城外給你的眾嬌妻們,項統領當然沒有空一道去吧!至少要抽空去吃飯啊!”

    項少龍愈來愈領教到她厲害起來時咄咄逼人的滋味,囁嚅道︰“確是有些事嘿!琴太傅請見諒則個。”

    琴清綻出個含蓄但大有深意的笑容後,看得大開眼界的項少龍失魂落魄時,又回復了一貫清冷的神情,淡淡道︰“項統領請!”竟是對他下逐客令。

    項少龍隨著她手勢的指示,往大門走去,琴清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默不作聲。

    項少龍涌起惡作劇的念頭,倏地停了下來,琴清那想到這一向謹守禮數的人有此一著,嬌呼一聲,整個嬌軀撞在他背上。

    那感覺要怎樣動人就那麼動人。

    項少龍在這剎那回復了初到貴境時的情懷,瀟灑地回身探手挽著她不盈一捻的小蠻腰,湊到她耳旁低聲道︰“琴太傅!小心走路了。”

    琴清也不知多久沒有給男人的手探到身上來,渾體發軟,玉頰霞燒,像受驚的小鳥般抖顫著,兩手便來推他。

    項少龍不敢太過分,乘機放開了她,一揖到地說︰“請恕項少龍無禮,琴太傅不用送客了。”

    在琴清一臉嬌嗔,又惱又恨的表情相送下,項少龍心懷大暢的離開了。

    在這一刻,他恢復了浪子的心情。

    由于縛手縛腳的關系,這些日子來他給琴清、嬴盈、鹿丹兒諸女弄得左支右絀、暈頭轉向、反擊無力。

    到現在才有出了一口氣的感覺。

    想起剛才摟著她縴柔腰肢的享受,一顆心登時躍動起來。

    這或者就是情不自禁了。

    忽然涌起的沖動,最是難以控制啊。

    項少龍來到相府,接見他的是圖先,後者道︰“平原郡發生民變,相國接到消息後,立即趕入王宮見太后和儲君。”

    項少龍心中一檁,平原郡是由趙國搶回來的土地,在這時候發生了事情,極可能是龐暖一手策劃的,其中有什麼陰謀呢?

    呂不韋的反應,當然是立即派出大軍,趕往維護自己一手建立出來的郡縣,否則說不定連毗的上黨和三川兩郡,會有樣學樣,同時叛變,再有韓趙等國介入時,形勢可能一發不可收拾,那東方這三個戰略重鎮,就要化為烏有,白費心血了。

    為了應付這種情況,呂不韋必須把可以調動的軍隊全部派往平原郡鎮壓民變,那時咸陽就只剩下禁衛、都騎、都衛三軍了。

    在一般的情況下,只是三軍已有足夠力量把守咸陽城,但若在田獵之時,朱姬和小盤都到了無城可恃的西郊,就是另一回事了。

    假設高陵君能布下一支萬人以上的伏兵,又清楚兵力的分布和小盤的位置,進行突襲,並非沒有成功的機會。

    愈想愈心寒,又不便與圖先說話,遂起身告辭。

    圖先把他送出府門,低聲提醒了他到那間民房見面後,項少龍忙朝王宮趕去。

    快到王宮時,一隊人馬迎面而至,其中最觸目是嬴盈和鹿丹兒兩女,左右伴著管中邪。

    項少龍雖對兩女沒有野心,但仍禁不住有點酸溜溜的感覺。

    兩女若論美色,可說各有千秋,但嬴盈的長腿、縴幼的腰肢和豐挺的酥胸,卻使她更為出眾,誘人之極。

    兩女見到項少龍,都裝出與管中邪親熱的神態,言笑甚歡,對項少龍當然是視若無睹。

    管中邪自不能學她們的態度,隔遠領著十多名手下向他行禮致敬。

    項少龍回禮後,管中邪勒馬停定,道︰“平原郡出了事,儲君太后正和呂相等舉行緊急會議。”

    兩女隨著管中邪停了下來,擺出愛理不理的氣人少女神態,不屑地瞪著項少龍。

    項少龍心中好笑,先向她們請安,才說︰“管大人要到那里去?”

    管中邪從容瀟灑地道︰“兩位小姐要到西郊視察場地,下屬陪她們去打個轉,順道探訪昌文君他們,天氣這麼暖,出城走走亦是樂事。”`

    項少龍哈哈笑道︰“有美相伴,自然是樂事了!”不待兩女有所反應,策騎去了。

    唉!若非與呂不韋如此關系,管中邪應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那時他只會為朋友有美垂青而高興。但現在卻感到棋差一著,給管中邪佔了上風,而他則是束手無策。

    抵達王宮時,會議仍在議政廳內進行著。

    昌平君把項少龍拉到一角道︰“你見到嬴盈嗎?”

    項少龍點了點頭。

    昌平君道︰“是否和管大人在一起。”

    項少龍再點頭,道︰“听說是要到西郊視察田獵場的地勢。”

    昌平君嘆了一口氣道︰“今早我給左相國徐大將軍找了去訓話,要我管教妹子,不要和呂不韋的人這麼親近,今趟我是左右做人難,項大人能否救救我?”

    項少龍當然明白這小子的意思,苦笑道︰“你該知管中邪是個對女人很有辦法的人,本身條件又好,無論體魄外貌劍術談吐,均無可挑剔,明刀明槍我亦未必勝得過他,何況現在貴妹子視我如大仇人,這事還是听天由命罷。”

    昌平君愕然道︰“怎能听天由命,我們這一輩的年輕將領,最佩服就是徐先的眼光,他看的事絕錯不了,若嬴盈嫁了給管中邪,將來受到株連怎辦才好。呂不韋現在的地位還及不上以前的商鞅君,他不是也要給人在鬧市中分了尸嗎?外人在我大秦沒多少個能有好收場的,官愈大,死得愈慘。”

    項少龍倒沒從這角度去想這個問題,一時間啞口無言。

    兩兄弟之中,以昌平君較為穩重多智。昌文君則胸無城府,比較愛鬧事。

    昌平君嘆道︰“現在你該明白我擔心什麼了,問題是與管中邪總算是談得來的朋友,難道去執著他胸口,警告他不可踫嬴盈,但又交待不出理由嗎。”

    項少龍為之啞然失笑,昌平君說得不錯,難道告訴管中邪,說因怕他將來和呂不韋死在一塊兒,所以不想妹子和他好?

    昌平君怨道︰“枉你還可以笑出來,都不知我是多麼煩惱。”

    項少龍歉然道︰“只是听你說得有趣吧了!說到婚嫁,總要你們兩位兄長點頭才能成事,管中邪膽子還沒有那麼大吧。”

    昌平君忿然道︰“像你說得那麼簡單就好了,假若呂不韋為管中邪來說親,甚或出動到太后,我們這兩個小卒兒可以說不嗎?”

    項少龍一想也是道理,無奈道︰“你說了這麼多話,都是想我去追求令妹吧了!何不試試先行巧妙及婉轉點地警告管中邪,鹿公已這麼做了。”

    昌平君苦笑道︰“鹿公可倚老賣老,不講道理,四十年後我或者可學他那一套,現在卻是十萬個行不通。嘿!難道你對我妹子一點意思都沒有嗎?在咸陽,寡婦清外就輪到她了,當然,還有我們尚未得一見的紀才女。”

    項少龍失笑道︰“你倒懂得算賬。”

    昌平君伸手拿著他手臂道︰“不要顧左右而言之了,怎麼樣?”又看著他手臂道︰“少龍你長得非常粗壯。”

    項少龍心中實在喜歡昌平君這朋友,無奈道︰“我試試看吧!但卻不敢包保會成功。”

    昌平君大喜,此時會議結束,呂不韋和蒙驁、王神色凝重地步下殿門,邊行邊說著話。

    呂不韋見到項少龍,伸手召他過去。

    項少龍走到一半時,呂不韋已與蒙王兩人分手,迎過來扯著他往御園走去,低聲道︰“少龍該知發生了什麼事,現經商議後,決定由蒙驁率兵到平原郡,平定民變。王則另領大軍,陳兵東疆,一方面向其他三川、上黨兩郡的人示威,亦可警告三晉的人不可妄動。”

    頓了頓再道︰“這事來得真巧,倉猝間駐在咸陽的大軍都給抽空了,又踫上田獵大典,少龍你有什麼想法?”

    項少龍淡淡道︰“高陵君想謀反了!”

    呂不韋劇震道︰“什麼?”

    項少龍重復了一次。

    呂不韋回過神來,沉吟頃刻後,來到御園內一條小橋的石欄坐了下來,示意他坐在對面後,皺眉道︰“高陵君憑什麼策反了平原郡的亂民呢?”

    項少龍坐在另一邊的石欄處,別過頭去看下面人工小河涓涓流過的水,隱見游魚,平靜地道︰“高陵君當然沒有這本領,但若勾結了趙將龐暖,便可做到他能力以外的事。”

    呂不韋一拍大腿道︰“難怪龐暖葬禮後急急腳的溜了,原來竟有此一著。”

    接著雙目閃過森寒的殺機,一字一字緩緩道︰“高陵君!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再轉向項少龍道︰“他若要動手,必趁田獵這大好良機,這事就交給少龍去處置,若我猜得不錯,高陵君的人將會趁今明兩天四周兵馬調動的混亂形勢,潛到咸陽附近來,高陵君身邊的人亦不可不防,但那可交給中邪去應付。”

    項少龍心中暗笑,想不到高陵君竟無意中幫了自己一個大忙,呂不韋怎麼蠢也不會在這微妙的形勢下對付自己,這當然亦因他似是答應了呂娘蓉的親事有關系。

    呂不韋站了起來道︰“我要見太后和儲君,少龍要不時向我報告,使我清楚情況的發展。”

    項少龍扮出恭敬的樣子,直至他離開後,才策馬出城,往西郊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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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第11章 識破陰謀
   
    項少龍偕十八鐵衛抵達西門處時,剛好遇上紀嫣然等回城的車隊。

    馬車在寬敞的西門大道一旁停下,項少龍跳下馬來,先到烏廷芳、趙致、田氏姊妹和項寶兒所乘坐的馬車前問好。

    烏廷芳等都是俏臉紅撲撲的,使項少龍感覺到她們因大量運動帶來的活力。

    項寶兒見到項少龍,揮著小手喚爹。

    趙致怨道︰“你這幾天很忙嗎?”

    項少龍陪笑道︰“田獵後我找幾天來陪你們吧!”

    烏廷芳嬌憨道︰“致姐莫要管他,我們和清姐游山玩水,都不知多麼寫意。”

    項少龍伸手入窗擰了她和項寶兒兩張同樣嫩滑的臉蛋,又關心地與田氏姊妹說了幾句話後,才往後面一輛馬車走去。

    簾子掀了起來,露出紀嫣然和琴清的絕世容姿,後者俏臉微紅,狠狠的盯著他,似嗔還喜。

    項少龍看得心跳加速。

    紀嫣然露出一個千嬌百媚的甜蜜笑容,柔聲道︰“項郎到西郊去嗎?”

    項少龍點頭應是,順口向琴清道︰“平原郡發生民變,平亂大軍將于明天出發,此事極可能與高陵君有關,現在呂不韋已知此事,還著我全權處理,琴太傅可以放心了。”

    琴清抵敵不住他的目光,垂下俏臉,情況非常微妙,充滿了男女間的吸引張力。

    紀嫣然嬌軀微顫,低聲道︰“呂不韋這幾天是否不斷對你示好哩!”

    項少龍想起他重提婚事,點了點頭。

    紀嫣然湊到他耳旁以僅可耳聞的聲音道︰“他真的要殺你哩!所以才作出種種姿態,使人不會懷疑到他身上,你若不信,可向太后和政儲君試探,當會發覺呂不韋清楚地給了他們這種錯覺,唉!夫君你太易相信別人了。”

    項少龍心中一檁,但仍是有點不太相信,茫然點了點頭。

    紀嫣然伸手重重在他手臂了一把,嗔道︰“想想吧!以呂不韋的精明,怎會不密切監視高陵君,何須你去提醒他?高陵君如若造反,最高興的人就是他哩!”

    這幾句話琴清亦听到了,露出注意關懷的神色。

    項少龍虎軀一震,終于醒覺過來,施禮道︰“多謝賢妻指點,項少龍受教了。”

    紀嫣然望往琴清,後者正怔望著項少龍,被紀嫣然似能透視人心的清澈眼神射過來,作賊心處的再次粉臉低垂。

    紀嫣然嗔怪地白了項少龍一眼,深情地道︰“小心了!”

    待車隊遠去後,項少龍才收拾情懷,往西郊趕去,心情與剛才已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了。

    出城後,項少龍策著疾風,領著十八鐵衛,沿著官道往田獵場馳去。

    運送物資到獵場的車隊絡繹不絕,非常熱鬧。

    道旁是原始林區,數百年樹齡的老松、樺樹直指天空。

    離城三里許處,地勢開始起伏不平,每登上丘巒,可見到涇水在東南方流過,隱見伐下的木材順水漂往下游處的田獵場,以供搭建臨時營地之用。

    際此春夏之交,長風陣陣,拂過草原山野,令項少龍頓覺神清氣爽,听著樹葉對風聲的應和,心頭一片澄明。

    涇河兩岸沃野千里,小河清溪,縱橫交錯。

    森森莽莽、草原遼闊,珍禽異獸,出沒其中。

    穿過了一個兩邊斜坡滿布雲杉的谷地後,眼前豁然開朗,涇水在前方奔流而過,林木蔥蔥郁郁,松樹的尖頂像無數直指天空的劍刃。在如茵的綠草坪上,搭起了大大小小的營帳,井然有序,以千計的都騎和禁衛軍,正在河旁忙著,兩道木橋,橫跨涇水。

    項少龍在一處小丘上停了下來,縱目四顧。

    草浪隨風起伏,疏密有致的樹林東一遍西一塊,不時冒起丘巒,一群群的鹿、馬、翎羊等野生動物,聚在岸旁處,不時發出鳴叫,一點不知道明天將會成為被追逐的獵物。

    太陽移向西處,山巒層疊高起,那就是盛產猛獸的西狩山了。

    項少龍暗忖若要在這種地方隱藏一支軍隊,由于有丘谷樹木的掩護,該是輕而易舉的一回事。

    他以專家的眼光,默默審視了地勢後,心中有點把握時,才馳下山坡,往近河高地的主營方向奔去。

    犬吠馬嘶之聲,在空中蕩漾著。

    繡著“秦”字的大 ,正隨風飄揚,與天上的浮雲爭妍斗勝。

    工作中的人員,見到他這位統領大人,均肅然致敬。

    與眾鐵衛旋風般馳過一座座旗幟分明,屬各有身分地位的重將大臣的營房,才來到高起于正中處的主營。

    昌文君正監督手下在四周斜坡頂設立高達兩丈的木柵,加強對主營的保護。

    在這平頂的小丘上,設了十多個營帳,除小盤和朱姬外,其他都是供王族的人之用。

    項少龍跳下馬來,道︰“為何現在才加上高木柵?時間不是緊迫了點嗎?”

    昌文君道︰“是呂相的意思,今早接到平原郡民變的消息後,他便下令我督建木柵,限我明早前完成。”

    項少龍暗叫好險,紀嫣然說得不錯,呂不韋對高陵君的陰謀早智珠在握,還裝模作樣來騙他,好教他失了防備之心,以為呂不韋仍倚重著他。

    昌文君指著近河處的一堆人道︰“兩位副統領正在那里與獵犬戲耍為樂,我的刁蠻妹子也在該處,穿白色捆綠邊武士衣的就是她了,黃紫間色的是鹿丹兒。”

    接著低聲道︰“大哥和少龍說了嗎?”

    項少龍微一點頭,道︰“咸陽這麼多年青俊彥,令妹沒一個看得上眼嗎?像安谷便是個比我更理想的人選。”

    昌文君嘆道︰“谷確是個人材,與少龍各有千秋,問題是他們自幼就在一起玩耍,像兄妹多過像情侶,所以從沒涉及男女之事。”

    頓了頓續道︰“我們大秦和東方諸國很不相同,婚娶前男女歡好是很平常的事,贏盈亦和不少年青小子好過,但沒有一段關系是長的,到遇上你後才認真起來。”

    項少龍哂道︰“她對管中邪認真才對,你兩兄弟硬把我架了上場,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昌文君陪笑道︰“那只因我兩兄弟欣賞你吧了!嘿!我們都不知多麼寶貝這妹子。其實老管也不錯,看他的身手多麼矯捷,他只是錯跟了呂不韋吧。”

    遠處傳來喝彩聲,管中邪戴起甲制的護臂,閃動如神地與其中一頭獵犬戲耍著。

    項少龍召來疾風,道︰“我去了!”

    昌平君忙教人牽馬來,陪他往眾人圍聚處馳去。

    在大隊親衛追隨下,兩人來到人堆外圍處下馬。

    滕翼正聚精會神觀察著管中邪蹤躍的步法,見到項少龍,神色凝重地走了過來,與昌文君打了個招呼後,示意項少龍隨他遠遠走開去,來到河旁一堆亂石旁,道︰“這家伙城府極深,在這種情況下仍可把真正的實力收藏起來,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項少龍回頭望去,點頭同意道︰“他是我們所遇的劍手中最危險的人物,使人莫測高深,我從未見過他動氣或有任何震驚的表情,只是這種沉著的修養,我已自問不及。”

    滕翼微笑道︰“但你的長處卻是不會輕敵,換了荊俊,便怎都不信有人可勝過他了。”

    項少龍笑道︰“是了!這小子到那里去了。”

    滕翼道︰“踩場去了,愈能把握田獵場的形勢,就愈有對付莫傲的把握,你的腿傷怎樣了?”

    項少龍道︰“好多了,但仍是不宜奔走,否則會爆裂流血。”

    滕翼道︰“今早我給你換藥時,見已消了腫,以你的體質,過兩天該好的了。”

    項少龍欣然道︰“現在我倒要多謝齊人這一箭,呂不韋要殺我,怕沒那麼輕易了。”

    滕翼愕然道︰“三弟不是說呂不韋想與你修好嗎?”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把紀嫣然的話說出來,順帶告訴他東郡民變和高陵君的事。

    滕翼沉吟片刻後道︰“高陵君的事交由我去辦,必要時就動用我們的精兵團,這個功勞絕不能讓管中邪搶去。”

    說時兩人眼角瞥見管中邪、昌文君、鹿丹兒和嬴盈等朝他們走過來,滕翼向他打了個眼色,低聲道︰“我去找小俊!”先一步脫身去了。

    昌文君隔遠向他擠眉弄眼大聲道︰“項大人,我們到箭場去試靶看,管大人有把鐵弓,听說少點力氣都拉不開來。”

    項少龍心中叫苦,昌文君當然是想制造機會,好讓他在兩女前一殺管中邪的威風,只是他卻有自知之明,他的箭術雖可列入高手之林,但實遜于王翦或滕翼,甚至及不上死鬼連晉。管中邪只要差不過連晉,則出丑的定會是自己。

    管中邪瀟灑地舉手以示清白道︰“我絕無爭勝之心,只是兩位小姐和嬴大人興致勃勃,亦想項兄給小將一開眼界吧了!”

    項少龍心中暗罵,裝出抱歉的表情道︰“怕要教管大人失望了,我腿上的傷口仍未復原,不宜用力,還是由管大人表演好了。”

    管中邪愕然道︰“請恕小將魯莽了,小將見大人行走如常,還以為沒有什麼大礙哩!”

    贏盈俏臉一寒道︰“項大人不是砌詞推搪吧!”

    鹿丹兒則低聲吐出“膽小鬼!”三個字,拉著嬴盈,不屑地掉頭而去,並向管中邪嬌聲道︰“管大人!我們自己去玩耍吧!”

    管中邪謙然施禮,隨兩女去了。

    剩下項少龍和昌文君兩人對視苦笑。

    項少龍想起圖先的約會,乘機告辭,返咸陽城去了。

    在路上想起兩女不留情臉的冷嘲熱諷,並不覺得難受,只奇怪自己變了很多。

    以前在二十一世紀混日子時,什麼都是爭強斗勝,酒要喝最多,打架從不肯認第二。

    但現在這好勝心已大大減弱,事事均從大局著想,不會計較一時的成敗得失。所以兩女雖對他態度惡劣,仍不覺得是什麼一回事。

    或者這就是成熟了吧!

    回到咸陽,趁尚有點時間,先返烏府,向陶方問了周良兄妹的住處後,遂往看視兩人。

    他們給陶方安置在東園供鐵衛住宿的一列房舍其中之一內,環境相當不錯。

    項少龍舉步進入小廳時,秀美的周薇正在一角踏著紡布機在織布,周良則坐在一張小幾旁把弄著一個似是手鐲的奇怪鐵器,見他進來,兄妹忙起立施禮。

    不知是否出于同情心,項少龍特別關懷他們,先向周薇笑道︰“周小姐是否為令兄織新衣哩!”

    周薇俏臉倏地紅了起來,垂頭“嗯!”了一聲。

    項少龍大感奇怪,卻不好意思追問她畏羞的原因,坐到幾子的另一邊,著兩人坐下後,向周良問道︰“周兄把弄的是什麼寶貝。”

    周良把那鐵器遞給他,道︰“這是供獵鷹抓立的護腕,你看!”

    捋起衣袖,把左腕送至他眼下,上面縱橫交錯著十多道疤痕。

    項少龍大感有趣道︰“原來周兄除造船外,還是養鷹的專家。只是既有護腕,為何仍會給鷹兒抓傷了呢?”

    周良道︰“護腕是訓練新鷹時用的,到最後練得鷹兒懂得用力輕重,才算高手,這些疤痕都是十五歲前給抓下來的,此後就再沒有失手了。”

    項少龍道︰“這麼說,周兄是此中高手了。”

    周良頹然道︰“是以前的事了,現在我有點愧對鷹兒,在它們迫人的目光下,我再不敢作它們的主人。”

    項少龍想了一會後道︰“由今天起,周兄再不用為口奔馳,更不怕被人欺負,應繼續在這方面加以發展,說不定會對我有很大幫助。”

    周良興奮起來,雙目發光道︰“項爺吩咐,小人無不遵從,嘿!以後喚我作小良便成了,小人不敢擔當給項爺喚作周兄哩!”

    項少龍正容道︰“我從沒有把周兄視作外人,你不該叫我作項爺才對。敢問養鷹有什麼秘訣呢!要多久才可培養出一只獵鷹來,它們可干些什麼事?”

    周良整個人立時神氣起來,傲然道︰“首要之事就是相鷹,只有挑得鷹中王者,能通人性,才不致事倍功半。接著就是耐性和苦心,養鷹必須由少養起,至少要一年的時間才成。嘿!使它打獵只是一般的小道,養鷹的最高境界,是培育出通靈的戰鷹,不但可在高空追敵人,偵察虛實,還可攻擊偷襲,成為厲害的武器。”

    今趟輪到項少龍興奮起來,道︰“那就事不宜遲,周兄明天立即去尋找這鷹王,我派幾個人陪著你,使你行事上方便一點。”

    周良欣然領命。

    項少龍見時間差不多,道別離去,剛步出門口,周薇追上來道︰“項大人!”

    項少龍轉身微笑道︰“周小姐有何指教?”

    周薇垂著俏臉來至他身前,赧然道︰“大哥有著落了,周薇做些什麼事才好哩?”

    項少龍柔聲道︰“令兄是養鷹高手,小姐是第一流的織女,不是各司其職嗎?”

    周薇的粉臉更紅了,幽幽道︰“妾身希望能侍候大人,請大人恩準。”

    只看她神態,就知不是侍候那麼簡單,而是以身侍君,這也難怪她,自己確是她理想的對象,加上她又有感恩圖報的心意。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這太委屈你了,讓我想想吧,明天再和你說。”

    周薇倔強地搖頭道︰“除非項大人真的嫌棄我,怕妾身粗手粗腳,否則妾身決意終身為大人作牛作馬,侍候大人。”

    給這樣秀色可餐的女孩子不顧一切地表示以身相許,要說不心動,實在是騙人的事,項少龍大感頭痛,暗忖暫時答應她吧!以後再看著辦好了。

    輕嘆一聲道︰“真的折煞我項少龍了,暫時照你說話辦吧!不過”

    話尚未說完,周薇已喜孜孜地截斷他道︰“謝大人恩準!”

    盈盈一福,轉身跑回屋內。

    項少龍惟有苦笑著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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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4 15:23: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卷 第12章 飛龍神槍

    到達會面的民居時,圖先早在恭候,兩人見面,自是歡喜,經過了這大段共歷憂患的日子,他們間建立起了真正的信任和過命的交情。若非有圖先不時揭呂不韋的底牌,項少龍恐怕已死于非命。

    圖先笑道︰“少龍你對付呂雄這一手確是漂亮,使呂不韋全無還手之余地,又大大失了臉子。回府後,這奸賊大發雷霆,把莫傲召去商量了整個時辰,不用說是要重新部署對付你的方法。”

    項少龍道︰“呂雄父子怎樣了?”

    圖先道︰“呂雄雖沒像兒子般皮開肉裂,卻被呂不韋當眾掌摑,臭罵一番,顏臉無存。現在給呂不韋派了去負責造大渠的工作,並負責助他搜刮民脂。最高興的人是管中邪,呂雄一向不服從他的調度,與他不和,呂雄去了,他的重要性也相應提高,只要再有點表現,呂娘蓉該屬他的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管中邪不過是求權求利,圖兄認為有沒有可能把他爭取過來呢?”

    圖先正容道︰“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此人城府之深、野心之大,絕對比得上呂不韋,而且他清楚自己始終不是秦人,只有依附呂不韋,才可出人頭地。且由于連晉的事,他與你之間仇怨甚深,該沒有化解的可能,少龍還是不要在這方面白費心思了。”

    項少龍點頭答應了。圖先乃老江湖,他的看法當然不會錯。

    圖先道︰“近日我密切注視莫傲的動靜,發現他使人造了一批水靠和能伸出水面換氣的銅管子,我看是要來對付你的工具了。”

    項少龍心中檁然,這一著確是他沒有想及的,在田獵場中,河湖密布,除了涇水設了木橋外,其他河道都要靠木筏或涉水而行,若有人由水底施以暗算,以莫傲制造的特別嫪毒器,如嫪毒針一類的事物,確是防不勝防。深吸了一口氣道︰“幸好我的腿受了箭傷,什麼地方都不去就成了。”

    圖先失笑道︰“這確是沒有方法中的辦法,不過卻要小心,他要對付的人里,包括了滕兄和小俊在內,若他兩人遇上不測,對你的打擊將會非常巨大。”

    頓了頓續道︰“我雖然不知他們如何行事,但以莫傲的才智,應可制造出某種形勢,使他們有下手的機會,此事不可不防。”

    項少龍暗抹了一把冷汗,他倒沒有想過滕荊兩人都會成為對方刺殺的目標,現在得圖先提醒,才知自己多麼粗心大意。

    圖先沉聲道︰“莫傲這人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躲在背後以無聲無息的暗箭傷人,又懂得保護自己,不貪虛名小利,真乃做大事的人。”

    項少龍道︰“這人難道沒有缺點嗎?”

    圖先答道︰“唯一的缺點就是好色吧!听說他見到寡婦清後,就有點神魂顛倒,不過這事呂不韋也無計可施,否則呂不韋自己早把寡婦清收入私房了。我尚未告訴你,呂不韋對少龍得到了紀才女,非常妒忌,不止一次說你配不上她。”

    又道︰“比起上來,管中邪的自制力便強多了,從不踫呂府的歌姬美婢,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練習騎射劍術,又廣閱兵書,日日如是,此人意志的堅定,教人吃驚。最厲害是從沒有人知道他渴望什麼,心中有何想法。他或者是比莫傲更難應付的勁敵,若有機會就把他也干掉,如此你我才睡可安席。”項少龍听得心驚肉跳,比起上來,自己是好色和懶惰多了。

    像管中邪這種天生冷酷無情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對手。

    莫傲至少還有個弱點,就是寡婦清。

    這或者足以使他喪命。

    圖先嘆了一口氣道︰“呂不韋的勢力膨脹得又快又厲害,每日上門拍他馬屁的官員絡繹不絕,兼之又通過嫪毒間接控制了太后,這樣下去,秦國終有一天會成為他呂家的天下。若非他防範甚嚴,我真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杯嫪毒酒把他殺了。”

    項少龍笑道︰“嫪毒這一著,未必會是好事哩!”

    接著把捧嫪毒以抗呂不韋的妙計說了出來。

    圖先听得目定口呆,好一會才嘆道︰“少龍你可能比莫傲更懂耍手段哩!嫪毒確是這種只顧自己,無情無義的人。”

    項少龍心叫慚愧,問起呂娘蓉。

    圖先道︰“在呂府內,我唯一還有點好感的就是這妮子,呂不韋另外的三個兒子都沒有什麼用,只懂花天酒地,其他兩個女兒又貌丑失寵,只有呂娘蓉最得呂不韋歡心,誰能娶得她,等若成了呂不韋的繼承人,若你能令她喜歡上你,將會教呂不韋非常頭痛。”

    項少龍苦笑道︰“縱是仇人之女,我亦不能玩弄她的感情,何況我根本爭不過管中邪,連我都覺得他很有吸引人的魅力。”

    圖先道︰“管中邪若想謀取一樣東西,無論是人是物,都有他一套的手段,最難得是他謙恭有禮,從不擺架子,不像莫傲般難以使人接近,故甚得人心,連呂娘蓉身邊的人都給他收買了,呂娘蓉更不用說,給他迷得神魂顛倒,你確是沒有機會。”

    旋又皺眉苦思道︰“但實情又似不全是這樣,自你拒婚後,三小姐反而對你因不服氣而生出了興趣,她最愛劍術高明的人物,若你能在這方面壓倒管中邪,說不定她會移情別戀。”

    項少龍嘆道︰“那可能比由他手上奪得呂娘蓉更困難,你知否他們間有了親密的關系嗎?”

    圖先道︰“管中邪絕不會干這種會令呂不韋不快的蠢事。”

    看了看窗外漸暗的天色,道︰“少龍這三天田獵之期,最緊要打醒精神做人,首要自保,莫要教呂不韋陰謀得逞,現在呂不韋前程最大的障礙就是你,千萬別對他有任何僥幸之心。”

    項少龍點頭受教後,兩人才分別離開。

    項少龍走到街上時,剛是華燈初上的時刻,咸陽城的夜生活及不上邯鄲、大梁的熱鬧,但街上仍是行人熙攘,尤其是城中青樓酒館林立的那幾條大街,行人比白天還要多。

    約會的地點是咸陽城最大的醉風樓,是間私營的高級妓院,項少龍雖不清楚老板是何許人,但想必然是非常吃得開的人物了。

    項少龍以前雖常到酒吧和娛樂場所混日子,但在這時代還是首次逛民營的青樓,不由泛起新鮮的感覺。

    穿著普通的武士服,徜徉于古代的繁華大道里,既是自由寫意,又有種醉生夢死的不真實。

    四年了。

    小盤這秦始皇亦由一個只知玩樂的無知小孩,變成胸懷一統天下壯志的十七歲年輕儲君。

    現時東方六國沒有人把他放在眼內,注意的只是呂不韋又或他項少龍,但再過十年,他們將發現是錯得多麼厲害。

    思索間,來到了醉風樓的高牆外,內里隱見馬車人影。

    守門的大漢立時把他這紅人認了出來,打躬作揖地迎他入去。

    尚未登上堂階,有把熟悉的聲音在後方叫嚷道︰“項大人請留步!”

    項少龍認得是韓闖的聲音,訝然轉身,只見韓闖剛下馬車,朝他大步走來,到了他身旁後,一把扯著他衣袖往門內走去,低聲道︰“好個董馬痴,把我騙苦了。”

    項少龍連否認的氣力都沒有了,暗忖自己假扮董馬痴的事,現在可能天下皆知,苦笑道︰“是誰告訴你的?”

    韓闖待要說話,一名衣著華麗的中年漢子,在兩位風韻極佳,打扮冶艷的年輕美女陪伴下,迎了上來,施禮道︰“項大人首次大駕光臨,還有韓侯賞光,小人伍孚榮幸之至。”

    右邊的艷婦笑語如珠道︰“賤妾歸燕,我們樓內的小姐听到項大人要來的消息,人人都特別裝扮,好得大人青睞哩!”

    韓闖失聲道︰“那我來就沒有人理會嗎?”

    另一個艷姝顯然和韓闖混得相當稔熟,“哎唷!”一聲,先了兩人一個媚眼,呢聲道︰“韓侯真懂呷醋,讓妾身來陪你好嗎?”

    又橫了項少龍一眼道︰“賤妾白蕾,項大人多多指教。”

    韓闖乃花叢老手,怎肯放過口舌便宜,一拍項少龍道︰“蕾娘在向項大人畫下道兒哩!否則何須要大人指教?”

    兩女連忙恰到好處的大發嬌嗔。

    伍孚大笑聲中,引著兩人穿過大廳,到內進處坐下,美婢忙奉上香茗,兩女則分別坐到兩人身旁來。

    項少龍有點摸不著頭腦為何要坐在這里時,伍孚一拍手掌,笑道︰“項大人初臨敝樓,小人特別預備了一點有趣的東西,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項少龍心中好笑,暗忖貪污賄賂之事,古今如一,自己身為都騎大統領,等若咸陽城的治安防務首長,這些風月場所的大阿哥,自然要孝敬自己,好能在有起事來時得到特別照顧。

    韓闖笑道︰“伍老板真是知情識趣,項大人怎可錯失了你這麼一個朋友。”

    白蕾半邊身壓到韓闖背上,撒嬌地嗲聲道︰“韓侯才是真的知情識趣,我們老板望塵莫及哩!”

    另一邊的歸燕挨了小半邊身到項少龍懷里道︰“項大人要多來坐坐,否則奴家和樓內的姑娘都不會放過你呢。”

    溫柔鄉是英雄冢,項少龍深切地體會到這種滋味。

    他這兩年來對妻妾以外的美女退避三舍,一方面固是因心感滿足,更主要是怕負那感情上的承擔和責任。

    這些野花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即食的方式。大家擺明車馬,事後拍拍屁股即可走人,沒有任何手尾。確可作為生活的調劑。

    只是項少龍初抵邯鄲時,給人扯了去官妓院,第一趟就遇上素女的慘劇,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傷痕,使他對青樓有種敬而遠之的下意識抗拒,更怕知道樓內姑娘們淒慘的身世。

    不過這刻看來,私營的妓院與官妓院大不相同,充滿你情我願,明買明賣的交易氣氛。

    記起當年落泊時的苦況,若非得陶方收留,無論是殺手或男妓,可能都要被迫去做。

    歸燕湊到他耳邊道︰“項大人為何總像心不在焉的樣子,讓我找美美來陪你吧!男人見到她,連魂魄都掉了。”

    項少龍暗忖為何“美美”這名字如此耳熟,腦筋一轉,才記起了是嫪毒的老相好單美美,就是她把烏廷威迷住了,累得他出賣了家族,慘被處死,心中一陣討厭,哂道︰“有只美燕子陪我便夠了,何須什麼美美丑丑呢?”

    白蕾嬌笑道︰“原來項大人也是風流人物,哄我們女兒家的手段,比得上韓侯哩!”

    韓闖笑道︰“項大人真正的厲害手段,你兩個美人兒嘗到時才真知要得哩!不用像現在般生硬的吹捧了。”

    接著當然又是一陣笑罵。

    伍孚奇道︰“原來韓侯和項大人是這麼熟絡的。”

    項少龍和韓闖交換了個會心的微笑。

    這時四個美婢,兩人一組,分別捧著一把長達丈半的長槍和一個高及五尺,上平下尖的鐵盾,走進內廳。

    項少龍大感意外。

    本以為他送的必是價值連城的珍玩,誰知卻是這副兵器。

    伍孚站了起來,右手接過長槍,左手起護盾,吐氣揚聲,演了幾個功架,倒也似模似樣,虎虎生威,神氣之極。

    歸燕湊在項少龍耳旁道︰“這是我們醉風樓鎮邪闢魔的寶物,是三年前一個客人送贈給我們的,老板知項大人要來,苦思良久,最後才想起這禮物。”

    項少龍暗忖那有客人會送這種東西給青樓的,定是千金散盡後,只好以兵器作抵押了。在這時代里,寶刀一類的東西,可像黃金般使用,有錢亦未必可買到。

    韓闖起身由伍孚手中接過槍盾,秤秤斤兩4,動容道︰“這對家伙最少可值百金,想不到伍老板竟私藏寶物。”

    項少龍暗贊伍孚,以兵器送贈自己,既不落于行賄的痕跡,又使自己難以拒絕,欣然站了起來,接過長槍一看,只見槍身筆挺,光澤照人,隱見螺旋紋樣,槍尖處鋒利之極,鋼質特佳,這麼好的槍,還是首次得睹。

    伍孚湊了過來,指著槍身道︰“項大人請看這里,刻的是槍的定名。”

    項少龍這才注意到近槍柄盡端處鑄著兩個古字,他當然看不懂。

    幸好韓闖湊過頭來讀道︰“龍!哈!真好意頭,項大人得此槍後,定可黃騰達。”

    伍孚恭敬地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歸燕倚著項少龍道︰“項大人啊!讓奴家親手為你縫制一個槍袋好嗎?”

    項少龍取起鐵盾,舉了兩記,試出盾質極薄,偏又堅硬非常,拿久了亦不會累,心中歡喜,向伍孚道謝了。

    歸燕撒嬌道︰“項大人仍未答奴家哩!”

    伍孚笑道︰“項大人又沒有拒絕,限你三天內制出槍囊,那時載著龍槍一並送到項大人府上去好了。”

    歸燕緊挨了項少龍一下,神情歡喜。

    伍孚歉然道︰“誤了兩位大人不少時間,兩位君上和管大人正在後園雅座等候項大人,韓侯是否和項大人一道的。”

    韓闖道︰“我是約了太子丹來喝酒的,伍老板若不介意,我想和項大人說上兩句私話。”

    又湊到白蕾耳旁道︰“待會才輪到你。”伸手到她盛臀處重重拍了一記。

    白蕾夸張地哎唷一聲。

    歸燕則偎入了項少龍懷里,昵聲道︰“待會記緊要奴家陪你哪!”橫了他一記媚眼,這才和伍孚、白蕾去了,還為兩人關上了門。

    項少龍重新坐下時,仍有點暈浪的感覺,就算對方是虛情假意,但一個這麼懂討男人歡心的美女曲意逢迎,沒有男人能不動心的。

    韓闖低笑道︰“伍孚這家伙真有手段,弄了這兩個醉風樓最有騷勁的娘子來向你灌迷湯,就算明知他在討好你,我們也要全盤受落。”

    項少龍心有同感,想做清官確非易事,點頭道︰“韓兄還未說為何知我是董馬痴哩!”

    韓闖道︰“有人見到你去見田單,若還猜不到你是誰,我也不用出來混了。听說你見完他後臉色很難看,田單則匆匆去了相府找呂不韋,是否出了事呢?”

    項少龍對韓闖自不會像對龍陽君般信任,淡淡道︰“只是言語上有點沖突吧!沒有什麼的。”

    韓闖誠懇地道︰“若項兄要對付田單或李園,切勿漏了我的一分。”

    項少龍道︰“若有需要,定會找侯爺幫手。”

    韓闖忽地狠聲道︰“項兄認識嫪毒嗎?”

    項少龍記起嫪毒因偷了他的小妾,才要逃到咸陽來,點頭表示認識。

    韓闖咬牙切齒道︰“這狗雜種忘恩負義、禽獸不如,我以上賓之禮待之,那知他不但和我最心愛的小妾夾帶私逃,還把我的小妾在途中勒死,免她成為累贅,這樣狼心狗肺的人,我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只是他終日躲在相府里,使我無從下手。”

    項少龍知他仍未得悉嫪毒搭上了朱姬的事,看來他在醉風樓出入,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志在嫪毒。嘆道︰“侯爺怕要死了這條心了,現在嫪毒到了宮內辦事,甚得太后寵愛,你若動他半根毫毛,休想能安返韓國。”

    韓闖劇震了一下,雙目紅了起來,射出悲憤神色,好一會後才頹然道︰“兄弟明白了,明天我便返回韓國,項兄異日若有什麼用得上兄弟的地方,只要能力所及,定不會教你失望。”

    又低聲道︰“在邯鄲時項兄已有大恩于我,到現在兄弟仍是心中感激。”

    項少龍想不到他會有真情流露的時候,忍不住道︰“韓兄放心吧!我敢以項上人頭擔保,不出七年,嫪毒必死無葬身之地,韓兄的仇可包在我身上。”

    韓闖不能相信地看了他一會後,點頭道︰“若這話由別人口中說出來,我必會嗤之以鼻,但出自董馬痴之口,我卻是深信不疑。”

    兩人站起來時,韓闖道︰“晶姊現在雖搭上了龐暖,但她真正愛上的人,卻是死去了的董馬痴,此事我亦不打算向她揭破。”

    項少龍心中一顫,腦海里冒出趙國當今太后韓晶的艷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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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萬劫 於 2012-10-14 15:27 編輯

第十三卷 第13章 蛇蠍美人
   
    在兩名美婢引路下,項少龍經過一條長廊,踏入一座院落里,前院的樂聲人聲,漸不可聞。

    雖在燈火之下,仍可看到院落里種著很多花卉,還布置了各式各樣的盆景,幽雅寧靜,頗具心思。

    院落中心有魚池和假石山,綠草如茵,蟲鳴蟬唱,使人想不到這竟是妓院的處所,就像回到了家里。

    那兩個領路的美婢,不時交頭接耳,低聲說話和嬌笑著,更頻頻回頭媚笑,極盡挑逗的能事。

    項少龍自知頗有吸引女人的魅力,加上堂堂都騎統領的身分,這些出來賣笑的女子,自然都以能與他攀上關系為榮了。

    自當上這人人艷羨的職位後,項少龍公私兩忙,接觸平民百姓的工作,都讓手下去做了,今天才算親身體會“民情”,感受到都騎統領的社會地位和榮耀。

    難怪這麼多人想當官了。

    像蒲布、劉巢這類依附著他的人,平時必然非常風光了。

    轉過假石山,一座兩層的獨立院落出現眼前,進口處守著十多名都衛和禁衛,都是昌文君和管中邪等人的親隨,平時早見慣見熟。

    他們雖只能站在門外,但卻毫不寂寞,正和一群俏婢在打情罵俏,好不熱鬧。見到項少龍單人匹馬來到,肅立致敬時,都忍不住泛起訝色。

    項少龍在女婢報上他的來臨聲中,含笑步進燈火通明的大廳內。

    寬敞的大廳內,置了左右各兩個席位,放滿酒菜。

    管中邪、昌平君、昌文君三人各佔一席,見他到來,欣然起立致禮,氣氛融洽。

    侍酒的美妓均跪地叩禮,充滿謙卑的態度。

    管中邪笑道︰“項大人遲來,雖是情有可原,卻仍雖先罰三杯酒,好使酒意上能大家看齊,否則喝下去定斗項大人不過。”

    項少龍愈來愈發覺管中邪口才了得,言之有物,微笑道︰“管大人的話像你的劍般令項某人感到難以抵擋,那敢不從命。”

    坐好後,自有美人兒由管中邪那席走了過來,為他斟酒。

    項少龍看著美酒注進酒杯里,晶瑩的液體,使他聯想到白蘭地,一時豪興大發,探手撫上側跪一旁為他斟酒的美妓香肩柔聲道︰“這位小姐怎麼稱呼?”

    對面的昌平君哈哈笑道︰“這真是咸陽城的奇聞,原來少龍竟是花叢里的高手。”

    昌文君插口道︰“少龍自是高手,否則怎能把紀才女收歸家有,大兄說的應是青樓的老手才對。”

    那美妓向項少龍拋了個媚眼,含羞答答道︰“奴家叫楊豫,項大人莫要忘記了。”

    項少龍感到整個人輕松了起來。

    這幾天實在太緊張了,壓得他差點透不過氣來。

    現在他須要的是好好享受一下咸陽聲色俱備的夜生活,忘記了善柔,把自己麻醉在青樓醉生夢死,不知人間何世的氣氛里。

    舉酒一飲而盡。

    一眾男女齊聲喝彩,為他打氣。

    坐在他下首的管中邪別過頭來道︰“且慢,在喝第二杯酒前,請項大人先點菜。”

    項少龍愕然看著幾上的酒菜,奇道︰“不是點好了嗎?”

    眾人登時哄堂大笑。

    昌文君捧著肚子苦忍著笑道︰“點的是陪酒唱歌的美人兒,只限兩個,免至明天爬不下榻到田獵場去。”

    管中邪接口道︰“樓主已把最紅的幾位姑娘留了下來暫不侍客,就是等項大人不致無美食可點。”

    這話又惹起另一陣笑聲。

    昌平君道︰“我們身邊的人兒們少龍也可點來陪酒,見你是初到貴境,就讓你一著吧!”

    他身旁的兩女立時笑罵不依,廳內一片吵鬧。

    項少龍雙手正捧著楊豫斟給他的第二杯酒,啞然失笑道︰“我沒有迫你讓給我呀!勉強的事就勿做,今晚我只點歸燕姑娘陪酒,因為頭更鐘響時,小弟便要回去了。”

    旁邊的楊豫和三人旁邊的美妓,及跪在後方的俏婢們,一起嬌聲不依。

    管中邪嘆道︰“項大人除非忍心仗劍殺人,否則今晚休想本樓的姑娘肯眼白白放你回家睡覺。”

    楊豫為他斟著第三杯酒,放輕聲音道︰“讓奴家今晚為項大人侍寢好嗎?”

    項少龍把酒一飲而盡,苦笑道︰“非不願也,是不能也,小弟腿傷未愈,實在有心無力,請各位仁兄仁姐體諒。”

    管中邪歉然道︰“是我們腦筋不靈光,應全體受罰酒。”

    項少龍心中暗罵,你這小子分明想借此測探我腿傷的輕重。表面當然不露痕,敬酒聲中,舉杯喝了。

    楊豫低聲道︰“大人莫忘了還要再來找奴家。”這才跪行著,垂頭倒退回管中邪的一席去,動作誘人之極。

    昌文君道︰“有一個菜式少龍不能不點,否則我兩兄弟和管大人都會失望,那就是咸陽城無人會未聞芳號的單美美姑娘了。”

    項少龍知管中邪正注視他對這名字的反應,好用來判斷他是否知道單美美是媚惑烏廷威一事,故意不露出任何破綻,啞然失笑道︰“那我是身在咸陽耳在別處了,為何我從未听過有這麼一位美人兒呢?”

    妒忌單美美的眾女登時為他喝彩鼓掌,情況混亂熱鬧。

    管中邪咋舌道︰“幸好單美美的耳朵不在這里,否則休想她肯來了,可能以後听到項大人的大名,她都要掩香耳以報復。人來!給項大人請歸燕小姐和單美美兩位美人來。今晚我是主人,自然該以最好的東西奉客。”

    這幾句話雖霸道了點,但卻使人听得舒服,無從拒絕。

    俏婢領命去了。

    管中邪大力拍了三下手掌,廳內立時靜了下來。

    坐在門旁的幾位女樂師雖上了點年紀,但人人風韻猶存,頗具姿色,難怪醉風樓被稱為咸陽青樓之冠。若非他們在此地有頭有臉,恐怕沒有資格坐在這里。

    女樂師應命奏起悠揚的樂韻。

    大廳左右兩邊側門敞開,一群歌舞妓載歌載舞地奔了出來,輕紗掩映著內里無限的春色,像一群蝴蝶般滿場飄,悅目誘人,極盡聲色之娛。

    項少龍細察她們,年紀都在十八、九歲間,容貌姣好,質素極佳。

    在這戰爭的年代里,重男輕女,窮等人家每有賣女之舉,項少龍初遇陶方時,後者正在四處搜羅美女,眼前這批年青歌姬,可能都是這麼來的。

    想到這里,不禁又想起了病逝的婷芳氏,心中一陣苦,恨不得立即離去。

    神思恍惚中,樂聲悠悠而止,眾歌姬施禮後返回側堂內。

    美婢上來為各人添酒。

    門官唱道︰“歸燕姑娘到!”

    項少龍收拾情懷,朝盈盈步入廳內的歸燕看去,暗忖這個名字應有點含意,說不定歸燕是別處人,思鄉情切下,取了這名字。

    歸燕逐一向各人拜禮後,才喜孜孜走到項少龍一席坐了下來,眾女均露出艷羨神色。

    項少龍尚未有機會說話,歸燕已膝行而至,半邊身緊挨著項少龍,為他斟酒,笑臉如花道︰“大人恩寵,奴家先敬大人一杯!”

    管中邪三人立時大笑起來。

    昌文君道︰“這叫迷湯酒湯雙管齊下,少龍小心今晚出不了醉風樓,腿傷發作哩!”

    歸燕吃驚道︰“大人的腿受了傷嗎?”

    項少龍嗅著由她嬌軀傳來的衣香發香,暗忖女人的誘惑力真不可小覷,尤其當她蓄意討好和引誘你的時候,當日趙穆便強迫趙雅用春藥來對付自己,美人計是古今管用。

    想到這里,記起當說起單美美時管中邪看望自己的眼神,登時暗里冒出冷汗。

    自己真的疏忽大意,若剛才的酒下了嫪毒,自己豈非已一敗涂地。

    莫傲乃下嫪毒高手,說不定有方法使嫪毒性延遲幾天才發作,那時誰都不會懷疑是管中邪使人作的手腳了。

    歸燕見他臉色微變,還以為他的腿傷發作,先湊唇淺喝了一口酒,才送至他嘴邊道︰“酒能鎮痛,大人請喝酒。”

    項少龍見她真的喝了一口,才放下心來,在她手上也淺喝了一口。

    同時心念電轉。

    要收買青樓的姑娘來對付自己這都騎統領,絕非易事,因為那是株連整個青樓的嚴重罪行,而且必會牽起大風波。管中邪更不會隨便把這陰謀透露給別人知道。所以若要找人下手,只有找單美美這個可能性,因為她早給嫪毒迷倒了,自是听教听話,想到這里,已有計較。

    昌文君笑道︰“歸燕這麼乖,少龍理應賞她一個嘴兒。”

    歸燕嬌羞不勝地“嚶嚀!”一聲,倒入項少龍懷里,左手緊纏著他沒有半分多余脂肪的熊腰,右手摟上他粗壯的脖子,仰起俏臉,星眸半閉,緊張地呼吸著。

    給她高聳豐滿的胸脯緊迫著,看到她春情洋溢的動人表情,項少龍也不由心動,低頭在她唇上輕吻了一口。

    眾人鼓掌喝彩。

    歸燕依依不舍地放開了他,微嗔道︰“大人真吝嗇。”又垂首低聲道︰“大人比獅虎還要粗壯哩!”

    門官這時唱喏道︰“單美美小姐到!”

    大廳倏地靜了下來,所有目光集中往正門處。

    環佩聲中,一位身長玉立的美女,裊娜多姿舉步走了進來。

    項少龍一看下,亦不由動容。

    單美美年齡在二十許間,秋波流盼、櫻唇含貝、笑意盈面。最動人處是她有種純真若不懂世事的仙子般的氣質,使男人生出要保護疼惜她的心情。相比之下,廳內眾美妓登時作了只配拱奉單美美這明月的小星點。

    管樂聲適時奏了起來。

    單美美盈盈轉身,舞動起來。

    在燈火映照里,身上以金縷刺繡著花鳥紋的襦衣裳袂飄,熠熠生輝,使她更像不應屬于這塵世的下凡仙女。

    這咸陽最紅的名妓在廳心攬衣自顧,作出吟哦躑躅的思春表情,檀口輕吐,隨著樂音唱起歌來。

    她的聲音清純甜美得不含半絲雜質,非常性感。

    項少龍只能大約听懂歌詞,說的是一位正沐浴在愛河的年輕女子,思念情人時,忽然收到愛郎托人由遠方送來的一疋綢子,上面織著一對對鴛鴦戲水的飾,使她既是心花怒放,又是情思難遣。

    配合她舞姿造手,關目表情,單美美把個中情懷,演譯得淋灕盡致,連項少龍亦為之傾倒。

    她的氣質容色,比之紀嫣然和琴清,也只是稍遜一籌,想不到妓院之內,竟有如此絕品。

    項少龍心中奇怪,像她這種色藝雙絕的美女,理應早被權貴納作私寵,為何仍要在這里拋頭露臉呢?

    只听她唱道︰“裁為合歡被,著以長相思,緣以結不解。”

    歌聲樂聲,悠悠而止,眾人魂魄歸位,轟然叫好。

    單美美分向兩邊施禮,然後輕舉玉步,往項少龍走過去。

    項少龍提醒自己,眼前美女,實是披著仙女外表的蛇蠍,這才鼓著掌站了起來,笑道︰“歡迎單姑娘芳駕?”

    單美美嫣然一笑,美眸飄到項少龍臉上,倏地亮了起來,閃過揉集了驚異、欣賞、矛盾和若有所思的復雜神色。

    項少龍這時更無疑問,知道單美美確是管中邪和莫傲用來暗害自己的工具,否則她的眼神不會這麼奇怪。

    她的眼楮太懂說話了,落在項少龍這有心人的眼中,卻暴露了心內的情緒。

    見到項少龍,自然使她聯想起情人嫪毒,而她吃驚的原因,是他項少龍整體的給人感覺比嫪毒更要勝上一籌,更有一種嫪毒所無法企及的英雄氣魄。

    單美美下意識地避開了項少龍的眼光,垂下螓首,來到項少龍另一旁,跪拜下去。

    項少龍偷空瞥了管中邪一眼,只見他緊盯著單美美,一對利如鷹隼的眼楮首次透射出緊張的神色,顯是發覺單美美給項少龍打動了芳心的異樣神情。

    項少龍俯身探手,抓著她有若刀削的香肩,把她扶了起來。

    單美美仰起俏臉,櫻唇輕吐,呵氣如蘭道︰“單美美拜見項大人!”旋又垂下頭去,神態溫婉,令人我見猶憐。

    但項少龍卻知她是心中有鬼,所以怕了自己清澈的目光。

    昌平君笑道︰“我們的單美人是否見項大人而心動了,變得這麼含羞答答,欲語還休的引人樣兒。”

    昌文君接著道︰“項大人的腿傷是否立即好了。”

    這句話又引來哄堂大笑。

    項少龍扶著她一起坐下時,管中邪道︰“英雄配美人,單美人還不先敬項大人一杯,以作見面禮。”

    項少龍留心著單美美,見到她聞言嬌軀微顫,美眸一轉,不禁心中好笑,知道管中邪怕夜長夢多,迫她立即下手。

    莫傲這招確是高明,若非項少龍知道單美美乃嫪毒的姘頭,給害死了仍不知是什麼一回事。

    單美美猶豫了片刻,才由廣袖里探出賽雪欺霜的一對玉手,為項少龍把盞斟酒。

    看著她頭上綴著玉釵的墮馬髻,秀發烏閃黑亮,香氣四溢,項少龍不由恨起管中邪來,竟忍心要這麼一位美麗的女孩子去干傷天害理的勾當。

    單美美一對玉手微微抖顫著。

    另一邊的歸燕湊到項少龍耳邊低聲道︰“大人忘了奴家哩!”

    項少龍正心有所思,聞言伸手過去,摟著歸燕的蠻腰,在她玉頰吻了一口。

    單美美這時捧起滿斟的酒杯,嬌聲道︰“美美先喝一半,余下的代表美美對大人的敬意,大人請賞臉。”

    一手舉杯,另一手以廣袖掩著,以一個優美無比的姿態,提杯而飲,沒有發出任何聲息。

    項少龍留神注意,見她沒有拿杯的手在袖內微有動作,還不心里雪亮,知她是趁機把毒藥放入酒里。

    廣袖垂下,改以兩手捧杯,送至項少龍唇邊,眼光卻垂了下去。

    昌平君等鼓掌叫好。

    項少龍看著眼前剩下了半盞的美酒,心中閃過無數念頭。

    他是否該當場揭破毒酒的玄虛呢?這或者是對付管中邪的最佳良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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