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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遇見那位什麼多疑劍客吳少安之後,他已從夏紅雲口中得悉天絕七客中的另外六客分別為:“駝劍客’宋龍峰、“郝劍客”鐘獨平、“謊劍客”言錚然、“癲劍客”希明遠、“刁劍客”古若愚、“癡劍客”常日夢。
夏紅雲曾說;天絕七客沒有一個是好東西,而其中最可惡的,則是謊、刁兩客!
前者口中,從無一口真話,甚至連自己的老婆兒子都要騙;後者則是揩油專家,以占別人便宜為能事,哪怕是他親生老子也不例外!
所以,現在文束玉一聽到來的竟是天絕七客中刁癡二客,文束玉迷惑了!
文束玉並非像百穴幻狐那樣奇怪刁、癡兩客為什麼會跑來這裏,而是在於萬花公主前此曾問過他這麼一句話:“文少俠認為‘外患’可怕?還是‘內憂’可怕?”
很明顯的,在萬花公主而言,刁、癡兩客似乎並不是“外人”!令人迷惑的地方便在這裏了!萬花公主與天絕七客之間會有什麼淵源存在?
萬花公主在這時已率先縱身下樓,文束玉雖然納罕,暫時也只好悶在肚裏。花樓上除了原先值班的那兩名少女,余者如百穴幻狐、劍婢、詩婢,以及文束玉等人。當下先後繼萬花公主之後自花樓躍落。
萬花公主下樓後,臉色顯得很不愉快,板著面孔,一揮手一聲不響地領著兩隊少女向宮外走去。
文束玉和百穴幻狐也在行列之中,這時文束玉又在回味著萬花公主先前在樓上的另一句話:“看樣子,又給家父他老人家料中了……”
料中什麼呢?料中天絕七客中的刁、癡兩客遲早會趕來這座萬花宮麼?
不過,這又有什麼嚴重之處?他們這對父女,女兒號稱“公主”,老子自是非“皇”即“帝”,他們父女既然連在中原武林道上有著泰山北斗之征的五行十三奇都不放心上,那麼區區天絕七客中的刁、癡二客能算什麼?
由於種種的謎團之不可解,文束玉不禁對這次刁、癡二客之不速而至感到莫大興趣,他倒要看刁、癡為什麼而來?以及萬花公主將如何應付。
萬花公主率眾出宮下階,不大一會,刁、癡二客聯袂出現。
來的這二位天絕門下,年紀約在三十七八左右:二人衣著同色,青布勁裝,腰懸長劍。一個是同字臉,面白無髭,兩眼圓圓大大的,因為黑珠多,白仁少,以致眼神便透著不怎麼靈活。另一個則恰恰相反,芋頭臉,上圓下尖,落腮胡濃濃密密的將一張嘴巴全給這沒了,一雙三角眼,眸珠只有綠豆大小,但卻滾東溜西的靈活異常。單看二人之生相,已不難知道他們之中誰是“刁劍客”誰是“癡劍客”了!
刁、癡二客現身之後,一個箭步,雙雙落在萬花公主迎面丈五之處,刁劍客首先抱拳堆笑道:“直到日前,方才聽人說起
癡劍客接著抱拳道:“老五說的全是真話。”
文束玉瞥及劍詩護屏四婢均在掩口而笑,實則也難怪,刁劍客一開口,便令人有著浮滑之感,而這位癡劍客人如其名,說話時兩眼發直,一臉傻氣,癡駿神態表露無遺。但是,萬花公主臉上卻不見絲毫笑容,只見她冷漠地望著刁、癡二客,既不還禮,亦不答腔,那神情似在表示:本宮在聽著,還有什麼要說的,不妨再說下去,本宮絕不打擾就是了!
這真是個非常奇妙的場面,雙方之間,不像親人,也不像仇人。做主人的,面對來客,既不表示歡迎,亦無明顯之憎惡表現;而二名來客,話是亮開了,但是,話中一點內容也沒有……
癡劍客像個嚴肅的作證者,在說完那句“老五說的全是真話”之後,立即垂下手臂,恢復原先站立的姿勢,臉上依然一點表情也沒有。
刁劍客乾咳了一聲,聳聳肩腫,扭轉臉孔面向癡劍客道:“老六,你看,一轉眼喜妹都這麼大了,我們兄弟怎得不老,唉唉,人生在世,細想起來……”
文束玉聽得一呆,“喜妹”?!“喜”字,可能是這位萬花公主的芳號,但是,二客呼萬花公主為“妹”應作何解?
文束玉悄悄轉臉朝萬花公主望去,萬花公主靜立如故,似對刁劍客那聲喜妹一點也不感覺唐突。
癡劍客點點頭,品評似的認真地說道:“是的,光陰過得真是快,昨天剛過去今天就來了,今天一過去,明天跟著又到,人說黃毛丫頭十八變,托天之幸,喜妹總算沒有變醜,不過,這都是閒話,與咱們今天來此之……”
刁劍客似怕癡劍容再說下去,連忙大聲介面道:“是的,是的,與咱們今天來遲無關,咱們早就該來了,咳,咳,咳。”
這位刁劍客口齒真個伶俐,“此”與“遲”,一音之差,竟給他一語輕輕帶過,居然不著斧痕。
不過,萬花公主也非善與之輩,這種小花樣糊糊別人還可以,想在她面前來這一套顯然還行不通。
終于,萬花公主開口了,她向癡劍客注視著問道:“六哥,你說,你跟五哥今天來此目的何在?”
癡劍客轉向刁劍客埋怨道:“你聽,喜妹還是聽出來了!”
文束玉搖搖頭,暗歎道:刁劍客我看也是徒有刁名,他如稍稍聰明點,就不該與這麼一位寶貝師弟走在一起!
同時,使文束玉感到意外的,萬花公主竟稱呼二客為“五哥”“六哥”?天絕門下只有“七客”,最末一個是多疑劍客吳少安,萬花公主既非七客之師妹,這種稱呼從何而來?
刁劍客似乎也感到氣急,但是,他比別人更清楚,此乃這位師弟之天性,氣死也是枉然。現在,刁劍容再不肯讓癡劍客有發言的機會了,他這時搶著向萬花公主回答道:“愚兄二人今天來此並無其他目的,不過,咳咳,不過是聽說喜妹住在這裏,順便趕來看望看望而已。”
萬花公主冷冷地道:“除此而外呢?”
刁劍客忙道:“除此而外,噢,沒有了!沒有了!”
萬花公主介面道:“那麼,謝謝二位了,小妹很好,二位大哥都已看到,既然別無他事,二位大哥要不要進去坐坐?”
最後二句話,可說是標准的逐客令。
萬花公主說著,身軀半轉,但兩眼仍然望在刁劍客臉上,意思如同:“有話不妨快說,現在是最後的機會。”
刁劍客急忙踏出一步道:“咱們理應——”
萬花公主冷冷截口道:“用不著了!”
刁劍客口中的“理應”是“理應如何”?萬花公主回說“用不著”又是“什麼用不著”?文束玉一點也不懂。
文束玉望向百穴幻狐,百穴幻狐神情閒閒然,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他,百穴幻狐,似乎自始至終就沒有留意二客與萬花公主之間的對答。文束玉無奈,只好耐心靜候底下之發展,於是,他將眼光重新移去刁劍客臉上。
刁劍客一雙綠豆眼轉了轉,期期問道:“用不著?喜妹這意思是說大師伯他老人家沒有住來這裏,還是……他老人家業如傳聞所說……”
萬花公主沉臉道:“裝什麼迷糊?先父如仍在世,他老人家會放心我歐陽喜一人住在此地麼?”
現在,文束玉全弄明白了!
萬花公主與天絕七客是叔伯師兄妹!換句話說,萬花公主的父親和七客之師天絕掌是同門師兄弟,前者是師兄,後者是師弟。
不過,萬花公主現在回答二客的話,顯然是在扯謊,因為文束玉前此曾于萬花公主口中得悉,她,萬花公主的父親事實上仍活得好好的,文束玉有點奇怪,這位堂師妹為何要騙她這二位堂師兄呢?
難道上一代的兩位師兄一直不怎麼和睦不成?
不,恐怕尚不止於不和睦,萬花公主先前那句“外患內憂”定非無的放矢,如果加以進一步武斷點推測,萬花公主父親當年之“死訊”,可能即系針對本門所偽發也不一定。
初步謎團已獲解答,不過,更大的一個謎團卻接著產生:萬花公主父女與七絕師徒之間究竟有何種微妙關系?是否僅屬同門之私人恩怨?抑或連帶地關系著整個武林?
在聽說自己那位大師伯確已不在人世之後,刁、癡二客之喜悅是明顯的;尤其那位癡劍客,這時竟深深籲了一口氣道:“我老常算是白緊張一場!”
癡劍客這句話又是“一身病”。但是,刁劍客這會兒,似乎已不忌諱這些了。刁劍客這時一雙綠豆眼滾閃不停,顯然正在轉著什麼歪念頭。而萬花公主在扯過通天大謊之後,也開始演戲了。
她謊騙刁、癡二客,原是有計劃的行動,而刁、癡二客之反應,自然也在她預見之中,然而,她這時卻故意裝出既驚且怒的神氣向刁、癡二客叱問道:“難道你們竟敢——”
刁劍客綠豆眼一眨,笑吟吟的又向前跨出一步道:“喜妹千萬別往壞處想,大師伯跟我們師父之間縱然有過不愉快,那也是他們上一代的事,如今,二位老人家都已棄世,我們小一輩的理應重新團結,再振師門往日之聲威才對,喜妹,你說是麼?”
萬花公主霎著眼睛道:“天絕門下有七客,天毒門下只留弱女子一個,小妹那還夠什麼資格和七位大哥團結!”
文束玉不禁暗吃一驚,他以前在雙獅鏢局時,偶爾聽那些鏢師們論及以前武林中幾名魔頭,沒有聽到什麼黑水雙冠,也沒有聽到什麼九鼠、一狐和七客,甚至連天絕掌都沒有聽到過,但是“天毒大帝”四個字,卻隱約間仿佛人過耳,這位萬花公主的父親難道就是那位什麼“天毒大帝”不成?
刁劍客滿臉奸笑,這時連忙介面道:“喜妹好說,古人雲:‘兵在精而不在多’。單人多又有什麼用?大師伯一套‘如意劍法’,喜妹只須拿出三四成來,也就夠我們這邊七兄弟望洋興歎的了。”
刁劍客說這些話時,兩眼不停地在萬花公主臉上打轉,文束玉心中漸漸有數了,天絕七客可能是在打這套如意劍法的主意。不過,文束玉仍然有點不明白的是,彼此既然源出一脈,怎麼武功卻有分別?
還有天絕掌應以掌法見長,乃屬理所當然之事,可是,教出七個徒弟,卻一致號為劍客,不亦矛盾之至?
只見萬花公主咦了一聲道:“如意劍法歸師叔不是也會麼?”
文束玉暗暗點頭,心想:“這才合理……”
可是,刁劍客卻苦笑著道:“提起這個,我們七兄弟愧都愧死了,我們進門時,師父問我們想習劍還是習掌,我們因羡慕大師伯那時在武林以一套如意劍法走遍天下無敵手,便都毫不遲疑的一致要求習劍,直到習成之後,方才發覺鑄成大錯,只七師弟一個人乖巧,習劍之餘,還兼習了師父那套掌法。”
萬花公主似乎有點聽不懂,眨眼道:“錯……在哪里?”
刁劍客將信將疑道:“喜妹真的不知道?”
萬花公主佯嗔道:“誰騙你了?”
刁劍客滿以為欺詐是成人的事,一點也沒防到對面這天真的小師妹會將謊言編得如此地“真切”,當下竟真的說了出來道:“你師叔教我們七師兄弟武功之方式,正如師祖當年傳授大師伯和我們師父的方式完全一樣:‘劍掌任擇其一’!當年,大師伯選‘劍’,我們師父選‘掌’,劍是‘如意劍’,掌是‘四絕掌’。所不同的,上一代兩位老人家都得到師祖傳真,雖然劍掌是二種完全不同的武功,但二人之成就卻無法軒輊,因為當時師祖在劍與掌兩方面之造詣是相等的……”
萬花公主插口道:“不對呀!”
刁劍客忙道:“喜妹聽我說下去——當時,師祖曾訓誡師伯和家師,吩咐二人在他老人死後武學不許交流,師祖之意,二兄弟各擅一絕,可以分霸一方,如果劍掌交流,不得其法的話,雙方或許會生猜忌之心,以為對方學了自己的全部而只教自己一部分,事情就多了。可是,師祖一死,兩兄弟仍然交換了彼此的武學,結果,果如師祖所預料!”
萬花公主變色道:“結果歸師叔以為家父未將如意劍法全部傳給他?”
刁劍客乾咳了一下苦笑道:“不然兩位老人家……”
萬花公主沉臉道:“就算家父留了幾手,但是,誰又能證明你們師父所交出的是一套完整的四絕掌法呢?”
刁劍客歎了口氣道:“問題便在這種地方了,也許二人都沒有誠意,也許二人限於天賦,因學無所成而生誤會,都怪二位老人家不聽師祖遺訓……”
萬花公主注目截口道:“現在五哥有何打算?”
刁劍客精神一振,整了整臉色,顯得異常誠懇地道:“錯誤發生在上一代,我們這一代必須加以糾正,咳,愚兄意思就是說,我們七弟手上有師父的掌經,擬請師妹也將大師伯的劍譜拿出來,讓咱們師兄妹八人,合二支還歸一脈,甚至可由喜妹出任掌門之職……”
文束玉心想:說得真是又親熱又好聽!不過,文束玉一點也不擔心,他知道這位萬花公主說什麼也不會上這種洋當的。
果然,萬花公主問道:“七哥在哪里?”
刁劍客忙道:“已經派人去找了,大概不日可到。”
萬花公主平靜地道:“那麼就等七哥拿出掌經之後再談如何?”
刁劍客連聲應道:“當然!當然!”
不過,刁劍客口中這樣說著,一雙綠豆眼卻在轉個不停。他比誰都清楚,就是找到多疑劍客,後者也沒有拿出那套四絕掌法之可能,要交換,他多疑劍客自會進行,他為什麼傻到要帶上六個師兄坐享其成?
所以,刁劍客這不過是在拖時間,老實說,他現在只顧忌著兩件事:第一,這位師妹如意劍法上有幾成火候?他是不是這位堂師妹的對手?第二,堂師妹身邊那一老一少是何許人?尤其那位藍衣少年,目如曉星,英華鑒人,模樣極像傳聞中的斷腸蕭,如此子即為斷腸蕭文公達之子,動起手來,勢必又多一號勁敵。設非有著這二層顧忌,以他與癡劍客适才上山那種如奔火場的來勢,可能早就拔劍闖宮,強行搜奪了。
癡劍客好久沒有說話,似乎有點憋得難受,這時自以為聰明的朝刁劍客眼色一丟,大聲說道:“‘心慌不能喝熱粥,跑馬不能看三國’;五哥,你懂嗎?咱們進去坐坐!”
刁劍客雖然以刁知名,但在聽得這種透明的聰明話之後,竟也止不住臉孔大紅,轉身皺眉道:“老六,你能不能……”
萬花公主身後的護屏二婢卻於這時噗哧一聲雙雙笑將出來,於是氣氛隨之一變,大家都知道馬虎已無法再推下去了!
萬花公主冷冷一笑道:“兩位師兄還等什麼呢?”
這種話癡劍客聽了還不怎樣,刁劍客則顯得窘迫異常,當下由後者硬起頭皮乾咳著賠笑道:“喜妹千萬不可這樣說話,今天,愚兄跟老六來,說起來也是一片好意,因為……咳咳……依我們七兄弟之猜想,當年可能是家師誤會了師怕他老人家也不一定,所以……咳咳……為澄清此一誤會起見,愚兄跟老六覺得,喜妹最好將大師怕他老人家那部如意劍法交出來……”
癡劍客點點頭道:“是的,老五這番話我老六完全同意!”
萬花公主淡淡介面道:“說出來兩位師兄也許要失望,小妹從小便對武功不生興趣,尤其厭煩什麼刀呀劍的,同時,最主要的便是你們大師伯在去世時,根本就沒有什麼拳經劍譜一類東西留下來……”
刁劍客嘿了一聲,顯有不信之意。
萬花公主視如不見,頓了頓,轉身指向劍護詩屏四婢繼續說道:“倒是這四個丫頭,她們都跟家父學得不少東西,兩位師兄如想研究那套如意劍法,看來只有找這些丫頭們想法子了。”
刁劍客遲疑地朝四婢抱拳道:“四位大姊……”
劍婢搶著回答道:“是的,劍法方面,我們幾個丫頭的確要較我們公主稍微高明幾分,不過,我們幾個丫頭由於天資有限,雖經老主人悉心傳授,卻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以,如叫我們在印證時一招一式的使出來,固然可以,若要叫我們以其他方式表達,那就不是我們幾個丫頭所能辦得到的了!”
刁劍客連忙接著道:“一樣,一樣!”
劍婢轉臉望向萬花公主,萬花公主點點頭;於是,劍婢越列而出,笑向刁、癡二客道:“由哪一位出手賜教?”
刁劍客遲疑了一下,轉向癡劍客道:“老六,由你出去怎麼樣?”
癡劍客滯鈍地轉動著那雙無光的眼珠,沒有立即表示可否,刁劍客乃又加以解釋道:“因為,咳,你老六手底下比較穩實些,不過,咳咳,誰出去可說都是一樣,如果你老六害怕,由愚兄出去也不妨。”
癡劍客經此一激,不禁奮然大叫道:“害怕?笑話!”
刁劍客連忙恭維道:“那當然,咳——”
癡劍客唰的一聲拔出腰間寶劍,大踏步向前走出。
劍婢微微一笑,也自背後摘下一支奇形寶劍,劍婢的那支寶劍一亮出來,刁、癡兩客以及文束玉,均不禁目光一直。
你道為什麼?原來劍婢此刻手上那支寶劍,一般說來與通常寶劍無甚差異,就只靠近劍尖三寸處,忽於劍身上有若鵝頸般彎起一道小鋼鉤,鉤上生出一朵銅鑄如意花,這樣一來,這支寶劍不但有著一般寶劍的削、劈、砍、刺之利,且同時多出了磕。打、勾、帶等錘戟棍拐的招式,而它的形狀,乍看上去也像極一支長柄如意。
看到這支奇形寶劍,刁劍客於震訝之餘,心中不由得冷笑不置。他想:哼,怪不得上一代的師兄弟兩個要勢同水火,就拿這種如意劍來說吧,在這以前,有誰見過?依此類推,若雲“天毒”沒有欺瞞“天絕”之處,其誰能信?
不過,如此一來,反倒增加刁劍客對萬花主婢之信任程度,他覺得她們主婢如果是有心機的話,第一個這種如意秘劍就不會暴露出來。
只有一個文束玉,這時卻突然生出另外一種感觸,他暗忖道:“這種節外生枝的‘如意劍’,要一旦碰上金谷中那支鑄有七道缺口的‘解語劍’,豈不正好遇上對頭剋星?”
癡劍客呆得一呆,以劍尖指著那支如意劍喝問道:“這算啥玩藝兒?”
劍婢嘻嘻一笑道:“婢子不是早說過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婢子只知劍上多出一朵花,至於為什麼要有這朵花,以及它有什麼功用,抱歉得很,那恐怕只有動上手才能知道了!”
癡劍客哼了一聲道:“動就動吧!”
說著,長劍一搶,劃起一道虹影,光華閃爍地向劍婢連人帶劍旋罩而上。
文束五暗暗點頭。別看這位癡劍客神情癡駿,出手卻極靈活而潑辣。文束五真有點擔心劍婢會不會是這位天絕劍的對手。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癡劍客那道淩厲劍氣即將近身之際,只見劍婢手中如意劍一探一擦虹影立斂,但聽格達一聲,癡劍客那支長劍已被劍婢那支如意劍牢牢勾住!在此情形下,雙方要分勝負,便端著各人之內功根底如何了。然而,劍婢不知道是自忖內力不敵,抑或另有其他用意,雙劍剛剛纏上,卻將玉腕一振,又將癡劍客那支寶劍一下抖脫!
刁劍客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癡劍客卻有點老羞成怒,大喝一聲:“丫頭,再接一招試試!”
長劍一抖,灑出一片劍花,仿佛繽紛落英於洶湧湍流中泛濫奔瀉,浩浩然向劍婢淹卷過去。
萬花公主看得眉峰微微一皺,刁劍客脫口急呼道:“老六!”
很顯然,癡劍客已然上火,竟然突施煞招,想將劍婢一舉斃於劍下,刁劍客當然不願癡劍客這樣做。
可是,癡劍客出手太快,刁劍客喊亦枉然。
當事之劍婢也似乎沒有想到眼前這名混沌沌的癡劍客會有如此兇猛,哎喲一聲嬌呼,一個踉蹌,全身向後挫倒,左手單掌撐地,右手如意劍蛇信般以掃膛腿的招式向前掃出。
癡劍客劍光打閃,人自劍婢頭上疾翻而過,然後,一聲悶哼,全身淩空摔落。
劍婢一躍而起,以腳尖踢開身前那兩條砍自癡劍客身上的斷腿,抱劍向萬花公主福了一福道:“婢子該死,不過,公主看到的——”
萬花公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緩緩轉望去血泊中的癡劍客,癡劍客雙腿系齊股而斷,這時早因流血過多而氣絕。
萬花公主朝癡劍客屍身望了一眼之後,又轉過臉去望向刁劍客道:“輪到五哥啦。”
刁劍客臉色異常難看,萬花公主和他說話,他就像沒有聽到一樣,眼皮一陣眨動,忽然身軀一轉,發狂似的向峰下飛奔而去。
萬花公主手一揚,後面鐘樓上立即響起“當當”“當當”,一陣兩短相連的警訊,再看峰下,守望在三座灰色堡壘上的松。竹、梅三婢在聽得鐘聲後,均自背上撤出一支奇形寶劍飄身躍落,橫劍當道。
萬花公主回身朝文束玉點點頭道:“我們進去吧。”
文束玉指著峰下道:“不等——”
萬花公主攔著搖頭道:“用不著了,三個丫頭隨便哪一個也能將他留下來,看不看都是一樣。”
回到宮內,文束玉皺眉道:“公主今天將刁、癡二客廢了,餘下的駝、跛、謊、癩、疑等五客豈不更要與公主成仇?”
萬花公主輕輕一歎道:“有什麼辦法?你饒了他們,他們一樣饒不了你,天絕、天毒不並立,遲早也只能有一支生存下來
萬花公主說至此處,忽然笑了笑,接著道:“這是我們毒絕門的一筆糊塗帳,別去管它了,倒是文少俠剛才那段有關‘條脫’的故事沒有說完,叫人聽一半,留一半,擱在心中怪難受的。”
文束玉微微一笑道:“說來也沒有什麼——如所周知,唐代的溫庭筠,大家都知道他是個有名的才子,也知道他在科舉方面不甚得意,一生中最大的官不過做到襄陽一名掛名巡官,但是,卻很少人知道這位有‘溫八叉’之名的才子,何以不能得志於當時的真正原因。”
萬花公主忙問道:“什麼原因?”
文束玉斂容歎了口氣道:“一句話可以說完:‘鋒芒太露’!”
萬花公主怔然道:“這跟你要說的故事有什麼關系?”
文束玉淡然一笑道:“關系大得很,我不妨再問一聲,唐時有個‘學士歸院’的故事,公主聽說過沒有?”
萬花公主搖搖頭,文束工接道:“是這樣的:唐宣宗時,吳興太守名叫令狐陶,此人系憲宗時中書舍人令狐楚之子,父子均為有唐一代知名之士。當令狐陶為吳興太守時,時人均稱其有宰輔之器,政聲傳至宣宗耳中,即召為知制誥。有一天,宣宗和他論政至半夜,回來時宣宗命禦輿金蓮華炬相送,翰林院諸官以為皇帝駕至,紛紛伏地相迎,不意喝道者所呼者,結果竟是‘學士歸院’!”
萬花公主不禁笑了起來道:“真威風!”
文束玉接道:“是呀,又有一天,宣宗賦詩得句有‘金步搖’一詞,皇帝老兒對不出下聯來,乃傳命都中文士屬對,結果由溫八叉溫庭筠以‘玉條脫’中選,宣宗大悅,差令狐陶予安以置,令狐陶私下問溫庭筠道:‘老兄的玉條脫典出何處?溫庭筠道:‘南華經。’接著加以譏道:‘學士名氣不小,看的書好像並不多嘛!’好了,就這一句話,溫庭筠的一生官運算是斷送得幹幹淨淨,而這,便是溫庭筠後來題季羽故里一詩中‘終知此恨難消盡,海讀南華第二篇’之由來。”
萬花公主不勝感慨道:“盛世,亂世,哪個朝代都一樣,有才者恒驕,而驕者恒易遭忌,回頭再看我們武林中的情形又何嘗不是如此……”
二人說著閒話,轉眼天色已黑。一宿無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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