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齒】文明〈全書完〉

第四章 中立

　　「回來了！沙星！我們真正的家園！」巴比倫羅站在回歸者艦橋指揮台上，分列兩邊的是艦隊司令副官江雨中校、遠征艦隊先鋒指揮官孫家強少將、實戰指揮官伍茲中將、防衛指揮官麥克代斯少將、空天戰鬥機大隊指揮官卡羅特中校和念能部指揮官徐郡少校……

　　出征時將星如雲猛士如雨的遠征艦隊經曆艱苦的第一次銀河戰爭之後，終於回到了久違的故鄉荒漠星系，然而物是人非，倖存者回想起出發時的意氣風發，不由得感慨萬分，頗有些逝者已遠，存者偷生的悲愴……

　　「上將閣下！弗萊特中將及守護者艦隊殘部1871艘戰艦在最後一次超光速跳躍時與我軍失去聯繫，不知所蹤了！」情報官慌張地報告道。

　　「什麼？」孫家強大吃一驚，「難道是降臨帝國作的手腳？！」

　　「呵呵，不至於，降臨帝國要動手不會等到現在，應該是弗萊特中將本人有些想法吧，畢竟，以他的性格，很難久居人下啊……」巴比倫羅笑道，「強扭的瓜不甜，且隨他去吧！」

　　「嗯……」江雨微微一震，最後一次超光速跳躍前收到的弗萊特的心電通訊再次映入腦海……

　　「江雨，我要離開了，整個遠征艦隊我只認同你的能力，最後一戰在你的指揮下不能說很愉快但是至少不讓我覺得噁心，我也是盡了自己所有的能力來作戰的，我希望如果有朝一日你在我的麾下作戰的話，一樣能夠為我盡你最大的努力……這是為將者應有的素養！不知你是否認可！生存在這個時代注定你我將創造不世的英雄業績，相信我們的重逢不會太遠……」

　　「執政官閣下發來指令，請我們駐紮到冰原星基地，他將親自為我軍主持凱旋式！」通訊官的報告打斷了江雨的回憶，「另外，議會議長周青先生也發來通信，請我們直接返回沙星參加廣大民眾的盛大凱旋式！」

　　「呵呵，成香餑餑了！」巴比倫羅舔了舔嘴唇，「我們這算哪門子凱旋啊！呵呵，諸位，我們去哪邊？」

　　「……」突然聽到如此敏感的問題在公開場合下突兀地提出，在場的眾人一瞬間陷入了沉默，誰也不敢接口……

　　「呵呵，大家不要有太多顧慮，站在這裡的都是生死與共的兄弟了，無論我們投靠了哪邊，最後最貼心最可靠的還是我們遠征艦隊自己這幫人！」巴比倫羅正色道，「其他哪派的人都只會把我們當作可以利用的勢力罷了。」

　　「上將說得對！」卡羅特第一個站了出來，「我不怕是非，我先說！我不要去見多澤那個混蛋！是他害死了方博威上將！他是遠征艦隊的仇人！」

　　「嗯，話不是這樣講的，個人恩怨相對於大局來說是次要的，」孫家強說道，「沙星的政治體系中，宇宙艦隊是隸屬於執政官閣下指揮的，如果反對執政官就違背了艦隊的使命了，也等於是反對揚風閣下建立的執政官體繫了……」

　　「執政官體系並非什麼不可改變的東西，其實議會派的人很多說法是值得思考的，三代而下，沙星文明的確喪失了從地球末日戰爭年代鍛鍊出來的優秀品質，建立在那個時代的立足於個體優秀性基礎上的執政官體制的確存在變革的需要了……」老將伍茲接口說道。

　　「……」江雨張了張嘴，彷彿想說什麼，但是又忍住了沒有開口。

　　「江雨，有話不要藏著嘛……」這一點點細節並沒有逃過巴比倫羅老辣的目光。

　　「……」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江雨緩緩說道，「現在的局勢是雙方都不具有必勝的把握不敢冒險決戰，所以，都在拉攏我們增加實力。可以想像，一旦我們表態，我們所支持的一方可以說是穩操勝券，立刻就會展開進攻，內戰則馬上爆發，戰爭的結果，沙星將至少損失1/3的艦隊，而且內戰所造成的惡劣影響恐怕永遠都不會消除了……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們的表態等於是間接地吹響了內戰的號角……」

　　「啊……有道理啊……」聽到江雨的分析，眾人紛紛點頭稱是，顯然，這種考量完全符合當前的局勢。

　　「可是，」頓了一下，江雨繼續說道，「我擔心的是，如果我們不表態，這種對峙的形勢就會繼續的拖下去，最終有可能導致徹底的分裂，這完全不利於我們的發展，更不要提還有降臨帝國在一邊虎視眈眈了……」

　　「嘿嘿，是進亦難退亦難啊……」巴比倫羅嘆道，「我們暫時宣佈中立吧，然後，積極尋求政治解決，最好使雙方坐到談判桌上解決問題，造成的損失最少……」

　　……

　　「政治解決貌似損失最小，實質上對於沙星文明的發展來說損失最大！」無獨有偶，幾乎在同一時間，周青收到史恩的通信，悄悄來到天月星基地會見這個出乎意料的到訪者，然而，令這個16歲提出執政官體系崩潰的預言的天才瞠目結舌的是聽到了比自己更加激進的言論，「大破而後大立！文明的災難才能給倖存者留下巨大的精神財富，為再度的興起打開通路，改良派的解決方式只能使這次動亂的暴露出來的矛盾統統被重新掩藏起來，在沙星文明的發展中留下隱患，破的天道輪迴將繼續持續下去，無數的精力和物資將被花費於內部鬥爭，文明將停滯！與其如此，不如傾全部之力打一場內戰，以大亂求大治，以巨大的損失警醒世人，如果能重返黃金年代那樣的歲月，那麼無論採用什麼樣的政治體制根本就不重要，即使最落後的制度也不能阻止文明的高速發展！人類的曆史已經證明，真正的飛躍都立足於文明的浩劫而非什麼改良派的措施！所以，主動去推動破的輪迴，以期早日達到新的立的天道！這才是對於沙星文明的長遠利益最佳的解決途徑！」

　　「嗯……閣下的考量超過了目前時局的限制，實在讓在下汗顏，」停頓了好一會兒，周青才緩緩發言，「但是，從個人考慮，即使採用您的策略，也不會有人願意主動做推動文明飛躍的犧牲品吧，相信閣下總不至於希望我們以眾神艦隊一軍之力獨挑亢龍、遠征兩大艦隊……這與飛蛾撲火無異！在下等人恐怕無法高尚到您所說的境界……」

　　「呵呵，當然不是！沒有人願意去做犧牲品，犧牲永遠是屬於弱者的名詞，我們完全有機會站在勝利的頂端去品嚐大破之後大立的甘美果實！」隱藏在黑暗中的神秘來客露出一絲淡淡地笑意，「遠征艦隊一定會宣佈中立的……因為那些人永遠拋不開損失這些罈罈罐罐……而只要我們一旦擊敗亢龍艦隊，不論損失多大，遠征艦隊一定不忍再同室操戈，必然會向我們妥協……江雨……雖然不是一個心軟的人，但是還不夠狠……君子欺之以方……」

　　……

　　沙元83年的最後一天，返回沙星的遠征艦隊的中立宣言為這沙星有史以來最不平凡的一年劃上了一個意外的句號：執政官親衛馬特等人被禮貌地請離了冰原星基地，對峙雙方提出的凱旋式都被巴比倫羅上將以「敗軍之師，愧不敢當」之詞謝絕，遠征艦隊進駐冰原星基地，以中立者的姿態呼籲對峙雙方以理性的態度解決爭端，到談判桌上解決問題……

　　忙裡偷閒的江雨帶著徐郡來到冰原星大平原上最美的擎天峰度過了新年夜，遙遠的荒漠星太陽升起，並不強烈的光芒把一望無際的冰川地平線映成一道晶瑩閃亮的光之鑲邊，倒影在兩人的眸子裡全是平和幸福的色彩，戰神的陰影彷彿棄之而去，整個世界如此的光明、安靜與純潔……

　　下山的時候，江雨扭傷了腳踝，被卡羅特稱為沙元84年第一個英勇負傷的遠征艦隊將士，並為此特地組織了20人的慰問團，結果全部被徐郡的強大的念能力精神封鎖定在病房外面罰站了半個小時後作鳥獸散……

　　遠征艦隊唯一沒有新年假的將官是麥克代斯上校，根據江雨的戰略要求和遠征艦隊技術部研發人員設計，冰原星基地的製造工廠全功率的開動了起來……

第五章 軍校之花

　　「安歌兒夫人，首先允許我代表議會和廣大民眾對方博威將軍的逝世表示沉痛的哀悼……」一身西服，風度翩翩的議長周青坐在這個佈置的簡潔樸素的客廳裡，接過這位傳奇美人的茶時，淡淡的香味不禁也讓他呼吸一滯……

　　「……」安歌兒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作為答謝，那笑容如此的平靜安詳，讓周青感到自己的到訪有一種在無瑕的雪地上踩出黑腳印的唐突感，忽然有一種衝動要起身告辭。

　　「……」四周打量了一下這裡的環境，周青稍微平複了自己的心情，「夫人伴隨方將軍淡出軍方十年，此番上將複出，夫人為何沒有與之同歸軍旅呢？」

　　「博威的淡出只是離開宇宙艦隊罷了，依然領上將軍銜，是軍人身份，而我十年前就已經退伍了，呵呵，軍旅生活不合我的性子……」安歌兒微笑道，隨手將茶幾上的插花重新整理了一下，頓時換了一種新的情趣，彷彿整個房間都變的活潑起來，令周青眼前一亮，有些神乎其技的感慨了，「我比較喜歡擺弄這些花花草草，年輕的時候因為嚮往軍人的榮譽加入了軍隊，呵呵，後來才發現自己並不適合……」

　　「唔……看來在下的拜訪的確很唐突了……」周青嘆氣道，偷眼望去，發現安歌兒並沒有對自己的嘆息有什麼反應，依然在靜靜地挑去插花上多餘的枝葉，平靜的臉上看不到任何好奇……

　　「咳。」周青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引的安歌兒抬起頭來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慢慢地露出了笑意，「議長先生有什麼要說的嗎？」

　　「嗯，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周青調整了一下語調，堅決地說道，「沙星目前的局勢危如累卵，內戰一觸即發，在下孟浪，貿然發動了這次反執政官運動，雖然出發點並不錯，但是卻給整個文明帶來巨大的危機，如果處理不當，恐怕沙星至少要再損失1/3的精英戰士了……事到如今，全沙星只有夫人一人可以挽回局面，能夠不損一兵一將將內戰之危消於無形了！」

　　「哦？我該怎麼做呢？」安歌兒彷彿對周青如此的推崇沒有什麼反應，即無得色也無謙讓之意，很自然地問道。

　　「嗯，」周青本來準備好的一番把死人說活的說辭只好暫放一邊了，「請夫人出面向方上將的舊部們呼籲，請他們不要再支持國賊多澤——害死方上將的罪魁禍首了！然後，以方博威上將的名義宣佈支持我們議會派！」臨時決定更改策略，周青直截了當地將所有的要求毫無修飾地說了出來。

　　「嗯，我可以不去嗎？」安歌兒對這樣的要求彷彿也沒有什麼意外，淡淡地問道，以至於周青有一瞬間感覺自己面對的根本不是個有情緒的人，而是類似於傳說中降臨帝國銀狐那樣的人形機器人！

　　「呃……當然，您是自由的公民，有權利不做任何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但是，在下希望夫人以大局為重，勉為其難，我向您保證，只需要您發表一段演說，配合我們會見一些重要人物，決不需要您做過分的事情！」周青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發出一種令人心生寒意的氣勢，眼睛死盯著安歌兒美麗的臉龐道，「當然，過分的事情我們自然也有人會做……」

　　「呵呵，」安歌兒並沒有露出害怕的神情，只是微笑道，「那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很樂意為和平做點事情，您幫我安排好了，我隨時都可以。」

　　「哦，」周青微微有點莫名其妙地失望，「夫人深明大義，實在是沙星之福！」說著站起身來，「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叨擾您了，明天我們準備好了再來接您吧。」

　　「……」安歌兒沒有說話，臉上依然是淡淡地笑意，微微地點頭。

　　「砰！」茶幾上的插花突然一瞬間暴散開來，花瓣四散飛濺化成一個直徑一尺見方的五綵球體，然後突然停住，靜止在半空，來自不同的花朵的花瓣又重新組合成全新的花朵，形成一番別緻的色彩……

　　看著安歌兒略帶驚喜的眼神，周青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發亮的雙眼慢慢地暗淡下來，將一小塊念能水晶放到花球的中心，整個花球就這樣悠悠地漂浮在了半空中，「在下不懂插花，胡亂做了這個東西送給夫人，還望夫人不要介意，告辭了……」

　　「謝謝議長先生。」安歌兒淡淡地點頭致謝，「這個念能插花很別緻，我很喜歡。」

　　「怎樣？」走出方博威的院子，議員奇洛克立刻跟了上來，關切地問道。

　　「嗯，還算順利，安歌兒夫人雖然有些捉摸不透，但是，彷彿不是一個剛烈有原則的人……」周青邊走邊回答道，「以目前的情況而論，她應該知道不配合我們的後果，沒有她出面，我們一樣可以打方博威上將的旗號，只是不太完美罷了……所以，她會合作的，對她並沒有什麼壞處……嘿嘿，除非她心裡放不下多澤這個老情人！」

　　「可是，閣下，說到多澤……上次他所警告我們的……」奇洛克有些心虛地說道。「我們那幾個好手……」

　　「嘿嘿……空間轉移術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技巧，至於破壞波……他要想用那招對付我，儘管試試好了……」周青不屑地撇了撇嘴。

　　「嗯，我是怕他用空間轉移術帶走安歌兒夫人啊……」奇洛克轉口道。

　　「哼！他上次沒帶走，這次沒理由能帶走，何況，我已經告訴你空間轉移術並非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了，我在夫人家裡擺的那個念能插花也不是白做的，嘿嘿，多澤起家的念能部或許真實的實力要強過我們很多，但是，短期內鬥念能力方面的東西，他決不是我們的對手，因為他們一直在研究怎麼對付根本不懂意念文明的風雷帝國，而我10年前就在研究使用念能技巧克制念能技巧的辦法了！就是他比我高3階，我也有信心擊敗他，何況，沙星沒有人可能比我高3階！」周青昂首道，「這件事你不要再操心了，戰略方面的事情要經過議會表決，這種具體實施方面的東西，都是執行者負責的。回去準備公共新聞網絡向整個沙星文明的直播，不敗名將方博威上將的遺孀——軍校之花安歌兒夫人將對所有沙星人類作演說！」

　　「明白了……」奇洛克點了點頭，順手關上了車門，黑色的懸浮車飛馳而去……二樓的窗簾落下一角，軍校之花的奪目的光彩彷彿重新降臨到美麗的軀體上面，平靜的眼眸的深處湧出的是不曾屈服的火焰——連沙星最具才華的兩個男人都拜在石榴裙下的女人又怎會是一個單純沒有原則的人呢……

　　「閣下，都準備好了！」馬特鞠躬道，「您隨時可以出發了！」

　　「嗯……」多澤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李星，你跟我來就可以了，馬特不要去了！」

　　「閣下！」馬特有些急切的邁上前一步，「……」

　　「好了，我是去找老朋友聊天的，李星是念能部的總長，陪我就可以了，你的親衛身份比較敏感，還是不要跟去的好……」多澤按了按馬特的肩膀。

　　「可是……」

　　「呵呵，放心好了，不會動手的！即使有什麼爭執，我和李星足以自保了，遠征艦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高手！」多澤笑道，「你在這裡鎮守我們才可以隨時轉移回來！好了！走吧！」回頭向李星招招手，雙目一閃，意念空間的通道再次揭開奇幻的面紗……

第六章 曆史舞台

　　「嗯？什麼東西！」巴比倫羅一驚，發現一道奇怪的念波鎖住了自己的念場，感覺非常的詭異，正想切斷這道念波，突然有巨大的能量從念波的另一端湧來，瞬間從虛空中撐開一個大口，兩個強大的念場從通道的盡頭彈出，化成兩個淡淡的人形……

　　「空間轉移術！」巴比倫羅第一瞬間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隨手抓過了抽屜裡的手槍，「什麼人！」

　　「別緊張！是我！」光影散去，念波慢慢地減淡，執政官多澤的身影出現在了房間裡，跟在身後的是念能部的總長李星。

　　「哦？呵呵，原來是執政官閣下啊！」巴比倫羅聽出了聲音，又將手槍隨意地扔回了抽屜，打著哈哈道，「這是什麼念能技巧，很好使嘛！李星你們什麼時候研究出這麼厲害的東西了？」

　　「呵呵，不要跟我打馬虎眼，剛才你分明叫出了空間轉移術的名字！」多澤笑道，「沒什麼特別的，其實就是利用強大的念能支持將物質念波化，具備意念空間可以接受的特質然後進行傳送。以前的做法一直是想將整個物體完全念波化，花費的念能消耗太龐大，無法支持。而現在李星他們找到了辦法讓物質僅僅表面念波化就可以了，所以，馬上就進入應用階段了！相信以你的實力只要掌握了技巧，輔助一些念能水晶也可以做到！」

　　「呵呵，那可要麻煩李星總長花點時間來教我這個老笨蛋羅！」巴比倫羅轉頭躲開多澤的目光向李星道。

　　「……」李星眉頭一皺，卻沒有接口，默默地走到了門口，通過監視器觀察起門外的衛兵來了。

　　「好了，老巴，不要兜圈子了，坐吧！」多澤坐到沙發上指了指對面的椅子，「你到底想怎麼樣？中立？難道你也想從這場變亂中謀取什麼最終利益？」

　　「呵呵，」巴比倫羅笑了笑，卻沒有坐下，斜靠了在桌子邊，「我看到了一個年輕時的老方，卻不希望他和老方一樣的結局，所以，我要做點什麼……」

　　「你在說什麼？」多澤顯然對巴比倫羅的反應很不習慣，在他的記憶中，巴比倫羅永遠都是恭順地欠著身子坐到指定的椅子上的，「還是因為方博威？你為他背叛了我？背叛了揚風閣下一手建立的執政官體系！」

　　「背叛？」巴比倫羅直視著多澤的眼睛，「談不上吧！沙星的軍人並不需要效忠任何人和任何體制！我們應該是理性的思考推動文明進步的先驅者，唯一可以背叛的是軍人的信仰，其他的都無可背叛！」

　　「好！那你認為你現在的行為很理性嗎？在推動文明進步嗎？」多澤質問道。

　　「呵呵，當然！我在最大程度的維護沙星的利益，儘量避免分裂和內戰的發生，同時，我努力地想保護銀河戰爭所鍛鍊出來的沙星的新一代戰士，他們是沙星文明的未來，相較這些優秀的人才來說，執政官閣下您和遭受質疑的執政官體制都不重要了！有優秀的人在，我們總會找到優秀的制度！人是一切進步的基礎！」巴比倫羅針鋒相對地回答道。

　　「……」多澤沉默了，喪失了咄咄逼人的氣勢，數十年來對於這個副手建立的心理優勢在一瞬間土崩瓦解，「你是說，我和執政官體制已經被曆史所拋棄，變成可有可無的存在了？」

　　「是的！不光是你，我也是！老方雖然通過了不同的方式，但其實也是退出了曆史的舞台……新一代已經成長起來了，我們所能做的應該是為他們鋪平前進的道路！這是我們想繼續待在這個舞台上演奏唯一的正確方法！」

　　「你……」多澤聽到這話，騰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雙眼寒光大盛，「你不要胡說！想幕後操縱那些小傢伙們做太上皇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呵呵，我知道你肯定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或許，象老方一樣被強制退出才是屬於你的歸宿吧。可惜老方甘願做後來者的墊腳石卻沒有機會，你卻永遠都不肯向別人低頭！老方驕傲的是頭腦，冷靜而理智，伴隨著對自己清醒地認知；你驕傲的卻是心啊！變成了一種執著的羈絆！永不低頭！或許這也是強者必備的條件吧，強者未必永遠是強的，所以他也未必永遠對！」

　　「你……過分！」多澤終於爆發了，巨大的念波向四周擴散開去，巴比倫羅象巨浪中無助的孤舟一樣，被輕易地俘獲，緩緩地懸到了半空……「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帶著遠征艦隊歸屬到執政官體系之下！」多澤的聲音充滿了殘酷的意味。

　　「閣下！」看到事態的發展完全出離了先前的計劃，李星不禁有些慌張了，「請冷靜一點！」

　　「嘿嘿……」巴比倫羅艱難地笑了笑，「終於抓狂了，好久沒有看到閣下這樣了……你殺了我也沒有用，像我說過的，我們只是可有可無的墊腳石罷了，遠征艦隊的新一代已經成長起來了，他們不需要聽我的指令行事！」

　　「你不要逼我！」多澤惡狠狠地說道。

　　「怎麼了？難道你明知殺了我也無益，只會使事態惡化，為了面子上的問題還要殺了我？」巴比倫羅依然滿臉笑意。

　　多澤的雙眼殺意越來越濃，李星想阻止，卻根本逼人的氣勢壓得無法開口，很難理解，被精神封鎖了的巴比倫羅在這樣的氣勢下卻依然可以自如地說話，這個自己一直很討厭的滿臉假笑的傢伙居然擁有如此的實力和意志力！突然間，感到一道強大的念波闖入這個房間，還沒來得及出聲警告，意念空間的通道就再度張開……

　　「看來你殺不了我了！」巴比倫羅好整以暇地說道，一個光影從通道中跳了出來，「誰？什麼人？怎麼回事？」穿著睡衣，大眼惺忪，一手還牽著只毛絨玩具的徐郡出現在三人面前……

　　「多澤叔叔……啊！執政官閣下？」徐郡驚奇地看著眼前的不速之客，「怎麼會是您？」

　　「小徐郡？」多澤也對來者頗為意外，「你怎麼做到的？空間轉移術？」

　　「呃！」徐郡吐了吐舌頭，「對啊，呵呵，我自己學會的，怎麼樣？厲害吧，多澤叔叔？」

　　「你是說你一個人施展空間轉移術？而且還是在這種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發動的？」李星有些難以置信地邁上前一步。

　　「嗯，是的，不過，要是不用念能水晶的話會很費念力，我最多也就可以連續使用三次吧，要是用念能水晶就輕鬆了！」徐郡答道。

　　「……」多澤與李星二人無言地對視了一眼，不借助念能水晶的情況下獨立施展三次空間轉移術……這完全超越了念能部目前所掌握的能力……

　　「明白了嗎？」恢復了自由的巴比倫羅從容地整了整衣服，「這就是我說的新一代！」

　　「……」沉默了半晌，多澤慢慢地平靜了下來，臉上恢復了平時的威嚴和莊重，「巴比倫羅上將，你所提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的，我們先告辭了。」

　　「閣下，您慢走，請仔細考慮在下的意見。」巴比倫羅也一如往日的恭順，微微地鞠了一躬，看著多澤李星兩人重新打開意念空間通道消失在深處……

　　「上將閣下，」徐郡疑惑地轉頭看著巴比倫羅問道，「剛才多澤叔叔是要對您不利嗎？」

　　「呵呵，這個比較複雜，不是你的專長，你還是不要管了，要不回頭讓江雨解釋給你聽也行，」巴比倫羅笑道，「你幫我想想辦法，有沒有可能預防這種隨心所欲的空間轉移，像這樣能隨意地進出別人的房間可不是好現象哦……」

　　「嗯，這個……」徐郡歪頭略一思考，「應該會有辦法，風雷帝國就可以屏蔽我們的念波遙感，隱藏了皇家近衛軍的實力，我們也應該能做出類似的東西。要是連念波遙感都能屏蔽，空間轉移就更沒問題了！」

　　「好的，抓緊去做！」

　　……

　　「閣下！您終於回來了！」馬特焦急地迎了上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多澤問道。

　　「從下午開始，安歌兒夫人的念場就時有時無，無法精確捕捉，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干擾我們的監視……」馬特說道。

　　「什麼？」多澤眉頭一緊，「這幫混蛋！到底還是動起歪心思來了，比起巴比倫羅，周青這小子才是真正可惡的傢伙！」語氣一頓，回頭問道，「李星，你覺得巴比倫羅上將說的有道理嗎？」

　　「嗯，這個，怎麼說呢……」李星斟酌了一下字句，「從總體趨勢上來看，他說的不錯，但是，具體的時機判斷就不一樣了，我認為現在還不是閣下您這樣的人物引退的時候……」

　　「奧……」多澤若有所思地長嘆一聲，「……但是，終歸我們還是要退出曆史的啊……」

第七章 生命科學史

　　沙星的動亂狀態已經持續半個月了，整個社會的生產幾乎完全停滯了，只有在軍方控制下的能源系統和通信系統還維持正常的運轉，其他的物資鏈都紛紛出現問題，就連生存最基本的食物都已經開始依賴儲備系統了……

　　社會治安也降到了沙星有史以來的最低點，光是哄搶物資的大規模騷動就出現了數十起，其他的諸如搶劫強姦破壞之類的零星犯罪更是屢見不鮮，最嚴重的是甚至有5名男子企圖闖入公共培教系統搶奪給孩子們的物資。治安部隊一反常態，以最嚴厲的處治方式解決了這個惡劣事件，5人中有4人被當場擊斃，另一人重傷被俘後判無期徒刑，而且，公眾新聞網絡將整個事件的始末完整地在網上播報，當權的議會派特地為此發佈了臨時法令：「各地的公眾培教系統暫時封閉對外開放，任何人未經允許不得隨意接近，所有的治安部隊中，惟有守衛培教系統的有權力隨意使用軍事武器！」這一有針對性的嚴苛法令雖然有些過火，但是倒也暗合亂世重典的古訓，並沒有遭到民眾的過多抵制。

　　隨著時間的推移，動亂的影響開始波及到沙星文明的邊緣了，作為文明發展最先鋒的沙星勘探隊們因為收到母星內亂的消息，紛紛放棄了原先的探測計劃開始返航，一時間，急速擴張的沙星文明開始萎縮……

　　「嗨，老傑克！還在擺弄你那些小玩意兒，快點來吃飯吧，下午我們還要進行最長一次超光速跳躍，離開天狼星系返回仙女星繫了！」駕駛員王凱利將飛船設定為自動飛行，然後招呼著同伴向生活艙走去。

　　「嗯，你們先去吧，我再看看這幾個細胞，很有意思的！」叫做傑克的中年人撓了撓滿頭的亂發，繼續盯著自己的電腦屏幕，接線的另一端連著的是一個培養器。

　　「哀——老掉牙的傢伙，還沉迷於他的那些小玩意兒，這年頭，象老傑克這樣一心擺弄細胞的人真不多見了！」王凱利嘆道，「說起來雖然有些可憐，把大好時光都扔在那東西上面了，但是，這樣的人挺讓人佩服的，說不定哪天真的搞出什麼成果來了！」

　　「嘿嘿，別搞笑了！生命科學從地球末日時代開始就走到盡頭了！」隨行的物理學探測員哈摩登笑道，「盛極一時的克隆技術曾經讓人們以為掌握了生命的所有奧秘，可以憑空地創造自己，結果呢？幾代人把畢生的精力砸在了這上面也沒有解決早衰問題。生命都是有自己的時鍾的，你也許可以複制任何一個生命，但是，僅僅是複制，不是創造，克隆體會迅速達到和母體同樣的衰老狀態，然後很快死去……在生命力方面甚至連母體都不如！」

　　「哎，可是，我聽說可以把自己年輕時的細胞冷凍起來，然後需要用的時候再克隆出來……」五大三粗的機械兵魯彭從艙頂的旋梯裡鑽了出來。

　　「呵呵，開玩笑！細胞是有生命力的，如果說一個細胞的生命力是100，那麼分成100個細胞生命力就變成了1，本質上還是一個細胞罷了，沒有用的！」哈摩登笑道。

　　「那個不叫生命力……是細胞活性密碼子！」老傑克鑽了進來，拿起了一些食物轉身又要回去。

　　「哎！別把食物拿的到處都是！你給我乖乖地坐在這裡吃！」唯一的女性船員慧尼沒好氣地說道。

　　「……」遲疑了一下，看見慧尼的不善臉色，老傑克還是乖乖地坐了下來。

　　「嗨，老傑克！不如跟我們說說細胞活性密碼子是什麼東西吧。」王凱利遞過來一罐飲料問道。

　　「嗯，簡單地說是細胞遺傳物質上的一個附加體，在大部分生命就是染色體末端的一些蛋白質結構，在一些外星生命上遺傳物質有些特殊的表達形式，但本質上都是類似於DNA結構的大分子物質為核心的……無論這些遺傳物質是什麼形式，每個細胞都有特定的一組物質來限定它的生物活性，當然，不同的生命結構採取的形式也不一樣……」傑克咬了一口食物，慢慢地說道。

　　「哎，別那麼複雜！就以人類為例來說吧……比較容易懂！」哈摩登插嘴道。

　　「嗯，好吧，我們可以根據這些限定生物活性的物質結構將細胞的活性分成很多等級，特定等級的細胞具有特定的功能和活性，譬如，以人類為例，原胚細胞的附加體是一級活性，它擁有近乎無限的增殖潛力，可以不斷的分裂，形成新的細胞……但是，所謂近乎無限就是指實際上它並非無限增殖的，當原胚細胞經過一定次數的分裂之後，附加體結構在不斷的分裂過程中發生伴隨損耗的變構，就會降級為二級活性的幹細胞，進入休眠狀態；幹細胞在肌體需要的時候可以恢復分裂活力，在一定程度內進行分裂；而普通的機體細胞，附加體就是三級活性的了，他們只能進行很有限次數的分裂，超過了限度，即使擁有足夠的物質來形成細胞，也無法具有生命活性，形成的都是會快速衰亡的偽細胞……這種附加體的結構雖然很明白了，但是它隨著細胞分裂而損耗變構的過程還是個未知的領域，所以就稱之為細胞活性密碼子。」老傑克雖然平常不大說話，但是，真正談起自己的專業來思路和表達都非常的清晰。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情……」王凱利點了點頭。

　　「其實，生命科學並非走到了盡頭，只是拐進了死胡同罷了……」老傑克嘆了一口氣，繼續吃起了東西。

　　「哎？為什麼啊？」哈摩登問道，「我們的生命科學已經停滯近50年了吧，我記得最後的進步是黃金年代末期，幹細胞激活技術應用於人體損傷器官的再生，也就是現在常用的生長液技術……此後就再無寸進了吧！」

　　「嗯，好像很久以前就提出的人工妊娠技術也沒有得到完善，現在沙星依然採取自然妊娠的方式來繁殖後代，雖然以現代的醫學技術，不會再有難產的事情發生，但是，女人依然要背負著生育的痛苦和各種代價……」慧尼撇嘴道。

　　「嗯，地球末日年代克隆技術的成熟彷彿是生命科學的一次巨大飛躍，曾經鼓舞過無數的人，但是，實際上，克隆技術只是一種簡單地複制，人們對它的期盼太高，以為自己從此掌握了創造生命的能力！」老傑克嘆息道，「所以，當早衰、缺乏活力這些問題出現的時候，人們對它的評價不夠，總覺得很快就能克服，以至於地球時代21世紀中期，不斷的有人宣稱解決了這些問題，結果卻不斷地讓人失望，直到21世紀末，生物活性密碼子的發現才讓人們真正意識到問題的嚴峻和複雜。

　　「所以，巨大的挫折感結束了那一段生命科學發展的高峰階段，而相比較之下，太陽系革命的豐碩成果在極大的鼓勵了人類，於是，巨大的社會資源被投入空間探索領域，生命科學開始衰落，逐漸變成了一塊雞肋……

　　「當時發現生物活性密碼子的那批人本來有機會挽救生命科學的低潮的，但是，他們走錯了路，他們希望通過逆變構的方法使得活性降低的密碼子返回更高一級的狀態，結果，這樣地嘗試變成了無窮無盡地失敗……最後，絕望的他們發出了生命科學已經走到盡頭的言論！後來者還沒有機會驗證他們的結論，地球文明的末日時代就來臨了……」傑克搖了搖頭，扔掉了手中的空罐子。

　　「幹細胞激活技術其實是研究生物活性密碼子逆變構的副產品，它本質上就是利用人體幹細胞的二級密碼子活性可以在有限程度內再進行增殖。而慧尼所說的人工妊娠技術，其實並非細胞控制方面有什麼不可踰越的障礙，主要是因為無法製造出子宮的環境……」傑克擦了擦嘴，站了起來，轉身向前艙的實驗室走去。

　　「嗨！老傑克！你在做什麼？你覺得生命科學會怎麼發展？」 機械兵魯彭喊道。

　　「嘿嘿，我只是喜歡這個而已，」傑克停住了腳步回頭咧嘴一笑，「誰知道呢？或許答案就在我們這次找到的那些小玩意兒裡面……」

　　「神神秘秘的！」哈摩登撇嘴道，「我就不信這種已經死去的科學還能複活！」

　　「可是，你不覺得傑克剛才的樣子很奪目嗎？」慧尼有些憧憬地說道，「或許他真的能做出什麼事情來哦！」

　　「呵呵，得了吧！你不會說你迷上那個老傢伙了吧！」哈摩登笑道。

　　「你作死啊！」一個飲料罐砰地砸在了腦袋上，痛的哈摩登齜牙咧嘴，「給老娘乖乖地把這裡的東西收拾好！今天你值日！」

　　「不知道沙星現在怎麼樣了，聽說議會派和執政官耗上了……」一邊的王凱利有些黯然地說道。

　　在座的眾人都收起了玩笑的心情，默默地擔憂起來……

第八章 演說

　　「沙星的廣大民眾們，歡迎收看公眾新聞網絡的特別節目：不敗名將方博威的遺孀——軍校之花安歌兒夫人公開演說，下午4點整，現場直播，絕對不容錯過！」街角的大顯示屏上，新聞播報員一遍遍地重複著節目預告，在街頭上遊蕩徘徊的示威者們開始慢慢地聚集起來。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冰原星基地，遠征艦隊的官兵們也紛紛來到活動室，巨大的電子屏開始插播方博威上將生前的一些精彩鏡頭，安歌兒夫人的影像也穿插其間……

　　「上將閣下？有沒有必要把議會的這些東西掐掉？」麥克代斯走到巴比倫羅的身邊請示道。

　　「呵呵，算了吧！現在掐掉實在是太突兀了，而且，沙星的公眾新聞網絡應該是全開放的，任何人都有收看新聞網絡的權利，連服刑的罪犯都可以。」巴比倫羅搖了搖頭，「要怨就得怨議會派這幫混蛋，把本來應該是客觀反映事實的新聞網絡當成可以利用的工具進行煽動性工作，完全違背了揚風閣下的初衷，可惡！」

　　「您說安歌兒夫人會作對我們不利的鼓動嗎？」孫家強有些擔心地問道。

　　「呵呵，應該不是針對我們，即使是鼓動我們的將士，也不用害怕，我們是真正跟隨方博威上將戰鬥的人，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他的真正意志！安歌兒的言論對於遠征艦隊沒有說服力。我想，執政官閣下現在應該更加傷腦筋吧……」

　　……

　　「執政官閣下！無論如何，請下令掐掉這些信息吧，以安歌兒夫人的名義，恐怕隨便說點什麼，我們的艦隊就會徹底崩潰！」李星焦急地請求著。

　　「……我也認為掐掉是比較安全的處理辦法。」羅雨禾贊同道，「亢龍艦隊的軍心經不起什麼刺激了。」

　　「不必了，現在掐掉太明顯了，」多澤固執地否決道，「安歌兒夫人不會有你們想像的那種言論的。」

　　「可是，如果不是為了動搖我們的軍心，議會不會煞費苦心地組織這樣的演說的！」李星看著畫面已經切進演播室了，更加心急如焚。

　　「好了，我說不必就不必了！」多澤擺了擺手，「你們出去吧！」

　　「……」羅雨禾和李星對視一眼，彼此交流著無奈的嘆息……

　　房間的門關上了，多澤順手關了燈，在一片黑暗中靜靜地等待著演說的開始……

　　「……我既然打算過平靜的生活，那麼誰也不能讓我回到紛爭的漩渦……你也不能……！」安歌兒的聲音彷彿在耳畔響起，多澤露出會心的笑容，周青啊，軍校之花可不是你能隨意操縱的女人哦……

　　……

　　「麻煩您，請直接開到沙星防衛總部吧。」安歌兒對司機點頭道。

　　「哎？」隨行的奇洛克連忙阻止道，「夫人，您想作什麼？周青先生已經在演播室等您了，演說馬上就要開始了！」

　　「對不起，我比較喜歡空曠一點的環境，而且，如果能夠直接面對聽眾比較好一點，所以，我想在總部的廣場演說，能不能麻煩您跟議長先生說一下，為我安排好。」安歌兒微笑道。

　　「可是……夫人，您一直沒有說……這個……現在突然提出來……」奇洛克對於這樣的要求有些措手不及。

　　「呵呵，可是，你們也一直沒有問我啊，我很想告訴您，但是，從昨天議長離開後，就沒有人再來和我作過什麼協調了，我沒有機會啊……」安歌兒微笑著軟語道，「實在不好意思，麻煩您幫我安排。」

　　「呃，這個……」奇洛克一陣猶豫，「我先向議長請示吧……」

　　「好的，請向議長轉達我希望在萬眾矚目下演說的願望，對著攝像機我可能沒有說話的心情……」安歌兒微笑道。

　　5分鍾之後，公眾新聞網絡重新發佈消息，安歌兒夫人的演說被臨時改到了沙星防衛總部的廣場現場演說，時間推遲一個小時……

　　推延的時間並沒有影響人們的熱情，實際上，能有機會一睹傳奇美人軍校之花安歌兒夫人的芳顏，對於很多人來說覺得等一輩子也是值得的！於是，沙星防衛總部所在的第1區，以及相鄰接的第2、3、4區的人們，都紛紛使用各種各樣的交通工具趕往總部廣場，對於那些住在遠處的人們，僅僅推遲一個小時反而成了讓他們抱怨的由頭……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多，甚至超過了埋骨長廊大捷時的狂歡和動亂開始階段圍攻多澤時的規模，美女的吸引力的確是無與倫比的！

　　5時正，在人群近乎瘋狂的呼喊聲中，一架小型飛行梭在三架威武的流沙K-41護衛下緩緩降落到了廣場的平台，艙門打開，會場在一瞬間變得死一般寂靜，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出來了！」不知道是誰先發出這樣的聲音，一席白色的長裙輕輕地從機艙飄出，順著舷梯拾階而下，烏黑的秀髮用一塊蘭花的手帕隨意的束起，裙裾與髮絲在流沙K-41降落時攪起的空氣亂流中輕舞飛揚，安歌兒抬起手臂輕輕地撩動額前的亂發，傾國傾城的絕美臉龐開始在陽光的映耀下露出淡淡地微笑……

　　所謂明星，就是能夠通過自己的某種技巧調動人類心靈深處的激情的人，讓人們忘卻現實的一切，被不顧一切的熱情激活，爆發出狂躁極度無理性的衝動！獨處的時候，我們經常會很奇怪：一個歌唱的比一般人好一點的傢伙而已，憑什麼讓人五體投地？但是，當你迷失於演唱會或者比賽現場上那些混亂的人群、喧囂的歡呼的時候，你就可以深刻地領會到明星對於人類感性的巨大驅動力了……

　　從安歌兒走出機艙之前，周青一直把到目前為止的狂熱場面歸結於傳奇美人的明星效應，不過就像一個另類的歌星而已。雖然安歌兒突然提出要現場演說令他有些意外，但是，並沒有放在心上，女人嘛，總會有些虛榮的追求，安歌兒自己也說年輕時嚮往軍人的榮譽，現在又想再度領略這種萬眾矚目的榮耀也不奇怪……

　　安歌兒走出機艙後的那一瞬間，周青突然意識到了一些不同，本以為會盛裝出席的安歌兒夫人居然穿的和昨天在家時一樣樸素隨意；本以為場面會更加的火爆，人群的噪音至少要再大一倍，卻發現人們的情緒開始平靜下來……實際上，安歌兒本身給人帶來的就是甯靜的美啊，象月夜的湖泊給人安詳……周青發現自己好像犯了個錯誤，打開了一個自己根本控制不了的魔盒……

　　「夫人……」周青迎接上去，以標準的紳士禮儀引著安歌兒走到平台中央，忽然低聲懇求道，「無論如何，請以沙星大局為重……」

　　安歌兒回頭看了周青一眼，對這個年輕人此時的覺悟頗有一些欣賞，雖然很有些後知後覺的意味了……

　　「大家好，我是安歌兒，一名園藝師，沙星公民，退役軍人……當然，更為大家熟悉的身份可能是不敗名將方博威的妻子……」沒有激動人心的作秀，安歌兒的開場白象發自一個新來的轉校學生一般平淡無奇。

　　人群中沒有掌聲，周青的心裡咯噔一下彷彿斷了什麼——理性！安歌兒夫人在引導人們的理性回歸！對於利用人們熱情起家而又為無法使之消退而苦悶的議會派來說，理性的回歸咎竟是福是禍？這個傳奇中的人物，難怪讓一代天驕都拜服裙下，在舉手投足的不經意間讓人不自覺的陷入一種特定的心理狀態……何嘗不是領袖者必備的風範啊……周青的眼睛裡第一次透出失算的陰影！

　　「……所以，我想先從我的丈夫——方博威說起，」安歌兒繼續說道，「我的丈夫犧牲了，對於大家來說，他的去世代表了很多意義，有人說他是死於陰險的降臨帝國的刺殺，有人說他是死於當代執政官的陷害，有人說他是死於我們的科技對於第二空間掌控力的不足……但是，對於我來說……」安歌兒停了一下，一字一頓地說道，「他是死於自己的職責！」

　　「我的丈夫是一名軍人，對於沙星的軍人來說，與降臨帝國作戰，保護沙星文明，服從執政官的指令……甚至死亡！都是他們的職責所在，所以，當我的丈夫選擇軍人這個榮耀的時候，無論最後出於什麼原因，他今天的結局都是一種理當所然！」

　　人群中沒有私語，只有一張張驚愕的面孔，安歌兒看似柔弱的身影彷彿變成大理石雕塑一般冷漠堅硬，誰能把死亡當作一種理當所然的事情呢？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冰山美人啊！

第九章 內戰開始

　　「我不是一個冷血的女人……」彷彿猜透了眾人的心思，安歌兒繼續說道，「博威逝世，我比這裡的任何人都傷心！對於你們來說，博威的死只是一個偶像，一代軍神轟然倒下，然而，對於我來說，我失去的是那個在軍校女生宿舍前守候一夜的傻男孩，是那個對整個世界說把所有的榮耀獻給我的勇敢騎士，是那個因為我一句淡淡地厭倦就放棄一切權位陪我歸隱的癡心人……是那個十年間朝夕相處相濡以沫的男人，是那個做在窗邊靜靜地看我修剪花枝的紳士，是那個只喝我泡的茶的固執傢伙……是為我撐開的那片天空啊……」說到這裡，前排的人突然發現不知何時，安歌兒那吹彈得破的絕美臉龐已經掛滿了淚痕，而她演講的聲音卻沒有一絲凝滯……

　　「夫人在哭……」

　　「夫人在哭……」竊竊的私語如微風蕩起的波浪在人群中擴散開來，攝影師及時地把鏡頭給到面部特寫，然而安歌兒卻背過了臉，不讓人們看見自己的淚臉……

　　「夫人……」連周青都忍不住上前一步，然而，開口的一瞬間，發現自己似乎不該如此容易被別人的行為影響，有悖於自己一向的風格，於是，生生地壓抑住繼續說話的衝動……揮手制止了攝影師追拍安歌兒淚臉的行為。

　　「……」似乎是為了穩定了一下情緒，又似乎是給眾人竊竊私語的時間，安歌兒夫人的演說暫停了大約1分鍾，那動聽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但是，這些感性的東西沒有意義，只是豐富人類的生命，給靈魂一種寄託而已，對於整個文明來說，傷心、失望、憤怒乃至仇恨並不能使文明延續或者進步，使文明得以存在的是每個個體的理性和責任！地球時代，80億人的犧牲掩護了沙星先驅者的逃亡；揚風閣下領導的方舟艦隊，幾經生死，創造了沙星文明的重生；幾代先輩的努力，臥薪嘗膽，換來了今天燦爛奪目的文明碩果……所以，我的話題再度回到了責任之上！我的丈夫方博威死於自己的責任，這是他最偉大的歸宿！我想請問諸位，問所有的沙星人，你們的責任在哪裡？」已經不再是梨花帶雨的美人了，安歌兒的氣勢完全蓋過了那幾架護衛的流沙K-41，透出一種咄咄逼人的巾幗風範！

　　「議會的諸位先生提出對執政官體系的質疑，他們有理由這麼做，因為這是社會，是沙星文明賦予他們的責任，他們生存的價值就在於為人類文明的發展提供新的思辯和哲學！眾神艦隊支持議會派理念，他們也有理由這麼做，因為這也是沙星文明賦予他們的責任，軍隊存在的價值就在於成為人類文明變革進步的基石，姑且不論他們的選擇是否正確，至少他們做的是份內的事情！多澤的行為受到大家的質疑，很多人認為他嫉賢妒能以權謀私害死了我的丈夫，但是，即使如此，他的行為也沒有超出自己責任的範疇，他所用來『謀私』的『權』也是沙星文明賦予他的，所以他即使錯也是錯在自己的份內，如果要糾正他的錯誤，是議會和長老團的責任……那麼，現在，我要問在座的諸位，你們的責任在哪裡？你們份內的事情在哪裡？」

　　問題一出，全場死寂，只有攝影師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攝影機，有些寬慰地鬆了一口氣……至少，我還答的出這個問題，我離自己份內的事情不是太遠……

　　「你們知道現在沙星的人民，你們自己吃的是什麼嗎？」安歌兒沒有給人喘息的餘地，繼續大聲地質問道，「你們吃的是沙元80年，也就是3年前儲藏起來的食物！沙星近1/3的食品倉庫已經空了！而農業工廠裡那些機器人卻都在無所事事地閒置著，大量的食物成熟了之後卻沒有人處理，又重新回到物質循環體系中去了……」

　　「農業工人！在場的有沒有農業工人？在聽我說話的有沒有農業工人？你們在幹什麼？你們的職責在哪裡？我為你們的演講已經結束了！請你們離開！求你們離開！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去！」安歌兒的雙目發出奕奕的光輝，聲音卻開始略帶一些嘶啞了。

　　會場停頓了一會兒，開始有人離開了，雖然是零零星星地幾個，但是，卻像死水微瀾一般給人帶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沒關係，暫時不願離開的人可以繼續待在這裡，即使我下面的演講不再是為您而做的您也可以再聽，我會一直說下去，不論為誰，只要有人聽我就會永遠說下去，直到博威來接我為止！」彷彿想起什麼溫馨的回憶，安歌兒夫人淡淡地笑了。

　　「知道這次動亂中有多少人受傷嗎？軍方不完全統計有155820多人，這還不包括一些不是因為動亂是正常患病的人群，他們都在哪裡？呵呵，除了少數幸運者被軍方醫院收留了之外，其他人都躺在全自動生命維持箱裡忍受著病痛的折磨呢！所以，醫療人員！醫療人員在哪裡？你們在幹什麼？你們的職責在哪裡？誰賦予你們權力放任受傷的患者不管在這裡憑藉著衝動和熱情而放縱？請你們離開！」說到最後一段，夫人的聲音開始越來越高亢，最後五個字幾乎達到一種聲嘶力竭的程度！

　　人群開始騷動了，更多的人慢慢地退出了人潮……

　　「我的下一個問題是……」安歌兒夫人擺手拒絕了工作人員遞上來的一瓶水，「我們還有一半的倉庫裝有各種物資，理論上至少還可以支撐大家胡鬧2個月！但是，卻發生了因為物資缺乏爆發鬥毆的事情，為什麼？……因為所有的重型運輸船都休息了，所有的公共交通系統都癱瘓了，私家懸浮車事故是去年同期的200倍……」

　　可怕的女人！周青努力保持自己的頭腦不隨著安歌兒的聲音高低而思緒不定，轉頭望去，在場的議員們個個面有慚色，連凱爾菲斯等人也是一臉懊悔的樣子，哀——道理並不難懂，難的是把它說出來別人肯聽肯信！相信來這麼一場同樣的演講自己也沒有問題，但是，說的連凱爾菲斯這樣桀驁的傢伙也深以為然，哪怕僅僅是這一會兒時間，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了……大概從演講開始的每一個細節都是為了最後營造出這樣一種效果吧，如果這一切都是有控制的，那麼這個女人就太可怕了……

　　「嘖！小孩子遊戲！」天月基地的秘室裡，被尊為座上客的神秘來訪者側頭看了看陪在一邊的眾神艦隊指揮官史恩上將，「周青畢竟只是個文人，玩這種政治遊戲，難道真的指望不費一兵一彈就收了亢龍、遠征兩大艦隊？這是逃避問題的方式，看來他並沒有真正懂得我的鐵血理論！只有巨大的犧牲、流血、災難才能推動文明的重生！」停了一下，直盯著史恩的臉問道，「讓我奇怪的是你？你為什麼就突然要去支持這樣一個人，就算他能力的確很出眾，但是，好像也不至於到了讓你這樣的人五體投地的程度吧？你究竟想從這場變故中謀取什麼呢？你在追求什麼樣的目標呢？」

　　「……」史恩沒有回答，默默地看著演說的實況轉播，幽暗的燈光下，像一尊大理石雕塑一般冷淡而捉摸不透……

　　「……輕舞江山曲……揮盡英雄志……」神秘訪客低吟一句，「周青好大的口氣啊，江山曲好舞，英雄志豈是人力所能及的東西，更莫說『揮盡』了！恐怕最後自己作了別人的道具尚不自知啊……」說著，意味深長地瞟了一眼史恩。

　　「……」回應的依然是長長的沉默……

　　曆史學家將沙元83年到84年沙星文明這段混亂的歲月分成兩大階段，第一階段是將所有沙星民眾捲入的動亂階段，持續了大約20天，這一階段的特點是全民參與，整個社會運轉停滯，但是沒有大規模的武裝衝突出現。安歌兒夫人長達6小時的不間斷演講為這個階段畫上了句號，像她自己所承諾的那樣，她一直演講到最後一名聽眾也離開了會場才強撐著走下了講台，當然，也有人說最後一批聽眾是被周青派治安部隊給強行驅逐離開會場的，但是，無論如何，這並不影響沙星的民眾開始覺醒，社會秩序開始逐漸恢復，即便很多人對事情的結果還很不滿意，認為執政官多澤依然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但是，如安歌兒所言，追求這件事情的結果並非社會給大家的責任，長期以來的信賴讓人們坦然地相信，光榮的軍隊最終會給一個明明白白的答案的。

　　演講結束後第二天，議會以壓倒多數通過表決，眾神艦隊出征，軍隊系統開始以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標誌著第二階段——內戰階段的開始！

第十章 缺乏要素的戰爭

　　沙星曆史上的第一次內戰是誰先挑起來的——這個問題幾乎已經無法考證了，或許，眾神艦隊迫近沼澤星宙域可以視作一種挑釁，但是，眾神艦隊念能遙感部第9偵察小隊的全體將士以自己軍人的榮譽起誓，是亢龍艦隊的一支巡邏隊率先開火的……

　　而亢龍艦隊方面堅決的否認了這種說法，因為執政官多澤的死命令是「無論什麼理由，絕對不允許首先開火！」對於選擇忠於執政官體系的亢龍艦隊來說，這個命令本身就杜絕了亢龍艦隊先開火的可能！

　　第三方勢力遠征艦隊對此自然也無從評價，但是，軍界新星江雨中校的推測可能是最接近事實的一種——「有人偽裝亢龍艦隊攻擊了眾神艦隊的偵察小隊挑起了整場戰爭」！

　　總之，無論起因如何，自從沙元84年1月13日眾神艦隊念能遙感部第9偵察小隊遭到襲擊損失兩艘偵察艇和3名天擇者偵察員之後，7天之內，雙方爆發零星遭遇戰30餘起，每戰傷亡都不超過40人，這幾天的戰鬥被開玩笑地稱為單挑戰爭，因為，如此小規模的接觸，交戰雙方完全都是憑個人技術在分勝負，最大規模的艦隊運作也就是5艘巡邏艇的交替掩護陣形而已……

　　沙元84年1月21日，首次需要中級艦隊指揮官的戰鬥爆發了，雙方各自投入了近千艘各型艦隻圍繞沼澤星宙域的第15空間站打了一場中等規模的會戰，最後，在各自損失了200艘艦隻之後，攻擊的眾神艦隊一方主動撤出了戰鬥。

　　1月23日，亢龍艦隊2000艘快速戰艦千里奔襲，超光速跳躍繞過眾神艦隊的主力攻擊了給養部隊，一度取得了較大的戰果，但是，由於貪功戀戰，這支艦隊脫離戰場過晚，被及時趕到的眾神艦隊主力尾擊，損失了1/4的艦隻，反而吃了個小虧。

　　1月26日，第三方勢力遠征艦隊發出和平呼籲，希望交戰雙方保持克制，以政治手法解決問題，但是，回應這一呼籲的是當天晚些時候在第15空間站爆發的第二次1000艘戰艦以上規模的會戰。該場會戰，眾神艦隊成功地將防守的亢龍艦隊第2戰術艦群誘離空間站防衛區，然後，以七艘突然超光速跳躍進入戰區的登陸艦強行攻入空間站內部，結果爆發了一場總共2000架流沙K級機械人參與的巷戰，眾神艦隊的陸戰部隊一度侵入離中心控制區僅4000米的範圍，卻被富有經驗的15空間站防衛指揮官萊恩克爾以控制區閘門為餌伏擊，最後400架流沙困守無援接受了萊恩克爾的條件——「繳械，停止抵抗，全體人員自動進入禁閉狀態，暫時不作定性處理，等待內戰結束再予定罪」。

　　以此次事件為由，雙方最高指揮史恩上將和羅雨禾中將先後發表聲明，允許本方官兵在完成作戰義務的前提下放棄抵抗，不追究責任，軍方認為在內戰狀態下向自己的同胞投降無損於軍人榮譽。並且，雙方達成默契，所有被俘人員都不定罪，以關禁閉方式等待內戰結束後再予處理……

　　「……為了不受執政官系統的約束而拒絕加入念能部是你很有遠見的一次抉擇，」周青躺在床上，回想起安歌兒夫人演說之後對自己說的話，「但是，凡事有利必有弊，沒有真正經過軍隊系統的鍛鍊的你永遠無法理解軍人的榮譽，在沙星，一個不瞭解軍隊的人是無法真正達到顛峰的……」

　　難道真是這樣嗎？周青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的思考：現在的局勢的確對我很不利了，安歌兒輕輕一通演講，雖然幫助沙星社會恢復了秩序是符合自己的利益的，但是，動亂開始以來好不容易營造的群情激奮的局面卻也一起煙消云散了，實際上，人們可能也厭倦了混亂不堪的生活主觀上希望回歸平淡了……無論如何，現在沙星社會「將問題交給光榮的軍隊去處理，自然會有結果」的主流思潮對議會派是很不利的，好像自己這些苦心推動革命浪潮的人一下子被拋到了局外，成了不相干的傢伙了……軍隊！對於沙星人來說，始終是最值得信任的，議會即使一時能引領潮流，但是，與80多年的光輝曆史相比，還是單薄了許多……揚風啊……那樣的英雄究竟為沙星文明畫下的是怎樣的藍圖啊，整個文明最強大的一群恰恰是最信任最可靠的一群……這是多麼牢不可破的基石啊！事到如今，周青突然體會到前人的用心良苦，體會到執政官多澤擁兵百萬卻對自己這些人束手無策的原因——軍隊，榮譽的桎梏！

　　不對！周青再次搖了搖頭，我這是怎麼了？只不過在安歌兒那個女人身上失算了一次，居然就如此的喪失信心！我依然是我，那個「輕舞江山曲，揮盡英雄志」的周青，揚風執政官體系的終結者，沙星文明後民主時代的開創人！給自己鼓了鼓氣，周青坐直了身子……說起來，安歌兒那個女人真讓人捉摸不透，方博威上將戰死，她似乎很傷心，卻又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我逼她出來，她卻擺了我一道，振臂一呼，幾乎成了沙星的國母級人物然後卻又憑空失蹤了，有如此才華得如此聲勢卻又如何能甘於平凡呢……謎一樣的女人啊……周青重新陷入了沉思……

　　實際上，無論周青如何自我評價，他和他所代表的議會派雖然在形式上掌管著沙星的大部分權力，但是實際控制力卻降到了動亂以來的最低點。社會上，沙星的各大體系都開始複蘇，公務員們不論原先支持哪一派別，現在都不約而同地重新回到工作崗位，擔當起管理社會公共事務的職責。議會派雖然重用了一些傾向於自己的人，但是，這並沒有什麼意義，對於大多數沙星人來說「莫談國事」似乎成了一個信條，與人類曆史上有過的高壓政治不同，這裡的「莫談國事」並非出於恐怖或者統治者的壓迫，而是基於「我們有光榮的軍隊在呢，何必操心那些事」這樣一種態度。另一方面，在沼澤星宙域的戰場上，史恩上將全權負責眾神艦隊的指揮，政客不應該干涉軍隊指揮，外行不要介入內行工作，這一原則為議會的大部分人所認同，所以，議會實際上也喪失了對於戰爭進程的操控力……「我們究竟還有什麼可做的？」這成了議員們討論的最多的問題了。

　　「從雙方數次交戰的情況來看，這場內戰是一場非常怪異的戰爭，它缺乏正常戰爭必須的要素！」如果在遠征艦隊聽到任何人對戰爭有如此自信的高談闊論，那麼除了江雨就不作第二人想了，實際上，方博威戰死，弗萊特離開之後，江雨無疑是遠征艦隊戰略方面的最高智囊了。

　　「哦？呵呵，說說看。」每次看到江雨論「戰」的時候，巴比倫羅總有一種很享受的表情。唯一遺憾的是，除非必要，否則江雨從不像他的老師那樣願意在很多人面前表達，依然保持著單獨向最高指揮官彙報的風格。

　　「第一，缺乏戰略方面的思考。普通戰爭中，參戰雙方都有很多戰略方面的目的和戰略方面的運作，攻擊對方補給基地，消滅對方後續力量，甚至打擊對方恢復力，破壞對方母星等……但是，這場戰爭的雙方是同胞兄弟，對方的母星就是自己的母星，對方的人民也就是自己的人民，如果做的過火了，軍隊會失去民眾的信任，那麼這場戰爭就沒有贏家！所以，沒有戰略思考，所有的交戰都建立在戰術層面，僅僅是看誰運作部隊的能力更強了。」江雨說到這裡，微微地頓了一下，然後接著道，「第二，缺乏戰爭情緒。每一場戰爭都是有一個愚蠢的理由！這句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完全正確的，驅動人們作這種毫無建設性的破壞工作往往都是一些缺乏足夠理性的衝動，無論是信仰也罷，仇恨也罷，正義也罷……歸根到底都是一種情緒，而且，戰爭本身又會激發各種情緒和熱情，讓處於戰爭中的人們瘋狂、愚蠢、不顧一切……然而，從目前的戰況看，交戰雙方保持了很克制的理性，這場戰爭彷彿不是一種你死我活的較量，而是兩個朋友之間的友誼賽，迫於形勢非打不可，但是，打來打去大家都不會忘了彼此是朋友，輸贏只代表輸贏，不會互相記恨。這一點從雙方最高指揮官特地發表的關於被俘軍人的處理的聲明就可見一斑。當然，如果戰爭繼續下去，隨著雙方的損失增加，情緒失控的事情肯定還是會發生的，戰爭本身是使人瘋狂的。」

　　「一定要在人們瘋狂之前阻止它，」巴比倫羅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們必須加快速度了！」

　　「嗯，等到最後一批『空閃飛彈』裝備完成，加上徐君他們用念能水晶製造的念波干擾系統已經開始運轉，我想我們應該具備了同時威懾眾神、亢龍兩大艦隊的實力了……」江雨抬頭道，「還要3天！」

　　「兩大艦隊？」巴比倫羅突然覺得這幾個字聽起來非常的彆扭，但是卻抓不住其中的要害，隱隱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第十一章 決戰前夕

　　「緊急呼叫！緊急呼叫！這裡是沙星C185勘探隊！我們需要援助，請任何收到該通訊的人員或船隻給予答複！」通訊器裡傳來這樣的聲音，通訊員徵詢地看了一下艇長。

　　「最好不要節外生枝，我們駐紮在這裡是絕對機密，甚至使用了眾神艦隊都沒有大規模配備的念波干擾系統，如果為了一支小勘探隊暴露了的話，恐怕所有人都要上軍事法庭了。」駕駛員建議道。

　　「哀——」年過半百的艇長嘆了口氣，「軍事法庭？這場內戰打完，要是認真起來恐怕半數以上的沙星軍人都要上軍事法庭的！我可不能對著平民見死不救！那樣不用上軍事法庭，軍隊內部條例就可以要了我們的命！追蹤信號來源接通聯絡吧。反正我們現在取消了以前用的番號標誌，誰也認不出我們來。」

　　「C185勘探隊請注意，這裡是沙星宇宙艦隊某部巡邏艇，我們收到了你們的求救信號，正在趕往你處，大約20分鍾後到達，請保持鎮定！向我敘述詳細情況！」

　　「天啦！真的有人在這裡！」通訊器的另一頭傳來一陣喜出望外的驚呼，「居然在離荒漠星系這麼遠的地方碰到巡邏艇，簡直是瘋了！」

　　「好了，不要瘋了！」另一個聲音打斷了前一個人的聲音，「您好，我是C185勘探隊的隊長王凱利，由於內戰消息，我們中斷了天狼星系的勘探任務返回母星，但是，我們從天狼星帶回來的標本出了問題，現在一名船員被困，飛船失去動力，而且，我們隨行的一名天擇者好像還發現了一些更嚴重的事情……」

　　自元年1月26日的第15空間站的大規模巷戰之後，沼澤星域的對峙雙方不約而同地停止了彷彿是單純為了消耗戰力的拉鋸戰，整整一週時間沒有爆發一起衝突。但是平靜的深處顯然蘊藏著更大的危險，15號空間站卻彷彿並沒有逃脫戰爭之神的詛咒，即使被前期的戰鬥打的報廢了2/3的功能，雙方偵察部隊依然頻繁地出沒於該區域，空間站防衛指揮官萊恩克爾曾憂心忡忡地對副官說過，「15號空間站最大的特點就是處於一個空曠星域，附近沒有大型基地或者天體，而且，空間站本身已經損毀過半……簡單地說，就是沒什麼戰略意義了，而這本應該是普通戰爭的雞肋之地在這場交戰雙方都不願意有太大損失的奇怪戰爭中反而成了一個絕佳的會戰場所了，雙方可以肆無忌憚地在一無所有的空間來用勝者為王的方式來消除分歧，驗證弱肉強食的宇宙真理了……」誰贏了誰就是正確的——不管後世的哲人們如何的高瞻遠矚，對於當時正在曆史的洪流中掙紮的人們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選擇前進的方向，所謂曆史的轉折點永遠是屬於過去時的單詞——還帶有一點自作聰明的味道，你又何嘗知道，曆史不轉過這個彎說不定又是另一片海闊天空的景象呢？

　　「應該是需要決戰了吧，再繼續這樣下去不論對沙星還是對我們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眾神號的艦橋裡，年輕的議長用徵詢的目光看著倚為長城的眾神艦隊指揮官史恩上將。

　　「……」一陣無語的沉默之後，寡言的將軍微微地嘆了一口氣，「如果你在政略上有這個需要，而我在戰略上又無法解決問題的話，那麼一場戰術決戰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而且，那個人給過我們參戰的承諾，如果遠征艦隊再像他所預言的那樣絕對不會參戰的話……我們的勝利就是毋庸質疑的了，最大的問題就是怎麼盡快摧毀對方的鬥志，瓦解軍心，促使他們投降，為沙星多保留一些精英戰士……」

　　「嗯，您的這個指導思想是正確的，我認同您的判斷。除此之外，軍事方面的事情我完全不懂，您做主就可以了……無論結果如何，我會和您一同承受的！」周青點頭道。

　　「……」史恩看著周青的眼神突然露出一絲溫柔的顏色，「你放心好了，請返回沙星吧，戰場不適合你這樣的人，你在這裡，我會有顧慮的！好好保護自己，曆史是屬於你的！」

　　「那麼，拜託您了，我在沙星等待將軍凱旋的消息……」深深地鞠了一躬，周青退出了房間。

　　「先生，史恩上將……」奇洛克緊追幾步來到周青的身側，有些支吾地問道，「他……獨掌軍權……這個……？」

　　「呵呵。」周青燦然一笑，「他永遠不會背叛我，即使你會背叛我的一天，他也不會！所以，請放心好了！」

　　「啊？」奇洛克萬萬沒有想到從周青口中聽到這樣的答複，在爾虞我詐的權利紛爭漩渦之中，重權在握的大將為何能得到上位者如此的信任？這個沉默寡言的史恩一年前才和周青接觸，為什麼自己忠心耿耿十年都比不上？難道說，周青是因為沒有選擇的餘地所以才只好毫無保留的去信任他……

　　「決戰的時刻來臨了，閣下該返回自己的崗位了！」推開地下密室的門，史恩淡淡地說道。

　　「呵呵，周青那小子終於下決心了！」神秘的男子輕輕地搖晃著手中的水晶酒杯，笑吟吟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擊脫離戰！只要你把多澤執政官的位置找出來，我可以在20分鍾內結束戰鬥！」

　　「……跟您這樣的軍事天才合作，的確省了很多口舌！」史恩微微地點了點頭，「直接擊斃多澤是代價最小的瓦解亢龍艦隊鬥志的方法……」

　　「代價？呵呵，我就知道你們始終解不開這個心結，沒關係，我就如你們所願吧，用最小的代價瓦解亢龍艦隊吧……」神秘男子邊走邊笑道，忽然回過頭來，「你就不想知道你和羅雨禾同為三大艦隊指揮官，究竟誰比較強一些嗎？為什麼不真刀真槍的對一仗呢？」

　　「……」史恩沒有說話，坐到了神秘男子坐過的沙發上，把酒杯中的殘酒慢慢地倒在了地板上，「我最想知道的是我和方博威誰比較強一些……可惜已經沒有機會了……」

　　「奧？」黑暗中，神秘男子的眼神一亮，轉身向門外走去，「有意思，我很期待閣下的表現……」

　　「2月6日，第15空間站宙域，決戰！沙星眾神宇宙艦隊指揮官史恩敬上。」一行簡單的通訊閃爍在多澤的桌面上，羅雨禾中將立在一旁，筆直的身姿如同風中的旗幟……

　　「大家以為如何？」多澤輕聲問道。

　　「該來的總要來，拖著也不是個事情，」李星嘆息道，「大家的籌碼都拿到桌子上來了，總要開牌的……」

　　「第15空間站宙域沒有複雜星區，也沒有大型基地，開闊空曠，正適合堂堂正正地正面會戰。不過，由於空間遼闊，兵力相當，所以，最多只能打成擊潰戰，不可能打成殲滅戰！此外，如果再推遲兩週時間，由於物資原因，我軍將無法發揮100%戰力！」羅雨禾說道。

　　「嗯，也就是說我們不得不戰了……」多澤點頭道。

　　「閣下，或許我們可以用別的方法呢？」一邊的馬特問道，「如果我們能以疑兵拖住眾神艦隊，然後分兵突襲沙星，將議會那幫子首腦一網打盡……」

　　「不可能！」羅雨禾打斷道，「沙星有天月基地和地月基地、南極護罩、北極護罩和行星防衛系統……不摧毀這些東西，就連遠程轟炸沙星都不可能，惶論登陸了！而要想摧毀沙星文明80年建立起來的沙星防禦圈，就是集合三大宇宙艦隊之力，也至少需要24小時……整整24小時啊！對於跨空間戰來說簡直太漫長了！眾神艦隊可以跳躍到荒漠星系的每一個角落！」

　　「嗯……」多澤站了起來，「好了，不要陰謀詭計，軍人的事情應該堂堂正正地在戰場上解決，羅雨禾中將，請以沙星執政官、沙星宇宙艦隊總司令的名義向史恩發佈通信，我接受他的挑戰！」

　　「這個……」李星猶豫地站了起來……

　　「閣下，您似乎還是不要親臨戰場的好！」馬特搶先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沼澤星可沒有聯合防禦系統啊……」羅雨禾微微地瞥了馬特一眼……

　　「什麼意思？」馬特沒有明白其中的關鍵，轉頭問道。

　　「嗯……執政官閣下似乎還是跟艦隊在一起比較安全，如果眾神艦隊用了你的那個調虎離山之計，沼澤星的防禦力絕對頂不住哪怕2000艘戰艦的突擊……」李星畢竟也是總長級的人物，立刻解出了羅雨禾的言外之意……「但是，執政官閣下即使參戰，也似乎不應當乘坐亢龍號為好……」

　　「為什麼？」多澤皺眉道，「難道怕他們突擊旗艦不成？」

　　「不是，閣下乘坐亢龍號的話，在下指揮起來多有不便，除非閣下決定親自指揮這場會戰！」羅雨禾答道。

　　「奧……」多澤心中一滯，干涉方博威指揮的前車之鑑曆曆在目，只得搖頭嘆息道，「當然是由你指揮了，那好吧，我服從你的安排……」

　　「謝謝閣下！那麼就請乘坐運輸母艦『金剛號』吧。」羅雨禾鞠躬道，轉過臉來，正看見李星投來感激的目光……

第十二章 三大艦隊

　　眾神艦隊，主力艦2500艘，戰列艦3000艘，強襲艦2000艘，快速巡洋艦2000艘，裝甲護衛艦2000艘，驅逐艦2000艘，特種艦500艘，運載母艦500艘以及其他各型艦隻，艦艇總數14500艘，外加15000架空天戰鬥機……其艦種配置相當均衡，幾乎各種艦隻都配備了相當數量，正和艦隊指揮官史恩上將的風格相合，史恩上將與其他諸位沙星名將相比，實力非常均衡，可以說均衡到毫無特色可言的地步，攻防之間雖不能盡善盡美卻總能達到八分之上水準，讓對手進不能全勝退又恐全敗……惶惶不安……

　　亢龍艦隊，主力艦2000艘，戰列艦1000艘，強襲艦6000艘，快速巡洋艦2000艘，裝甲護衛艦2000艘，驅逐艦1000艘，特種艦200艘，運載母艦700艘以及其他各型艦隻，艦艇總數達到15000艘，外加140000架空天戰鬥機……亢龍艦隊最大的特點是超過艦隊1/3的強襲艦配置了，其艦隊指揮官羅雨禾中將被同僚笑稱為教科書將軍，原因就是此人的戰法幾乎完全是經典的教科書戰役，無論是火力集中、艦隊運作、陣形調配還是後勤保護，羅雨禾中將可以作到100%的符合教科書要求——或許有人要嘲笑這種死搬教條的將軍簡直一無是處，但是，恰恰是嘲笑他的人他在如同背課文的艦隊指揮下紛紛落馬。一位在演習中連敗三陣的中將曾經這樣評價與羅雨禾的對戰——「你看到他的開局就能猜到他的結尾，就像一出肥皂劇一樣簡單明了，隨便翻開一本教科書都寫的明明白白的。但是一旦開戰，你卻如同中了魔咒一般被他生生地拉向了他設計好了的那個結尾——你死的也會和教科書上寫的一模一樣！」

　　「如果是沒有天賦的人，最好學羅雨禾將軍，教科書上的東西雖然教條，但畢竟是經過千錘百煉的經典，你若真的能作到100%的符合教科書，就算不能傳世，也至少是當世少有對手的名將了！」——這是方博威一次看完三大艦隊聯合演習之後的評價，傳到羅雨禾耳中，頓時被引為知己，羅雨禾自此三次想拜為方博威的弟子都被婉言謝絕了；遠征艦隊組建，羅雨禾還想棄亢龍艦隊指揮官之位降級作遠征艦隊先鋒，卻被部下孫家強搶先奪走；至方博威身死，羅雨禾痛哭流涕，將不能為「不敗名將」一戰引為終身遺憾……

　　沙元84年2月6日凌晨2時，兩大艦隊共30000艘彙集15空間站宙域，沒有任何的花俏，兩位指揮官都擺出了四平八穩的會戰方陣，以各自的巨艦為核心，主力艦群居中坐鎮，火力兇猛的戰列艦群組成正面基礎火網，快速巡洋艦群在稍拖後的兩翼位置上，很明顯，以他們的速度，一旦發動，很快能夠達到與戰列艦群同樣的基準線，裝甲護衛艦群則掩護天頂天底和最外翼防止本陣遭到突襲，特種艦群和航母都位於後陣，強襲艦也作為預備軍落於陣後……當然，由於雙方強襲艦數目相差近3倍，直接後果是亢龍艦隊留有的預備隊遠超過眾神艦隊，而其方陣的正面也顯著小於對手……

　　「將軍，羅雨禾的正面太窄，戰列艦數目更是我軍1/3，火力也相去甚遠，我軍全線壓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由方陣轉半月陣，可以一口氣吃掉他們！」眾神艦隊參謀長馮平急切地建議道。

　　「嗯……」史恩點了點頭，未置可否，半晌，下令道，「緩慢推進，注意射程控制！戰鬥初期的目標是利用我軍寬大的正面火力壓制對方側翼的快速巡洋艦群！」

　　「將軍……！」馮平一聽之下，頗是不平，明裡點頭，好像很是贊同的樣子，下出的命令完全背道而馳……

　　「嗯……」史恩依然是波瀾不驚地點了點頭，抬手示意馮平不必再說了……

　　「……中將閣下，敵軍接近遠點射程，沒有加速，陣型維持不變！」亢龍號艦橋，通訊官報告道。

　　「嘖！」羅雨禾皺了皺眉，「史恩啊……難纏的角色……我的戰列艦數目不夠，無法形成對等的正面火力……不打成對沖戰，變成陣地對轟，我的虧就吃大了……把快速巡洋艦群撤下來做預備隊！強襲艦群頂上！」

　　「敵軍側翼在後撤！」馮平忍不住大叫起來，「戰前變陣！兵家大忌！將軍！乘此機會切斷對方側翼！」

　　「嗯……」

　　「上將！」馮平等了半分鍾發現「嗯」字後面根本沒有下文，「請給我一支1000艘的快速艦群，不截斷對方側翼，在下願受任何處置！」

　　「……」史恩轉過臉來盯著馮平看了一會兒，「馮平少將，雙方艦隊還沒有交火，你身為參謀長卻已經到了賭咒立軍令狀的地步了，未免有些亢奮了吧？」

　　「……」馮平一愣，回想一下發現自己果然有些過頭，畢竟，能身居三大艦隊參謀長之位的人，即使是臨時頂缺的，也非無能之輩，稍稍冷靜一下，恢復了理智。

　　眼看馮平面露慚色，史恩微微地點了點頭，「羅雨禾火力不夠，最怕陣地對轟，如果打成運動戰反而遂了他的心願，他千方百計地賣破綻就是誘我出擊，以目前的距離和他的控兵能力，等我們一發動，他的反衝鋒也出來了……到時候，戰列艦的火力優勢會被他的強襲艦的速度拖成累贅……」難得一次說了這麼多，史恩頓了一下，把頭轉回了演示屏，「羅雨禾啊……」

　　僅僅2分鍾時間，亢龍艦隊在緩慢地推進過程中乾淨利落地完成了變陣，3000艘強襲艦代替兩翼的快速巡洋艦群衝到了第一線，強襲艦雖然火力方面比戰列艦有所不如，但是，畢竟比快速巡洋艦要好很多……

　　「還有60秒進入遠點射程！炮火準備！重力干擾彈準備！」幾乎在同時，雙方觀測員發出了接火警報，「59、58、57、56……」

　　20、19、18、17……接火之前30秒，羅雨禾就沒機會變陣了，只能跟我正面拼火力……在史恩這樣的人眼中，計時器的時間自然比別人快很多，畢竟，為將者的覺悟……

　　拼吧！本來也不指望史恩這樣的人會中計，陣地戰也不完全靠火力定勝負……與此同時，千百艘鋼鐵巨怪之外，羅雨禾遠眺的目光彷彿看到了另一端的對手沉默的笑臉……

　　「緊急警報！大規模空間波動出現！」就在即將接火的最後30秒，雙方的空間檢測儀幾乎在同時發出了危險信息！

　　「什麼！什麼人！這時候接近戰場？」羅雨禾第一時間把目光投向由沙星念能部總長李星親自領銜的念能遙感部。

　　「沙星遠征艦隊正式警告交戰雙方，立刻停止敵對行為，退到3倍遠點距之外接受調停，不服從將遭到毀滅性打擊！」李星還沒張口，通訊器裡先跳出了一張年輕憨厚的臉，卻是大理石一般堅毅的表情，讓收到信息者無法抗拒地從心底產生一股寒意……

　　「……江雨……？」兩大艦隊指揮官幾乎在同時對屏幕上的面孔發出了疑問……

　　下一個瞬間，無數的光點從遠征艦隊剛剛顯形的陣列中蜂擁而出……顯然，這樣的攻擊應該是空間跳躍前就設計好了的！藉著戰艦剛剛脫離超光速空間的初速度，光點們一閃又消失了……

　　「什麼東西？」短暫的瞬間，交戰雙方都無法辨別光點的實質是什麼，在兩大指揮官驚疑的眼神中，光點瞬間出現在了自己後陣的航母艦群中……

　　「飛彈！？」來不及防禦，笨拙脆弱的航母龐大的軀體一瞬間彷彿落滿了鋼鐵的暴雨……

　　沒有爆炸！是演習空彈頭！老成如史恩，鎮定如羅雨禾這樣的名將也不禁驚出一身冷汗，更不要提被正面擊中的航母乘員們死裡逃生的心情了……

　　「又是一波！」觀測員發出驚呼，第二波飛彈出現了，由於初速不夠，稍微花費了幾秒的加速時間之後再度消失……

　　「緊急後退！全功率！」雙方指揮官都不是庸才，馬上判斷出危險所在。值得慶幸的是雙方都在穩步推進，戰艦速度並不快，各艦駕駛員立刻熄滅主引擎，反向推進器爆發出強大瞬間推力，龐大的艦體如同受到重擊，渾身一震，速度驟減……

　　身體來不及從巨大的加速度中恢復，緊急發動的固定器勒的眾人的骨骼發出哀鳴，兩大方陣之間的空闊地帶突然閃出一堆眩目的光華，反物質力量爆裂出一道火焰之河將劍拔弩張的對手隔開……

　　「再次警告交戰雙方，請立刻後退到3倍遠點距之外接受調停，不服從者將遭受我軍空閃飛彈的正面打擊！」江雨冷峻的聲音再次響起……

　　「後退！」史恩擺了擺手，制止了要說話的馮平少將……

　　「不愧是經曆銀河戰爭的遠征艦隊……方博威上將的子弟兵……」羅雨禾嘆道，言語中露出一絲嫉妒的顏色，「江雨，好年輕啊……」

第十三章 黑色偷襲者

　　「為什麼這麼簡單就被嚇唬住了？」年輕的副官有些不解地問道。

　　「呵呵，這種武器說起來不難製造，但是，的確具有無法對抗的優勢……」第15空間站防衛指揮官萊恩克爾上校微笑道，「畢竟是和傳說中掌控第二空間的機器人帝國對抗過的艦隊，搞出這種武器來了，這樣的話，眾神和亢龍艦隊等於完全暴露在他們的火力打擊之下了，根本沒有前陣後陣和側翼的區別了……而且反物質導彈速度慢易攔截缺乏突然性的缺點也被完全彌補了，史恩上將和羅雨禾中將當然不敢妄動了。實際上，如果遠征艦隊有足夠數目的這種空閃飛彈的儲備，完全有能力同時對付兩大艦隊！」

　　第15空間站雖然一直處於漩渦的中心，但是，雙方決定在此進行艦隊正面會戰之後，反而放棄了對它的爭奪，實際上，經過上次大戰，現在脆弱的15空間站幾乎抗不住一次整艦隊的艦炮齊射，原來駐守空間站的艦隊也全部被調走參加會戰了，僅有萊恩克爾上校和空間站原來的基地衛隊還在忠於職守——佔領它幾乎沒有任何實質性意義了。

　　「現在怎麼辦？」多澤的聲音跳出了屏幕，羅雨禾無奈地搖了搖頭，「執政官閣下，目前的情勢我們沒有主動權，遠征艦隊說得出就做得到，剛才要不是我們及時退後，那波空閃飛彈就能把我們的先鋒艦隊打殘掉……即使是我和史恩上將，在剛才那麼短的時間裡作出這樣的反應也差不多竭盡全力了，而那個叫江雨的小子好不猶豫的就打了……要不是他太高估我們的應變能力，就是他根本不在乎打掉幾百艘我軍戰艦！」頓了一下，羅雨禾越發肯定地繼續道，「遠征艦隊在動真格的了，不服從調停真的會被當成敵對方處理的！那時候，眾神艦隊一定不介意插上一腳，我們想全身而退恐怕都難了……」

　　「那只能等巴比倫羅開條件咯？」多澤皺了皺眉頭。

　　「嗯……目前只能如此，不過，相信遠征艦隊不至於太偏袒議會派吧……」羅雨禾點頭道。

　　「命令快速艦群做一級突擊準備！一旦發動，我要他們在60秒內突破遠點，與亢龍艦隊展開混戰！」眼見雙方戰艦越離越遠，一場大戰即將煙消云散，不管出於何種心態，眾神號艦橋的眾多將官都微微地鬆了一口氣，偏偏在這時，沉默的指揮官史恩突然發出了一道令人大跌眼鏡的命令。

　　「看來好像沒事了……」巴比倫羅笑著拍了拍江雨的肩膀，「他們都比較識時務，你可以鬆口氣了，準備談判吧！」

　　「呵呵，哀——擺臭臉裝惡人的心理壓力異常的大啊，」確認和眾神、亢龍艦隊的聯絡已經切斷，江雨緊繃的臉終於鬆弛了下來，勉強地笑了笑，「事情還算順利，史恩和羅雨禾兩位將軍都有超出水準以上的能力啊，我本來的計算中，第二波空閃飛彈會打掉幾百艘戰艦呢！為了維持必要的威懾力，這點犧牲在所難免，現在居然他們都毫髮未損地避開了，真不愧是一代名將！厲害厲害！」

　　「哈哈，那也比不上我們遠征艦隊，一通飛彈就能迫的兩大艦隊退避三舍，嘿嘿！以後三大艦隊的人見到我們都得低著頭走路了！」麥克代斯有些得意忘形地笑道。

　　「……三大艦隊……三大艦隊……哎呀！」巴比倫羅喃喃地重複了兩句，突然一拍腦門，「我知道哪裡不對了！守護者艦隊！這種大場面，弗萊特那小子沒有理由不插上一腳！我一直漏算了這個傢伙！」

　　「不會吧，弗萊特將軍是個明白人，這種時候插手只會使內亂加劇，對沙星沒有一點好處，他參加過銀河戰爭，應該知道當務之急是整合沙星的全部力量，準備與降臨帝國的對抗！」江雨疑惑地說道。

　　「緊急警報！大規模空間波動出現！」空間探測儀淒厲的警報聲給了江雨最好的答複。

　　「正後方！數目無法判斷！」徐郡第一時間發出敵情探測。

　　「數目3000！無編號無標誌，來曆不明的黑色艦隊！」出乎意料的，雷達官的報告居然比念能遙感部更加詳細準確。

　　「不可能！仍然無法判斷具體狀況！」徐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能力居然不及機械雷達。

　　「是念波屏蔽裝置！」江雨喊道，「後衛部隊小心！護盾全功率！」

　　實際上，江雨的命令有點多餘，指揮後衛艦隊的是孫家強少將是第一流的一線指揮官，在遠征艦隊第一次與降臨帝國雷鳥艦隊交鋒的時候就曾經獨力應對過空閃突襲，這一次雖然黑色艦隊來的突然，但是和帝國雷鳥艦隊的突襲相比，那是小巫見大巫了……幾乎在黑色艦隊跳出第二空間的同一刻，所有的後衛艦隊護盾都全功率打開了！

　　「在遠點射程外！」情報官報告道。

　　哀——孫家強苦笑一下，點了點自己的前額：太小心了，對手畢竟不是降臨帝國的機器人艦隊，不敢跳的太近了，我還有時間嘛……「護盾降到40%，動力加倍，準備重力干擾彈！先用重力干擾彈拖住遠點炮火，必須在敵軍進入近點之前重整作戰隊形！」

　　「眾神艦隊行動了！」幾乎在黑色艦隊出現的同時，眾神艦隊兩翼快速巡洋艦群開始最大速度地突擊……

　　「嘖！點抓的真好！弗萊特果然是和史恩聯了手！」巴比倫羅罵道，「物以類聚！早該想到了！」

　　「空閃飛彈第三波！目標，眾神艦隊快速艦群，發射！」江雨毫不手軟地下達了命令，但是，聽到巴比倫羅說到弗萊特的名字還是有些懷疑地望了他一眼……

　　「嘿嘿，小子，你就是心太善，雖然該狠的時候夠狠，但本質還是個心軟的傢伙！」巴比倫羅冷笑道，「除了守護者艦隊的殘部，荒漠星系找不出這麼一支艦隊來了……」

　　「什麼東西？」在黑色艦隊突入遠點的前一刻，一大堆黑色的卵形飛行器從前鋒艦彈射了出來，迅速加到光速消失了……孫家強一愣，突然心生一陣寒意……難道……

　　下一瞬間，當卵形飛行器出現的時候，已經非常接近正在轉頭的孫家強艦群的戰艦了……

　　然後是無與倫比的華麗光雨從黑色艦隊洶湧而出——過飽和密集炮火——如此奪目的攻擊除了弗萊特之外不作第二人想，直到這一刻，江雨才不得不相信坐在黑色艦隊盡頭的正是那個與自己惺惺相惜的男子……

　　「重力干擾彈！」隨著一聲令下，孫家強艦群的戰艦紛紛彈射出救命絕招——這種遠點距離，過飽和密集炮火有什麼用！根本無法打中嘛……機械兵們一邊彈射一邊輕鬆地想著……

　　奇蹟再次發生了，黑色艦隊的光束炮火在虛空中走出奇怪的軌跡，但是，最後一瞬，彷彿受到造物之手的牽引一般，紛紛彙集向孫家強艦群……

　　「那些黑色的卵裡面裝載的是黑元素！」孫家強終於明白了關鍵所在！

　　「空閃重力靶……」久違的弗萊特中將搖著手中的水晶酒杯冷冷地吐出幾個字……死亡的光芒徹底淹沒了遠征艦隊的後衛艦群，根本沒有想到會在遠點遭受猛烈炮擊的戰艦們護盾能量分配嚴重不足，被輕易地擊穿裝甲，巨大的能量流殘忍地絞碎戰艦脆弱的內臟，然後將之化成殘缺的火球……

　　原來，守護者艦隊殘部脫離遠征艦隊之後，與議會派取得了聯繫，得到物資補給，一定程度上恢復了戰力。然後，取消原編號，改編為黑色艦隊埋伏在了仙女星系邊緣，並且利用周青研究出來的念波屏蔽系統作掩護，瞞過了所有人的耳目，只等在決戰時空閃突襲亢龍艦隊直接擊斃執政官多澤。但是，事與願違，遠征艦隊的突然參戰使得他們不得不臨時變更計劃。而同樣是經曆銀河戰爭的勁旅，指揮官弗萊特中將也對降臨帝國的第二空間空閃戰術印象深刻，於是，他將重力干擾彈進行簡單地改造，裝備了超光速發動機並增加了黑元素的當量，在遠點炮擊時，將重力靶發射到對方戰艦表面，利用其爆發出的瞬間的大引力克服對方防禦性的重力干擾彈的作用，主動吸引光束炮擊中目標。

　　「指揮官閣下，後衛艦群損失1/3艦隻，陣形崩潰……指揮官孫家強少將……」回歸者號艦橋，通訊官急切地報告突然中斷。不祥的預感讓江雨心中一顫，「孫家強少將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