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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黃韻]黑鷲[全卷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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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 02:32:5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3
本帖最後由 davewong 於 2013-4-1 11:39 編輯

黑鷲 作者:黃韻

【小說書名】: 黑鷲

【小說作者】: 黃韻

【作者簡介】: 熱愛寫作,故事結構緊密,詞帶古風為個人風格

【內容簡介】:

本書主人翁楊笑海 ( 朱雀 ),殺手業界龍頭「黑鷲」的皇牌殺手,
在一次任務中意外認識了「張楚瑤」,一個本應被殺的目標,卻奇蹟地動搖了楊笑海心中的天秤,
引得他願以生命作賭注,冒死逃離了組織…

半年後,一個同名同姓的人出現在富田市大學,過著看似平靜的生活,
但命運卻不容許他靜靜地睡在墓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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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 02:33: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天崖海角

深夜的樹林之中,老樹橫枝,就像童這中的妖怪一般,張牙舞爪。只見四周盡是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可是一人卻在林中足不沾地似的飛奔著。

「在那邊!快追!」四方八面均是喊叫聲,追逐聲,偶然而夾雜著數道槍聲,似乎在追捕著甚麼人似的。在這幽靜的樹林之中,槍爆聲跟槍口火焰閃過不停,在這漆黑的樹林中格外明顯。

子彈在林中畫出一道又一道的白光,甚是耀目,不約而同地向著逃命之人招呼。眼見那人盡揀林中交錯處衝去,忽左忽右,竟比山間的野鹿更加敏捷,背後的子彈穿梭蹤橫,卻無一擊中,絲毫阻他不住。

只聽見那人嘲弄道「幾個嘍囉…倒是不怕死…」甫一說罷,他右手飛快地往腰間的槍套一摸,已然拔槍在手,正是一柄點45口徑的M1911手槍,同時是他的老戰友。

他頭也不回,右手順勢往後一甩,隨之而起的是三下連續的槍口爆音,幾乎是同一時間擊出來的。

「嗚啊!哎呀!啊呀!」幾乎在同一時間,三道悶喊同時發出,隨即是三記倒地之聲。開槍之人也不必看,在對方慘叫之前已早料到這三槍必中。

正當他打算收槍入套之際,一道低不可聞的響聲破空而至,正是加裝了消音器的槍聲。

「狙擊手?」此人心念一轉,隱隱有不安之感,同時足下急躍,已然將子彈避過。

這時第二顆子彈又再破空而至,兩發之間不過一秒左右,他心中暗罵:「竟連續開槍!不怕曝露位置嗎?」當下聽聲辨位,手起槍發,子彈直指第二道響聲之處。

當下「鏗!」的一聲清響,眼前火花忽現,竟是兩顆子彈互相撞擊,狙擊子彈被截了下來。以子彈截擊子彈,旁人看來根本就是天方夜譚,但這人卻輕描淡寫地做出來了,就似是家常便飯一般。

「這個聲音…是狙擊步槍沒錯…」正當他心中盤算之際,忽見林中火光微閃,正是對方的狙擊槍又再開火了。

「混蛋!別囂張!」此人似乎完全不怕暴露自己,肆無忌憚地向自己射擊。此人不禁生了怒意,當下重施故技,舉槍將對方的子彈截擊下來,還以顏色,向著火光之處連開三槍。

然而這三槍不過阻截之用,此人毫不停步,把握著這個機會,轉身急奔,直往林外衝去。因為他知道,在這個距離之下跟對方的狙擊手交戰根本毫無勝算。而以他超人聽覺之下,亦已聽出剛才三槍都沒有射中目標,傳來的不過是三記擊樹之聲。顯然對方依舊無恙,只是不動聲色,靜靜地等待機會。

此人心中已猜到對方是誰,當下冷道「冷靜,耐心…不愧為黑鷲的七銃士…」足下卻是不停,直往林外奔去。

他步履如飛,此時已然奔出林外,天空好月高掛,微風送爽,遠處正傳來流水之聲,竟來到一高崖之上,而崖下則是一道大河正奔流不止。

他也不再逃跑,轉身舉槍,直指林中黑暗處,高聲喊道「我知道是你,出來吧,莫問天!」

半晌,在銀白色的月光之下,林中徐徐步出一人。此人身穿黑色長衣,臉貌英秀,不過二十餘歲,神色中卻透著一陣冷酷的氣息,又見他手中長槍倚在足邊,默然站在當地。

莫問天淡然道「楊笑海,你身為七銃士之一,叛逆組織逃走,有甚麼解釋嗎?」

楊笑海故作輕鬆地笑道「連辭職都不准嗎?」同時留意到莫問天手中的竟是手動槍機的M40A1狙擊步槍。手動槍機的狙擊槍雖然精準,可是每射一發,均需重新上彈並瞄準,當下楊笑海想起那連續不斷的射擊,不禁佩服。

「當初你成為七銃士的時候,你早就應該知道背叛的代價吧…」雖然莫問天的聲音仍是冷冷的,可是握著步槍的手,卻早已激動得微微抖著。

在這無雲月色之下,二人均沈默起來,只餘下風吹樹葉的微響。

良久,莫問天勉強吐出了三個字「回來吧…」

楊笑海見著對方祈求似的眼神,心中微微一震,沉默起來。半晌,楊笑海還是搖了搖頭,徐徐道「天…對不起,做不到…」雖然這句說話顯得甚是柔和,可是莫問天卻知道,當中不存在一絲談判的餘地。

只見莫問天的眼神由祈求變為失望,又由失望變為平淡,隨即輕聲道「明白了…那我只好按命令辦事好了。」話聲甫止,一記槍聲忽然響起,竟是莫問天將步槍中的子彈急射而出,一道呼嘯之聲應聲而起,直指向楊笑海。楊笑海早知對方有異,不敢怠慢,急忙舉槍將子彈截擊下來,隨即將瞄準線急移向莫問天。

這時楊笑海手槍上的準星早已瞄準著莫問天,見他早已拋下了M40A1狙擊步槍,左手卻多了一柄尺餘長的軍刀,彷彿不要命似的迫近前來。此時此刻,二人相距尚有三米之遙,仍未達軍刀的攻擊距離,誰勝誰負,一望而知。

電光火石之間,楊笑海心中忽然泛起一個名字:「張楚瑤」。又記得在她死前吩咐的唯一一件事:「從今以後…別再殺人了…」

楊笑海知道,他只要輕輕將扳機一扣,就可以解決眼前危機。但是他對張楚瑤的一個承諾,此時卻成了他的枷鎖。

在這生死繫於一線的時刻,猶豫是致命的。

「鏗!」的一下清響,只見莫問天的軍刀已架M1911手槍之上,原來危急之際,楊笑海竟拿手槍當作盾牌,勉強抵住了莫問天的致命一擊。

楊笑海暗叫不好,說時遲那時快,腰間忽然傳來一下清脆的槍聲,伴隨著的是一陣劇烈的痛楚。

只見楊笑海的手慢慢地垂了下來,整個人軟軟地跪在莫問天面前,左手捂住肚腹,指間不住滲出鮮血,已是中槍了。

當下莫問天退後兩步,右手正拿著一柄9毫米口徑的M92F手槍,微微抬高,已將槍咀指向其心臟位置,沒有說出一句話。

笑海臉上已滿是豆大的汗珠,又道「死在你手,倒是…倒是不錯…」

莫問天道「再見了,黑鷲的叛徒…」話聲猶如冬水刺骨。

此時楊笑海微笑著,也不去管莫問天的說話,只是貪婪地觀看著這一晚的夜色,同時也是他最後的一個夜晚。

「不錯的名字呢…」楊笑海忽然低聲道。只見楊笑海的視線正落在崖邊的一道石碑,其上寫道「天崖海角」,卻不知是哪個文人雅士為這山崖起的名字…

「碰!」的一道悶響,為這漫長的一夜畫上了休止符。

一年之後。

星期五,下午三時許,富田市中央大學的入口處人來人往,學生們紛紛討論下課後的去處。

忽然之間,眾男生的視線不約而同地投向同一方向。在萬眾期待之下,只見一位如花少女徐徐而行,樣子甜美,唇紅齒白,長髮飄飄,正是校中之花:林映雪。

與此同時,卻見三男迎面而來,路旁一眾少女看著三人,有的臉紅,有的心跳,視線卻始終不捨得抽離。站中之人,貌如冠玉,似乎是領頭地位,只見他迎向林映雪,笑道「林映雪小姐,妳好。」

雖說林映雪已有170 公分之高,身材比模特兒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面前之人卻比他高上近一個頭之多,不折不扣的高大英俊,而身邊兩男身高亦跟他相仿,樣貌雖比不上前者玉雕之貌,然而稱之為「氣宇軒昂」,卻當之無愧。

只見林映雪被這三個帥哥擋著去路,柳眉一皺,只得停下步來,愛理不理地掃視了面前三人一眼,冷冷道:「滾開…」

三人素來受萬女景仰,雖知對方貴為校花,但充其量都是平分秋色,卻沒想到對方的開場白就是滾開…登時啞然,不禁怒意暗生。中間一人卻頗有大將之風,若無其事,溫然道「在下是杜宇軒…林小姐真會說笑…」隨即遞出一張信封,道「明天是在下生日,家中將會舉行生日晚會,敬請賞面出席。」

「哇…」「甚麼?」「不會吧!」只聽見旁邊女生已紛紛起哄,眾人都是妒忌得咬牙切齒,杜宇軒聽著,嘴角不禁上揚起來。

「啊…是嗎?」林映雪似乎受寵若驚,梨窩淺笑,實有沈魚落雁之俏。隨即伸手去接,豈料似接未接之時,林映雪卻有意無意地將信封弄丟在地上。林映雪似乎吃了一驚,嬌道:「哎呀!真對不起!」似乎伸手想去抓住,卻是抓之不中,更一腳踏在信封之上。

林映雪一臉歉意,怯怯地道「掉了…抱歉呢…」隨即挪開秀足,卻見信封上早已壓出個鞋印。

杜宇軒出身名門,父母皆是從商,身家豐厚,本人卻無學無術,名副其實的紈絝子弟,校中男人十個中倒有九個討厭他的。此時旁邊男生見狀,雖然不敢公然取笑,心中卻早已暗爽。而女生們卻是相反,有的頓足,有的搖首,暗罵林映雪不識抬舉。

「妳…別以為有幾分姿色…」旁邊兩位男生早已按奈不住,正要為「主子」抱打不平。卻見杜宇軒強裝笑容,伸手阻止,道「不打緊的,林小姐是貴賓,有沒有請帖也是無任歡迎,敬請到時出席吧。」隨即現一個叫男生作嘔,卻叫女生著迷的笑容。

「哎呀!我突然想起了,我那天約人了呢…」林映雪手指沾著臉,忽然想起了甚麼重要聚會似的。

憑藉其顯赫的家勢,並那精雕玉琢的俊臉,杜宇軒絕對有不可一世的本錢,心道:「其他廢物的約會哪能跟我相比?」臉上卻保持笑容,說道「不會吧…難道是約會了男朋友嗎?哈哈哈…」

「是啊!」林映雪滿臉人畜無害的笑容,爽快地答了。

杜宇軒轉念一想,已猜到林映雪故意推托。她素來是校內明星,如果真的交了男朋友,自己又哪有不知之理?當下溫言道「是嗎?恭喜呢…可以介紹我認識嗎?」一臉自信滿滿的樣子,心中卻道:「是哪個男生都好,我總要讓他抬不起頭!」

林映雪臉上仍是微笑著,心中卻罵道「你這個狗屁自戀狂!真的沒完沒了…」當下掃視了旁邊眾男生一眼,只想隨手抓一個來當擋箭牌好了,至於這自戀狂將來要找晦氣卻是後話,反正能當我一天男朋友,值回票價了吧!

正當掃視之際,林映雪忽然發現一個不可多得的「寶物」,當下一把抓了過來,毫不忌憚地抱著他的手臂,滿臉幸福地笑道「就是他啊!」

熱鬧的學校門口霎時寂靜下來…

此時,杜宇軒的臉早是黑透了。他狠狠地審視眼前之人,只見這人頭鬆蓬鬆,雙目無神,穿的不過是襯衣牛仔褲,背著一個小學生似的書包,穿的是普通得掉在街上也沒人會撿的白球鞋,而且還是黃黃的。

唯一可以讚揚的,就是他的身高,幾乎有180公分,而面貌也說不上醜。不過任誰都可以斷言,除非他家財千萬,否則以這身平民之極的打扮,相信多活一百年也不會找到女朋友。

如果面前的男生是正常一點,或者杜宇軒還覺得有些價值去生氣,然而面前這種貨色,卻早已令他戰意全失了,因為沒多少人會拿一坨屎去跟自己比較,更不會為嬴了一坨屎而感到快樂。杜宇軒暗道「如果林映雪的品味是這種程度,即使她跟我一起…那…根本是一種恥辱…」

想到此處,杜宇軒強行平伏了自己心情,生硬地向男生問道「啊…幸會…請問…高姓大名?」

林映雪一聽之下,急忙壓低聲線,跟那平民男生道「喂!裝作我男朋友一會兒吧…你叫甚麼名字啊?快答!」隨即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其實林映雪認得此人,乃是跟她同班的,但瞧著他的樣子,實在完全提不起勁去跟他攀談,自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他整天上課就只會睡覺,也不參加任何活動,是那種萬一有甚麼意外而死掉了,大概過了一星期也不會有人發現的那種男生。不過這等平凡不過的人,卻正好當作擋箭牌而不怕若上緋聞。

那男生似乎還沈醉在這小美人的溫柔之中,呆了半晌,終於如夢初醒,連連點頭道「好啊!好啊!嗯…我叫…楊笑海…」說罷,隨即一手抱著林映雪那盈盈纖腰,笑嬉嬉的,故作親暱,而對方那豐滿的胸脯已不由自主地壓在楊笑海身上。

林映雪吃了一驚,萬料不到這個傻子竟會如此大膽,只想一把推開對方,苦於此時不能露出馬腳,雖然狠不得將這個毒男碎屍萬段,但此刻卻只好強行忍住,幸福地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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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 02:33: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半天風流

杜宇軒看著眼前這個詭異的畫面,不禁啞口無言,良久方能平靜下來。隨即又回復他素常那風度翩翩的樣子,說道「那…如果兩位當天有空,還是可以一同光臨晚會的。」語氣卻是言不由衷,大大不及剛才般殷切。

「也許吧…」林映雪也不想再跟杜宇軒糾纏下去,隨便跟他應對一下,也就抱住楊笑海的手臂,高高興興地走了,只餘下校門前一眾呆若木雞的痴情少男。而杜宇軒目送著二人親暱的背影漸去,心有不甘,轉臉跟旁邊兩名「跟班」低聲下了道命令。

離了校門以後,林映雪拖著楊笑海,愈走愈快,又盡揀橫街窄巷走去,更不時左右張望,似乎正在避人耳目…

「小姐,請問我們要到哪裡玩去啊?還有…我還未知道妳的名字呢!我叫楊笑海,笑容的笑,海水的海…」楊笑海滿心歡喜地說個不停。

殺氣忽現,楊笑海只感到林映雪狠狠地甩了他的手,一只無聲無色的素足踢在他的腿上,好不疼痛。正是來自惱羞成怒的林映雪。

楊笑海被踢個四腳朝天,林映雪又羞又怒地喝道:「你…你剛才抱著我抱得很爽了?是嗎?色鬼!」怒氣大盛。楊笑海連忙揮手制止道「小姐…萬事好商量,千萬別動粗啊!」樣子甚是狼狽。

林映雪瞧著對方已經夠差的外表,再加上這倒地不起的醜態,當下怒氣更甚,只覺自己剛才的選擇根本是一個錯誤。

楊笑海問道「妳不是說今天要我當妳的男朋友嗎?說過的話要算數啊…」一臉委屈的樣子。

林映雪頓時語塞,隨即道「不是『當男朋友』,是『裝男朋友』!明白了嗎?」林映雪忽然咬文嚼字起來,將自己說而不算的真相跳了過去。

「是這樣嗎…」此時楊笑海已然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足印灰塵,道「早點說嘛…累人家空歡喜一場呢…」一臉無辜似地怪起對方來。

林映雪萬料不到這一隻「癩蝦蟆」還不知自量至此,也再忍不住心中怒氣,剛才還算是道理地,此時惱羞成怒,頓時指著楊笑海的鼻子怒道「你你你…你啊!不會用鏡子照一下自己嗎?不修邊幅,又穿的寒酸,難道以你這個樣子,還真的會有女孩子愛啊?」話間竟絲毫不留情面。

話聲甫止,卻見楊笑海頓時呆了,不發一言。林映雪一見之下,心道:「難…難道這個呆子…曾經被女孩子騙過甚麼的?他這個臭樣子…倒不奇怪…但是…我似乎說得過份了些…」想說點甚麼補救,卻想不出半句好話來。

「抱歉…妳剛剛在說甚麼?」楊笑海忽然回過神來。

林映雪愕了一下,這才知對方剛才正魂遊太虛,只覺剛才懷著一絲內疚的自己,就像是一個笨蛋。
不禁怒氣更甚,已經不想再跟對方說一句話,隨即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喂…小美人…我還未知道妳的名字啊!」楊笑海步履蹣跚地跟著,然而他心中卻暗暗留意著某些異樣。

林映雪見楊笑海一直跟著自己,轉身喝道:「你跟著我幹甚麼啊!變態!」

楊笑海解釋:「這個…真巧!我的家也在這邊呢…嘻嘻…」林映雪自然知道他在胡扯,但也拿他沒軌,只好轉過頭不去管他,依舊前行著,可是一路上卻不住回頭,眼見對方徐不疾地跟著自己,相距也有一點距離,罵他不著,心中不禁厭煩起來,暗自嘆息道:「真倒霉…竟遇到這種變態男生…」

轉了兩條大街,林映雪已然抵達自家門前,這才轉過身來,想要給楊笑海一頓臭罵。

「呃?」卻見長街上空無一人,就連剛才一直跟蹤著自己的楊笑海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林映雪喃喃道:「算你識趣!如果你還敢跟來,哼!」當下也不深究,開門回房子去了。

半晌,卻見林映雪家門外來了數人,正是剛才杜宇軒的兩位同學,後面又跟著幾個青年,均是面色不善,肌肉糾結,顯然是打手之流。又見他們東長西望,似乎在找甚麼人。

一人道「剛剛還見他跟著校花轉進這裡的,怎麼不見了?」

眾人找來找去,卻始終找不著楊笑海,這才忿忿然離去。赫見在林宅門外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之上,楊笑海正靜靜地蹲上樹枝之上,離地有幾乎有十米之高,眾人的舉動早他早已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是衝著我來的呢,子孩子的玩意,真是麻煩…」楊笑海又自嘲道「人家一夜風流,我卻是半天不到,這風流債未免太急了吧…」

雖見來者不善,但對方不過是幾個流氓之類,楊笑海自然不會放在心上。眼見眾人已去,正欲一躍而下。

「吱吱…」耳邊忽然傳來雛鳥鳴叫之聲,楊笑海往聲音處一看,這才看見旁邊築了個鳥巢,又見當中兩只黃毛雛鳥正在吱吱亂叫,也不知是被自己嚇倒,還是將自己誤當作母鳥,鳴叫索食。

楊笑海默然看著,當下從衣袋間拿出一包餅乾來,撕去包裝袋,捏得爛碎,放在鳥巢之中,喃喃道:「抱歉抱歉,這算是賠禮…」打算讓母鳥回巢後用以餵飼。

正要離去之時,身邊忽然傳來「哇!」的一聲尖叫,楊笑海始料不及,差點就嚇得失足墮下。

當下循聲而望,只見離樹梢五,六米外是一扇窗戶,入面似是房間,當中站有一女,雙手抓著剛脫下來的外衣,緊緊地抱在胸前,這時她身上只餘下一件小背心,正是剛進家門的林映雪。

原來林映雪家是三層式的平房,屋外有花園草地,並設有泊車處,而花園外圍建有高牆,是典型的高級住宅設計。而楊笑海看見的,則是位處三樓,校花林映雪的香閏。

當下二人四目交投,良久不語,男的沒想到有此艷遇,女的也想不到窗外樹上竟站有人,均是呆住。良久,楊笑海才揮手笑道:「又見面了…」

話聲甫止,一只茶杯直飛而至,楊笑海頓時大吃一驚,連忙伸手接住,但在這一接之下,卻是失了平衡,直摔而下。只聽見「碰」的一聲悶響,楊笑海已大字形的躺在草地之上,口中喃喃道:「冤孽…」,隨即坐直身子,又拿起剛才接著的水杯,檢視良久,眼見這杯甚是小巧,透明的杯身上泛著微藍,似乎是用水晶所造的,而其上雕工精緻,似乎價值不菲。

楊笑海又見這杯子一塵不染,顯然是從來沒有用過的,恐怕是林映雪愛惜之物。想起剛才她對自己的暴行,登時冷笑兩聲,暗道:「今晚就拿這來當漱口杯好了…嘿嘿…」

這時林映雪早已狠狠地拉閉窗簾,滿臉緋紅。雖然她剛才仍穿著背心,說不上有何吃虧之處,但轉念又想,萬一發現得遲一點點,自己一絲不掛,後果卻是不堪設想,不禁心有餘悸。嗔道:「想不到這個變態…竟然還是偷窺狂呢…」。至於楊笑海為何會身處大樹之上,並且他掉下去後的慘況,她倒是沒有多想了。

林映雪的心情久久才平伏下來,隨即掃視了窗前的書桌一下,心念一轉,失聲喊道:「不好!爸爸送的水晶杯子!」原來剛才情急之下,林映雪竟錯手把自己最珍愛的杯子當作武器了…這時也管不得自己仍只穿著一件小衣,急忙抓開窗簾,俯首而看,樹底下卻已空無一人,也不見水晶杯者是玻璃碎片。

此時林映雪心急如焚,一心一意念著那只充滿紀念價值的水晶杯,至於楊笑海的生死,倒是無暇關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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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 02:33: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狗牌

楊笑海來到一家便利店,隨便買了些快熟食品,也就回家去了。他的住處跟市中相隔頗遠,位處治安欠佳的工業區。這時天色已晚,眼見回程路上只有寥寥數盞街燈,兩旁均是舊或大廈跟工廠,偶爾見路上聚集著一些流氓、童黨,盡向著楊笑海擠眉弄眼,顯非善類,楊笑海卻是見怪不怪。

走了三個街口,楊笑海來到了一棟六層式的住宅大廈,大樓牆身又黃又髒,亦沒有升降機,是典型的平價樓房。楊笑海拾級而上,直到了四樓的住處,踢開門前不知誰人留下的酒樽,開門而入。

伸手開了屋燈,漆黑的房子登時明亮起來,眼見房子雖然簡陋,卻是寬敞整潔。房中的牆壁髹著統一的白色,雖已微微泛黃,卻是一塵不染。客廳中央是一張玻璃茶几,旁邊則是一張深棕色的真皮沙發,玻璃跟皮製家具,配襯起來格外雅致。各物看起來亦甚是整潔,跟門外的窮酸境地實在大相逕庭。

廳中深處是一張甚大的鋼製工作桌,其中一邊放著一台手提電腦,而另一邊則放滿了各式樣的小型機械、零件、工具等,似乎正在修理甚麼東西用的,物件眾多,卻排列得井井有條。

楊笑海將林映雪「送」給他的水晶杯放在茶几上,隨便進了些飲食,也就回到工作桌處,把手提電腦開了。

「這個月的學費….搜索….楊笑海…選擇『已支付』…好了…」只見楊笑海手中鍵盤按個不停,口中又喃喃道「楊笑海…出席率…八成…成績…全部合格…嗯…」只見他不住修改監視器上的數據,原來他所登入的正是富田中央大學的官方系統,要入侵此等低設防的系統,對楊笑海來說易如反掌。

此時楊笑海修改已畢,心念一轉,又重新搜索了一下,唸道「嗯…搜索…林映雪…三個月學費...不!六個月…全都選擇『拖欠』…嘿嘿嘿…」這時楊笑海滿臉都是復仇的快意。

諸事已了,楊笑海也就開始工作了。他坐到工作台旁,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套組件,是一個拆得支離破碎的數碼相機。他檢視良久,喃喃道:「不過是鏡軌老化了,簡單。」甫一說罷,楊笑海純熟地拿了幾件零件,又在桌前的工具處拿來一套電流計,並一個熱熔器,隨即修理起來。

眼見楊笑海的修理的技法異常熟練,每個程序都是一蹴而就,絕不拖泥帶水。沒花多久,楊笑海已修理妥當,隨即將相機的外殼裝嵌起來,塞進電池,並按下了開關…

「嘰…」的一聲,機械響聲隨之而起,只見相機的鏡頭也順暢地伸了出來,毫無異狀。楊笑海見狀,臉上卻無滿足之色,似乎習以為常,隨即仔細地檢查著各部份,從光圈、快門,小至各項程式設定,他都一絲不荀地測試著。

過了良久,楊笑海舒了一口氣,隨即拿起一塊乾淨的絨布,裡裡外外的將相機抹了個乾淨,這才小心翼翼地放進手邊那鋪墊著黑布的小箱子之中,估算道:「應該可以賣到不錯的價錢。」

楊笑海隨即修好了一個掃讀條碼的電子槍,並一個醫療機械臂用的微型馬達,實在是五花百門,但他卻好像懂得所有機器的運作,無一難得到他。他瞧了瞧牆上的時鐘,隨即將手上工具各歸各處,這才去仔細洗淨雙手,退到沙發處,坐下來好好休息。

那水晶杯在楊笑海手中轉來轉去,瞧了良久,他將杯子放在桌上,倒了一杯牛奶喝著,愜意道:「不錯…喝起來也滑一點的…」

楊笑海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鍾,才知道此刻已是深夜一時多了,頓覺睡意漸濃。當下他放下了杯子,正想回房休息,但他的視線卻被茶几上的一個鐵牌吸引著…

這鐵牌放在一個紅盒之上,他拿了起來,怔怔地凝視著。眼見這牌不過比手指寬上一點,薄薄的一塊銀色金屬,正是在正規軍隊中被稱為「狗牌」的身份識別牌。

而在狗牌之上,卻留有一個明顯的裂痕,似乎是被子彈擊中而成的。裂處卻透著綺麗的光芒,就像是水晶一樣,細看之下,才知狗牌當中夾有一塊鑽石薄片,而這亦正是狗牌被子彈擊中後,卻沒有被貫穿的原因。

「到了富田市已經九個月了...張楚瑤從前就是在這裡生活的吧…」楊笑海半睡半醒地囈道,想著想著,也就沉沉睡了…

兩年之前,在一個烏雲蔽月的冬夜裡,偏僻的地下室之中,二人正整裝待發。

「咔擦」的一道金屬互擊的響聲,來自一柄黑色的手槍,乃是M1911,只見他將手槍上膛後,隨即將槍上的保險鎖上,又熟練地插進右腰的槍套之中,這正是黑鷲的七名最強殺手,七銃士之一:楊笑海,又名「朱雀」。

另外一人則將一柄PSG-1 半自動狙擊步槍放進一個長長的黑色方盒之中,關上了鎖,隨即提起方盒上的手挽,準備出發。

「你不用M40A1嗎?這柄PSG-1 重得很啊!」楊笑海一邊說,一邊將後個M1911的彈匣收進衣履之中。

那人轉過臉來,平靜地說道:「這次作戰,用半自動的較好。」眼見這人說話既簡且精,乃同是七銃士之一:莫問天,又名「藍鳥」。只見莫問天說完以後,隨即從衣袋間掏出一件物事,瞧了一眼,隨即拋給對方。

楊笑海一手接住,前前後後的瞧了良久,忽然笑道:「狗牌?不是吧...我們要這些來幹甚麼啊?難道在殉職後可以連升三級嗎?哈哈…」

「戴著它吧,是護身附。」莫問天也沒生氣,拋下這句話後隨即推門而出。

楊笑海跟莫問天交情甚督,將狗牌掛在脖子上,緊隨而去。

這一夜,在遠離市區的近郊之處,寒風凜冽,人跡罕至,卻建諸著一座氣派不凡的豪宅,屋內的燈光幾乎將夜雲照得發亮,正是國中赫赫有名的大集團:張氏的大宅,亦同時是這次任務的目標。

在這平靜的黑夜之中,卻有二人正靜靜地準備著。

「東南,五米每秒,定速,OVER…」楊笑海口中不住唸道,而右手食指則按著耳邊的無線電,正扼要地報告著當前的風向,又見他左手正拿著一個打火機大少的風向儀,雙眼不住查看著其上的數據。

他正穿著一襲黑衣,暗藏於離大宅五十米外的一棵高樹之上,在這黑夜之中,任誰也難以發現。

而在無線電的另一端,卻是莫問天,他也穿著黑衣,右肩正抵著一柄PSG-1狙擊步槍,一動不動地伏在地上,透著步槍上的瞄準鏡,默默地監視著大宅中的一舉一動。

卻見此處無樹無草,卻是一個光禿禿的高崖,距離張宅最少有一千米之遙,卻能夠將整座大宅盡收眼底。

莫問天聽了對方的報告,隨即伸手將瞄準鏡扭了一下,發出「得得」的兩記微響,又將眼睛貼近鏡筒,從新瞄準。原來對狙擊手來說,些微的風偏亦會大大影響彈道,但此處的風向卻跟大宅的風向不盡相同,因此才需要楊笑海的幫忙。

此時莫問天已經準備妥當,冷冷地向無線電吐出一句「準備完成…」

殺機已漸漸迫近,然而屋中眾人卻仍深信著這是一個尋常不過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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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七銃士:狙擊手

樹梢之間,楊笑海從懷中摸出一件黑色的裝備來,並佩戴在右眼之上,這裝備就像是一個單筒望遠鏡似的,卻是輕巧多了,大概只有一張卡片大小,乃是一個紅外線探測器,探測器上的鏡片則是赤紅色的。

眼前五十米處是張宅正門的巨大鐵閘,幾乎有二十米闊,看起來甚是奢侈,閘內是大屋的前庭,兩邊是平整的草地,其上種滿各式花卉,而中間則以白雲石建了一座敞大的圓型水池,圈著一條寬闊的車道路,甚具氣派,而裡面是一道極寬的厚木大門,上面鑲著金門環。楊笑海見前庭雖有巡守,可是他們卻絕不接近大宅木門,心中暗暗奇怪,隨即伸手接了接紅外線探測器,這才發現木門前竟縱橫交錯著十餘條紅外線,將木門嚴嚴封死。

「紅外線?是警報系統嗎?又不像…」楊笑海心念一動,隨即不住掃視著大宅中的每一個角落,只見暗處竟設了一柄固定式機關槍,實在有點誇張,不禁笑:「果然有自動防禦系統呢。」

楊笑海又仔細看清宅內佈置,跟莫問天匯報道:「前庭處有六人,二人一組,大門處佈有紅外線...門前左右各有一挺自動機槍,還有大閘處也有一挺…」。話聲甫止,楊笑海已聽見無線電中隱隱傳來更換彈匣之聲,半晌,莫問天才回應道「那三挺機槍由我來清理吧…準備好了嗎?」

楊笑海聽著更換彈匣之聲,知道戰鬥未開,並無換彈匣之理,隨即會意過來,道:「這次用上穿甲彈嗎?嘿嘿…真是破費呢…」原來穿甲彈的構造跟普通子彈無甚分別,可是彈頭卻是以極硬的稀有金屬所鑄,專門用以破壞裝甲、機械等物,又由於這種金屬產量稀少,所以穿甲彈的價格卻是普通子彈的五十倍以上。

莫問天卻不去答他,因為對莫問天來說,以最有快並最有效的方法去完成任務,才是最要緊的。當下萬事俱備,楊笑海也就認真起來,自信滿滿地道「開始吧!」這時楊笑海的目光有如野狼一般,殺氣湧現,整個人像是換了一般,瞬間化作了令人聞風喪膽的「朱雀」。

這一夜又再回復平靜,等待的就只有莫問天那打開序幕的槍聲。

又見在大宅前庭園處,兩名穿著黑色套裝的守衛,正各自拿著MP5衝鋒槍,並肩而行,又不時往左右察看。

當中一人乃是守衛中的小隊長,他既見四周毫無動靜,也就按了一下掛在肩頭的無線電,說道:「通知總報,一切正常。」

「收到。」總部就此簡短回覆,也就掛線了,彷彿「一切正常」這句話是理所當然的。

守衛長報告以後,鬆了一下疲憊的肩頭,跟身邊的同伴說道:「去中庭吧巡邏吧。」良久,卻聽不見同伴回應。

守衛長以為同伴正是心不在焉,轉了身,皺既道:「喂!你沒在聽嗎?」已頗為不快。

卻見那人依舊站在原地,可是雙手卻已垂了下來,右手的MP5更「拍」的一聲掉在地上。守衛長凝神一看,已是嚇得目瞪口呆,只見他的額上竟已穿了一洞,鮮血更像泉水般泊泊而流,雙眼突出,竟已死得透了。守衛長心中一寒,登時大喊道「掩護!」隨即翻身跳進一道花槽之後,那已死的同伴同時仆倒在地,額前鮮血染滿了一地。

守衛長雖然稱不上身經百戰,但也曾當過軍兵,知道這是狙擊手的攻擊,狙擊手又被稱作戰場上的死神,來無蹤,去無影,往往目標時還不知對方在哪裡。想到此處,守衛長不禁覺得自己已被對方盯得死死的,當下急忙按著無線電急報著:「通知總報!緊急情況!受到狙擊!還不知有沒有同黨…快搜索!請提供支援…」

話聲未止,已聽見「碰」的一聲悶響忽然從高處傳來,似乎是金屬破裂之聲。守衛長甩頭急望,瞧向發聲之處,卻見本來設於大閘之處,用以抵禦外敵的自動機槍已經應聲而破,只餘下孤伶伶的半截槍身,那外露著的電線更不時爆出串串電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隨之而來的是兩記連續的爆響,又見設在棕色厚門左右的兩挺機槍亦不能倖免。守衛長只見機槍被毀卻絲毫聽不見槍聲,知道如果對方不是加裝了消音器,就是從極遠之處狙擊而來,但哪一種也是令人恐懼的,啞然道:「這…這是…專業的…」

守衛長知道魯莽行動就只有死路一條,只好向總部連連催促:「總部!快查出狙擊手位置!你們究竟在做甚麼啊!」守衛長又驚又怒,聲音早已顫了。

等了良久,總部才回覆道:「已搜索過半徑一千米的範圍,可是沒有狙擊手的位置…」守衛長聽到一半已破口大罵:「媽的!你當我說笑嗎?」已經氣得炸了,可是心底處卻忽然泛一絲寒意,想起剛才那三發三中的狙擊,有了難以讓人相信的念頭:「難道…狙擊手在一千米以外?不…怎麼可能?」

此時總部又傳來通話,大急似的道:「全體注意!發現敵人!正從東南三十米外接近!迎擊!」

話聲甫止,守衛長已聽見鐵閘處傳來了連連槍聲,正是一眾守衛手上的MP5衝鋒槍所發的,卻似乎聽不見敵人槍聲。守衛長知道萬萬不能再如此守株待兔,當下勇氣橫生,心中暗暗囑禱:「千萬別打中…」忽然翻身跳出花槽,用盡吃奶之力衝到不遠處的水池旁邊,眼見距離前面雲石矮牆尚有三米,已然飛身急撲,滾在地上,已抵達掩體之處,竟奇蹟地沒有受到任何攻擊,心中不住叫道:「萬幸…萬幸…萬幸…」。原來守衛長經驗甚豐,憑藉剛才那三記狙擊,已大概料到對方狙擊手的方位,並估計水池之處正是狙擊手的盲點。

而在一千米外的冷崖之上,莫問天的眼睛雖然一直沒有離開過瞄準鏡,可是其食指卻早已離了扳機,再沒有開槍之意。因為他知道,此時已再沒有自己演出的份兒。

守衛長成功搶到水池位置以後,慶幸自己未受對方狙擊,知道此法奏效,心中竊喜,登時勇氣倍增,隨即將衝鋒槍抵在肩頭,準備射擊迎擊另一個入侵者,然而眼前情景卻是令他呆了。只見在庭園幽暗的夜燈之下,一道赤紅色的光暈正拖長長的尾巴,在庭園處左穿右插,快若流星,當中又偶然傳出幾記低不可聞的音爆聲。守衛長一聽之下,已猜到這種怪響正是從配備了消音器的手槍中發出的。

守衛長不敢怠慢,隨即抵肩瞄準著眼前之物,狠狠地扣下扳機,瘋狂似的向著紅光處掃射,一排彈匣空了…又換一排…空了…再換一排…

眼見衝鋒槍槍口的火焰閃個不停,子彈猶如暴雨似的直向紅光處灑去,卻絲毫阻止不了對方的攻勢,低沈的槍聲仍是起落有致地響著,隨之而來的必定是守衛們的悲鳴,無一或爽…

衝鋒槍的槍聲就像踏進尾聲的交響樂,愈來愈弱,愈來愈弱…反而手槍的響聲卻是愈來愈清晰了,而守衛長的懼意也隨之而增。不消多時,守衛長只能聽到在空廣的庭園中,就只餘下自己槍聲,而那不知何物的紅色光暈卻仍舊如鬼魅般律動著...

衝鋒槍處傳來「咔」的一下金屬撞擊之聲,槍聲霍然而止,彈藥已經耗盡。守衛長心中已是慌了,連忙拋下了衝鋒槍,往腰間不住摸索,著魔似的喃喃道:「手槍…手槍…」,卻不知自己的手早已抖得狠了。

「找…找到了!」守衛長找了良久,終於找到可以救他一命的手槍,心中大喜,正想從腰間拔出手槍來的時間,額上的一道暖意卻登時叫他僵硬下來。

這時候,園中萬籟俱寂,只餘下那三柄半壞的固定機槍吱吱亂響,良久,守衛長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慢慢將視線提了上來,終於看見了這紅光的真身,正有如死神般站於自己面前。

眼前之人的年紀不過二十餘歲,眉目清秀。身上則穿著一襲黑衣,而右眼則佩著一個赤紅色的單眼鏡,又見他神色輕鬆,嘴角更掛著一絲笑意,一臉和藹可親的樣子,可是他手上的M1911卻不偏不倚地指著自己的頭額,正是黑鷲中的頂級殺手:七銃士.朱雀。

守衛長呆了半晌,明知無倖,還是抱著一絲絲的妄想,結結巴巴地懇求起來:「求…求你…不要…」。

只聽見「彪!」的一聲輕響,楊笑海並沒有讓守衛長說完他想說的話。

此刻,前庭處又再回復素常的寧靜。

朱雀似乎發現了甚麼,說道:「剛好合用…」,隨即伸手將守衛長胸前的袋巾掏了出來,又走到身旁的水池處,將手巾弄濕,並將之蓋到消音器之上。只見消音器上登時冒出一團白煙,彷似將熱鐵放進冰水一般,正是由連續射擊所引起的過熱現像。

等了一會,消音器已由熱轉暖,朱雀隨即將它轉了幾轉,卸了下來,又用無線電向藍鳥傳話道:「喂喂…反正一會兒也會觸發警報的,我不用消音器了,這樣比較方便。」

「隨便你。」藍鳥依舊不作多言。

朱雀已將消音器收回身上,一邊更換彈匣,一邊走向正門之處,正準備著下一輪戰鬥,意態卻甚是閒適。正當他走到大門之時,耳邊卻忽然傳來一記極輕極慢的上膛之聲,喃喃道:「MP5嗎?沒想到漏了一個…」可是朱雀卻仍是愛理不理,頭也不回地走向大門之處。

這人正是守衛中的最後一人,他一直嚇得躲了起來,抱著頭顱躲了起來,直至見到對方似乎疏於防範,他心中那強烈的使命感讓他舉起了槍…

「咚!」的一記異聲從花槽後傳了過來,朱雀斜眼一看,卻見一個手持衝鋒槍的守衛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已然死了,他的使命感,同時成了他死亡的原因。

朱雀見狀,嘴角微翹,雖然仍然沒有回頭,可是左手的大拇指卻高高地舉了起來…

風吹冷崖,身處千米之外的藍鳥默默地從瞄準鏡觀看著大宅的情況,眼見朱雀的舉動,他那冰冷的臉上也不自覺地現出了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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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黃金色的LUGER

連續不斷的駁火聲打破了大宅的寂靜,卻分不清是由誰所發的,又聽見宅內處處都響著刺耳的警報聲,叫人像置身於狂風暴雨之中,所有別的聲音都被淹沒掉了。

此刻已是深夜時分,藍鳥正透過瞄準鏡遠遠望去,眼見大宅的燈光早已滅了,卻從窗戶中見到閃爍連連的火光,正是朱雀跟宅內的警衛交戰起來…

藍鳥右眼離了鏡筒,轉眼看了看手上的腕錶,上面顯示著:二時三十八分五十秒,這正正代表著,只餘下五分鐘行動時間,當下透過無線電向朱雀道:「最後五分鐘…」話中暗有催促之意。

「明白了!」無線電的另一端傳來了簡短的回答,隨即又關了通信,藍鳥聽罷,隨即回復狙擊的架式,正要以PSG-1作出支援。

而在大宅深處,一間敞大的書房之中,房燈盡滅,四周漆黑一片,卻有五個人分站當中,嚴陣以待。正中之人身上穿著睡衣,身材飽滿,臉有財色之氣,正是本宅的主人:張氏。而他身邊則分站著四名黑衣保鑣,各人臉色凝重,手上均持著一柄MP5衝鋒槍,猶如鐵桶似地保護著他。

此時張氏只覺得呼吸不暢,手心早已濕了,又聽見門外不住傳來駁火之聲,有如爆竹震耳,其回音更震盪著門外的走廊,同時也震動著眾人的心窩。

突然之間,萬籟俱寂,既聽不見人聲,亦聽不見槍聲,連一直纏繞於各人耳中的警報聲亦一併沉默下來,寂靜之中,眾人那緊張的呼吸聲格外明顯,風吹樹梢,沙沙葉響亦偶然地和應著這份氣氛。

「解...解決了嗎?」張氏顫著聲音問道,雙眼則不住瞧著身旁的黑衣保鑣,以示咨詢。

其中一人隨即按了一下無線電,問道:「呼叫總部…」,而右手的衝鋒槍卻仍然不偏不倚地指著大門。

可是這一次的聯絡,換來的卻是一陣漫長的沉寂,眾保鑣面面相觀,心中都不約而同地泛起同一個念頭,卻是無人敢宣之於口,半晌,那人又再說一次:「呼叫總報,請回應…」

可惜換來的卻是另一陣沉默。

忽然房外傳來一陣「咔答…咔答…」的腳步之聲,一下子打破了此刻的寂靜,聲音似乎慢慢地接近著,眾人一聽之下,幾乎同一時間地將衝鋒槍抵在肩上,槍口不約而同指著面前這暗紅色大門之處。

「咔答…咔答」…聲音不徐不疾地傳進各人耳中,愈來愈近,愈來愈近,隨即霍然而止,卻已聽出腳步聲正停在門外。

忽然一名保鑣大聲喝道:「是誰!立刻回答!否則開槍!」

這一刻,眾人盡都側耳而聽,心中只盼望門外的人說出一句:「是自己人。」

良久,卻沒人回應。

「開火!」領頭的保鑣當機立斷,大聲下令道,漆黑的房間頓時火光閃爍,而槍口的音爆聲亦應聲而起,四挺衝鋒槍瘋狂地向著大門掃射,只見那暗紅色的大門登時冒出數十個彈孔,又是幾十個彈孔,隨即更像是豆腐似的崩潰起來,如果門外有物,莫說是一個人,就算是一輛房車,恐怕也被打得稀巴爛了。

「停!」一聲吒喝,眾人登時停火,同時兩先兩後地更換著彈匣,以防偷襲。

眼見面前只餘下半截彈指即破的門板,正歪斜地掛在門框之上,搖搖欲墜。而另一邊的門板卻早已被打得像是豆腐渣一樣,委爛在地。

張氏一見之下,滿心歡喜,料想敵人必定被打成蜂巢一般。然而各人一看之下,卻盡都呆了。張氏不禁結結巴巴地道:「怎…怎麼會…」

只見門前倒著一人,面目難辨,早已被打得稀巴爛了,然而憑藉其身上所穿的黑色套裝,卻仍然看出這是張宅的守衛…

正當書房內眾人都無所適從之際,兩道低不可聞的索命之聲卻悄然接近著。

「嘆…嘆…」兩道悶響忽然從房間發出,彷彿是擊打敗木之聲。張氏一聽之下,登時扭頭急看,卻見站在窗前的兩名保鑣雙手低垂,腦袋均生出一個有如硬幣大小的傷口,血流如注,已是死得透了,兩人膝頭一軟,雙雙仆倒在地。兩人中槍至死,竟未能吐出半句話來,這正是來自窗外的狙擊。

突然「碰碰」兩記震耳的槍聲從門外傳來,張氏心魂未定,卻見餘下的兩名保鑣亦雙雙倒在自己身旁。四名保鑣盡數被殺,前後不過兩秒之間的事。

張氏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心中不禁想著,駐留在宅中的守衛共有五十二人之多,然而此刻唯一活著的,恐怕就只有自己一人,腦中不住盤算著:「究竟這些是甚麼人?不…是甚麼怪物?」

自知在弱肉強食的商界之中,自己已經不知害過多少人,也數不清有多少人因著自己身敗名裂,家破人亡,想置自己於死地的人實在多如牛毛。但如果要論在殺手界中,能夠憑藉兩人而去傾覆這大宅保安線的,卻只有一個組織。

「黑鷲…」張氏口中吐出一個名字,隨即勉強地抬起頭來,面向毀門之處,只想看清這位快要奪取自己性命之人。

「幸會。」只見門前已無聲無色地站著一人,臉帶微笑,盡是和顏悅色,右手握著一柄M1911手槍,槍口正穩穩地指著自己,槍口硝煙仍然輕散著,正是黑鷲的七銃士之一:朱雀。

「不反抗嗎?」朱雀用槍口揚了一下,又道:「你手上應該藏著些甚麼吧…反抗總比束手待斃好些,不是嗎?」就像對著待宰的羊羔一般,絲毫不將對方放於眼內。

「可惡!你去死吧!」張氏竭斯底里地猛喊著,同時鼓起勇氣,猛地舉起一直藏在手中的槍,向著朱雀連開三發。

然而房中卻傳來整整六下槍響...

槍聲以後,只見兩人依舊站在原位,卻是誰也沒有中槍,朱雀槍口處那純白的硝煙又再濃厚起來,微微一笑,隨即問道:「要再試嗎?」

張氏此刻猶如石像一樣,渾身的毛孔幾乎在同一時間冒著冷汗,只得瞪著對方,喃喃道:「怪物…」。

原來張氏雖然不能看清子彈的動向,但是對方用子彈截擊子彈,他卻還是猜得出來。張氏心中本來還存著一絲僥倖,或許可以偷襲成功,然而此刻他卻知道,假如對方瞄準的不是子彈,而是自己,這時的他早就死過三次了。

朱雀看著對方雙手抖得厲害,幾乎可以聽到骨骼互碰之聲,又見他眼中盡是絕望之色,已是毫無反抗之能。當下說道:「不錯的LUGER呢,卻白白浪費了…」原來張氏手中正拿著一柄9毫米手槍,造型古雅,正是P08 LUGER,它的槍身竟是耀目的黃金之色,其上更刻滿細緻的浮雕,與其稱這為一柄手槍,倒不如說這是一件藝術品更為合式。

朱雀見對方已然嚇得說不出話來,只覺沒趣,當下瞄準對方心臟處,說道:「別亂動,打壞了臉面就麻煩了…放心吧,一會就不痛了。」彷彿醫生向著病人叮囑似的。

正當扳機將要扣下之際,一道槍聲卻忽然響起,朱雀定睛一看,才知道是對方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吞槍自盡了。

朱雀見狀,不禁抿了一下嘴唇,冷冷地看著倒地的張氏,走上前去,雖然對方的頭顱被打壞了,回報減半,但確認目標被解決掉還是必須的。朱雀蹲身下來,用食指輕輕按了一下其頸動脈,發覺對方已經再無心跳,也就向著總部回報:「任務完成,現在離開。」

正當他要站起身時,卻發覺一道異聲忽然從背後發出,仔細一聽,正是扳機將扣未扣之金屬聲。

朱雀嘆息搖首,這才慢慢轉過身來,說道:「張大小姐,我來這裡的目的只有張氏,妳就無謂多賠一條性命了。」原來房中藏著一人,他早就知道。

這時房中的大櫃櫃門已然開了,又見在剛才張氏倒地之處,一個人影已經悄悄地站著,其手上正握著張氏的黃金LUGER,槍口生澀地指著自己,正是張氏的獨生女兒。

「嗯…妳應該叫做張楚瑤,對嗎?」朱雀記了一下任務資料,抓了抓頭道。

原來他於入房之時,已經看出旁邊的木櫃有異,更聽出其中傳來陣陣的女子呼吸之聲,早已料知有人,但這次行動的目標只有張氏,朱雀也就無意殺死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又見她不過十八歲餘,身形苗條,仍然穿著睡裙,顯然是剛才危急之時來不及更換的。她拿槍的手雖然顫個不停,可是她那堅定的決意,還是清清楚楚地映照在眼神之中。

「要試試反抗嗎?」朱雀微笑道,似乎故意重覆著剛才跟張氏的對話,卻沒有拔出腰間的M1911。

藍鳥一直從崖上默默地監視著,看著此情此景,正打算扣下扳機,將這張氏的女兒也一拼解決,然而他從瞄準鏡中卻發現朱雀正輕輕地搖動著食指,以示禁止。藍鳥見狀,也就將貼著扳機的手指鬆了下來。

大宅之中,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只見張楚瑤軟軟地垂下雙手,似乎已放棄了這次必敗的反抗,然而眼神卻是絲毫不屈。朱雀見狀,笑道:「正確的判斷…何況,將來也許會有人花錢去買妳的命,我也不希望妳現在有甚麼不測。」話聲甫止,正欲轉身離去。

「站著…」一道嬌聲制止了朱雀的腳步,這是她第一次開聲。朱雀微微則身,斜眼看著她,想知她還有甚麼想說。只聽見張楚瑤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叫甚麼名字…」復仇之意不言而喻。

「嘿嘿…」朱雀一臉輕蔑之色,只覺此女甚有意思,隨即慢慢走近前去,直止於距離張楚瑤一步之遙。

此時明月高掛,清風送爽,然而張宅之中的五十餘人早已無一倖免,而在這書房之中,亦已經橫橫豎豎地倒著幾具屍體,叫人不寒而慄,但此時張楚瑤早已將生死置諸度外,只是狠狠地瞧著眼前之人,正是這一夜禠奪了自己一切的人。

「在下楊笑海,隨時恭候。」說罷,隨即低下頭去,竟在張楚瑤嘴唇上深深一吻,轉身便走,張楚瑤還未弄清眼前情景,只能目送著對方的背影,強烈的恐懼感卻叫她絲毫不能動彈。

這時藍鳥卻透過無線電傳話道:「海,我想提醒你一下,如果你太接近目標,我恐怕開槍時會誤傷到你…」

此時朱雀正快步離開著大宅,一聽之下,不禁大笑道:「哈哈,好嚇人呢…」

夜幕低垂,只見漆黑的書房中只餘下攤坐在地上的張楚瑤。這時她呆呆地看著身旁的父親,又伸手輕撫著他那冰冷的臉龐,心中只是不斷地浮現著剛才的情景。忽然之間,恐懼,恥辱,悲哀,憤怒…種種凌亂而強烈的感受一下子衝擊著張楚瑤心頭,只見她雙肘就地,痙攣似的曲起身子,正竭斯底里地悲鳴著…

這一夜,是兩人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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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遺物

翌日,正是杜宇軒的生日。

在富田市中央大學裡面,一眾學生分坐在寬廣的講堂之中,有的聚精會神,有的呼嚕大睡,正進行著今天最後的一節課。楊笑海如常地坐到講堂的最後一排,呼呼大睡,而跟她就讀相同學科的林映雪,則坐在最前一排,一直專心地聽著導師講課。卻見林映雪偶然偷瞄著後排的學生,目光更不偏不倚地落在楊笑海的身上,楊笑海自然感到有人正在監視他,雖然不知對方用意,卻可肯定這並不是友善的眼神。

「那今天的課就到此為止…」導師這樣說了一句,令人期待已久的一刻終於於來。學生們忙著執拾,有的想著回家溫習,但更多的是想著這天下課到哪兒去玩,陸陸續續地離開著課室。林映雪也將筆記掃進手提包之中,隨即站起身來,卻不是向著講台旁的出口走去,而是反其道而行,直走向課室中的最後一排…

「林映雪…請先過來一下…」講台上的導師忽然喊道,制止了林映雪的腳步,她瞧了一下睡眼惺忪的楊笑海,哼了一聲,還是轉頭走向導師身處的講台處。

這時楊笑海懶洋洋地伸了下懶腰,這才慢條斯理地收拾著桌上的物事,雙眼卻偷偷地瞄向前方。只見林映雪已然走到導師之前,導師領著林映雪到台邊人少處,似乎在說甚麼隱秘之事。二人話聲雖是極輕,然而在楊笑海超人的聽力之下,兩人的對話仍清清楚楚地鑽入耳中。

「林小姐,很抱歉的告訴妳…妳的學藉被刪除了…」導師的聲線壓得極低,免得讓台下正離開的學生聽到。

「甚麼?」林映雪幾乎是喊叫出來,引得台下幾個正離開的學生回過頭來。

林映雪急忙想著,明知自己既無紀律問題,亦從未缺席,實在想不出被開除的原因,隨即理直氣壯地質問道:「是甚麼原因?是不是弄錯甚麼了?」

導師歉然道:「我也不太清楚,昨天收到校方通知,發現妳已經整整半年沒有繳交學費,所以妳的學藉已被系統自動刪除了。」楊笑海一聽之下,臉上幸災樂禍的笑容也就隨即僵住,心中暗叫不好:「糟糕!出禍了。」

「不可能!我每個月都是準時繳交學費的,你們究竟查清楚沒有?」林映雪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聲音也不禁提高了。

「已查得很清楚了。」導師見對方無禮,聲音也隨之冷峻起來。

半晌,只聽見林映雪勉強道:「那我交回這半年的學費,這總成了吧!」

忽然一道年輕男聲應道:「林小姐,這也是不行的…」

楊笑海定晴一看,卻見這人竟是昨天求愛不遂的杜宇軒。

杜宇軒道:「我們這是高級學府,規規矩都訂得相當清楚,而且本校的系統全由電腦操作,一般情況是不能更改的。」

林映雪心中暗道:「見鬼!怎麼又是他…」

原來杜宇軒是校董會主席的孫兒,這是校內眾所周知的。林映雪見他欲言又止,早知他不懷好意,但既然對方或許有解決之策,只得強忍怒氣,只是靜靜地瞧著對方,看他有何偉論發表。

「咳…」杜宇軒見林映雪一言不發,暗自討了個沒趣,只好乾咳一聲,隨即自說自話:「其實…此事並非不能解決的…」

「那…請問要怎麼辦呢?」林映雪好不容易才吐出這句違心之言,如果換作平日,她早就托拂袖而去,但今日卻是非常時刻,也不得不低聲請求眼前這個混蛋。眼見杜宇軒滿意地笑了一下,彷彿征服了甚麼似的,隨即附耳向林映雪說了幾句話…

楊笑海見狀,也就背起自己那小學生樣式的書包,正要離開。原來楊笑海在入學之前,早已將學校中的人脈關係查了個大概,而杜宇軒是董事長的孫兒他自然知道,此刻見杜宇軒自動請纓,自然沒有甚麼辦不到的事,至於杜宇軒會否要求林映雪以身相許,這倒是不關自己的事了。

楊笑海沿著講堂中央的木梯拾級而下,當走到講台附近的出口之時,楊笑海卻忽然覺得,背後的林映雪正投來一道怨恨的目光,只覺背後一冷,暗道:「難道他們知道是我更改系統?不會的…憑這學校的技術,應該沒這個能力…」當下不敢多想,頭也不敢回,急急地走了。

由於剛才的耽誤,學生們大多已經走了,門口就只餘下疏疏落落的人群,楊笑海口中喃喃自語道:「我可不是逃走,只是戰術撤退…戰術撤退…」

「喂!楊笑海!你給我站住!」一道高亢的嬌叱忽然從楊笑海背後傳來。楊笑海不禁猛地一震,登時聽出這是林映雪的聲音,瞧著眼前的大門,暗嘆走遲了一步,只得頹然回過頭來。

這才看見林映雪竟是奔跑著過來的,三步拼兩步地跑到楊笑海面前,隨即雙手撐膝,彎著貓腰,呼呼地喘著大氣,一頭長髮厚厚地垂了下來。楊笑海見狀,不知對方有何圖謀,只得生硬地道:「嗨!真巧…」

林映雪喘氣良久,這才慢慢地站起來,隨即向著楊笑海怒目而視,並伸手問道:「茶杯呢!」

「呃?」楊笑海一直所擔心的,是對方悉穿自己竄改系統之事,卻沒料到林映雪不過是來討回茶杯…

楊笑海還想來個死無對證,矢口不認拿了茶杯,但此刻卻覺得,林映雪因著自己的惡作劇,差點被大學開除,心中歉然,當下說道:「那個茶杯正放在我家,我明天帶來給妳吧。」心中卻隱隱覺得,要把攻擊自己的凶器交還給凶手,自己未免太過好人了。

林映雪一聽之下,忽然將臉面貼近前來,指著楊笑海的鼻子質問道:「你沒有擅自拿它來喝茶吧!」

楊笑海道:「沒…沒有…怎麼可能呢…」話間卻是耐人尋味。

林映雪這才舒了口氣,可是過了不久,她的神情又再變得古怪起來,欲言又止,過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話來:「楊笑海同學…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一下…」

楊笑海斬釘截鐵地說:「不幫!」

「怎麼?我甚麼都還沒說啊!」林映雪嗔道。

「我幫了妳有甚麼好處啊?」楊笑海既知竄改之事並沒有穿崩,此刻自然無後顧之憂了,又看著林映雪忸怩求懇的情狀,早猜到這不會是件好差事,當下竟敲起竹槓來。

「這…你…你想怎麼樣呢?」林映雪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強裝和氣說著。

「嗯…」只見楊笑海一臉猶豫,從上到下打量著林映雪,似乎不懷好意。

這時林映雪忽然想起對方昨天「偷窺」之事,又見對方如此打量著自己,不禁退後了一步。

「我還沒想好,先底押下來可以嗎?」又道:「我幫你一個忙,你滿足我一個請求,很公平啊,不是嗎?」其實楊笑海於講堂之中,已隱約聽出杜宇軒向林映雪的要求,雖然聽得不甚清楚,卻大概知道杜宇軒要求林映雪出席其生日晚會,並要求自己同去。楊笑海雖知杜宇軒不安好心,但也不怕他對自己怎樣,心中早已決定幫林映雪一把,算是抵過他弄出來的這個亂子。

林映雪心中咒罵道:「這傢伙…趁火打劫!」但面對著被學校開除此等大事,只得咬牙切齒地道「好的…我應承你就行…」

下午五時許,距離杜宇軒的生日晚會尚有兩個多小時,楊笑海跟在林映雪身後,正雙雙走進林映雪的三層大宅之中,然而一路之上,二人口中卻是吵個不停…但比較正確的說,這應該是單方面的言語暴力。

「楊笑海先生!你怎麼連一件西裝都沒有啊?難道你整天都是穿成這樣嗎?還有你的頭髮…」只見林映雪的嘴罵個不停,不留絲毫情面。

「這不是我的錯啊,反正我不需要穿,買西裝回來不過是放好看而矣…」楊笑海侃侃而談,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言談之間,林映雪已將大門開了,口中丟下了一句:「脫鞋子!」隨即逕自走進屋中,絲毫沒有招呼楊笑海的意思。

「嘩...這客廳真大!跟我家差的遠了…」楊笑海慢慢走進大廳之中,一臉艷羨之色,不住打量著林映雪的家。

「你啊!別亂碰東西!快上來。」如果換作平時,林映雪絕對不會讓這個土包子走進自己的家,更不會強忍著怒氣去求他做事。可惜的是,今天她沒有選擇的權利。

「去三樓嗎?」楊笑海一開口就提及令他印像最深的地方。

此時林映雪正走在楊笑海之前,拾級而上。然而聽著楊笑海微妙的問題,頓時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臉來,溫柔地笑道:「三樓是我的房間…現在要到的是到二樓啊…楊先生…」

楊笑海登時不敢作聲,只得恭敬地連連點頭。

二人走進二樓深處的一個房間之中,甚是幽暗,窗戶不少,卻全都用厚窗簾封嚴了,顯然是久久無人居住的。又見房間四處也放置著被白布所覆蓋的傢俱,陳設等物,當中更蓋著油畫架,木雕等藝術品,彷彿是一個小型的陳列室,卻是沒有半點人氣。

林映雪按了一下牆上的按鈕,天花登時亮起了兩排疏落的水銀燈,為房間帶來一點點光輝。又見她走到一個兩米高的紅木衣櫃之前,打開了。木櫃中竟齊齊整整地掛著數套西裝,看起來一塵不染,而且都是高檔貨色。而旁邊還有一些襯衣,休閒服等,收藏得甚是整齊。

林映雪瞧了一下楊笑海,隨即從櫃中拿下一套西裝來,跟他拼湊了一下,似乎覺得不適合,又再換了一套黑色白邊的,這才遞了給他,說道:「試試看吧…」

楊笑海接了之後,也不多問,隨即更換起來。林映雪不料他竟當著自己更衣,登時臉上一熱,只好連忙轉過身去。

只聽見背後傳來「沙沙」的更衣之聲,又聽見楊笑海大喜道:「這褲子好合身啊!想不到原來妳早就為我訂造好了,真是客氣!」

「你想的美!這是…這是我爸爸的…」林映雪結結巴巴道。

「他死了嗎?」楊笑海問。

「呃?嗯…小學的時候。」林映雪沒料到對方竟問得如此單刀直入,不禁隨口答了。

「是嗎?怎麼死的?」楊笑海正穿著外套,彷彿在問一件普通不過的事似的。

林映雪微感愕然,如果換作別人,應該會說「很抱歉」或者說「失禮了」等等的話。然而楊笑海這樣問,卻又說不上有甚麼錯的,當下林映雪也就回答道:「車禍…」

「是嗎?」楊笑海似乎無心裝載。

林映雪見對方如此,忽然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轉過話題,吩咐道:「這衣服要小心穿,千萬別弄破啊!不然我會宰了你的…」

只聽見楊笑海忽然道:「快看看,我穿好了!」正對著衣櫃旁的長鏡不住照看。

林映雪回頭一看,看著楊笑海的背影,不禁心頭一懍,眼見這一身黑色西裝,寬闊的肩頭,都是如此的熟悉,彷彿看見故人一般,鼻頭不禁一酸。

楊笑海自離開黑鷲以後,已經好久沒穿過西裝了,雖然算不上對西裝有特別喜好,然而這套衣服款式雖然尋常,但其用料上乘,顯然是高價衣服,穿在身上,甚是滿意。

忽然「撲!」的一聲微響,楊笑海只覺背後一陣壓力,卻是一人輕輕伏在其背上。

當下楊笑海並沒有動,問道:「小姐…怎麼了?」

良久,林映雪才喃喃道:「別動…一會就好…」隨即不再說話了。

楊笑海心念一轉,已猜到對方的心思,說道:「就一會好了…」隨即也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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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探戈前的華爾滋

晚上八時,楊笑海跟林映雪乘著計程車,來到半山區的一所大宅之處,正是杜宇軒的住所,同時是今晚舞會舉行之處。只見大宅中到處燈火通明,屋前花園處盡是五光十色的燈飾,極是奪目。

這一夜,楊笑海穿著林映雪所借的西裝。正所謂人靠衣裝,即使楊笑海樣貌依舊,但此刻衣冠楚楚,整個人登時脫胎換骨了似的,再加上他個子頗高,身起西裝就更顯得英姿凜凜。而林映雪所穿的則是一套鮮紅色的晚裝,長長的裙擺,配合著露背至腰的設計,顯得甚是高貴優雅。

二人乘計程車通過屋前大閘,經過前園,也就於大門前下車了,沿著不長的階梯走到大門之前,而沿路兩旁盡是穿著整齊禮服的男女侍從,正夾道歡迎著。

林映雪微笑一下,心中卻道:「不過是個生日會罷了,真是誇張…」隨即瞧了一下身旁的楊笑海,只怕他未曾見過世面,會生出甚麼亂子來。卻見楊笑海若無其事的走著,對兩旁的人見怪不見,似乎早就見過不少大場面似的。林映雪見狀,只道他反應遲鈍而矣。

「兩位好,請問是杜公子的朋友嗎?」站於大門前的咨客微笑著問道,只見他目光一轉,隨即落在旁邊土氣未脫的楊笑海身上。

林映雪將杜宇軒的請柬遞了過去,那人接了以後,臉有喜色道:「啊!原來是林小姐,幸會…」隨即瞧了楊笑海一眼,問道:「這位…」

林映雪早知道請柬之上只寫有自己名字,又加上楊笑海的特殊造型,也難怪對方多問,只好說道:「他…是我男朋友…」

那人聽罷,不禁啞然,但還是讓二人進屋去。

林映雪見楊笑海正怔怔地瞧著自己,似乎春風滿面,料知他是為自己剛才的話暗爽,當下壓低聲音道:「不是叫你把頭梳好一點的嗎?你看…人家因著你才會問長問短的!」

楊笑海說道:「我梳了好久啊…你沒看出來嗎?」又道:「而且我把鬍子剃了…妳看!」一邊摸著自己的下巴,一邊將臉面靠近前去,好讓對方檢查。

林映雪一把按在楊笑海臉上,將他推得遠遠的,嗔道「鬼才看你,快滾開點!」

「兩位好。」一位服務生招呼道。只見他負著右手,左手捧著盛酒的銀盤,問道:「要些甚麼嗎?」

「兩杯雞尾酒。」林映雪答了,服務隨即將雞尾酒遞予二人,微一躬身,也就走了。

林映雪接過酒杯,輕輕地喝了一口,味道倒也不錯,這才看看大廳內的環境,雖見賓客甚眾,可是大廳卻極是寬廣,幾乎有足球場大小,絲毫不見侷促,而大廳中間則讓了一大片圓地作舞池之用,而耳邊也正傳來悠楊的音樂,正為舞池中一對又一對的舞者伴奏著。廳的燈光暗淡,就只有舞池之處設著不少的水銀燈,投在池中,顯得格外耀眼。

「林小姐,等妳好久了!」林映雪聽見一人在身邊說道,轉臉一看,正是杜宇軒。

他穿著一襲黑白色的燕尾服,看起來甚是瀟灑。然而林映雪想了一下,只道對方平日在學校的衣著也相當考究,此刻看著,倒也不覺甚麼,勉強裝起笑容:「真是抱歉呢,我來晚了。」

「咦?你那個…男朋友呢?」

林映雪一聽之下,隨即左右張望,這才發覺已不見了楊笑海的影蹤,當下喃喃道:「剛才還跟我一起的…」

杜宇軒笑道:「因為這裡地方比較大,我只是怕他迷路而矣…」一臉不可一世的樣子。

「有心,失陪了…」林映雪硬擠出一個微笑,也不願多跟此人說話,隨即轉身離開。

「林小姐…」杜宇軒喊道。

林映雪萬分不願地回頭,問道:「又怎麼了?」

「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他的,有妳這樣的一位女朋友,如果我…」這正是杜宇軒把妹的開場白。

「抱歉!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其實他有很多優點的,也許你不知道而矣!」林映雪斬釘截鐵地斷了對方的話。

杜宇軒不以為然地歪了一下嘴,言不由衷道:「哈哈…是嗎?真令人期待。」

「失陪!」林映雪丟低一句說話,隨即轉身離去。

杜宇軒目送著對方紅色的背影,這一次卻沒有出言阻止。正當此時,一位身穿燕尾服的青年慢慢走近,杜宇軒瞧了一眼,隨即跟此人輕聲道:「麥子浩,差不多可以開始了,你跟其他人都預備一下吧。」那人聽罷,點了點頭,也就走了。

原來這人乃是富田市中央大學的學生,更連奪三届聯校社交舞比賽錦標,雖然出色,但家族卻不是甚麼名流,杜宇軒這次故意請他,自然是有所為而來。

另一邊廂,林映雪在大廳中兜兜轉轉,走了好幾圈,好不容易才找著楊笑海的身影。只見他獨個兒站在食桌之旁,自顧自地大快朵頤,而項上更圍著一條白色餐巾,像是嬰兒似的,甚是詭異。

「先生…請問還要一點嗎?」在長長的食桌旁,正井然地站著幾位服務生,招呼著眾賓客。

「好啊!嗯…這種火腿多給一點…」只見楊笑海伸手指了一下桌上的食物,似乎還要再吃,旁邊的服務生心想,今晚應邀出席的賓客,大多是杜家的朋友,也有不少是來巴結的。然而面前這種為飲食而來的賓客,卻是難能可貴,不禁偷偷竊笑的。

林映雪見他正出洋相,臉上一紅,恨不得轉身就走,裝作不認識他,可是念著跟杜宇軒之間的協定,雖然心中萬分不願,卻不得不伴在楊笑海身邊,當下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在他背後微聲說道:「喂!跟我來吧…別再吃了好不好?」聲音幾不可聞,唯恐別人知道二人是相識的。

「雪!妳來了嗎?要吃一些嗎?很好吃啊!」楊笑海高聲答道,隨即指了一下桌前食物,大加讚賞。

林映雪一聽之後,隨即妙目流轉,只見她身旁的人紛紛瞧著自己,各人臉上神色各盡不同,有的驚訝,有的搖首,但最多的還是低頭竊笑,林映雪二話不說,一把扯著楊笑海的衣衫,拉到一旁,低聲罵道:「你躲在這裡幹甚麼啊?害我一直在找你!」

「我在吃東西啊…」楊笑海理所當然地道:「我還沒吃晚飯呢…」

林映雪由上到下的打量著楊笑海,只見他頭上仍是那一副不修邊幅的髮型,臉上的鬍渣雖已剃得乾淨,應記一功,然而那詭異的餐巾卻同時映進林映雪眼簾之中,登時叫那難得的好感一掃而空。林映雪忍不住道:「晚一點吃會死嗎?笨蛋!」又道:「你掛著這個幹甚麼啊?醜死了!」隨即伸手扯下他項上的餐巾。

只見楊笑海抓了抓頭,說道:「妳不是叫我別弄髒這衣服嗎,我這才掛著的…」一臉無辜的樣子。

林映雪一聽之下,不禁愕然,沒想到原來對方是為著自己才掛上這塊餐巾的,正想說些甚麼道歉,卻是語塞。半晌,才轉過話題道:「你啊…不準叫我雪!很熟嗎?」

楊笑海啞然:「這可是妳的名字吧…不叫這個…那要叫妳甚麼啊?」

「這個…就叫林大小姐好了!」林映雪一臉傲氣,彷彿對待下人似的,楊笑海聽在耳中,不禁莞爾。

話畢,只覺大廳中燈光忽暗,當下舞池處的水銀燈就更顯得觸目了。

「歡迎各位光臨在下的生日舞會…」只聽見杜宇軒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出,道「各位如此賞面,實在是本人的榮幸…」

林映雪聽著杜宇軒長篇大論的台詞,不禁覺得厭煩,當下充耳不聞,只盼舞會早早完結才好。然而,楊笑海卻專心地聽著杜宇軒的說話,心中暗道:「,麻煩來了…」

忽然,一道水銀燈不偏不倚地投在二人頭上,又聽見杜宇軒道著:「而第五組正是在下的紅顏知己,林映雪小姐!」

林映雪登時瞪口結舌,過了好一會,才急急詢問身邊的楊笑海道:「發生甚麼事了?」

此時楊笑海拉起了林映雪的手,向旁人揮了揮手,以示友好,這才慢慢說道:「他說來個舞蹈交流賽啊,妳沒在聽嗎?」林映雪一聽之下,口卻張得更大了。楊笑海娓娓道來:「比賽一共有五組,杜宇軒是一組,還有三組我不認識的,我們可是壓軸呢…嘻嘻…」

這時水銀燈已從楊笑海二人身上收回,隨即投在杜宇軒身上,杜宇軒也就說道:「事不宜遲,在下先來獻醜了,有請在下今晚的舞伴,亦是我的妹妹,杜小月小姐…」杜宇軒隨即把右手往舞池外一伸,作邀請狀。半晌,只見黑暗中慢慢步出一位身穿素白晚裝的少女來,只見此人身材纖細,臉色甚白,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正是杜宇軒之妹:杜小月。

楊笑海瞧了一下杜小月,隨即回過頭來瞧了一下林映雪,笑道:「人家似乎比妳好看呢,哈哈…」只聽見「碰」的一記悶響,楊笑海臉色一沈,肚腹處已結結實實地吃了一拳。

「你說怎…怎麼辦啊?」林映雪手足無措地問道,臉上盡是驚惶之色。

「甚麼事啊?」楊笑海不解地問。

「我在說跳舞比賽啊!」林映雪咬牙道:「該死!我早料到這傢伙不安好心的…原來要我在眾人面前出醜…」隨即瞧了一眼楊笑海,心道:「這土包自然甚麼也不懂…」沈吟半晌,還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問道:「你…會跳舞嗎?我是指社交舞…華爾滋的話…」

楊笑海聽了一下,皺眉問道:「華爾滋嗎…這個…」心中盤算道「她應該是說 Waltz 吧…不知她想問 Viennese Waltz 還是 American Style Waltz,兩者分別很大呢…」

林映雪看著楊笑海一臉茫然的樣子,不禁暗罵自己:「該死!問這問題的我真像個笨蛋!」隨即把心一橫,將楊笑海拉到一旁,又伸出自己的右手來,握住楊笑海的左手,又拿著他的右手,圈住自己的背,嚴嚴地道:「我現在教你華爾滋的基本,如果你不想一會兒在眾人面前出醜的話,就要聽我的。總而言之,你現在甚麼都不用說!只要記下來就好,明白沒有?」

楊笑海一動不動地瞧著林映雪,呆若木雞。

「回答啊!我問你明白沒有?」林映雪見對方痴痴呆呆的,怒氣不禁油然而生。

楊笑海喃喃道:「是妳…叫我甚麼都別說的…」

林映雪秀眉一皺,也不跟他糾纏,隨即指教起來,正就是最簡單的,一直重複著三個拍子的基本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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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探戈

另一邊廂,杜宇軒正跟杜小月在舞池翩翩起舞,吸引著全場的目光。這時杜小月身穿一襲純白色的晚裝裙,那苗條而青春的身影成了場中的焦點,在杜宇軒帶領之下,杜小月登時化作一只翩翩鳳蝶,轉一個圈,停一下,又轉一個圈,教人捉摸不定,卻又出奇地吸引。又彷彿化身作一對水鳥,在碧綠的湖面上劃水戲嬉,疑幻似真。只有在偶然的靜止之中,才看得清眼前這二人非妖非仙,卻是凡人。如非杜宇軒先旨聲明這是她的妹妹,任誰也會讚嘆眼前這對璧人。眾人的眼光卻不約而同地注視著舞池,滿場發著無聲的讚美。

杜小月拖著她那漂亮的裙擺,依著杜宇軒的手轉了出去,轉了兩圈,隨即輕輕一拉,又將她收了回來,圈在懷中。又見他輕輕俯前,好讓杜小月秀腰微曲,擺了一個漂亮的姿態,聲音從高亢忽止,以這動作凝結成閉幕。

場中沈靜良久,隨即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不愧是杜家公子!」、「出色!出色!」、「了不起!」。此起彼落的讚美之詞混在掌聲之中,杜宇軒跟杜小月向著眾人躬身謝過。只見杜小月的臉面早已紅得像蘋果一樣,顯然剛才的舞蹈對她弱不禁風的身體帶來不少負擔,然而臉上的喜意卻是掩飾不了她的滿足。

可憐的卻是躲在場邊的林映雪,雖然她曾學過社交舞,卻算不上精通。而此刻更要帶著這個土包子出場表演,實在難似登天。又見林映雪的鞋上盡是足印,已不知對方踩了多少遍。其實林映雪早知杜宇軒定意要讓楊笑海當眾出醜,因此這舞是不能不跳的,她只盼即使跳得不好,但最起碼亦要順利完成,但是瞧著眼前這楊笑海的無能,卻恐怕連這最低要求也無能為力了。

此時林映雪聽見場中忽然而來的掌聲,想起自己的窘境,急得幾乎要哭出來。然而這一切,楊笑海早已看在眼裡了,心道:「也整得她差不多了…」

「哎呀!」楊笑海突然苦叫道。

「你…你喊甚麼啊?我被你踩了這麼多腳都還沒叫痛…」林映雪的眼眶已然紅了。

楊笑海捂住肚子道:「剛才吃的太多…肚子痛…我要上廁所了。」

林映雪急忙抓住楊笑海的手,急道:「不行啊!你要把舞練完…」話雖如此,可是林映雪心中卻已經打了輸數,實在沒有把握在出場之前教會這個土包子跳舞。

「映雪姐姐…」忽然一道軟棉棉的嬌聲喊道。

林映雪轉頭一看,卻見一人已走到自己面前,身穿白色晚裝,正是剛才在舞池中大放異彩的杜小月。,便道:「啊?是小月嗎?」只覺手上一空,回頭一看,卻見楊笑海已經逃之夭夭了。

「映雪姐姐,我剛才跳得好嗎?」杜小月滿心期盼地問道。

「嗯…很好呢,妳練習很久了嗎?」

「練習了兩個多星期了…不過,哥哥昨天才告訴我,妳也會來參加這次比賽,這真的嚇我一跳呢!」杜小月自然不知道當中利害。

林映雪並不願在杜小月前數算她的哥哥,只好隨便答道:「是嗎?」杜小月左顧右盼,問道:「映雪姐姐,妳的舞伴呢?」

「剛剛走開了,應該很快會回來的…」林映雪心中倒不想他回來,乾脆棄權更好。

杜小月道:「我很期待呢…」原來杜小月同樣就讀於富田市中央大學的一年級,更一直仰慕著身為學校明星的林映雪,這番期待實在是由衷之言。

林映雪不願多想,心中已決定聽天由命,說道:「到舞池去吧。」杜小月點了點頭,隨著林映雪去了。而這紅白二女所到之處,卻自然地吸引著一眾賓客的目光。

連取三屇舞蹈冠軍的麥子浩排於第四組,而另外兩組均是麥子浩的友人,同是舞蹈界的精英。只見二組先後舞畢後,均賺得賓客不少的掌聲。

當杜小月、林映雪二女走近舞池之時,正是麥子浩出場之際,他身穿黑色燕尾服,款式高貴華美,而其女伴則身穿粉紅色的晚裝,手袖所繫的薄紗輕揚,性感而優雅,顯然是為著今晚的比賽而特別準備的。

廳中音樂奏起,二人隨之舞動起來。其實華爾滋的舞步大同小異,其優劣之分往往在乎於最微小處,場中識舞之人均已看出,眼前這一對年青人,無論眼神,面向,手臂角度,步履輕重等等,無一不達完美之境,也許只有國際級的評判,才能在他們身上找出半點瑕疵。

眾賓客目不轉睛地欣賞著眼前這一對專業級的組合,均是看得如痴如醉,杜小月亦正看得入迷,口中喃喃道:「跳得真好,難怪他們會連奪三屇冠軍呢…」

林映雪不識得二人,但聽到杜小月如此說著,心中卻是冷水直淋。

麥子浩二人在雷鳴似的掌聲下悄然下台。這亦意味著下一組的出場,亦正是林映雪跟楊笑海的組合。

「有請下一組,林映雪小姐,楊笑海先生…」杜宇軒格外高聲說道,心中帶著萬二分的期待。

這時候,水銀燈無情地投在林映雪頭上,似乎在逼迫她走出去似的,而她身邊的杜小月卻毫不知情,跟林映雪說了一句「加油」以後,卻早已退開一旁了,只餘下林映雪孤伶伶的身影。

一眾賓客見林映雪遲遲不動,掌聲由熱烈變作輕微,再由輕微化作疏落,最後,寂靜無聲。然而水銀燈映照著的人,卻仍然只有林映雪一個。此時林映雪只感到千對目光正投在自己身上,只想說些甚麼,卻是開不了口。在這熱鬧的大廳之中,自己彷彿是個待罪的犯人。眾人見狀,已有好些感到情況有異,不禁面面相觀,竊竊私語。

「抱歉要大家久候了!萬眾期待!有請林大小姐!」忽然一道男聲朗道,卻是楊笑海的聲音。

林映雪心頭一震,當下輕輕抬頭,只見他已然站在舞池當中,身子微曲,右手負於腰後,左手伸出,乃是正式的邀請之禮。這時楊笑海梳著一頭整齊的短髮,眉宇間盡是英氣,又加上其高挑的身材,顯得格外瀟灑。林映雪一時之間認不出是誰,然而憑藉其聲音,並身上那熟悉的西裝,卻還是將他認了出來,不信似的道:「楊…楊笑海?」

楊笑海微笑著,卻是不答,又重複著:「請…」並把身子躬得更低了些。

林映雪見狀,實在無法將眼前之人跟之前的土包子聯繫起來,可是對方的雙眼卻洋溢著絕對的自信,彷彿魔法似的,吸引著林映雪一步一步地走進舞池當中。她慢慢伸出右手,輕沾在楊笑海的左掌之中,隨即被對方輕輕握住了。又見楊笑海右手輕動,溫柔地抹了林映雪眼角的淚水,隨即將手右圈著她的腰背,右肘抬高,左臂平舉,不偏不倚的,正正擺出了華爾滋最標準的起始姿勢。賓客中不乏有識之士,當中已多有暗暗讚好。

悄悄響起的旋律帶動著二人的身體,楊笑海正反過來引領著對方,舞步井然有序,既華美,又優雅,更帶著幾分自然,彷彿是隨心而踏的舞步,卻是毫無瑕疵。這跟之前練習時的窘態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楊笑海看著林映雪如夢初醒的樣子,笑問道:「妳其實懂不懂跳舞的?」

林映雪聽對方如此一問,臉帶輕挑,似乎瞧不起自己,登時眉頭一皺,答道:「至少比你懂!」臉上卻早已破涕為笑了。林映雪正想繼續餘下的舞步,卻感到楊笑海的步伐忽然變急,還道是他要跳錯了,卻又聽見廳中的音樂也一同變得急促起來,最後更化作高低頓挫的節奏,竟已完全變成另一個旋律了。

眾賓各聽在耳中,同是摸不著頭腦,紛紛轉頭瞧看音響控制之處,只道是音樂控制出了亂子,卻又不像。賓客們心中的奇怪很快就被消除了,只見池中二人的舞步卻緊緊隨著音樂,愈跳愈輕,轉圈愈轉愈快,步幅也愈來愈闊,竟跟背後的音樂互相和應著,最後更不知不覺地化作探戈之步。

眾賓客見二人順著節奏而變,毫無釜鑿之跡,實在妙絕巔毫,眾人恍然大悟,才知這是早有預備的變化,盡都驚嘆不已,更有好些人忍不住輕聲叫好。而在旁邊的杜宇軒吃驚更甚,萬料不到楊笑海竟有此能耐,在眾人面前大出風頭。當下急忙聯絡負責音響的人,嚴嚴質問道:「誰讓你播這種音樂的啊?」

不料那人卻回答:「就是你剛剛通知的吧,不是嗎?」

杜宇軒大怒道:「胡說!」那人忽然被罵,卻知道違拗不得,只得連連認錯,心中卻想:「明明是你自己通知的…我肯定沒有聽錯…」

這時在寬廣的大廳之中,就僅僅餘下輕快頓挫的探戈音樂,還有楊林二人的踏步聲,並偶然傳來的低聲喝采,二人在舞池中不住轉圈,既促且短,神情彷彿一對初戀的男女,不住東躲西藏,尋找無人之處,唯恐私情被發覺似的。又像夜貓捕鼠,忽動忽靜,然而每個動作卻盡都清清楚楚,絲毫不亂。

當下林映雪紅衣飄飄,隨著楊笑海的帶領,忽緩忽急地起舞在每個角落,煞是奪目。如果說剛才的杜氏兄妹像是一對璧人,那要形容面前這二人的美態,也許只能想到「神仙美眷」這四字了。

只聽見音樂愈奏愈急,愈奏愈激昂,隨即頓然而止,而二人的步伐亦隨著音聲音霍然而止。只見林映雪貓腰後拗,靠在楊笑海那強而有力的手臂之上,口中細氣喘喘,臉上卻掛著滿足的微笑,終於完成了這一輪動人心弦的舞步。

在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過後,只聽見一道如雷似的掌聲忽然爆發出來,亦肯定是今晚最熱烈,最衷心的讚美。

楊笑海帶著林映雪向眾人躬身示謝,而林映雪聽著這一陣獻予自己的掌聲,也不知是驚是喜,幾乎不能相信這是真的,隨即轉臉瞧著眼前的的楊笑海,不知說甚麼才好,心中感動之極,眼中淚水盈盈,一陣又酸又暖的感受忽然湧上心頭,不禁一把撲上前去,緊緊地抱住對方,喜樂的淚水已然涓涓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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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綺羅小聚

在熱烈的掌聲包圍之中,楊笑海跟林映雪悄然而退,走到廳中一無人之處稍作休息。

這時林映雪仍然細氣喘喘,卻見她急急喝光一杯飲料後,便拉著楊笑海的手道:「海!快過來!」滿臉淘氣的樣子,似有所謀。

「去哪裡啊?」楊笑海不由自主地被拉著去。

這時林映雪在大廳中左顧右盼,尋了良久,忽然喊道:「在那裡!」,貌似找著了甚麼。楊笑海循著林映雪的目光一看,只見眼前的是一男一女,雖然男的別過了臉面,看不清楚,然而憑著旁邊那女性的白色晚裝,還是認出這是杜小月跟杜宇軒兩兄妹來。

「杜宇軒,你好嗎?」林映雪走近前來,竟出奇地禮貌起來。

杜宇軒一聽之下,隨即轉過身來,見著林映雪罕有地跟自己攀談,自然知道對方不懷好意,只得勉強笑了一下,道:「林小姐妳好…」

「今晚我真的很高興呢,謝謝你的邀請…」林映雪嫣然一笑,一臉天真。

杜宇軒自知今晚的如意算盤打不響,只好口是心非地道:「妳高興就好。」

「還有學校那件事,也就拜托了。」

杜宇軒聽著,雖然心中甚是不爽,可是自顧身份,倒是不會食言而肥,道:「當然。」

只見林映雪一臉臭屁,裝模作樣地躬身道:「我想起我有點事,先走了,再見。」隨即轉身跟杜小月說話去了。

「小月,抱歉呢,我先走了。」林映雪說罷,卻見杜小月呆呆的未有回應,又見她滿臉緋紅,眼中正怔怔地看著身旁的楊笑海,直至林映雪再喊她一聲,杜小月這才回過神來,問道:「啊?這麼快?不…不等比賽結果嗎?」

林映雪搖頭道:「不了,這次當然是妳拿冠軍吧!」當下輕撫一下杜小月的頭額,又道:「我不喜歡人多,所以不留了,請不要介意呢。」

小月笑道「不會。」想了一下,又道:「雪姐姐,我一直不知道…楊同學是妳的舞伴呢…」似乎欲言又止。

林映雪道:「這…說來話長…」,續道:「我先走了,下星期一學校再見。」隨即揮了揮手,拖著楊笑海走了。

只見杜小月也揮手作別,可是視線卻一直沒離開過楊笑海的背影,看著楊林二人彷似是對璧人,杜小月的神情似有千言萬語。

林映雪只想急急離開這個鬼地方,乘上杜家所預備的計程車,也就離開半山區的大宅,回到市內去了。

這時正當晚上九時許,車內正播放著醉人的色士風音樂,襯著車外夜景,實在令人著迷。

「小姐,其實有些說話,我想跟妳說很好久…可是,卻一直找不到機會,我想現在應該是時候了…」楊笑海雙誠懇的眼神瞧著並肩而坐的林映雪。

林映雪心念一動,忽然想起這夜跟對方共舞時的感動,登時心亂如麻,急忙壓低聲線說:「這個…晚點才說不成嗎?」林映雪只怕對方真的會說出甚麼大事來。

楊笑海不假思索,還是說道,竟帶著萬二分的堅持:「不!如果不說,只怕我今晚沒法入睡呢,我…就是這一種人。」

林映雪微微一笑,害羞地斜眼瞧著計程車司機,怕他聽到,沉吟良久,才腼腆道:「那…你說吧…」

楊笑海一臉認真,說道:「有些時,單是我自己想是不行的,所以才想問問妳的想法…」

林映雪臉上愈來愈熱,口中不語,眼角卻偷偷瞧了一下前座的司機。

「如果就在街邊吃碗麵的話…妳介意嗎?我真的餓了…」楊笑海見對方不答,又道:「不過女孩子似乎都喜歡日本料理,高級餐廳甚麼的,其實我也不討厭,就是等得久…」

林映雪臉上愈來愈熱,口中不語,眼角卻偷偷瞧了一下前座的司機,只見他嘴角似乎微微揚了起來。

「司機…在前面下車就可以了。」林映雪強忍著怒意,客客氣氣地微笑道。

車停以後,林映雪將錢丟了出去,幾乎撞門似的走下來,急步在人影疏落的夜街之中,紅衣飄飄,正要揚長而去,連眼角也不再去瞧楊笑海,暗罵自己感動個甚麼勁。

「喂!司機,找零啊!」楊笑海不忘找零,隨即跳下車來,追著林映雪道:「喂!雪!妳整天也沒吃甚麼,難道不餓嗎?沒胃口?還是在減肥啊…」楊笑海流水價地喊道。

自下車以後,林映雪一直沒有理會楊笑海的話,然而,此刻楊笑海一提到「肥」這個字,林映雪的腳步卻霍然而止,二人距離不過兩米。

楊笑海見狀,心中暗叫不好,連忙運勁於臂,以保自身。

卻見林映雪這次竟沒有起暴傷人,只見她默然半晌,隨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徐徐地轉過身來,無奈地問道:「你要吃甚麼啊?」竟似沒有生氣。

楊笑海大喜,想了一下,才道:「隨便吃碗麵好了,最緊要快。」

林映雪秀眉一皺,瞧了瞧楊笑海,又瞧了瞧自己,嗔道:「穿成這樣子還去麵店…我才不依!」

「那…妳決定好了。」楊笑海抬了一下雙手,以示無甚所謂。

林映雪轉身前行,丟下一句話:「跟我來吧…」過了一會,又道:「我知道一家不錯的西餐廳,離這裡也不遠…」說話之際,林映雪只覺肩頭一重,瞧了一下,這才知道楊笑海已將外套披在自己身上。當下林映雪輕輕地哼了一聲,卻道「我不會謝你的啊!這衣服本就是我的…」

楊笑海微微一笑,不作回應。

天氣確是冷了。

二人並肩而行,路程雖然有點遠,但慢慢地走在這無人的靜夜之中,倒也寫意,沒多久,便尋著了一家叫作「綺羅」的西餐廳,門面古舊,卻是整潔。

楊笑海見這家餐龐也不甚大,但燈光柔和,陳設簡樸,而桌椅均用原色柚木所做,令人不自覺地鬆弛下來。又聽見室中正播放著輕悠的古典音樂,可想而知這家餐廳的主人也頗具風雅。這時已過了晚飯時間,食客不多,正疏疏落落地分坐各處,絲毫不見侷促。

「這家店似乎很貴呢…」楊笑海瞧著這餐廳的陳設,好奇地問。

「不是的,你看看…」隨即將餐牌遞給對方,又道:「這家餐廳的主人早已經退休了,辦餐廳不過作為度日之用,倒不是為賺錢的…」林映雪娓娓道來,所知甚詳。

「我要牛仔肉意大利麵…」楊笑海指著餐單道,顯然沒有將林映雪的詳解聽進耳中。

林映雪拳頭一緊,恨不得給對方送上一記老拳,然而礙於場合關係,也就只好忍了。這時看了一下餐單,說道:「我想要海鮮天使麵…」隨即放下手中餐牌,瞧著楊笑海。

二人對望良久,楊笑海只覺被瞧得不自然了,不禁問道:「怎麼了?」

林映雪默然半晌,心中忽然覺得,在這晚自己一直心如鹿撞,實在蠢得要緊,眼見面前之人雖然五官端正,可是內裡卻是不折不扣的土包,本性難移,當下不耐煩地解釋道:「一男一女吃飯,由男孩子點菜是常識吧…」

「啊?有這種事嗎?」楊笑海也不違拗,隨即揚了揚手,向服務生點菜,瞧了瞧酒牌,又問道「妳喝不喝酒啊?這裡的紅酒不錯呢…」

「甚麼好不好的…難道你懂嗎?」林映雪沒好氣地道。

楊笑海將餐單轉過去,說道:「妳看!這是九三年的 Chateau Haut-Corbin,價錢也很合理啊。」

服務生一聽之下,笑道:「先生你真會喝呢,這酒可是店主的至愛呢…」

「嘻嘻…沒騙你吧?」楊笑海甚是得意。

林映雪哪料得到楊笑海知酒甚詳,當下無言而對,只得賭氣道:「你喜歡就點吧,我不喝…我要一杯草莓汁就好了。」

服務生收回餐牌。沒過多久,順次地遞上了酒水,雜菜湯,作為前菜的薰魚沙拉,並兩人的主食。雖然楊笑海剛才在晚會已吃了不少,可是此刻依舊吃得津津有味,而林映雪此刻也真的餓了,當下也緩緩地吃了起來,其食相比起楊笑海當然要有儀態多了。

食物下肚,林映雪心情也就好多了,不禁將剛才的疑問提了出來:「海,你的舞在哪裡學的啊?跳得…還可以吧…」

楊笑海聽著,想了一下,避重就輕地道:「工作需要,總要學一點的。」楊笑海會喝酒,可是他卻從不醉酒。這時三杯下胃,腦中卻依舊清晰。

「甚麼?你現在正打工嗎?」林映雪驚奇道,沒想到楊笑海看起來遊手好閒,竟有在外打工。

「以前的事了。」楊笑海搖了一下酒杯,隨即將餘下的小半杯紅酒也喝下肚去,隨即又斟一杯。

林映雪看著杯中紅酒如血,煞是綺麗,自己也彷彿不飲而醉,又問道:「兼職嗎?你可是學生啊。」

「算是吧。」楊笑海答道。

林映雪想了一下,忽發奇想地問道:「那…你會不會其他啊?」

「甚麼其他?」

「比方說…彈鋼琴吧!」林映雪既見過楊笑海那驚人的舞技,自然地想到藝術方面。

「一點點吧。」楊笑海口含著意大利麵,口齒不清地道。

「真了不起!那小提琴呢?」林映雪追問道。

「會一點。」

「了不起呢…滑雪呢?」

「會一點。」

「是嗎?那足球、籃球呢?」

「會一點。」

「那…射箭呢?騎馬呢?」

「會一點。」

「機械呢?裝修呢?」

「會一點。」

「急救呢?醫藥呢?解剖呢…」

「會一點。」

「劍擊呢?摔交呢?柔道呢…」

楊笑海不斷重覆著同一句話,不經不覺已把晚餐吃完了,口中還是那一句「會一點」

「呸!騙人!」林映雪見對方無所不能,以為是信口開河,不禁討了個沒趣。

楊笑笑海道:「嘻嘻…妳不信就算了。」林映雪聽給對方作了個鬼臉,心中自然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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