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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ave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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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黃韻]黑鷲[全卷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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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 02:40: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鐘樓

在楊笑海最後跟林映雪見面的走廊處,由於各人均在準備完結儀式,本應空無一人,可是這時候,卻見楊笑海一言不發,不徐不疾地走在這長長的走廊裡,看起來既沉穩,又安靜,似乎要找甚麼線索,而他臉上大異平常的冷駿神色,彷彿是等待獵物的獵豹似的,一觸即發,不禁令人心寒。

「必必…」突然而來的電話鈴聲打破了沈默。楊笑海默然抽出電話,看著屏幕,上面卻沒有顯示號碼,已經心裡有數,也就接了,將電話就在耳邊,卻不說話。

良久,電話的另一邊也沒有傳來任何聲音,卻一直沒有掛線。

楊笑海冷冷地問道:「蕭馭浪,你在玩甚麼?」

「嘿嘿 …」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了得意的笑聲,正是蕭馭浪的聲音,又說:「你明明知道的。」

只見楊笑海左手早已握得極緊,手背筋脈也清楚可見,因著自己而害了身邊的人,他最不能接受這種情況。楊笑海語氣絲毫沒有改變,冷靜地道:「難道你覺得我會受威脅嗎?」

蕭馭浪道:「我倒不認為… 可是,反正我也沒有其他方法,試試也是不妨的,反正失敗的話,不過死一個人而矣。」

楊笑海強行抑止怒氣,默然半晌,嘲笑似的道:「嘿…現在黑鷲的作風是這樣的嗎?」

「哈哈哈…」蕭馭浪似乎聽見甚麼笑話似的,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這句話竟然出自朱雀的口,笑話!那時你隨便殺死二、三十人也不以為然,我這樣做又算得上甚麼呢?」

楊笑海聽著,無言以對。雖然他那時候殺人不過是任務需要,可是自己的滿手鮮血,卻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推搪過去的。

蕭馭浪笑道:「是不是你檢回性命以後,腦筋有點問題,甚麼事都畏首畏尾啊?嘿嘿…」

「你在哪裡?」楊笑海不欲多言。

「挑戰書在哪裡?你先告訴我,我也就告訴你。」其實蕭馭浪由始自終的目的都只有一個,就是逼迫楊笑海接受挑戰,又道:「一小時,我再打電話給你,如果到時候還沒給我一個滿意的回覆,你的女朋友就沒了。」話聲甫止,電話已然掛了。

楊笑海仍舊將電話按在耳邊,這時在外面隱隱傳來運動會的熱鬧聲,可是楊笑海臉上卻是冷冰冰的。只見他閉起雙眼,一動不動的,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又在手機上按了幾下,電話隨即播起來:「蕭馭浪,你在玩甚麼?」這句說話,竟是剛才楊笑海所說的。原來剛才在接電話之前,楊笑海已預先選了錄音模式,因此剛才的對話已一句不漏地記錄下來。當然這種特殊的手機並非常見,乃是楊笑海特別找人製作的。

楊笑海全神貫注地聽著剛才對話的錄音,留意的並非二人對話,卻是背後的雜音。只聽見蕭馭浪那邊的環境甚靜,沒有半點人聲車聲,更聽不到林映雪的聲音。楊笑海心中暗念:「難道是郊外?」轉念又想:「不會…以他的性格,定是在市內…」隨即又再輕按幾下,再聽一次。半晌,楊笑海又按幾下,再聽一次…

楊笑海閉目靜聽,只聽見在蕭馭浪的對話背後,響著極微的聲音,像是機械的聲音,卻甚有規律,「咔、咔、咔…」的,不停地重覆著。楊笑海心念一動,忽然想起一個地方,二話不說,飛奔而去。

兩個小時以後,夜幕低垂,天色已經黑齊了,在富田市的市中心廣場處,卻是車水馬龍,燈光處處,人流絲毫沒有因夜晚而稍減。市中心廣場中央是一座極高的方型鐘樓,地面共十二道水銀燈方照而上,照亮了鐘樓的下半部。而水銀燈照不到的尖塔處,夜色之下也看得不甚清楚,然而上面那又圓又大的鐘面卻是清晰可見,因為上面的圓框、數字跟指針都是發光的,遠遠看起來,既是神秘,又是宏偉,這鐘樓正是富田市最具代表性的建築物。

鐘樓下的廣場甚大,這時擺滿了露天繪畫、咖啡廳、雪糕店等,都是夜晚才開店工作的,頗具風味。而鐘樓除了吸人遊人拍照以外,亦是年青男女常用作等候的地方,各人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而在鐘樓極高處是一所機械室,空間甚大,卻沒有半盞燈火,而地面的燈光亦只能勉強照到而矣。在機械室中不住響著「咔、咔、咔」的機械運作之聲,又見天花上橫橫豎豎的盡是齒輪,各自規律地運作著。而地上則是備用的零件、齒輪、木箱等物,上面蛛網亂佈,顯然久久無人來過。

機械室中並無窗戶,只有旁邊有一道則門,正在開著,外面是一個約兩平方米的平台,建於大鐘旁邊,就像大樓的陽台似的,供工人維修大鐘之用。但這一夜,這處竟出奇地待著兩人,一站一座,分別是一男一女。

其中座著之人身穿紅色衣裙,身材苗條,雙手被綁在平台邊沿的欄杆之處,臉面低垂,向著街道,一動不動的,似乎早已昏暈過去。而另一人身材頗高,穿著一身黑色皮衣,同樣看著外面的街景,手中靈巧地把玩著折刀,默然地站著,似乎等待著甚麼。而這人面貌卻看得清楚,正是擄去林映雪的蕭馭浪,換而言之,暈倒之人自然是林映雪了。

良久,林映雪悠悠轉醒。

「噫」了一聲,林映雪睡眼惺忪的,只覺涼風襲體,頗感寒意,又見面前朦朦朧朧地流動著許多燈光,卻不知是何物。林映雪只覺奇怪,當下左顧右盼,這才發現一人正站於自己身旁,卻是不識的,便問道:「你是誰啊?」

卻見蕭馭浪斜眼瞧了一下,也沒去管她。

林映雪這時才看見身後鐘樓,甚是眼熟,又見面前黑漆漆的,天空暗星隱隱,四周都是高高低低的大樓,自己竟身處鐘樓的最高處。林映雪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吃一驚,登時高聲尖叫起來,良久不止。

「妳很吵…」蕭馭浪冷冷地道。

林映雪喊了許久,這才發現自己雙手已被牢牢地綁在背後的鋼柵之上,自然不會掉到街上,然而看著面前這令人心寒的高度,也顧不得身旁是甚麼人,央求道:「幫…幫幫我…」

蕭馭浪冷冷的臉面突然化作笑意,喃喃道:「原來朱雀都偏愛這些潑婦,哈哈…」

林映雪見對方把玩著折刀,卻對自己漠不關心,回心一想,登時覺得可疑。此時雖然害怕,卻仍硬著頭皮,連珠價地問道:「你…你是誰啊?為甚麼我在這裡的?還有…」

不料林映雪眼前白光一閃,臉上只覺得冷冷的,這才知道蕭馭浪已將手中折刀貼在自己臉面之上,淡然道:「不想我在妳臉上划上幾刀,就給我安靜…」語氣不怒不喜,絲毫不像說笑。

林映雪一聽之下,登時閉口,只怕他真的說得出做得出,但是雙眼卻倔強地瞪著對方,毫不示弱。

蕭馭浪「哼!」了一聲,只求林映雪安安靜靜。這時既見她閉口不言,也就沒有再難為她,當下收起折刀,緩媛走開。想了一下,又問道:「喂!妳說…朱雀會來嗎?」

林映雪這時心中正自盤算,只記得自己本應在運動會中,可是何時被送往此地,卻是毫無記憶,這時看見面前此人舉動怪異,料想綁架自己的該是此人,雖然身處險地,但見一時無恙,也只好強作鎮靜,答道:「我…我不知道朱雀是甚麼!」

蕭馭浪醒悟過來,說道:「對!妳還沒聽過這個名字…那…我說『楊笑海』,妳總會知道吧。」

「甚麼?」林映雪訝道:「你怎會認識他的?」

「哈哈哈!原來妳甚麼都不知道,我認識他,比妳早多了。」蕭馭浪笑著說道。不料他忽然臉色一變,右手快如閃電,狠狠打了林映雪一巴掌,「拍」的一聲,清脆之極,怒道:「明明好好的『朱雀』不當,竟然當上縮頭烏龜!」這些話卻顯然不是對林映雪說的。

林映雪哪料得到對方忽然起暴,猝不及防,左邊臉上登時紅了,五個指印清晰可見,可是如此一來,反而激起了林映雪那不服輸的性格,也沒喊痛,只是向著蕭馭浪怒目而視。

蕭馭浪冷冷地看著林映雪的俏臉,微覺驚訝,笑道:「太像…真的太像了… 跟那個姓張的,難怪朱雀會看上妳。」

林映雪怒道:「楊笑海我是認識,那又怎麼了?甚麼朱雀不朱雀的,我根本不知道!」又質問道:「你究竟是甚麼人?你帶我上來幹甚麼?」

蕭馭浪默然良久,自說自話地問道:「妳知道楊笑海是甚麼人嗎?」

林映雪心中想答:「他不就是一個宅男嗎?還有甚麼?」可是看著對方似乎跟楊笑海甚有淵源,一時之間倒是不知如何置答。

蕭馭浪也沒等林映雪回答,自顧自的說道:「楊笑海…這個名字我不知道,我認識的,就只有『朱雀』…」似乎回味著甚麼,隔了良久,繼道:「妳沒見過他殺人時的情景吧…嘿嘿…我一世都不會忘記的…」

林映雪聽著對方的話,倒不像是說笑,不禁啞口無言。

蕭馭浪回想說道:「那一次,我第一次被安排跟他一起執行任務,對方也不是甚麼大人物,但人數倒也不少…」蕭馭浪閉起眼來,像是享受著美酒的餘韻,喃喃道:「兩分鐘!不過兩分鐘時間,貨倉入面二十多人,竟無一個生還 …短短兩分鐘,朱雀就把他們全都料理了!而且他手中不過拿著一柄M1911…」蕭馭浪彷彿歌誦似的道:「妳知道那時我在想甚麼嗎?我那時手都抖了,心中只道:『他不是人…是怪物!』當時我從瞄準鏡中遠遠看著,就是這樣想的,哈哈哈!」

林映雪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說楊笑海曾經殺過人?那…是甚麼時候的事呢?」

蕭馭浪一聽之下,忽然大笑起來,笑得曲了身子,說道:「妳問得真有趣!甚麼時候?哈哈…」蕭馭浪笑聲稍止,說道:「殺手界的頂尖組織:黑鷲,而朱雀是當中最頂尖的七人,黑鷲中的皇牌殺手,那妳說,他要殺多少人才能爬上這個位置呢?試問哪有人能數算出來呢?」

「胡…胡說!」林映雪心中忐忑不安,聲音已是顫了,明知自己此時說話已毫無說服力,還是爭辯道:「他…他不過是個呆子,宅男!哪會是甚麼殺手組織的皇牌?你…你是不是看太多漫畫了!」

「碰!」的一聲清響,猶似平地雷鳴,林映雪只覺耳邊一涼,隨即看見額前一小撮秀髮隨風而下。登時呆了,定晴一看,原來對方已不知在甚麼時候掏出了一柄手槍來,槍口正不偏不含地指著自己,而上面那純白的硝煙徐徐冒起,香味飄進林映雪鼻中,還是暖的。

蕭馭浪笑問:「這個像玩具嗎?」

林映雪心中已亂作一團,只覺得無比恐懼,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來。然而自己所害怕的,究竟是用槍指著自己的蕭馭浪,還是害怕對方所說的全都是真話,連她自己也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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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 16:41: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營救

這時,槍口的硝煙慢慢散了,林映雪瞧著蕭馭浪舉槍指著自己,彷彿經歷了一個世紀。

良久,蕭馭浪好不容易將手槍放低,不再說甚麼,只是背著林映雪,怔怔地站著。林映雪見他甩了彈匣,重新裝回一發子彈,又將彈匣裝回手槍之中,隨即伸手入懷,將手槍收好。

蕭馭浪抬頭看著天空,喃喃自語道:「我想…朱雀也差不多時候要到了吧。」

林映雪想起蕭馭浪剛才的兇相,想了一會,才答道:「我不知道…」

「他一定會來的。」蕭馭浪毫不猶豫地答道。

林映雪低下頭,睫毛微顫道:「他沒有必要來救我的…」

卻見蕭馭浪搖了搖頭,說道:「會來的…因為現在的情景,就跟那時一模一樣…嘿嘿…」

林映雪聽他似乎在述說往事,卻是不知就裡,只好沈默不語。

忽然,在遠處傳來一道警車聲,響個不停。

蕭馭浪只覺奇怪,當下走到平台邊沿處,俯身下望。鐘樓離地幾乎有百米之高,卻見蕭馭浪臉上毫無懼色,如履平地。

林映雪見他危站於自己身旁,惡念橫生,暗道:「好機會!就這樣把他一腳踢下去!一了百了…」轉念卻想:「可是…可是…這不是成了殺人犯了嗎…」

正當林映雪內心掙扎之際,卻聽見蕭馭浪冷冷地道:「我勸妳別動歪腦筋,不然我就將妳從這裡丟下去…明白了嗎?」說話之間頭也不回,顯然沒有將林映雪放在眼內。

林映雪臉上一熱狡辯道:「哪…哪有…」。

過了一會,只聽見一道又一道的警車聲,愈來愈盛,此起彼落,明顯是衝著廣場而來的。蕭馭浪居高臨下,眼見鐘樓底下已橫橫豎豎地排著十餘輛警車,又見近五十名警員往來奔走,封鎖道路,驅散人群,已經將鐘樓重重包圈了。

兩道大光燈隨折打照上來,不偏不倚地射在蕭馭浪跟林映雪所處的平台之處,刺眼之極。蕭馭浪默默地瞧著眼前情景,任由射燈照向自己,一臉不屑,冷笑道:「堂堂七銃士,竟然去找警察幫忙,哈哈…看來朱雀的腦袋有毛病了。」

蕭馭浪雖然口中說得輕鬆,卻沒料到楊笑海能瞬間猜到自己所在,心中倒有幾分佩服,又見警察已將鐘樓包圍得密不透風,要逃走確實有點難度。瞧了瞧身邊的林映雪,暗想:「奇怪…警方竟然如此勞師動眾,難道…這女的是甚麼大人物的女兒嗎?如果是,這就好辦了…」

林映雪心裡有數,眼見警方如此包圍,定是為著營救自己,稍覺放心,壯著膽子說道:「你快投降吧…你逃不了的!」

蕭馭浪沒有理會林映說的話,只是自顧自的拿出一個手機,不住的按動著。林映雪身坐在地,只能看到那畫面的一角,畫面上顯示著墨綠色的畫面,似乎是街景之類,卻看得不太清楚。過了不久,蕭馭浪嘴角一揚,喃喃道:「果然在這裡…」

另一邊的大街上,警方早已將街道嚴封起來,不許行人走進。眾人見警方如此大舉行動,都是議論紛紛,有人說道:「是炸彈襲擊嗎?」另一人接口道:「似乎是死人了啊,剛才還開槍呢…」旁人聽著,無不心驚,但好奇心驅使之下,圍觀的人卻是愈來愈多。

這時,一輛警車駛進封鎖線之內,當中走出一人,身穿警官服飾,中年發福,大模大樣的走到指揮車旁,跟現場警員說起話來。

那警官模樣的人問道:「情況怎麼了?」

一名警員道:「黃長官,犯人在鐘樓上面,跟人質都在平台處」

黃長官抬頭看了看那漆黑的樓頂,又問道:「狙擊手跟突擊隊呢?」

「突擊一隊己準備好,隨時可以行動了,狙擊手亦已經到位。」警員正色答道。

「黃…黃長官!是你嗎?」忽然一名婦人在封鎖線外喊道,似乎要衝進圈中,卻給在場警員制止了。黃長官見婦人年紀四十左右,容貌頗美,卻是不識,不禁眉頭一皺。然而婦人後面卻站的男人卻是個大人物,黃長官心頭一慄,連忙揚手,示意讓其進來。

那婦人擺脫了阻撓,急急跑近前來,口中連連央求道:「黃長官,求求你救我的女兒啊!他們要多少錢?多少錢我都會付的!求求你叫他們不要傷害我女兒啊…」

黃長官答道:「嗯… 我們會盡力的。」

婦人身邊的男人這時也走近前來,年約五十,帶著沉穩且成熟的聲音說道:「黃長官,內子失禮了,請勿見怪。」

「哪裡的話…邱先生,談判專家稍後就會跟犯人說話,我們一定會盡力營救的,擔保你們的女兒周全。」黃長官恭敬地說道,跟對待婦人的態度明顯有所分別。隨即用手中無線電向全體警員說道:「全部人聽著,無論如何,以人質安全為第一優先考慮,清楚沒有!」隨即轉臉瞧了瞧邱先生臉色,似乎有意做個樣子來給這大人物看。

邱先生嘉許似的輕輕點頭,隨即說話安撫身旁邊的美婦。

黃長官見他滿是架子,心頭有氣,但也不敢得罪,建議道:「邱先生,這裡相當危險,或者你們先退出封鎖線吧。」

邱先生尚未回話,卻聽見美婦哭道:「不行!我不走!嗚嗚嗚…」

長官見狀,甚是為難,只得道:「那… 或者你們先上警車吧。」

「好的,給你麻煩了。」邱先生淡然道,似乎對事情不太關心,當下扶著美婦,隨著警員去了。

黃長官見二人走遠,一臉不滿,口中喃喃地道:「真是麻煩…不過是有幾個臭錢而矣…」隨即轉臉向身邊的警員說道:「上級很關注這次事件,要好好的辦啊。」

警員疑問道:「剛才那個,是誰啊?」

「邱先生你都不識?你不想幹了嗎?」黃長官輕聲罵道。

「對不起…長官…」那警員急忙道歉,想了一下,「哦」了一聲,驚道:「是那個商界大亨嗎?難道…難道上面那人質是他女兒了嗎?」

黃長官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輕輕說道:「不過是娶那女人時帶來的便宜貨罷了…嘿嘿…」

警員聽得黃長官說得大膽,也不敢再問甚麼了。

「黃長官!談判專家已經到了!」另一名警員走近前來報告著。

「很好!給我接通狙擊手。」黃長官下令道。那來報告的警員早有準備,隨即拿了無線電,交了給警官。

另一邊廂,在二百米外的一楝高樓頂處,夜風呼呼,昏暗無光,卻有二人潛伏在此。

這二人均穿著黑色戰鬥服,肩並肩地俯伏在樓頂邊沿處,雙雙面向著鐘樓方向。在黑夜的保護下,二人早已跟身邊的環境融為一體,如非特地觀察,實在難以發覺。眼見其中一人拿著一柄黑色的半自動狙擊槍,正是軍警專用的PSG-1,這槍雖然笨重,難以長時間持槍戰鬥,但是對於定點狙擊的軍警來說,卻是非常合適。而另一人手中拿著單筒望遠鏡,靜靜地觀察著鐘樓之處,乃是負責支援狙擊手的斥喉。

這時狙擊手的無線電忽然響了,傳來黃長官的聲音說道:「狙擊手,準備得如何?」

狙擊手答道:「TARGET IN SIGHT。」雙眼緊貼著狙擊鏡,內裡映照著的正是蕭馭浪的頭部。

黃長官說道:「先別開火,談判專家現在正跟犯人說話,你先等我指示吧。」

狙擊手答道:「明白。」右手食指隨即輕輕抽離扳機。

話聲甫止,斥喉看著眼前景像,微覺奇怪,問道:「那是…甚麼?」

狙擊手聽著,定睛細看,只見犯人似乎在微笑,又見他左手拿著一個手提電話,右手拿著一個打火機大小的器械,卻不知是何物。

黃長官將斥喉的話聽在耳裡,問道:「你看到甚麼?」

「對方手上有個機械…這個…」斥喉雙眼緊貼著望遠鏡,使勁地觀察,只覺蕭馭浪左手手機也無異樣,只是右手那物事,似乎是個搖遠控制器之類。

正當二人猶豫之際,赫見蕭馭浪忽然轉過臉來,視線不偏不倚的,正正投在狙擊手身處的樓頂。二人見狀,心中不由自主地冷顫了一下,心中均道:「他怎知道我們在這裡的!」

黃長官這時在指揮車旁內,忍不住再問一次:「狙擊手!甚麼事?」

正當此時,場中眾人耳邊忽然傳來「轟隆」的一聲巨響,嚇得眾人急忙掩耳,地面更微微震動起來。眾人紛紛轉臉瞧向爆炸之處,只見二百米外的一棟大樓頂處,火光熊熊,黑煙冒起,頂層竟被硬生生炸破了一個大洞。

黃長官知道那正是狙擊手藏身之處,眼睛不禁睜得大大的,啞然道:「怎…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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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談判

爆炸剛止,隨之而來的是連連的槍聲,卻是自鐘樓處傳出來的。黃長官抬頭張望,眼見平台處槍火閃個不停,卻不知發生何事,而與此同時,無線電亦響起:「這裡是突擊隊一隊,疑犯開火了!談判專家被殺了!」卻是突擊隊隊長的呼喊,他們本來在鐘樓梯間侯命,卻想不被先發制人。

黃長官一聽之下,急忙道:「立即攻進去,優先保護人質安全!」隨即又下令第二、第三隊準備支援。

「長官!發生甚麼事了?我女兒…映雪她…」剛才的美婦竟走下車來,哭得聲音也顫了,雙手緊緊抓著黃長官的手袖不放。在旁的警員見狀,急忙將她帶開。而黃長官瞪了她一眼,卻不回應,只是不住對著無線電通話。

過了不久,鐘樓上的槍聲忽止,鐘樓頂處又再回復素常寧靜的樣子。

「突擊一隊,快報告!」黃長官緊緊抓著無線電喝問,卻久久不見回應。

黃長官正要再問,卻忽然聽見頭上風聲颯颯,一件物事從天而降,當下吃了一驚,急忙閃避,更不小心失了平衡,一屁股坐倒在地,隨即聽見「拍」的一聲,那物已重重地摔在地上。

「甚…甚麼?」黃長官瞧著那物,登時張口結舌。原來那並非甚麼物件,卻是一具屍體。只見那屍體身穿突擊隊員制服,正大字形地朝天躺著,雙目已被撞得凸出,像是兩個雞蛋一般,全身一動不動,早就死透了。又見他額上穿了兩個小孔,鮮血仍不住湧出,乃是槍傷,料知是剛才槍戰所造成的。

黃長官連忙下道:「將封鎖線再推後五十米!」黃長官連連下令,命人將剛才被丟下來的屍體蓋好,又安排突擊二、三隊各就各位,另外又向總部要求增援。心中暗想:「難道五個突擊隊員全都陣亡了嗎?不…不可能的。」當下用無線電傳話道:「突擊一隊,快回答!」

「喂…喂? 聽到嗎?」無線電中傳來的卻是一道陌生聲音。黃長官急問:「你是…」心念一動,料知這就是犯人,問道:「你就是鐘樓上面那人嗎?你別傷害人質,你要甚麼條件?」

「你就是指揮官嗎?」對方答道,這人自然是蕭馭浪。

「對…你們有甚麼要求?」黃長官強壓住內心的不安,此刻只得勉強充當談判專家的位置,耳朵卻留意著對方寧靜的環境,亦無槍聲或人聲,已知突擊隊確是全滅了。而黃長官也開始懷疑情報是否有誤,敵方並非孤身一人,因此說話之間不自覺地用上「你們」二字。

「嘻嘻… 不用懷疑了,你的隊員死光光了,包括那個自以為是的談判專家在內…」蕭馭浪說得得意。

黃長官一聽之下,想起那幾人都是自己的同僚,這口氣怎再沉得住,怒道:「我警告你!你別傷害人質,你逃不掉的!你…」

「拍」的一聲輕響在黃長官身旁傳來,只見地面塊塊碎片,原來是對講機被對方丟下來了。

身為此次行動的指揮官,黃長官心中的不安卻不足為外人道,一來突擊一隊全軍覆沒,二來狙擊手又被對方擺了一道,加上對方殺人如麻,毫不按常理而行,實在難保人質安全。黃長官考慮各方條件,只覺現在情況實在差得無以復加,實無善策可行。

「長官…長官…」只見一人氣喘呼呼地走近前來,身穿杏色西裝,手拿公事包,佩著黑色粗框眼鏡,正宗的辦公室穿著。

「誰?」黃長官心中甚煩,連正眼都沒去瞧他。

「我…我是來談判的…」那人邊拭汗邊答。

黃長官想了一下,明明記得自己並無要求總部派出另一個談判專家,但他既然來了,也是一件好事,答道:「那我現在安排你上鐘樓去,犯人手上有槍,你跟兩隊突擊隊一起上去,跟犯人談一下,看情況再作安排吧。」也不等對方回應,黃長官已開始安排下屬上樓。

談判專家道:「一會兒可否先安排突擊隊在低一層侯命?我想人少一點,以賺取對方的信任。」

黃長官知道危險,起初不肯,但見對方堅持,也就許了。黃長官想起剛才的慘況,忍不住叮嚀著:「凡事小心。」

談判專家點了點頭,也不遲疑,直接走向鐘樓入口處。

這時警方也開始驅散人群,將封鎖線再度擴大,市民雖然明知危險,可是看過剛才爆炸,又見突擊隊員從鐘樓被拋下來,倒引得圍觀的人愈發增加。

夜色漸深,此刻已是深夜時分,整個廣場都瀰漫著一股神秘且恐怖的氣氛。被警車照得忽紅忽藍的鐘樓頂處,卻見林映雪坐在地上,雙手仍舊被綁在平台邊的欄柱上,竭斯底里的哭喊道:「你…你為甚麼將他們都殺了啊!還… 還有那個人…明明未死的啊!你…你卻…將他推了下去…嗚…」

林映雪放眼望去,只見機械室中血跡斑斑,頭盔、槍炮等物散滿一地,而當中橫橫豎豎的倒了幾具屍體,正是剛才來攻的突擊隊員。蕭馭浪站在平台中央,目光卻投得遠遠的,似乎等候著甚麼,聽著林映雪的責備,斜眼瞧了瞧她,冷冷地道:「不我是叫妳收聲了嗎?」

然而林映雪聽著對方威嚇,卻是絲毫不懼,眼見自己手腳被綁,把心一橫,竟一口唾沬吐向對方。蕭馭浪始料不及,側臉而避,卻是不及,一口唾沬已結結實實地打在他的臉上。

蕭馭浪慢慢回過臉來,眼中神色就像野獸似的,冷冷地盯著林映雪,卻無喜怒之色。只見他伸手抹了抹臉,輕輕蹲身下來,跟林映雪四目投,冷冷地道:「一模一樣…」

「甚麼一模一…」林映雪正要反唇相罵,忽然覺得臉上一熱,頭顱猛震,竟被對方結結實實地反手打了一耳光。這一下好不用力,只見林映雪粉臉上登時現出五個指印,已被打得七暈八素,口角處更滲出點點血絲來,登時說不出甚麼話。然而林映雪雖被打得暈暈噩噩,一時回不過神來,可是神眼中卻沒有絲毫屈服。

蕭馭浪見著這副嘴臉,心道:「真像,跟那姓張的賤人!」這時他心中一怒,喝道:「媽的!那混蛋真的龜縮不來嗎?還找來一堆嘍囉在這裡阻手阻腳!懦夫!」隨即二話不說,站起身來,從懷中抽出一柄銀白色的P226手槍來,指著林映雪的頭額,喝道:「賤人,要怪就怪你那懦夫男朋友吧!」竟要置林映雪於死地。

這時林映雪身子一寒,茫茫然地瞧著蕭馭浪,心裡一片空白,暗道:「我…我真的要死了嗎…」心中忽然現出一個男子的背影…卻不知是爸爸的背影,卻又像別的某人…林映雪這時也無暇去想了。

林映雪閉上雙眼,只覺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而額上的槍口貼著自己,冷冷的金屬質感令人難受。過了良久,林映雪發覺對方沒有開槍,壯起膽來,慢慢張開眼睛,卻見蕭馭浪的槍口仍是指著自己,可是他的視線卻被吸引開去了。

這時,蕭馭浪慢慢撤了他的手槍,雙手垂下,定睛瞧著機械室的入口處。林映雪心中一片空白,卻不由自主地隨著對方的視線望去。

機械室本應甚暗,可是這晚被地面的探射燈一照之下,卻勉強看得清楚。此時門檻處站著一人,身穿突擊隊員的黑色制服,臉蒙黑絨頭套,只露出一雙眼睛,左手卻不倫不類地拿著一個公事包,甚是古怪。然而這人何時進來,卻是無人知曉。

林映雪見對方正是剛才那些突擊隊員,心頭登時泛起之前的血腥景像,只覺現在又要重演一次,雖然害怕得緊,還是勉力開口,顫著聲音道:「快…快跑…他會殺…殺了你的…」

只覺那突擊隊員目光向著林映雪投過來,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見「碰!」的一聲悶響,蕭馭浪右手一揚,槍口子彈已向那突擊隊員直射過去。林映雪雖然壯膽向對方忠告,卻是太遲了。

電光火石之間,只見蕭馭浪跟突擊隊員中間突然爆出星星火花,隨即是「鏗」的一聲清響,像是精鋼互擊之聲,甚是清脆悅耳。

室中又再回復平靜。

只見蕭馭浪眼光之中又驚又喜,口中喃喃道:「你…你是…」這時蕭馭浪手中的P226 仍舊指著前方,正正是那突擊隊員所站之處。而那突擊隊員卻仍舊站著,雙手垂低,可是其右手卻無聲無色地多了一柄手槍,槍口輕煙未散,正是加裝了消音器的M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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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鐘樓尖塔

蕭馭浪心念一動,已經猜到眼前之人是誰。而然對方用子彈截擊子彈的神技,蕭馭浪耳聞甚久,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實在令人難以置信,口中喃喃道:「是你…朱雀…」

這突擊隊員慢慢從懷中模出一個手雷來,隨手向後一拋,直跌在背後入口之處。只聽見「蓬」的一聲輕響,手雷應聲而破,眼前忽然一亮,入口處登時火光熊熊,火舌將整個入口都堵塞了。

蕭馭浪冷眼旁觀,知道對方此舉正是要阻止外面的突擊隊員支援,亦代表了他要獨個兒解決今晚之事。然而這等燃燒彈的火焰並不持久,大概只有三分鐘。

「喂!談判員!現在情況如何啊?快報告!」突擊隊員腰間的無線電傳來了黃長官的聲音,又道:「人質現在安全嗎?剛才的槍聲是甚麼一回事…」

只見突擊隊員輕輕放下了公事包,這公事包似乎比尋常的重了一些,上面又有一些按扭,不知有何作用。他又解下腰間的無線電,關了,隨即將之丟在地上。

林映雪瞧著二人動靜,只覺室中氣氛愈來愈凝重,似乎有甚麼事將要發生似的,又見蕭馭浪離開了自己,慢慢踱步而去,直走進眼前漆黑的機械室中,跟對面的突擊隊員相對而立,二人相距約有二十米。

機械室甚大,幾乎有大半個籃球場的大小,方方正正的空間。而地上放著大大小小的木箱、舊齒車、鐵芯軸承等物,一堆一堆地亂放著,全都是用作修理鐘樓的東西。又見機械室樓頂幾乎有三層樓的高度,直通塔尖之處,當中縱橫交錯著各樣、大大小小的齒輪機械,橫梁厚木,排得密密麻麻的,正各自各地運轉著,不住發出「卡答卡答」的輕響。

這時機械室中只餘下二人,入口處的火燒得正旺,稍微照亮了這所漆黑的機械室,又映得二人臉上忽明忽暗。

站在門前的突擊隊員斜眼張望,見人質正被綁在平台的欄柵之處,背著自己坐著,不過其臉面卻側了過來,似乎要看二人情況。又見人質臉上的掌印清晰可見,嘴角更帶著血跡,似乎剛才受了不少欺負。突擊隊員慢慢把視線轉回蕭馭浪臉上,終於開口,冷冷地命令道:「放了她。」正是朱雀的聲音,似乎有意無意地壓低了,不讓人認出自己。

「哈哈…多此一舉!」蕭馭浪笑道:「我剛才已將你的事情告訴她了,朱雀!」

朱雀眉頭一皺,沈吟不語。

「好!我可以放了她…」蕭馭浪繼道:「只要你接受挑戰,我立即把她放了。」

朱雀聽罷,輕輕地從懷中抽出一紙信封來,正是那黑色的挑戰書。

「嘿嘿…你終於肯接受挑戰了…」蕭馭浪笑道,似乎甚是滿意。不料蕭馭浪臉色忽沈,似乎看見甚麼意外之事。

原來朱雀手中輕輕一甩,已將那黑色信封丟在背後的火舌之中,信封登時發紅,不一會就燒個精光了。朱雀如此回應,其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二人沈默良久,蕭馭浪才開口道:「朱雀…這是甚麼意思?」聲音冷得有如寒天雪水,教人聽著毛骨悚然。

「放了她…」朱雀還是那一句說話,可是當中已經沒有絲毫商討餘地。

蕭馭浪斜眼瞧著火堆中那燒成灰的信封,惱羞成怒,心中已經起了殺意。朱雀看著蕭馭浪的眼神,正是殺人者的目光,朱雀又豈會看不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碰碰碰」三記槍聲忽然響起,原來是蕭馭浪率先發難,舉槍向朱雀急射而去。這時蕭馭浪眼中盡是恨意,早已將挑戰之事拋諸腦後,心中只想殺之而後快。

朱雀心中早有預備,眼見對方揚手之際,已經翻身急避,向橫翻去,這時左手甫按地上,也不等雙腳踏地,單手一撐,已經頭下腳上地急射而上,右手同時回敬了對方兩槍,隨即隱藏在鋼軸齒車之間。

蕭馭浪只道他急跳時擊出兩槍,不過是威嚇阻截之用,哪會有甚麼準頭,豈料此念一生,已知全盤錯了。卻見那兩槍直射自己面門,竟是奇準無比,心中一寒,矮身急避,只覺頭頂一涼,幾縷髮絲輕輕飄下,幸好還是避開了。蕭馭浪危機一解,隨即不甘示弱,回了一槍,卻是「當!」的一聲清響,擊在鐵板之上,朱雀卻早已躲在鐘樓的暗處了。

原來朱雀剛踏進此間之時,已仔細看過各方陳設,雖然地上雜物甚多,可是能有效用作掩體的卻沒有多少,對於火力較弱的自己實在大大不利,絕非一個好的作戰場所。再加上在林映雪就在身邊,如果在地面開戰,亦恐怕有央及池魚之危。

這時林映雪又再聽見槍聲,嚇了一跳,料知是那突擊隊員跟蕭馭浪駁火所發的,當下張眼看去,卻只能看見機械室中黑影飄飄,偶然閃過幾下槍口火光,可是實際情況卻難以看清,林映雪只盼突擊隊員能制伏對方,奈何自己不能動彈,只好在地上干著急。

蕭馭浪見朱雀隱藏在鐘樓高處,似乎已料到對方是為著人質著想,當下嘲笑道:「朱雀,你特地避開這處作戰,是要當護花使者嗎?」隨即哈哈大笑,又道:「朱雀!你別自己騙自己吧,這個人不是張楚瑤啊,張楚瑤老早就死了!」

「朱雀?」林映雪口中喃喃道,隨即想起了蕭馭浪剛才的話,喃喃道:「難道這個人是朱雀偽裝的?」如此一想,心中不禁忐忑不安。而「張楚瑤」這個名字,正是蕭馭浪所說,跟自己很相似的那一位故人,林映雪雖然不認得這女孩,卻知道此人跟朱雀牽連甚深。

在漆黑的機械室中,只迴響著大鐘的「滴答」之聲,蕭馭浪既見不到對方身影,也聽不見他有何回答,已知此激將之計不售,當下換個語氣,恐嚇似的說道:「朱雀,你逃不掉的…自從你加入組織那一刻起,就應該知道叛離組織的結果吧,組織是不會放過你的!」

半晌,朱雀輕聲回答道:「蕭馭浪,我已經不想再插手組織的事…亦不想跟你戰鬥,從今以後,就當沒有我這一號人物好了。」說得意興闌珊。

蕭馭浪聽罷,臉上乍喜乍悲,沈默良久,才咬牙切齒道:「為甚麼?為甚麼朱雀會變成這個樣子的?從前令人聞風喪膽的朱雀… 現在…不過是一頭喪家之犬!」

朱雀聽罷,不置可否。

蕭馭浪又道:「你也許不認得我,可是我卻清清楚楚地記得你…三年之前,我剛剛加入黑鷲,就知道有你這一號人物。當時我聽著你的傳聞,心中只是不信,甚麼單槍匹馬毀滅整個軍火集團,甚麼從軍事演練中刺殺首腦人物…這哪有可能?只可以當是故事來聽罷了…」

「直至一年之後,我終於有機會跟你一同執行任務,那時我雖然只是負責遠方支援,可是我看著你的技倆,我是絕對忘不了的…那不是凶殺,那可是藝術啊…」蕭馭竟沈醉在過去之中。

半晌,蕭馭浪臉色一變,怒道:「豈知!那次之後,竟然傳來你的死訊!這怎麼可能?」蕭馭浪用力地扭了扭頭,說道:「我絕不相信,從那時起,我一直在尋找你的消息….嘿嘿…很幸運,我始終找著你了…」

蕭馭浪臉色一沈,興奮的神色忽然冷了,說道:「可是…今天的朱雀,竟然是這副德性,這樣,還能稱為朱雀嗎?」

朱雀哪料得到蕭馭浪心中這番轉折,雖然並非自己責任,卻仍是因著自己而起,當下說道:「朱雀,早在一年前已經死了…」

「不…」蕭馭浪搖了搖頭,說:「朱雀的傳說,就由我來傳承下去就好。」似乎已經下了某些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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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殺手.馬戲

朱雀知道對方所說的傳承,意思明顯不過,正正是要將自己殺掉,再由他自己繼續飾演朱雀這個角色。朱雀知道蕭馭浪殺意已生,亦再沒有談判餘地,這時也最後一次問道:「請你放了那女孩,另外,以後別再找我,是否可以?」

「可以…」蕭馭浪出奇地答應。

正當朱雀疑惑之際,蕭馭浪將身上黑色長袍一甩,遠遠的丟了開去,只見內裡是一套亮黑色的戰鬥服,裡裡外外的全部掛滿武器,長火短槍、軍刀匕首、炸彈手雷…密密麻麻的裝備滿佈全身。蕭馭浪怒喊一聲:「只要你將我殺了就可以!」隨即雙手一摸,從腰間摘下兩柄MP7衝擊槍來,二話不說,已朝著朱雀扣下扳機。

朱雀乍見對方這身裝備,早覺不妙,暗道:「他這身裝備…難道他要拆了整揀鐘樓嗎?」可是朱雀已沒有閒暇多想,眼見兩柄MP7槍口處火光閃爍,聲音密如暴雨,數十道金針似的子彈已經急射而至。

朱雀翻身急避,數十道金光已從腳底擦過,相距不過半尺,只聽見「叮叮叮叮」的數十道聲音亂響,子彈盡數打在身邊的鋼軸之上。朱雀賺得半分喘息機會,豈料蕭馭浪卻絲毫沒有放鬆,扳機再扣,槍聲又起,兩道金線從槍口處直劃向朱雀,彷彿兩條金蛇似的,死纏著目標不放。

原來蕭馭浪所用的MP7衝鋒槍,其子彈乃是新型的小口徑子彈,雖然威力及射程均不及傳統彈藥,可是其射速卻是快得驚人,藏彈量更比普通衝鋒槍多近一倍,再加上彈頭成尖狀,足以穿透一般防彈衣,這使得MP7在近距離戰鬥時威力奇大。此時二人身處狹室之中,蕭馭浪此槍更是如虎添翼。

朱雀眼見對方火力甚強,半秒也不敢停留,只得左閃右避,尋找踏足之處,不停往尖塔高處竄上。眼見子彈紛紛打在縱橫交錯的鋼軸齒輪之上,登時引得火花四濺,倒是艷美奪目,照得四周忽明忽暗。而「叮叮噹噹」的擊鐵之聲連綿不絕,有如奏樂。

蕭馭浪心中一陣快意,眼見對方被逼得竄上高處,正是自己預計之內,當下大笑道:「朱雀,你就只懂得逃嗎?哈哈哈!」說話之間足下不停,在鋼軸之間踏足躍上。正當飛躍在空中之時,蕭馭浪同時甩了兩柄衝鋒槍的彈匣,隨即往腰間一抹…只聽見「咔答、咔答」兩記輕響過後,蕭馭浪已將兩個彈匣都換新了,手法甚是乾淨利落。

朱雀在蕭馭浪密如暴雨的彈幕之下,幾乎沒有還擊的機會,只得愈竄愈高,此刻已經快要抵達塔尖之處。蕭馭浪憑藉槍口火光,已經隱隱捕捉到朱雀的背影,心中暗暗叫好,喊道:「朱雀!禮物來了!」只見蕭馭浪從腰間摸出兩個手雷來,右手連揮,已向朱雀急擲而去。

「甚麼?」朱雀看見蕭馭浪如此舉動,只覺奇怪,因為手雷由拔掉安全針直至引爆,最少需要五秒時間。眼見對方如此向上投擲,恐怕還沒等到爆發,手雷便會力盡而墜。朱雀一想到此處,心中已經暗叫不好,當下雙手一抓,以鋼軸借力,同時腳下急躍,身子登時急射而上,似乎要避開甚麼危險的物事…

忽然發出兩道「轟隆!轟隆!」的震天價響,朱雀只覺背後一熱,身子已不由自主地被炸飛開去。「碰」的一聲悶響,背脊已撞在一個巨齒之上,這一下好不大力,朱雀只覺身子幾乎被撞散了似的,痛入骨髓。原來蕭馭浪所用的手雷乃是特製的,引信時間極短,大概只有兩秒,極其危險,根本是玩命似的武器。

鐘樓被這一炸之下,天花上的灰泥大塊大塊地掉落,「沙沙」之聲響過不停,而大鐘的零件更被炸斷了不少,巨大的齒輪鋼軸紛紛下墜,發出連連巨響,猶似巨鎚擊鐵,極是嚇人。

蕭馭浪笑道:「這些日子你當慣了縮頭烏龜,難怪你現在如此膿包啊!」當下得勢不饒人,又是兩個手雷猛擲上去。

只聽見兩記巨響過後,又是一大堆零件毀爛掉下。然而蕭馭浪拋擲之時已計算好位置,故意留下一些鋼軸不炸,好讓自己用作立足之地。他等爆風稍散,當下連連躍上,抬頭一看,只見一人似乎蹲在塔尖處的橫樑之上,背著自己,一動不動的,猜想是朱雀受傷以後難以動彈,躲在這裡稍事休息。

「朱雀!永別了…」蕭馭浪冷冷地道,雙腳站定在一道鋼軸之上,兩柄MP7隨即往前一指,二話不說,已經向著朱雀開火。眼見彈道有如兩條銀蛇似的襲向朱雀背心,眼見是避無可避了。

只聽見「達達達…」的十餘記輕響連連發出,全部子彈已盡數打在朱雀的防彈衣之上,登時看見布屑亂飛,防彈衣也被打得稀爛了。原來這種防彈衣本來只能防禦手槍子彈,面對步槍子彈已是無能為力,更何況蕭馭浪所用的,乃是專門用作貫穿防陣衣的小口徑尖彈。

「朱雀」中槍以後,搖搖晃晃,隨即失足掉了下去,眼見是不活了,然而蕭馭浪瞧著眼前景像,卻覺得有點不妥。

忽然一道幽幽之聲從蕭馭浪身邊響起:「這太不像樣了…」。蕭馭浪心中猛地一震,連忙轉身,向著發聲之處開火射擊。可是在轉身之時,蕭馭浪只覺眼前一花,彷彿一道紅光一閃而過,卻看不見半個人影,MP7所射的子彈盡數射空,全都擊在牆壁之上…

「黑鷲是個殺手組織,你這樣大模大樣…哪裡像個殺手呢?不過是作馬戲而矣…」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卻是更加接近了。

蕭馭浪既驚且怒,怒道:「朱雀!你別再裝神弄鬼了!」又向著發聲之處緊扣扳機。這時蕭馭浪稍為看得清楚了,赫見眼前一道紅光快若閃電,在自己眼前一劃而過,拖出了一道長長的紅色尾巴。蕭殿浪舉起手中雙槍,向著紅光連連射擊。只見室中登時火光閃閃,槍口火爆聲已混成一串,猶似置身雷暴之中。

紅光在蕭馭浪眼前左閃右避,畫出一道又一道的紅光,極是詭異,其速度甚至比蕭馭浪的槍口更快。只見子彈連連打在牆上,爆出星星火光,彈坑在牆上畫出一道又一道軌跡,卻是半顆也沒打在紅光之上。

忽然兩下「卡答」輕響從蕭馭浪手中衝鋒槍發出,原來在他如此急射之下,所有子彈已然耗盡了。霎時之間,眼前紅光忽然急轉過來,以迅雷之勢直襲向蕭馭浪面前,似乎也聽得出蕭馭浪彈盡之聲。這時那紅光幽幽地道:「遊戲到此為止了…」

蕭馭浪知道此刻已來不及更換彈匣,當下雙手一拋,已然棄了兩柄MP7,急忙從腰間拔出一柄銀色手槍,正是他素常使用的P226。蕭馭浪心中既驚又怒,喝道:「妄想!」隨即舉槍急指,要將朱雀斃於槍底。

這時紅光跟蕭馭浪之間已是伸手可及的距離,這才看得清楚對方臉面,正是朱雀。又見他左眼已裝備上一副黑色獨眼罩,其上正發出一點耀目紅光,正是之前李先生所贈的夜視鏡。

這一瞬間,朱雀右手拿著他的M1911手槍,急衝而至,而左手則往蕭馭浪手中的P226 一抹,似乎知道蕭馭浪舉槍比自己稍快,只得險中求勝,要伸手將他的手槍推開。

然而蕭馭浪看著對方動作,亦早有準備,右手手腕一轉,已經巧妙地避開了朱雀的阻攔,同時手臂一長,銀色的P226 已偏不倚地指著朱雀的頭額,比朱雀更早完成舉槍動作…這幾下動作雖然相差不過十分之一秒,可是這丁點兒的時間,已經足夠改寫這次槍戰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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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崩塌的巨鐘

蕭馭浪雖然知道自己比對方快得一刻,可是更清楚朱雀下一刻就要舉槍指向自己,絲毫猶豫不得,右手食指一壓,已將手中P226 的扳機扣了下去…而這一瞬間,朱雀的M1911 亦剛好抵及蕭馭浪頭額。

蕭馭浪只道此次戰鬥是自己勝了,不禁嘴角一揚,心中正自竊喜,然而下一秒鐘,蕭馭浪已知自己全盤錯了。

此時的鐘樓又復平靜,聽不見一記槍聲,連大鐘一直以來的「滴答」之聲也停止了,在這漆黑的塔頂處,朱雀跟蕭馭浪站在同一支巨樑之上,各自伸出右手,舉槍互指,可是這一刻,二人均像石雕一樣,絲毫不動。

蕭馭浪只覺額上冷冷的,已被朱雀舉槍抵著自己額頭,也不敢說半句話。心中奇怪,明明自己已扣下扳機,為何卻聽不到半點槍聲…這時蕭馭浪將視線一點一點地移動著,直至看見自己右手所握的槍,整個身子都抖了一下,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見蕭馭浪手中的銀色P226 確實抵著朱雀的額頭,可是此刻拿著的,就只餘下握把部份,至於手槍的整個滑架卻是不翼而飛。蕭馭浪心念一動,想起朱雀剛才伸手阻攔的動作,心中起了一個天馬行空的念頭,卻可能是此刻唯一的解釋。

這時朱雀的左手低垂,可是手中卻無聲無色地拿著一塊銀色物事,正正是蕭馭浪那銀色P226 的滑架部份。蕭馭浪瞧在眼裡,不信似的道:「怎…怎麼可能…」

「噗…噗…」兩記悶聲忽然響起,蕭馭浪只覺兩手一陣劇痛,兩手手腕均已中槍。蕭馭浪登時跪倒在地,連手中拿著的P226 手柄也脫手掉下。

蕭馭浪抬頭瞧著朱雀,眼見他手中的M1911 硝煙輕散,又再指著自己眉心。朱雀其臉上神色極冷,左眼上的夜視鏡仍然閃爍著紅色的光芒,彷彿鬼魅似的,叫人見而心寒。

蕭馭浪閉了雙目,不發一言,只待朱雀扳機一扣,一切也就到此為止了。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過了良久,只聽見朱雀慢慢地說道:「放了那女孩…還有,朱雀已經死了,不要再找他。」乃是跟起初同樣的說話。

蕭馭浪聽著,知道揚笑海如此說話,也就是無意取己性命,可是他心中卻毫無樂意,反而怒氣漸增,只覺得對方如此施捨,根本是對自己赤裸裸的侮辱。然而他也知道,如果他此刻拒絕這份施捨,恐怕朱雀立即會將自己殺了,心中雖是怒極,口中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朱雀見蕭馭浪不說甚麼,也當是屈服了,隨手將手中的半截P226 拋掉,又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M1911 移離蕭馭浪的頭額,只怕對忽然發難。正當朱雀要收回手槍,卻見對方的指頭似乎微微動了一下,朱雀一見之下,心知有詐,立即又將手槍抵在對方頭額,喝道:「你在幹甚麼!」卻見蕭馭浪仍舊低下頭去,一言不發,可是嘴角處卻似有笑意。

朱雀知道當中定有不妥,當下全神貫注,聽著身邊有何不妥,只覺一道低不可聞的聲音竄進耳窩之中,「必必必…」的響個不停,似乎是某些計時器的聲音,正從鐘樓低層傳上來。

「不好!」朱雀驚道,立即轉身,捨了蕭馭浪,連奔帶躍的,沿著破爛不堪的齒輪鋼軸急竄而下。卻聽見蕭馭浪笑道:「朱雀,最後還是我嬴啊!哈哈哈…」

朱雀雖身處漆黑,可是如此急躍,卻絲毫沒有失足,捷如遊魚,不一會已返回機械室地面,這時距離地面尚有五、六米高,朱雀也顧不得了,雙腿一撐而下,已然重重地踏在地面,只求快得一時三刻。雖然雙腳震得甚是酸麻,心中卻知道半分遲疑不得,腳底用力,已全力向著平台奔去,同時彎身一抄,已將帶來的公事包抱在手中。

機械室門口處的火焰已弱了不少,朱雀卻聽不到外面有何動靜,心道:「大概指揮官聽見剛才幾聲爆炸,就來一個『戰略性撤退』吧…始終剛才死了大批突擊隊員,也難怪的…」

朱雀奔近平台之處,只見林映雪依舊被綁在平台之處,卻忽然感到腳底一震,近地面處隨即發出「轟隆」的一聲巨響,震耳欲聾,整個鐘樓似乎沈了一下,叫人幾乎站不住腳。朱雀一想之下,已然明白過來,心中暗道:「可惡的蕭馭浪,竟然有此準備!」

甫一走出平台,已聽見遠遠的地面處人聲紛鬧,有人呼天搶地的喊著:「快逃啊!快逃啊!」又有人說道:「怎麼辦啊?人質還在上面啊!」眾人話聲之中極盡惶恐,似乎看著甚麼可怕的事似的。朱雀低頭一看,只見鐘樓下層火光熊熊,一陣陣熱氣直逼臉上,原來鐘樓腰處的灰泥正大塊大塊地紛紛剝落,直掉到大街之上,壓毀了不少警車。

朱雀見狀,已知是蕭馭浪引爆了在鐘樓埋下的炸藥。此時整楝鐘樓已是搖搖欲墜,似乎快要從中折斷似的。

眼見機械室離地近有百米之高,根本不能跳下,而中間通道已被炸斷,要由樓梯逃走亦是不能。眼見消防車早已在地面候命,可是鐘樓甚高,雲梯再長,亦是難以抵及。

朱雀無計可施,只好見步行步,當下走近林映雪身邊。林映雪聽見腳步聲,急急轉過臉來,眼見是剛才那突擊隊員,登時大喜過望,說道:「你…你沒死啊?」

「廢話…我自然沒死…」楊笑海心中暗罵,本想回上幾句,卻是禁著自己不去開口。林映雪見他不答,隨即連珠價地問:「剛才那爆炸是甚麼啊?為甚麼地板在震的?啊…還有那個綁匪呢?」楊笑海也不去理她,走到她背後,拉著她的手,隨即向著綁住她的鐵鏈開了一槍,只聽見「鏗」的一聲清響,鐵鏈應聲而斷。

「哇!」林映雪只覺雙手一震,不禁驚叫了一聲,哭嚷道:「我!我的手斷了啊!斷了…」楊笑海扶起了林映雪,這才看見她手上除了鐵鏈以外,還帶著一個手銬,心道:「那個蕭馭浪從哪裡弄來這些東西…」本想再開一槍打斷這個手銬,卻見林映雪急忙退開兩步,嗔道:「你...你知不知這樣做很危險啊!」心中自然知道對方是救自己,但剛才槍擊鐵鏈,也實在驚險過頭,實在不想再來一次。

楊笑海見對方不願,也就由她,隨即在平台上四處走動,查看是否有逃生之路。林映雪雙手動了一下,已知自己並未受傷,但兩手被反鎖在背後,極是不便,當下曲起腰肢,正要讓雙腿在手銬上跨過,不料林映雪斜眼一看,卻見那突擊隊員正偷偷瞧著自己,隨即又急忙轉過臉去,似乎知道被發現了…

這時林映雪的身上還穿著啦啦隊制服,背心小紅裙,配以白色長靴,甚是悅目…一想到此處,她連忙轉過身去,背著對方,暗罵道:「豈有此理,在這時刻…這個人還有空去偷窺…」如此一想,只覺得跟某人甚像,又想起蕭馭浪剛才的話,不禁喃喃道:「難道…真的是他?」

「隆」的一聲悶響又起,二人只覺腳底一空,鐘樓似乎突然降了幾寸,更聽見四周紛紛傳出「裂裂」之聲,外牆就像擘開乾餅似的,龜裂亂生。

楊笑海知道鐘樓的結構已然崩潰,當下奔近林映雪面前。這時林映雪雙手已回轉身前,卻仍被手銬鎖著,甚是不便。楊笑海見手銬貼肉,如果開槍擊打的話,恐怕會傷及林映雪,這時二話不說,只見白光一閃,「丁噹」一聲輕響,手銬中間的小鐵鏈已應聲而斷,林映雪兩手一分,已經活動自如了。又見楊笑海右手一翻,一柄尺長的軍刀已收回腰間刀套,卻不知他是何時拔出的。

林映雪見他收刀,這才知道對方又再自把自為,只覺又驚又怒,可是要開口責備,卻是難以措詞。正當此時,二人腳底又再猛震起來,都知道鐘樓中層又再崩塌了,赫見牆上到處龜裂,喀喀亂響,磚瓦更是大塊大塊地剝落下來,鐘樓正急速地傾斜起來,恐怕再過不久就要整楝傾塌下去了。

林映雪看見這觸目驚心的景像,登時亂了,顫聲道:「怎…怎麼辦啊…」

楊笑海眼見鐘樓隨時都要倒下,再遲得一刻,二人均要葬身瓦礫之中,心念一動,已決定兵行險著,隨即將林映雪一手抱起,甩上自己背上,大聲急道:「抓緊了,千萬別放手!」

這時林映雪哪有甚麼主見,聽著對方如此命令,登時乖乖地聽從了,身子緊緊地抱著楊笑海的背脊,雙手圈住對方胸前,臉面埋在他背後,已是害怕得抖個不停。然而林映雪聽著剛才對方命令,分明就是楊笑海的聲音,當下問了一句:「你…是楊笑海嗎?」

這時楊笑海雙腳緊緊站在平台中間,感受著愈發傾斜的鐘樓,雙眼死死地盯著眼前景物,乃是一楝離鐘樓頗遠的摩天大樓,楊笑海已無暇發出片言隻字。在這生死繫於一線的瞬間,林映雪抱著眼前這寬厚的背脊,一陣平安之感忽然瀰漫心頭,心中不再多想,臉面深深地埋在楊笑海後頸之中,就讓一切聽天由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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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3 10:38: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劫後

這時整楝鐘樓已經「卡卡」亂響,二人所站之地愈來愈斜,幾乎已斜成四十五度,楊笑海雙腳緊緊抓住地面,盡力不讓自己滑下去,卻無其他行動,似乎正在等待甚麼時機似的。

楊笑海目不稍瞬地盯著前面的摩天大樓,隨著鐘樓的傾斜,跟大樓的距離也愈來愈近,他口中默念:「五…四…三…二…一…就是現在!」話聲甫止,楊笑海忽然向前急奔,快若流星,比起中午時在場中的百米競跑快得多了。

林映雪頓時覺得耳邊生風,聽著「踏踏踏…」的奔跑聲,卻是不敢張開眼來,手上抱得更緊,心裡卻已經一片空白。

只聽見楊笑海「喝!」的一聲清嘯,林映雪身體一輕,竟似騰雲駕霧,忍不住抬起頭來,張眼一看,赫見自正身在空中,足下的燈火清楚可見…原來楊笑海已從平台處飛躍而出,雙腳猶似安裝了機簧似的,彈得極高極遠,直向眼前摩天大樓躍去。

林映雪眼見楊笑海如此亂來,心中似乎忽然被挖空似的,忍不住尖聲大叫,聲傳百里,引得地面上眾人紛紛抬頭張望。

這時黃長官知道鐘樓隨時倒塌,早已撤回了鐘樓上的隊員,同時又疏散四周市民,極是忙碌。這時聽著天發異聲,不禁抬首張望,眼見一道黑色物事從鐘樓飛躍而出,可是相距甚遠,不知是何物,疑惑道:「這…這是甚麼啊?」餘人見長官如此,也紛紛抬頭張望,眾說紛紜。

楊笑海聽著背後尖叫聲,皺眉道道:「妳好吵啊…」林映雪卻完全沒聽進耳中,只是自顧自的尖叫著。二人甫一躍離高樓,又聽見背後隆隆作響,林映雪斜眼張望,只見鐘樓的上半截已全然斷了,以開山裂石之勢直墜街上…

這時二人身處空中,勁風撲面,而向前飛躍的力度也快要盡了,距離摩天大樓卻還有兩、三米遠,勉強觸手可及,但是要破窗而入,卻已無這份衝力。楊笑海大聲道:「抓緊了,千萬別脫手啊!」

二人身子一震,楊笑海雙手雙腳已撞在大樓的玻璃面上,然而人手豈同青蛙壁虎,當然是抓之不住,二人身子毫沒停留,已開始急墜而下。

楊笑海咬牙道:「哪個混蛋發明玻璃幕牆的!我一定要宰了他!」同時右手一動,已將隨身的尺長軍刀反手握在手中,二話不說,已一下子插進牆上,直沒入大半。

林映雪只聽見面前「乒乒乓乓」的響過不停,盡是玻璃醉裂之聲,眼見刀過之處的玻璃紛紛碎裂,拖出了一道長長的牛耕之痕。可是如此借力之下,楊笑海右手的衣衫、手套已全然破了,鮮血淋漓,疼痛可想而知。然而楊笑海右拳卻仍舊握得緊緊的,毫不放鬆。

「可惡!」楊笑海恨恨地道,正獨個兒承受著所有痛苦。林映雪覺得二人下墜之力似乎沒減多少,不吉的念頭暗暗泛上心頭,心中只想能幫上甚麼忙,卻是無能為力。林映雪斬釘截鐵地道:「放開我吧…兩個人一起,兩個都不能活命的!」

林映雪眼見方正盡最大努力去拯救二人性命,知道如果只得楊笑海一人,他絕對可以自救,但此刻二人黏在一起,卻像擅泳者被人抓住一般,雖然她未至勇敢到捨己為人,但也知她如果不放手,二人都要喪命,手中正想鬆開,卻聽見楊笑海喝道:「不准放手!妳敢放手的話我殺了妳!」幾乎是罵出來的。

林映雪吃了一驚,從她認識楊笑海之初,他也是傻傻噩噩的,對自己從來沒有半句重話,卻沒料到此刻竟說出這等凶嚇的話來,登時不敢動彈,隨即想起對方自鐘樓起,已一而再,再而三地命令自己不準放開手,語氣中並無半分猶豫,心中不能無感。

說話之間,林映雪覺得身子被輕輕一撐,已漸漸遠離眼前的摩天大樓,心中就像是坐過山車似的忽然空了,只道楊笑海已無力支持,失手而墜。

正當林映雪萬念俱灰之際,卻聽見楊笑海笑道:「不想毀容的話就將臉埋在我背上…」

「甚…甚麼?」林映雪急忙問道,一時想不清他的意思,卻還是依言照做。

只聽見「碰」的一聲輕爆,似乎是甚麼機械發射似的,又聽見「沙沙沙…」的聲音響過不停,好像急速拉動的繩索似的。林映雪稍向前看,已見楊笑海雙手緊緊抓著之前所攜的公事包,赫見公事包的一端已射出一條極長的鋼索,索頭是一個精鋼所做的倒勾,猶似標槍似的直擊在大樓的水泥牆上,這水泥牆正是兩片巨大玻璃幕之間的空檔位置,其闊不過尺餘,而在這速度之下,楊笑海還是射得極準,絲毫不差。萬一射中的位置不是水泥,而是遇力即碎的玻璃,那就後果堪虞了。

這時鋼勾的大半已沒入水泥牆中,當中的機關遇力,隨即發動,已然將牆壁扣得死死的。而楊笑海在發射此鋼勾之前,早已用雙腳力撐,以將二人推離大樓,以賺取之後的衝力。此刻鋼索一扣一拉,下墜之力登時改了方向,二人有如鐘擺似的,畫了一道大孤線,直撞向玻璃幕牆之上。

正當要撞上幕牆前一刻,楊笑海右手立即摸出腰間M1911,單手持槍,「碰碰碰碰」四響,已對著玻璃幕牆的四角各開一槍,快如閃電,隨即伸腳一踢,那玻璃應聲而破,二人隨即連滾帶跌的直摔入大樓之中,骨碌碌地轉了幾個大圈,方始停下。

夜幕低垂,明月高掛,這一晚又復平靜,彷彿之前的騷動從來未發生過似的。過了良久,林映雪慢慢爬了起來,忽然覺得膝頭一陣刺痛,知道大概是摔進來時被玻璃割傷了,卻不嚴重。

林映雪左右一望,知道這是一所辦公室,但在這夜深時分,自然沒有人在,只見房間一片漆黑,只能靠著破窗之外照來的一抹銀月依稀辦別各物。

「嗄嗄嗄…」一動沈重的呼吸聲在林映雪耳邊傳來,響聲甚近,乃是從身旁傳來的。

尋聲望去,只見一人身穿黑衣,正倚坐在牆邊不住喘氣,顯然是因剛才的事而筋疲力竭。這時他蒙著臉面,左眼眼上的夜視鏡也不知何時弄丟了。眼見此人穿著一身警隊制服,可是林映雪心中,已深信眼前之人,正是她素常所認識的那一位。

林映雪默然良久,面對剛才生死關頭,她一時之間未能回過神來,但卻清楚自己仍然活著,單單知道這一點,已經足夠了。

這時,林映雪挨近前去,輕輕脫了對方面罩,而對方亦沒有反抗,也不知是沒有氣力,還是根本不打算阻止她。在這漆黑的房間之中,伸手難辨,林映雪瞧著對方臉面,依稀是她所認識的那人,卻是看不清楚,只見對方兩眼有如兩顆寶石,正怔怔地瞧著自己。林映雪忍不住撲向對方的懷中,淚水已然傾瀉出來,抽抽噎噎地道:「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嗚…」

黑衣人也沒有說甚麼,只是讓對方在自己懷中哭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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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3 21:13: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七銃士.第二人.喜鵲

鐘樓事件過後數小時,夜深時分,林映雪漸漸從床上醒來,左顧右盼,這才發現自己身處一間獨立房間之中,壁燈暗淡,看著四周盡是純白色的陳設,又見自己手臂插著喉管,喃喃說道:「這裡是…醫院嗎?」

忽然門外傳來二人的爭論聲音,可是隔著門版,只能勉強聽到。

「醫生!我女兒沒大礙嗎?」正正是林映雪母親的話聲。

另一道平靜的聲音答道:「邱太,請放心吧,令千金只是有點受驚而矣,沒有大礙…」

林映雪猜想回答之人正是她的主診醫生,又聽回答的聲音甚輕,似乎怕吵醒自己。然而林映雪聽著『邱太』這兩個字,皺頭卻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又聽見門外二人再說幾句,也就漸漸走遠了。

這時窗簾緊閉,房中一片黑漆漆的,林映雪躺在床上,正怔怔地瞧著天花,似乎剛才的事不過是夢境一般,但感受著腿上隱隱作痛,卻知剛才鐘樓的事全是真的,心有餘悸。又想起那人奮不顧身地救了自己,心中卻有一陣異樣之感,不禁面紅過耳,抓起胸前的被子,掩住臉面,心中甚是混亂。

半晌,她又想起了蕭馭浪說了有關楊笑海的事,卻又憂心起來,心道:「難道,那個人所說的都是事實嗎?萬一是真的…」隨即甩了甩頭,說道:「不可能的,楊笑海那傢伙…怎可能…」

話雖如此,可是其實在林映雪心中,倒是有幾分相信蕭馭浪的話。

「還是…明天親自問他好了…」想到此處,林映雪眼皮漸重,也許今晚實在折騰得要緊,口中喃喃說道:「明天吧…明天…」說著說著,漸漸進入了夢鄉。

而在醫院的花園中,卻有一人默默地站著。

這人身上穿著突擊隊特有的黑色制服,遠遠地瞧著林映雪位於四樓的病房,正是楊笑海,亦是他將失去知覺的林映雪送到醫院來。

這公園常有病人散步,可是這時已是深夜三時許,自然空無一人,再加上剛發生的鐘樓事件,引得多人受傷,當中有不少傷患都被送來這所醫院,因此各醫生護士都在急診室處忙著,這公園就更顯得冷清了。

楊笑海知道林映雪並無大礙,也就放下心來,轉身而去。而他心中也明白,這一晚自己身份敗露,要像從前一樣呆在大學裡面已是不能了。

正當煩惱之際,一道寒意卻突然從背後襲來,乃是赤裸裸的殺意,楊笑海暗吃一驚,急忙轉身,不料正在轉身之際,耳邊已傳來兩道低沈的響聲。楊笑海覺得這聲音極是熟識,不禁莞爾,心道:「這槍聲,錯不了,是M1911!」正是楊笑海素常所用的槍型。

兩道呼嘯之聲急襲而至,楊笑海不敢怠慢,早已拔槍在手,可是此刻不知對方是誰,也忍著不去還擊,只是著地一滾,急急避開。兩顆子彈已從自己身邊破空而過,嘯聲刺耳。

楊笑海瞧著這兩槍的準頭,知道對方絕非等閒,正想抬頭張望對方是誰,卻聽見另一道呼嘯之聲竄進耳中,竟然又是兩發彈,而隨後這兩發所射的處,正正是楊笑海迴避的位置。楊笑海心頭一震,心道:「怎可能!」萬料不到對方竟是四槍連發,卻是分有先後,兩槍迫著自己迴避,而另外兩槍則射向自己迴避的方位,對方料事之準實在令人心寒。

身子尚未站定,後至的兩顆子彈已然襲到,這一下迴避,反倒成了自投羅網,主動撞上子彈去,楊笑海知道避無可避,連忙舉槍急指,看準子來勢,連擊兩槍。四彈相撞,空中傳來登時發出「鏗、鏗」兩記擊鐵之聲,對面兩顆子彈已被截擊下來。正當楊笑海計劃要反擊之際,卻聽見另一道子彈的呼嘯之聲甚是響亮,竟無聲無色地迫緊身來。

楊笑海心念一轉,已明其理,原來對方不是四槍連發,卻是五槍,其中最後一顆子彈緊隨著第四顆。原來子彈射擊之時,那極高的速度會在空氣中形成錐形的真空波,因此子彈所經之處皆會傳來一道刺身鳴響,但對方有意將第五發子彈緊隨在第四顆之後,正是真空之處,不能傳聲,因此楊笑海耳音再靈,卻只能聽到四道聲響。

楊笑海始料不及,但處變不驚,當雙足甫一著地,登時使勁一彈,向後急翻,只覺子彈像利刀似的在自己胸前急擦而過,胸前衣服登時被割破,幸好卻傷不及皮肉。這一下險到極處,卻是唯一的選擇。

正當楊笑海身子後翻之時,眼角已看見銀光一閃,對方竟以瞬雷之勢急奔而上,手中握著一柄尺長軍刀,驟眼而看,對方所用的刀具跟自己的甚似,似是有意如此。看著對方身影,楊笑海心中竟不自覺地浮現出一個人物來,暗道:「莫非是她?」

一想之下,楊笑海更是不敢輕敵,如果對方正是自己所料之人,那她跟蕭馭浪絕非同一程度,卻是相差千萬里的拋離…

楊笑海雙足一沾地面,也不等站穩,已向對方連發三槍,分指頭、胸、足三點,也不管對方是誰,既然對方毫不留手,那就先斃了才算。這時對方距離楊笑海十米有餘,卻是不閃不避,一直線地急衝而近。楊笑海這時也終於看清對方面目,只見對方身穿白色長衣,在黑夜中極是顯眼,而內裡則穿黑色皮衣皮褲,腳套深棕色長靴,長髮及腰,皮色甚白,雙眼明澄水潤,竟是一個年輕美女,其美貌甚至比林映雪更勝一籌,她看起來只有二十餘歲,再加上其高挑勻稱的身材,活脫脫就是一個頂級模特兒。

然而楊笑海一見之下,臉上刷的一下白了,彷彿看見了妖魔鬼怪一般,心頭似有千斤壓住,登時喘不過氣來,口中只是喃喃道:「喜…喜鵲…」楊笑海向來一無所懼,可是面對眼前之人,竟少有地慌亂起來。

原來這如花少女,正是七銃士中名列第二的喜鵲,而她更是黑鷲的始創者,可是此事卻只有七銃士,和其他少數成員知道。

楊笑海瞧著對方手上所持的武器,正是跟自己相同的M1911,而左手所持的軍刀亦是一模一樣。顯然是要跟自己在相同的條件下戰鬥,卻不知背後有何深意。

這時三發子彈分襲喜鵲,卻見對方槍口一震,三記槍爆連在一起,化作一聲,而槍口的三下跳動亦是極快,即使眼利有如楊笑海,亦只能勉強看得出來。

只聽見「鏗鏗鏗」的三記連響,喜鵲竟將楊笑海的子彈盡數打下,手法更對方沒有兩樣。楊笑海瞧在眼裡,卻不出奇,因為這一下子彈互擊之法,正是他從喜鵲手上學來的。這時喜鵲足下不停,反而衝得更急了。二人距離愈發接近,自五米至三米、三米至兩米…

楊笑海自然知道此刻絕非胡思亂想的時間,連忙集中精神,眼中精光一閃,毫不猶豫,伸手從腰間一摸,已然拔刀在手。

在這暗夜之際,兩柄軍刀猛然相擊,爆出星星火花,照得二人臉上一亮。二人的動作幾乎完全一樣,已然短兵相接。

楊笑海知道短兵相接極是危險,可是面對對方電光火石的動作,這卻是唯一可作事。因為槍械雖可及遠,但如果所擊之處不是要害,卻不能即時制止對方,反會換來對方致付命的反擊。業界有云:先遠後近。就是說武器的學習次序,最初應先學狙擊,再之步槍,繼而手槍,最後才是刀具拳腳。而眼前這二人反應之快、使刀之巧、拿揑之準,其近戰技術卻絕對是最頂級的。

兩刀相接之下,楊笑海已覺不妙。對方雖是女性,可是其力量卻毫不比自己遜色,甚至略勝一籌,登時被逼得退後半步,但他臨危不亂,立即變招,右腳一晃,已向著對方腰間急踢而去,只求逼開對方。這腳踢得既急且勁,卻見對方身形一矮,殘影尚在,身子卻已避了開去。

楊笑海還待變招,卻感到腰間一痛,竟已被對方結結實實地撞上一膝,楊笑海連連退了數步,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卻見對方得勢不饒人,雙足一撐,有如離弦之箭,直向楊笑海撲來,雙手緊握軍刀,刀隨身至,向著楊笑海急刺過去,竟要痛下殺手。

這時楊笑海生死懸於一線,只得強忍痛楚,右手一翻,將軍刀反手握住,眼中看得極準,右手一推,已將對方的軍刀擋在外門,登時發出一連串的金屬相磨之聲,聽得人刺耳酸牙,卻見喜鵲的軍刀已被楊笑海擋到身側之外,自己反倒中門大開…

楊笑海兵行險著,換得這次千載難逢的反勝機會,當下毫不猶豫,左手急抬,要在這極近的距離開槍射擊。

楊笑海槍口連閃,發出「碰碰」兩記低響,只道這攻擊已然得手,可是定睛一看,卻見眼前已經空無一物,原來喜鵲已化作一團白影,往後一翻,輕如無物,早已躍得遠了,這不是甚麼妖術,卻是身為黑鷲之首的相應實力。楊笑海瞧著喜鵲那神出鬼沒的動作,實在不敢相信,心中嘖嘖稱奇,雖然二人相識已久,卻一直不知對方是如何做到的。

眼見喜鵲猶似花蝴蝶似的輕輕著地,背著自己,一動不動的,靜靜地站著。

楊笑海不敢大意,雙手握槍,穩穩地指著喜鵲的背影,只怕她隨後尚有行動。可是過了半晌,卻見喜鵲慢慢地將軍刀收起,又將手槍插回大腿的槍套之中,隨即整理一下衣衫,就有如尋常少女愛美似的,這才慢慢轉過身來。

楊笑海瞧著對方如花之貌,卻絲毫沒有放鬆,槍口仍舊指著對方。眼見喜鵲臉掛微笑,卻不開口,實在弄不清對方目的,只得隨口說些開場白道:「好久不見了,喜鵲…」

喜鵲微笑道:「找你好久了,朱雀。」聲音溫軟蝕骨。

楊笑海聽著對方如此說,其動機也就很明顯了,既然對方苦心尋找自己,大概是要將朱雀的「死亡」來個弄假成真吧,當下放低了手中的M1911,嘲弄似的道:「辛苦了,還好,這一年我算是賺了。」楊笑海雖還不想束手待死,可是說要戰勝眼前之人,卻是天方夜譚。

喜鵲又道:「對…都已經一年了…如果不是蕭馭浪,也真是難找到你呢。」

「嘿嘿…真是托他的福了。」楊笑海嘆了口氣。

喜鵲距離楊笑海約有十米之遙,這時邁著小步,慢慢走近,笑道:「難得你的身手沒有擱下呢…怎麼?要回來嗎?」

楊笑海甚是愕然,想起當初叛離之時,實在擊傷不少黑鷲成員,如果對方不找自己的麻煩已經是上上大吉了,又哪會想到喜鵲反請自己回去?

驚愕過後,楊笑海隨即冷靜下來,想了一遍前因後果,當下斬釘截鐵地答道:「不!我不會再回去的。」

喜鵲聽罷,臉上絲毫沒有意外之色,反而微微一笑,問道:「如果是為了『她』呢?」說得胸有成竹。

「她?」楊笑海心念一動,不禁想起了一個人來,臉色急變。

「對…」喜鵲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你為誰離開,也就為誰回來吧。」

「張…張楚瑤?」楊笑海像是雛兒學語,用盡氣力來吐出這個名字來,隨即急急搖頭,喃喃道:「不...她早在一年前就死了…」

喜鵲聽罷,微笑著道:「不…她還活著。」

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可是鑽進楊笑海的耳中,卻似平地旱雷,只叫楊笑海登時僵倒在地,張口結舌,猶似石雕一樣,連要動個指頭,亦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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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4 08:55: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威脅下的忠誠

喜鵲見對方一臉茫然,似乎覺得難以置信,當下拋了一件物事給他,卻是一部手機。楊笑海接了,見手機上面顯示著一段影片。楊笑海隨手按了一下,當中的片段便播放起來。

片段入面是一間純白色的密室,一張白色大床設於中央,燈光明亮,看起來是一所病房。旁邊陳設著一座座運作中的儀器。這時鏡頭移到病床之處,只見上面躺著一位昏睡的少女,身穿湖水綠色的病人服,臉色極是蒼白,卻不掩其美,這人正是張楚瑤。

楊笑海看著手機中的片段,登時呆倒,雙手也隱隱抖震起來,當下緊緊地抓住手機,目不稍瞬地注視著。

這時候,片段中傳來了幾句對話,卻是英語,料想是當地醫生的討論。這時鏡頭又再移近,拍攝著張楚瑤的臉面,她的臉色雖白,卻是活人的膚色,而她雖躺在床上,可是睫毛偶有跳動,顯然是生存著。楊笑海一見之下,這才知道張楚瑤竟然活著,登時大喜過望,連眼眶也不禁紅了起來,而手機上的片段亦到此為止了。

良久,楊笑海將心情平伏下來,深呼吸一下,隨即冷冷地問道:「妳這是在威脅我嗎?」銳利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對方。

喜鵲見楊笑海如此問話,笑而不語,算是默認了。說道:「黑鷲可是花了許多人力物力,方可以保住她的性命…我也不需殺她,只要我撤手不救,我想這世界也沒有第二人可以救得了她。」

楊笑海聽著這赤裸裸的威脅,不怒反笑,似乎覺得對方實在坦白得緊,問道:「妳要我做甚麼?」

「回來黑鷲,就像從前一樣,當你的朱雀,僅此而矣。」喜鵲輕描淡寫地說道。

楊笑海一臉輕蔑,道:「黑鷲中既有七銃士,其餘的不止百人,何必定要我回來呢?」

喜鵲那又長又密的睫毛輕眨,美目當中帶著憂色,喃喃道:「七銃士…嘿…現在只餘一半了。」

「甚麼?」楊笑海不解。

「藍鳥早在半年前叛變了…還帶著第六銃士:小白鷺一起離開了組織,你不知道也不出奇…」喜鵲說道。

楊笑海哪料得到莫問天竟然走上自己的舊路,霎時間千萬疑問湧上心頭。

另一邊廂,在市中央廣場處,仍舊是一片混亂。鐘樓既倒,死傷慘重,救護車聲此起彼落,而電視台亦在人群中穿來插去,不住採訪,此時雖已夜深,可是家家戶戶既知發生了這等大事,都是不願早睡。

而距離廣場數百米路程,是建築較少的近郊區域,只有聊聊數十戶人家疏落而居,跟市中心那熱鬧景象相距甚大。這裡挖有一道寬闊的河道,蜿蜒而去,直通海岸。而河水兩邊鋪有窄窄的小徑,低於路面,素來只供修道工人行走。

可是這一晚,卻見一人身穿黑衣,腳步蹣跚地走著,正是從鐘樓事件中大難不死的蕭馭浪。眼見他身上的衣服已是千瘡百孔,衣尾也被燒得焦了,而雙手低低垂著,乃是之前被楊笑海所打傷的,身上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蕭馭浪拖著那傷重的身體,不斷遠離市中心,只怕楊笑海或是警察找著自己,那就後果堪虞了。這時他只想找個地方躲避一下,要先將身上的傷養好,再作打算。蕭馭浪一邊走,一邊喃喃道:「可惡的朱雀…總有一日…總有一日我要親手幹掉你!」

走了良久,這時離市中心已遠了,四周人煙稀少,蕭馭浪見無人追捕,終於鬆了口氣。不料在這時候,兩個人影漸漸出現在蕭馭浪眼前,愈走愈近,直走到蕭馭浪跟前,這才停步下來。

這一夜天色甚清,月可照人,眼前分別站著二人,一高一矮。其中一人是男性,約莫二十餘歲,穿著一身棕色長衣,梳著一頭整齊頭髮,臉面俊美,身材頗高,看起來就像海報上的男模特兒。而旁邊站著一個小女孩,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甚是標緻,長著一頭又柔又長的黑髮,又見她臉色甚白,就像生來就沒曬過太陽似的。而她身上穿著黑色滾白荷葉邊的歌德式宮廷服,配合她那嬌滴滴的身形,看起來就像個洋娃娃一般。

蕭馭浪不認得這個小女孩,可是一見旁邊那人的樣貌,登時吃了一驚,口中說道:「藍…藍鳥?」竟是黑鷲的第四銃士:莫問天。而藍鳥於半年前叛變的事,蕭馭浪既然一直在黑鷲工作,自然清楚不過。

莫問天打量了眼前的蕭馭浪,冷冷地問道:「見過朱雀了嗎?」

蕭馭浪聽對方如此態度,又想起自己現在的狼狽模樣,傲氣頓生,大聲怒道:「只要我養好傷,我一定親手殺了他!」

「不可能。」莫問天斬釘截鐵道。

「甚麼!你敢看不起我?」蕭馭浪踏前一步,雖知現在的自己絕無反抗之能,卻絲毫不懼。

莫問天搖了搖頭,說道:「沒有『覺醒』能力的你,是絕對嬴不了。」就像在說理所當然的事似的,話中並無輕視之意。

「覺醒」一詞,蕭馭浪曾在組織中聽過,可是也僅限於「道聽」而矣,此刻聽藍鳥如此說,不禁追問道:「覺醒…那究竟是甚麼?」

莫問天聽著,想了一下,反問道:「剛才,你拿那個少女作人質了,是嗎?」

蕭馭浪不屑道:「那又如何?」

「黑鷲…就只會用這些手段吧…」莫問天喃喃自語。

蕭馭浪不知對方有何用意,戒心漸起,雖知自己雙手負傷,卻還是勉強伸手,摸著衣衫中的手槍槍柄,就算萬一莫問天忽然起暴,亦總不至於坐以待斃。

莫問天忽然抬起臉來,沈吟道:「你想知甚麼是覺醒…那我就讓你看看吧。」

這時蕭馭浪亦聽得出對方已起殺機,當下全神戒備,雙眼死死地盯著對方,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正當蕭馭浪全神貫注之際,忽然覺得衣衫一緊,蕭馭浪大驚一下,雙足一蹬,急忙躍開。卻見剛才拉扯自己衣衫的,正是跟藍鳥一起的小女孩。這時見她正抱著一個洋娃娃,毫無戒心似的看自己,卻不知剛才她是如何接近的。

蕭馭浪勃然大怒,當下忍著手臂痛處,拔出槍來,指著小女孩,提聲喝道:「妳活得不耐煩了吧?」也不理藍鳥就在身旁,扳機上的手指用力,只求先殺之而後快,然而當他正眼對著小女孩的雙眼時,卻感到胸口似乎被甚麼大力鎚了一下似的…

夜風輕吹,鳥雲漸濃,月色慢慢被遮掩起來,四周仍是一片寂靜,卻久久聽不見蕭馭浪的槍聲。

這時蕭馭浪仍然維持著之前的動作,手槍指著眼前的小女孩,卻遲遲沒有扣下扳機。只見他一臉驚懼之色,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似乎整個人都僵硬起來。

蕭馭浪斜眼一看,見莫問天正冷眼旁觀,卻不說話,而剛才那個小女孩,卻自顧自地把玩著手中的洋娃娃,只見她素手輕輕撫弄,將洋娃娃右手一帶,伸直起來,而洋娃娃的動作正跟蕭馭浪所作的一模一樣。

這時候,小女孩輕輕撥弄著手中的洋娃娃,將它的右手慢慢曲起,直至拳頭對著洋娃娃的頭額。赫見蕭馭浪這時亦有所動作,竟將自己右手舉起,置於腦袋旁邊,槍口已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一切就依照著洋娃娃的動作。

蕭馭浪整個人都抖了起來,看著小女孩正笑咪咪地對著自己,心中如墮冰川。蕭馭浪連吃奶的力都用盡了,只想稍稍移開自己的手臂,卻覺得整個身子都不屬於自己的,這時連想要動個指頭,亦是無能為力。

「現在稍為明白了嗎?」莫問天開口問道。

蕭馭浪一聽之下,如遭電擊,知道生殺大權已操在對方手中,霎時傲氣盡消,竟開口求饒道:「藍鳥…求…求你放過我好嗎?」

莫問天素來喜怒不形於色,可是聽了這句話,登時皺了皺眉,似帶怒意,冷冷道:「剛才那少女,似乎沒有向你求饒吧。」話中那不恥之意,實在明白不過。

蕭馭浪見自己卑躬屈膝,對方卻毫不賣帳,登時惱羞成怒,罵道:「去你的藍鳥!你跟那朱雀一模一樣!不過是個叛徒罷了!還在這裡大言炎炎,充英雄嗎?混蛋!」

「被威脅下的忠誠,又有何意義呢...」莫問天輕聲說道,似乎是對自己說的,當下再去管蕭馭浪,轉身離去。

「碰」的一記槍聲忽然響起,在這寂靜的夜中尤其突兀,而蕭馭浪的叫罵聲也隨之而止。

小妹妹瞧了一下倒在地上的蕭馭浪,又將洋娃娃抱在懷中,若無其事地走了。二人一高一矮,慢慢地沿著河道走著,靜靜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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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六個月後的平衡線

在富田市中,鐘樓倒塌之事正傳得沸沸揚揚,可是其起因卻眾說紛紜,有的說鐘樓日久失修,因而倒塌,也有的說是炸彈襲擊,更有的說是被飛機撞毀,愈說愈是離奇,當中卻誰都不知事情的來龍去脈。然而這等天災人禍,人們對此熱心得快,也冷淡得快,傳聞大概熱鬧了一星期,也就無人再提了。

至於在事件中被脅為人質的林映雪,其住院的消息也很快被查出了,這自然引得不少記者傳媒蜂擁而至。可是在其繼父邱先生的安排的保安之下,卻無一人得以覓門而入。眾人只得在醫院周圍胡亂拍一下,再在報紙雜誌中大肆杜撰,就勉強交差了。

林映雪入醫檢查了一整天,查無大礎。雖然醫生建議她多留院觀察一天,但是林映雪卻是不允,似乎身懷要事,硬要即日離開。醫生久說無果,迫於無奈,當下問一下邱先生的意見,既然邱先生許了,醫生也就不再堅持,就隨林映雪意思去做算了。

林映雪離開醫院的那日正是星期天,一大清早,雨已經下個不停,整個天空黑沈沈的,又涼又濕。林映雪打著傘,在醫院門外截了一輛計程車,直往富田市的工業區駛去,正是楊笑海所住之處。在車廂中聽著雨水「丁丁冬冬」地打在窗戶之上,林映雪心中忐忑不安,心中有好些說話,想要親自向楊笑海問個明白。

不經不覺,計程車已停在楊笑海所住大樓之下,林映雪付了車資,打著傘下了車。在這星期天的早上,陰雨綿綿,而這工業區空無一人,更顯寂寞。林映雪走在那日久失修的水泥路上,弄得鞋子都濕盡了,眼見滿地都是大大小小的水窪,雨水打在其上,弄得水花飛濺。

林映雪小心翼翼地走著,直至進了大樓簷下,收了傘,看著那漫漫長梯,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可是此刻心中滋味,卻跟上一次截然不同。

林映雪記得楊笑海住在高層,當下慢慢走著。如果換著平常的林映雪,走在這累人的階梯上,早就在埋怨了,可是今天,她雖然走得氣喘呼呼,可是口中卻沒有吐出一句怨言來。

走了良久,林映雪抵了楊笑海家門之前,眼見他的家仍是沒有門牌,而門外的郵箱中仍舊是塞滿了封件,更有些已掉在地上,就跟上一次沒有兩樣。

林映雪按了一下門鈴,卻無聲音,隨即再按一下,仍是一樣,恐怕是壞了。當下伸手拍門,不料一推之下,大門竟徐徐而開,並沒有上鎖。

林映雪見狀,只覺出奇,猶豫一下,終於直接進去了。

「海…你在嗎?」林映雪揚聲問道。

過了許久,廳中始終沒有半點聲音。

林映雪四處張望,眼見室中甚暗,窗簾仍舊閉著,而廳中陳設也跟上次沒有兩樣,依舊整齊。靠牆的一張大桌,是楊笑海修整電器的地方,上面的工具仍舊井井有條地放著,而旁邊的木架處,一件一件的零件,分門別類地放在一個個小格子中,都是有待修整的物件。

林映雪見廳中無人,當下也不客氣,慢慢推開楊笑海房門,不知他是否還在睡覺。

然而推門以後,室中卻沒有絲毫人氣,林映雪見床鋪上空無一人,而被褥卻整齊地折在床尾。這時候,林映雪聽著窗外「的得」雨聲,突然一陣落寞之感湧上心頭,卻不知為了甚麼。

林映雪心念一動,走近前去,坐在床沿,隨即拉開楊笑海的抽屜,卻見裡面已空空如也,連之前所見的「氣槍」也不見了,只餘下一個紅色的首飾盒。林映雪將首飾盒拿了起來,打開了,只見裡面是一個銀色的小牌,中央崩了一洞,入面透著琉璃的顏色。林映雪曾在飾物店見過這種東西,似乎叫狗牌甚麼的,當下反轉牌子,只見有好些文字刻在上面。

「朱雀.二月二十五日.O型」林映雪喃喃地讀道,一讀之下,登時愣住,隨即又讀了一遍…再讀一遍…

林映雪不信似的道:「朱雀…朱雀…」當晚在鐘樓所聽的話霎時湧上心頭。

當時蕭馭浪質問道:「妳知道那個楊笑海是誰嗎?他從前的事妳知道嗎?」這些說話,此刻正清晰異常地刻在林映雪心中。

「滴…滴…」兩道輕聲,卻見狗牌上竟沾上了點點水滴。

林映雪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頰,不解的道:「這…我怎麼了?」這時只覺得心中很酸很酸,可是為何有這種感覺,林映雪一時之間也不能明白。

在這星期日的雨天,林映雪找不著楊笑海,明天,也是找不著…而楊笑海的手機亦已經終止服務,就像人間蒸發似的,從此沒有再到學校去,也沒有再在富田市出現過,已有整整半年時間。

半年彈指即過,夏去冬來,此刻已是十二月。楊笑海的消失,對校中的同學們也沒有多少衝擊。始終大學生來說,棄讀就業不過是家常便飯,只有杜小月、杜宇軒等人偶然一問,林映雪聽在耳中,也只能搖一下頭,答不知道。

這天清晨,林映雪梳理整齊,準備出門去。在玄關之處,她斜眼看著旁邊木櫃頂的一副相架,上面拍了兩人,其拍攝角度也不是很好,似乎是自己拿著相機自拍似的。其中一人正是林映雪,身上還穿著啦啦隊制服,而旁邊一人身穿運動服,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卻是失縱半年的楊笑海。林映雪抹了一下相架上的灰塵,又伸手扶正,便如常上學去了。

另一邊廂,在距離富田市甚遠的另一個城鎮,名作伊斯坦,又名「雪鎮」,是出名的遊客區。這鎮氣候頗為特殊,一年之中倒有大半年是下著雪的,然而這鎮又盛產溫泉,如此配搭,自然引得不少人慕名而至。

雪鎮伊斯坦佔地不廣,大概只有富田市的一半大小,其中有數百戶原住民,其餘的建築都盡是旅店、商店等,全都是因著旅遊業應運而生的。至於伊斯坦近郊之處是一所甚大的白色建築物,乃是此鎮唯一的大型醫院,由當地政府所辦。

而在醫院高層,在一所敞大的獨立病房之中,正有二人在此。

當中坐在病床的乃是女性,正透過床邊的窗戶,默默地看著雪景,神情頗是呆滯,正是張楚瑤。而另外一人坐在床邊的座椅之上,握著對方冰冷的手,卻是楊笑海,正不住跟她閒聊著。

「這幾天我不在,妳有好好吃飯嗎?」「天氣冷了,妳就多穿點衣服吧…」楊笑海東拉西扯地說著,張楚瑤此時自顧自的看著窗戶,背著楊笑海。這時聽著楊笑海的話,不過偶有反應,或者簡單的點點頭,或者「嗯」的一聲,但更多的,卻是微笑不語。

每當楊笑海看著她的微笑,她也會微笑回應,但楊笑海心中,卻似乎有一種隱隱的痛。因為楊笑海知道,張楚瑤之所以有今日的光境,全都是拜自己所賜。雖然此時跟張楚瑤溝通甚是吃力,可是楊笑海卻一點都沒有怪她。

張楚瑤的床頭上有一個精緻的水藍色玻璃瓶,裡面裝了小半瓶細小的物事,仔細一看,卻是五顏六色的幸運星。

這時楊笑海輕輕放下張楚瑤冰冷的手,拿起了瓶子,打開瓶蓋,從自己懷中摸出兩顆幸運星,丟了進去,隨即又將瓶蓋扭好了,放回原處。

「對不起,這兩顆是昨晚的。」楊笑海看著張楚瑤,勉強地笑著說道,話中卻帶著歉意。

仔細一看,原來每一顆幸運星上也寫有名字,各有不同。這些人名,正是楊笑海所殺的每一個人的名字。楊笑海還記得當初張楚瑤「死去」之時,曾要求楊笑海作出承諾,就是不容他再殺一個人。而這裡的每一顆幸運星,正正代表了楊笑海對張楚瑤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楊笑海瞧著瓶子中的幸運星,喃喃地說道:「萬一瓶子滿了之後…妳還沒記起從前的事…那麼…到時候,我會為這些幸運星付還代價的。」

半晌,楊笑海又帶過別的話題,握著張楚瑤的手問道:「還記得那時候的事嗎?那金色的LUGER…」張楚瑤聽罷,停頓了良久,這才點點頭,微笑了一下。

楊笑海也不知對方是否真的記得,但那些日子,他卻是絕對不會忘記的。

那時候楊笑海還未曾背叛黑鷲。在那一天,他跟莫問天一同執行任務,在那郊區別墅行刺張楚瑤父親。張楚瑤親眼看著父親身死,雖然悲痛之極,可是第二天太陽一昇,日子還是要過的。張氏企業的元老得知張先生過身,眾人都顯得悲慟莫名,可是當中隨即有人提出,如此國際大企業,總不能一日無主。經眾人商議後,張氏唯一血脈:張楚瑤就順理成章坐了總裁之位。

可是任何人都知道,雖然張楚瑤身居此位,但她素來不識公司運作,因此事無大小,都由公司元老決定,可憐的張楚瑤不過淪為一個扯線人偶而矣。不過其實張楚瑤本身亦無心行政,心中所想的,不過是要找楊笑海償命,為她的父親報仇。

張氏企業股價雖曾一度下跌,可是在各元老的努力之下,公司運作總算回了軌道。而眾元老見張楚瑤無心處理公司事務,倒是喜出望外,眾人各懷鬼胎,元老間的鬥爭反而愈來愈烈了。

張楚瑤借助公司的人脈資金,也不需多久,便尋到了楊笑海的行縱。可是當她嘗試請亡命之徒去對付楊笑海之時,卻是無人願意。元老當中也有少部份是真心忠於張氏的,其中年過古稀的劉三叔得知張楚瑤有意報仇,曾善言相勸道:「瑤,算罷,這個仇…報不了的。」

張楚瑤執拗道:「怎會報不了?大不了我用自己的錢請人就好!」

「不…不是錢的問題」劉三叔猶豫一會,語重心長地道:「瑤,妳知道那次的殺手是甚麼來頭嗎?」

「哼!我哪管他甚麼來頭,總之爸爸的仇,我死也要報回來!」張楚瑤嗔道。

「黑鷲…朱雀,妳知道是甚麼嗎?」劉三叔見她張口結舌,答不出來,便繼續說道:「黑鷲是殺手界的龍頭,而朱雀…是組織中的金牌殺手,那妳說…這個仇還有望報嗎?」

張楚瑤聽劉三叔說得絕望,心中已經冷了一截,還是賭氣地道:「那…那爸爸…死得那麼慘…怎可以就這樣算了?」眼中卻是淚水盈盈。

劉三叔知道多說無益,不過徒增傷感,當下輕輕撫著張楚瑤頭髮,以示安慰。張楚瑤傷心欲絕,哭著仆在劉三叔懷中,喊道:「爸爸…爸爸…鳴…」

劉三叔見狀,也是心如刀割,不禁老淚縱橫起來。

自劉三叔的一席話以後,張楚瑤知道報仇之事實在不可為,可是她不到黃河心不死,還是試著再聯絡可以幫忙之人。然而無論張楚瑤願意出多少錢,可是過了月餘,仍是沒有一個殺手願意受聘。

劉三叔知道張楚瑤死心不息,卻也拿她沒法子,就待她自己死心好了。果然,再過了半月,劉三叔見張楚瑤終於停了行動,知道她已經放棄了報仇之事,這才寬心下來。

可是,以張楚瑤的性子,要放棄,還是太早了。

張楚瑤自小不跟父親同住,自己住在富田市的一所三層式別墅之中,除了一個五十餘歲的司機暨管家外,已無別人。

在這一晚,夜深人靜,張楚瑤獨自留在睡房。這睡房以粉紅色為主,配以白色輕紗窗簾,頗具少女情懷。這時張楚瑤靜靜地坐在牆邊那寬大的梳妝桌處。只見她手中把弄著桌上的一些物事,卻不是化妝品或是飾物,而是那柄金光閃閃,刻滿精緻浮雕的LUGER 手槍。

而化妝桌上另外置有一信,卻是手寫的,上面只有寥寥幾字,上面寫著:「六月十二日,夜晚十一時,朱雀會於第二街酒吧出現。」信中卻無上款下款。

這時張楚瑤早換上了漂亮淺綠色衣裙,腳穿淺棕色的繩結涼鞋,看起來既清雅又漂亮。這時她抓起金色LUGER,緊緊地握在抖震著的手中,口中喃喃道:「爸爸,請保守我…」當下將LUGER 收進手提包中,挽在手上,隨即站起身來,推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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