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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rowa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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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廖士頡] 偵緝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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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29 15:57: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八)

     兩人回到屋裡,用過早膳,周洛佛裝了一葫蘆酒,正尋思如何開口向楚衛葭要那一萬兩銀子,忽聽遠處似有人呼喝一聲,隔了一陣,又是一兩聲吆喝。周洛佛側耳聆聽,覺得有些奇怪,走出門外,右手擱在額頭上,凝目遙望。晴空下只見麥田裡有人竄起竄落,雖然距離遠了,仍可分辨幾人在東,幾人在西,更有一、二人移動迅速,顯然身手了得,看情形是一夥人在追逐什麼獵物。楚衛葭來到周洛佛身旁,臉上略現驚惶,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

     突地一條黑影從麥田裡躍起,朝茅屋這邊奔來。這人腳程飛快,足不點地般,橫越麥田,不一會兒功夫,便已來到院子前,但似乎氣力用盡,腳下一個踉蹌,撞翻園門,跌了進來。

     楚衛葭認出這一身黑衣之人是她鐵鴉會的同伴,驚道:「老李,出了什麼事?」慌忙便要上前,周洛佛橫臂攔住楚衛葭,沉聲道:「不要過去。」

     這黑衣人頭髮泛白,年紀已經不輕。他手腳不停顫抖,勉力站起,滿臉痛苦之色,頭往後轉,手伸到背後,摸索了半天,陡地一震,仰著頭大口喘氣,顫巍巍的自背心拔出一根長針。

     楚衛葭驚疑不定,見黑衣人嘴角抽動,似有話說,忙推開周洛佛,想要靠近,微一猶豫躊躇,留在原地,道「老李,你想說什麼……」

     那黑衣人老李身子猛地一震,眼珠子陡然凸了出來,極其詭譎的掙出眼眶瞪視,額頭暴掙出一條條蚯蚓般的青筋,鼻孔賁張,兩顴邪惡的往上牽,臉頰登時佈滿妖異的皺紋,嘴唇翻捲,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和血紅的牙肉;跟著,從他暗紅色的深喉中,傳出一聲悽厲有如鬼哭的哀嚎。

     「噗地」一聲,一股紫黑色的血箭從他背心噴出,好像他體內裝了一隻水槍一般;紫黑色的血珠潑在翻倒的園門上,就像一幅高手大師一揮而就的潑墨畫般令人觸目心驚。

     老李眼睛瞪的老大,搖搖晃晃走了兩步,腿一軟,癱倒在地。

     楚衛葭花容失色,周洛佛神情凝重,道:「九毒奇門針!好霸道的暗器。」

     老李兩隻眼珠子都是血絲,望著楚衛葭,拼命掙出幾句話:「衛葭……請你念在共事一場份上,千萬找到我孩兒,告訴他,無論如何,都不要替我報仇……」一口氣轉不過來,睜著眼睛,就此沒有聲息。

     他中了毒針,一直用內力逼住毒素,真氣貫注於背而難以開口,為交待這幾句話拔出毒針,真氣渙散,毒性再也壓抑不住,登時毒血噴發而亡。

     周洛佛盯著老李,端詳許久,突然說道:「神捕李乾通,有錢打不通。想不到失蹤多年的鐵面神捕李乾通,竟是加入了鐵鴉會。」

     四周平靜的出奇,圍籬外陸陸續續來了七、八個人,疏疏落落,各自站定。這些人裝束各異,有的步履穩健,有的落地無聲,看來個個都是好手。其中一個目光憂鬱的年青人,緩步走進院中,道:「不錯,老李便是李乾通,當年橫行不可一世的惡賈馮老練就是給他逮住的,可惜,馮老練花錢疏通,最後不但無罪獲釋,甚至還反咬一口,說他栽贓嫁禍,他一怒之下,掛冠而去,從此就成了鐵鴉會的老李。」

     周洛佛臉色陰沉,道:「李乾通一生正直無私,不意今日竟死在蜀中唐門的九毒奇門針之下。」

     楚衛葭眼淚奪眶而出,深深吸了一口氣,拭去淚水,望向榆樹下一個中等身材的馬臉漢子,憤慨的道:「唐侯,你怎能做出這樣的事!」

     那馬臉漢唐侯顯是有些著惱,卻又要故作無事狀,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楚衛葭怒道:「你好狠!竟勾結外人對老李下此毒手!孫義他們呢?」

     唐侯毫無愧色,神情十分不耐,對楚衛葭的問話一付不值得回答之狀。周洛佛看了看,正想:「怎地這傢伙不像蜀中唐門的高手,反倒像是做官的。」忽地幾團異物被人從院子外拋了進來,掉在地上,各滾了幾滾。楚衛葭連忙別過頭去,頭皮發麻,心撲通直跳;那竟是四顆血淋淋的人頭,卻不是孫義等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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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30 22:55:5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九)

     楚衛葭強自鎮定,但手腳還是忍不住微微發抖。一個高大的白面書生昂然而來,大馬金刀往場中一站,長笑一聲,道:「哈,周洛佛,你怎麼還沒死!」

     周洛佛瞪著眼,沒好氣的道:「你何時變得如此心狠手辣了!」

     那書生道:「銅駝幫殺人,便跟殺豬宰羊一般稀鬆平常,宰了幾個鐵鴉會,也不算什麼心狠手辣。」

     周洛佛道:「銅駝幫這是和鐵鴉會槓上了!」

     那書生道:「我把知情的人全都宰了,就不算和鐵鴉會槓上了。」

     周洛佛道:「我算不算知情的人?」

     那書生道:「最好不算,不然,事情便有些棘手了。」

     周洛佛瞧了那馬臉漢唐侯一眼,心知前天夜裡,一直在暗中窺視的鐵鴉會眾,就是李乾通等人,唐侯也在其中。不想唐侯居然是內奸,出賣了李乾通等人,以致這一干鐵鴉會眾,俱皆慘遭銅駝幫毒手。那個與自己交過手的孫義,是身首異處的四人之一。周洛佛目光逐一掃過那四顆頭顱,卻認不出孫義是誰,想起他那股悍不畏死的狠勁,不覺有些可惜,同時也明白銅駝幫這次來的人,定都不是易與之輩。沉吟半晌,道:「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那書生道:「不行,還不能走。這裡還有一個漏網之魚,事情不解決,誰都不能走。」周洛佛瞳孔收縮,道:「這是你說的,事情不解決,誰都不能走。」那書生道:「不錯。」目光在楚衛葭身上掃了掃,道:「嘖嘖嘖,好標緻的姑娘,殺了可惜,不如……」

     周洛佛打斷他的話,道:「她是銀燕堡楚二先生的閨女,你自己看著辦吧!」

     那書生一怔,道:「她是楚老二的閨女!」一時難以置信,道:「喂,周洛佛,你誆我!」

     周洛佛道:「你不信我也沒辦法,不過我勸你一句,你若要動她,最好先想想清楚。」

     那書生臉上陰晴不定,看了唐侯一眼,見唐侯也露出驚異之色,點點頭,道:「好,很好,原來楚老二的女兒加入了鐵鴉會,嘿嘿,楚老二還真是有出息。」

     周洛佛皺起眉頭,目中若有所思。那書生忽擠眉弄眼,笑瞇瞇的說道:「周洛佛,你豔福不淺啊!」

     周洛佛緊繃的面皮擠出一絲笑意,道:「什麼豔福不淺,他媽的!」

     那書生哈哈大笑,道:「瞧你笑得奸似鬼,是不是嘗到甜頭了,哈哈,哈哈!」

     周洛佛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笑罵道:「魏黎陽,你胡說八道什麼!」兩人互覷了一會,又一起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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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 23:14: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十)

     楚衛葭臉色蒼白,側身退開兩步,望著周洛佛,道:「原來你們認識。」

     周洛佛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同在一個武館習武,只不過後來我進了偵緝營,他去了銅駝幫,現下他已經是銅駝幫的副幫主了。」

     那書生魏黎陽道:「好說,好說。」嗅了一嗅,笑道:「你藏了什麼好酒,怎地不拿出來請我喝。」

     周洛佛道:「這都瞞不過你,接著!」將負在背上的酒葫蘆取下,擲了過去。那書生接住酒葫蘆,身子一震,退開一步,道:「好!」拔去塞子,喝了一口,又道:「好酒,你也喝一口。」手臂一振,呼的一聲,把一個酒葫蘆好似流星鎚一般,擲了回來。周洛佛一掌劈出,波地一響,酒葫蘆在半空中碎裂,酒水迸出,灑了一地,酒香四溢。周洛佛身子晃了晃,旋即凝立不動。

     魏黎陽臉色一變,道:「周洛佛,你不喝酒也就罷了,何必糟蹋了一葫蘆美酒。」

     周洛佛道:「要喝酒還怕沒有麼,待事情談清楚了,要喝再喝個夠!」

     魏黎陽道:「好,衝著你這句話,我們今天不醉不歸,不把薛勝北藏起來的大內美酒喝完,誰也別想走。」

     周洛佛點了點頭,指著地上李乾通的屍首,沉聲道:「你是銅駝幫副幫主;其他人我不管,李乾通李神捕是誰殺的,我要你給我一個交待。」

     魏黎陽沉下臉,道:「你要替李乾通出頭!」

     周洛佛道:「不錯!」

     魏黎陽道:「你和他有交情?」

     周洛佛道:「沒有。」

     魏黎陽道:「你腦子有毛病,薛勝北和你是老朋友,遇上麻煩,又不見你仗義相助;李乾通和你沒有交情,你卻要為他出頭。」

     周洛佛道:「薛勝北有你們銅駝幫撐腰,有許九爺做靠山,而且鐵鴉會也還留有餘地;李乾通卻是不明不白死於非命。」

     魏黎陽怫然道:「你為什麼老是犯驢子脾氣!」

     周洛佛肅然道:「李神捕鐵面無私,出道二十年來,從未徇私縱放,也從未冤枉錯殺,我雖只見過他一面,與他並無深交,但佩服他的為人,今日他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我豈能視若無睹!」

     魏黎陽神情更是不悅,道:「周洛佛,你我過命的交情,何必為一個過氣的捕快傷了和氣。」

     那馬臉漢唐侯鐵青著臉,站出來道:「人是我殺的,你糾纏不清,囉哩囉嗦什麼!」

     周洛佛冷冷瞧他一眼,道:「你可知道你殺害的人是神補李乾通。」

     唐侯怒道:「廢話!」

     周洛佛仰首望天,道:「這不是廢話。馮老練屯積居奇,賺老百姓的血汗錢,李神補將之繩之以法,可說是大快人心,功在社稷。這樣一位正義之士,被你所害,你不覺得愧疚也就罷了,卻還一付理所當然的樣子,我實在不明白,蜀中唐門門下,何以如此是非不分?」

     唐侯不耐煩的道:「我唐某人做什麼事,不須跟你交待。你想幹什麼就快點說,用不著裝腔作勢,我沒興趣聽你說教。」

     周洛佛漠然垂視,緩緩道:「好,很好。」

     唐侯作出不把周洛佛放在眼裡,毫不在意的模樣,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在掩飾心裡的憤怒不安。周洛佛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容,突然冒出一句:「你有何遺言?」唐侯怒極反笑,道:「你說什麼?」周洛佛目光如電,面露殺機,森然道:「殺人償命,李神捕既是你殺的,你就得給他抵命!」幌身欺到唐侯身前,左手往他咽喉扣去。唐侯早有防備,立時往後跳開。周洛佛追擊而至,唐侯倒踩七星步,忽左忽右,向後飛退,步法變幻,靈動如猴,渾分不清他究竟退往何方。周洛佛全不變招,左手仍往前扣,唐侯全力倒退之中,右手一翻;他原已扣住一把唐門毒砂,正要撒出,那知周洛佛身形乍然加快,陡地迅如驚雷,說時遲那時快,一下便已扣住他的右肩。唐侯大駭,念頭還沒轉過來,喀地一聲,右肩一陣劇痛,肩胛骨竟已被周洛佛捏碎。

     突然間人影一閃,那憂鬱的年青人飛身上前,雙指併攏如刀,朝周洛佛背後「脊心穴」掃來。周洛佛背後如長了眼睛,一個「虎尾腳」向後飛起,踢向那年青人心窩。手短腳長,那年青人若來勢不變,他指刀還未掃中周洛佛「脊心穴」,就要先給周洛佛的「虎尾腳」踹中心口。

     周洛佛更不猶疑,右掌朝唐侯頸項斜斜劈落,要當場了結唐侯的性命。那年青人心念電轉,忽道:「周洛佛,你當真要與蜀中唐門為敵!」周洛佛微微一愕,那年青人斜身避開周洛佛這一腳,指刀揮向周洛佛脅下。時機稍縱即逝,周洛佛原可一掌劈死唐侯,再對付那年青人指刀,但一錯愕間,這時已不容他不先收掌防禦。唐侯命懸敵手,自知危在旦夕,強忍疼痛,左手揮拳打出。周洛佛冷哼一聲,忽然鬆手退開,唐侯這一拳便打了個空。

     那年青人的指刀凝勁不發,並未追擊。周洛佛凝目注視那年青人。唐侯一拳打空,右肩略一牽動,登時如有數十根尖針鑽刺,痛的額頭冒汗,不禁又驚又怒;他空有滿身毒藥暗器,不想都還沒用上,就給周洛佛制住,心中憤恨難平,叫道:「姓周的,你敢動我!你好大的膽子!老四,把他掛了!」

     魏黎陽見周洛佛目露兇光,生怕他還要出手,忙上前道:「且慢動手!周洛佛,你先聽我一言!」

     周洛佛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年青人,道:「你說。」

     魏黎陽道:「周洛佛,今天蜀中唐門的唐侯,要是在這裡有甚麼不測,我魏黎陽以後在江湖上就不用混了。你總不至於要我就此退出江湖吧!」

     他說起唐侯時特別加上蜀中唐門四字,正是要提醒周洛佛,不要一時意氣用事,與唐門結下深仇;周洛佛如何聽不出來。魏黎陽又道:「我知道你一時興起,便喜歡行俠仗義,幹些主持公道的事;這樣好了,我知道有幾個壞事做絕之人,武功不差,但絕不是你的對手,後台也沒那麼硬;我把這幾人行蹤交給你,你把他們抓到官府領花紅,那豈不是名利雙收。同樣是主持公道,李乾通之事就此做罷如何?」

     那年青人忽有些忍俊不禁,周洛佛臉上也露出笑意,場中劍拔弩張的形勢登時和緩下來。

     魏黎陽招了招手,圍籬外一個瘦削漢子走進來。魏黎陽道:「孫香主,你先送唐爺回去療傷;找萬金堂錢大夫來。」孫香主答應一聲。唐侯怒目而視,還想一拼,但右肩疼痛難當,又怕那年青人不是周洛佛的對手,只得忍了下來,恨恨看了周洛佛一眼,掉頭就走。那孫香主連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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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3 00:16: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十一)

     魏黎陽見自己一番話說得兩下罷鬥,十分得意,向那年青人道:「唐兄,幸好你們沒打起來,要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要如何做人了!」那年青人道:「魏副座那裡的話。副座是顧全在下和唐侯,當真動手,在下實非周先生之敵。」他見周洛佛居然一招便制住唐侯,心中驚佩,自忖雖能與周洛佛一戰,但贏面甚少。楚衛葭在一旁觀戰,見周洛佛不發一語,慢慢走開,忽開口說道:「想不到威震江湖的蜀中唐門,門下弟子,竟會與黑道幫會掛鉤,沆瀣一氣,同流合污。」

     魏黎陽呵呵笑道:「黑道幫會!那是在說我們麼?楚姑娘,我們這是意氣相投,不是同流合污。」

     那年青人眼睛望過來,與楚衛葭目光相對,道:「楚姑娘何出此言。」

     楚衛葭道:「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那年青人道:「在下唐川客。」

     楚衛葭道:「嗯,你姓唐,來自川中。」語中有相詢之意。唐川客淡淡一笑,笑容裡似乎隱藏著說不出的痛楚與傷心,道:「在下原來名字不用已久,楚姑娘何必一定要知道。」

     楚衛葭懷疑他是蜀中唐門一個成名人物,但見他似有難言之隱,便不再問。指著地上四顆頭顱,道:「唐侯受銅駝幫指使,潛入鐵鴉會,做銅駝幫的內應,害這四人喪命,又親手殺死李乾通,這總不錯吧!」

     唐川客想了想,反問道:「你呢!你不也是銀燕堡派去打探鐵鴉會虛實的。」

     楚衛葭道:「那不一樣,銅駝幫惡名昭彰,唐侯為虎作倀,害死五條人命!」

     唐川客道:「不一樣?你以為銀燕堡的聲名比銅駝幫好多了,是不是?銀燕堡佔地建堡,主持大豐、大通、大昇三大錢莊,聚財千萬,富可敵國。南北通都大邑三大錢莊數十家分號,難道你以為這付家當是憑空掉下來的?當年銀燕堡的人如何放款收息,盤剝重利,逼債逼得人全家上吊,你知道麼?」

     楚衛葭道:「你胡說!」

     唐川客道:「你也認為盤剝重利不對,是不是?」

     楚衛葭道:「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殺了你!」

     唐川客道:「你要殺了我!不錯,以銀燕堡的財雄勢大,確非恫嚇之詞。」

     楚衛葭橫了他一眼。唐川客繞過李乾通的屍首,向前走近。楚衛葭道:「站住!你再過來,我便出手了!不要以為你是蜀中唐門的人,我就不敢動你。」

     唐川客慢慢停下腳步,道:「蜀中唐門……蜀中唐門……」又笑了笑,笑得有些無耐、有些憂愁、有些感慨,道:「是的,我來自蜀中唐門,不過,你也不須因我是蜀中唐門的人,而有所顧忌;或許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唐門去了……」

     楚衛葭雖明知他是敵非友,但看他滿懷愁緒的樣子,心裡一軟,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唐川客遙望遠方天邊,似乎想起了些什麼,眼光之中,有著無比傷感的連綿思憶。他嘆了一口氣,說道:「際時狄患,歷歲遙寒,不自意全於矢石間。嘗險罹憂,荏苒十禩,心槁氣落,信知夫物莫不有數也……道家講數,佛家講緣,或許,這一切都是命數緣法吧!」這是宋朝末年四川的數學家秦九韶在數書九章序文中之言,楚衛葭曾研讀過此書,正是傷心人別有懷抱,這段序言在唐川客口中緩緩道來,卻是別有一番滋味,點滴在心頭。楚衛葭一時心有所感,不禁有些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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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4 10:45: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十二)

     突然一陣稀稀落落的掌聲,周洛佛拍手說道:「好,了不起,真是會說話。再說下去,我看這位楚姑娘就要和你化敵為友了。」

     唐川客苦笑,道:「周先生有何指教?」

     周洛佛面容不善,暗忖:自己因為解夢解出了名氣,囫圇吞棗涉獵一些九宮八卦、河圖洛書、天文星象之學,才無意中得知數書九章一書,楚衛葭就算出身錢莊,從小學算術記帳,也不見得就要學數書九章,但為何這唐川客唸出這段序文,楚衛葭卻一付有會於心的模樣?在偵緝營養成;一貫的疑心病又犯了,愈瞧愈不是味,愈看愈不順眼,目視唐川客,忽道:「你和唐侯都是許九爺的人!」

     唐川客沉默片刻,道:「何以見得。」

     周洛佛道:「九毒奇門針是蜀中唐門最霸道的毒藥暗器之一,非嫡系不傳,非有大功不傳,以唐侯在蜀中唐門的身份,豈會任由銅駝幫差遣。」

     唐川客道:「不錯!」

     周洛佛道:「據我所知,李乾通與蜀中唐門素無瓜葛,蜀中唐門弟子一向潔身自愛,江湖上也從未聽說唐門和鐵鴉會有何怨隙,因此唐侯殺李乾通,必然事出有因。

     「李乾通當年偵辦惡賈馮老練一案,罪証確鑿,但馮老練居然還能沒事,李乾通這才發現,此案牽連重大,背後可能關係到……嘿嘿,其他朝中大員。馮老練被關在牢裡時,薛勝北曾去探監,李乾通因此懷疑薛勝北與馮老練一案有關,想藉鐵鴉會之力,逼薛勝北吐露實情。

     「惡賈馮老練是許九爺的人,凡在京師當過差的,或多或少都知道,偏生李乾通鐵面無私,一點面子都不給,硬是把馮老練給繩之以法。後來馮老練無罪獲釋,李乾通自知開罪許九爺,乾脆便掛冠而去,加入鐵鴉會。至於唐侯,他因何緣故願受許九爺指使雖不得而知,但想來他便是許九爺派去鐵鴉會對付李乾通之人。」

     魏黎陽發愣半晌,道:「周洛佛,你行。我現在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肯花錢找你解夢了。」

     周洛佛道:「唐兄?」

     唐川客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道:「周先生真是人才,偵緝營讓周先生離開,實是一大失策。」

     周洛佛道:「唐兄何必顧左右而言他。」

     唐川客又是一陣沉默。隔了一會兒,才淡淡說道:「許九爺雖是朝廷大內供奉,權傾朝野,但蜀中唐門門下,也還不至於要看他臉色做事。」

     周洛佛點一點頭,道:「嗯!原來是我把蜀中唐門瞧低了。如此說來,唐侯替許九爺殺李乾通,是在放交情了!」

     魏黎陽輕咳兩聲,插嘴道:「不管是不是放交情,總之,許九爺不可能教唆殺人。周洛佛,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我記得這句話你以前常常掛在嘴上,你是個明白人,道上的規矩,你總不會不清楚吧!」刺探隱密,原是江湖幫會的大忌。李乾通之死,牽涉到朝廷大內供奉、蜀中唐門、銅駝幫、鐵鴉會,這其中利害關係,周洛佛如何不曉得,但難道因事關重大,李乾通便可白死不成!他猜想李乾通可能已經掌握了許九爺包庇惡賈馮老練的證據,有意加以舉發;雖不見得能扳倒許九爺,但總是會教許九爺難堪,是以唐侯非殺了李乾通不可。此事他不知道便罷了,今日既然已經遇上,難道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此放手不理?

     假如他就此打住,不再過問此事,憑他和魏黎陽的交情,怎會沒有報償!那是金銀財寶醇酒美人,甚至重回官場連升三級,都不無可能。

     假如他一意孤行,他將與武林之中黑白兩道最龐大的幾股勢力為敵,這其中不但有他的至交好友,更有當今世上唯一通曉紅葉歸心賦的武學大宗師。

     除此之外,他是不是可以點到為止?憑他的武功才幹,他或許可以做到逼蜀中唐門交出唐侯;這樣對自己的良心,也算有個交待。

     時近正午,煦日當空,周洛佛仰起頭來,只覺陽光有些刺眼,不禁瞇起了眼睛。為了一個並無深交,過了氣的老捕頭,真得要不顧一切蠻幹到底麼?

     一個人是否應該為了公理正義,而一往無前,絕不退縮?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五條人命的兇案擺在面前,他辦是不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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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發表於 2013-5-5 11:17:15 |只看該作者
卷二   鐵鴉會


我們的世界沒有是非對錯,沒有善惡黑白

我們不將道德良知束諸高閣

也不被濫情無知束縛左右

我們查辦無數人,洞悉無數事

但審判過後,一切只是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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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6 23:31: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一)

     刀光閃爍,刀勢縱橫,密林深處,一名白髯老僧與一名布衣少年郎各持一柄單刀,在樹影婆娑之間,比刀試招。

     刀影重重,刀氣凜冽,刀鋒劃過林木,落葉斷枝落雨般紛紛墜下。白髯老僧招數收斂,刀勢含藏,刀招中的狠辣之處隱而未現,竟將一套霸氣十足的五虎斷門刀法使得半點鋒芒不露,刀法實已臻入化境。那布衣少年郎揮刀或攻或守,刀光盤旋飛舞,一柄單刀在他手中展開,猶如天馬行空一般,但他刀法雖然精奇,卻處處受制於人,每招每式,顯然全在白髯老僧的算計之中,若非他身手特別敏捷,早已落敗。

     比鬥良久,老僧雖穩佔上風,卻仍取那少年郎不下。眼見那少年郎始終面帶笑容,好似剛撿到幾百兩銀子一般,毫不氣餒,老僧心裡微微有氣,他自知年齡已長,再戰下去,氣力不繼,終究討不著好處,當下一步一步收緊刀圈,要儘速制服那少年郎。那少年郎奮力相抗,左劈右砍,卻闖不出老僧佈下的天羅地網,看來敗勢已難挽回。

     白髯老僧勝券在握,步步進逼,一連四刀削出,封住那少年郎前後左右去路,又是石破天驚地一刀橫斬,這招五虎斷門刀法的絕招「五丁開山」,在這一刀斬出之後,尚有五式凌厲後著,對手若被這一刀之威所懾,氣勢一弱,無論如何抵禦趨避,都更難應付這接踵而來的殺著。白髯老僧經營多時,看準時機,方使出這招來,要在數刀之內降服那少年郎,結束這場比鬥。那少年郎駭了一跳,果然使出全力架開老僧橫砍一刀,噹地一響,兩股猛力稍稍一碰,老僧借力使力,刀鋒迴轉半圈,猛地往外一絞,那少年郎用錯力道,登時再也捏拿不住,單刀被絞脫出手。那老僧手中單刀往前揮出,刀尖指向那少年郎上身五處要害,形勢至此,那少年郎按說非得立刻後退認輸不可;不料他突然來個「大彎腰,斜插柳」,避開老僧刀尖,老僧看出那少年郎還想順手抄起掉在地上的單刀,繼續纏鬥下去,當即刀尖上揚,刀柄往那少年郎後腦敲去,他倒也沒有要取那少年郎性命,只是要在那少年郎腦袋上重重一敲,給那少年郎一個教訓。那少年郎情急之下,這時再要閃避也來不及了,猛一低頭往地上的單刀撞去;所幸沒撞到刀鋒,單刀從他腦袋瓜子旁邊翻轉上來,刀柄打在老僧握刀的手背上,老僧一時措手不及,給刀柄打個正著,手背一陣疼痛,單刀幾欲脫手。他生怕那少年郎又出什麼怪招,疾退三步,刀交左手舞一個圈子,那少年郎直起身來,探手向前將自己的單刀抓回手上,笑嘻嘻的看著那老僧。
  

     白髯老僧一生不知經歷過多少大風大浪,武學造詣已臻至爐火純青的境地,卻一時不防,險些連手中兵器都給繳了去,這時見那少年郎笑嘻嘻渾不以為意的模樣,饒是他禪心堅定,也不由得大動無明。他知道那少年郎其實大有容讓之意,否則打在自己手背上的若不是刀柄而是刀刃,說不定手也給砍斷了。想到這裡,老僧臉上皺紋益加深刻了。那少年郎收起笑容,隨手將單刀往刀鞘一插,齜牙咧嘴,摸摸額頭,躬身行禮,道:「徒兒不是師父對手,情急之下出招不按章法,一時僥倖,師父莫怪!」
  

     那白髯老僧點了點頭,滿是皺紋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之情,眼角微微抽搐,眼神裡似透著幾分嘉許、幾分戒懼、幾分無奈;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種感慨時不我予的味道。良久良久,才道:「好,很好。」目光轉向左側十餘丈外一株挺拔的赤松,又道:「何人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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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7 23:57:3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二)

     一個高大的白面書生從赤松後轉了出來,朗聲吟道:「日出東方一點紅,秦瓊打馬過山東,身背一雙金裝簡,五湖四海訪弟兄。張良背劍訪韓信,劉備關張訪臥龍,只有兄弟無處訪,特到此地訪仁兄,久聞阿哥義氣好,關山萬里又相逢。」大踏步向前,單膝跪地,道:「晚輩魏黎陽,拜見老前輩。」原來江湖隱語,跪曰打墩,拜曰翦拂,揖曰丟圈子。魏黎陽打墩了起來,那是黑道中最鄭重的參見大禮。以魏黎陽銅駝幫副幫主的身份,竟向那老僧行此大禮。一個和魏黎陽差不多高的灰衣人跟著出來,站在一旁默不出聲。那少年郎十分好奇,眼珠子亂轉,左右張望。那老僧望定那灰衣人,道:「這位是……」那灰衣人作揖道:「在下周洛佛,參見大師。」他知道那老僧身份隱密,是朝廷欽犯,綠林黑道碩果僅存的一位前輩高手,隱姓埋名,出家為僧。周洛佛曾是偵緝營統領,對歷年來朝廷追緝的重大要犯,知之甚詳,但礙於魏黎陽的情面,只好故作不知,施了一禮,當是謁見佛門高僧大德。

     那少年郎睜大了眼睛,道:「你是洛佛居士周先生,久仰大名。周先生,魏副幫主,我在金雀門常常聽見兩位的名頭,對兩位真正是久仰了……哈哈。」眼睛發亮,一臉興奮。突然「咦」的一聲,道:「兩位怎麼會走在一塊兒?周先生,聽說你以前是偵緝營高手。嘩!偵緝營!周先生,偵緝營的威名,我嚮往已久,要如何才能進偵緝營,你可不可以教教我?」那老僧輕咳一聲,道:「小子年少無知,沒見過世面,不懂禮數,周先生,魏副座勿怪。」周洛佛,魏黎陽一起恭身道:「不敢。」
  

     那老僧道:「魏副座有何事見教?」
  

     魏黎陽道:「晚輩斗膽,向老前輩求個信物。」
  

     那老僧沉默許久,嘆了一口氣,將手中單刀往地上一擲,轉身離去。那少年郎一愣,渾然不明所以,道:「師父……」那老僧停下腳步,道:「你把兵器也留下來吧!」那少年郎遲疑片刻,道:「這柄單刀我用的挺稱手的……」那老僧叱道:「教你留下就留下……」頓了一頓,語氣轉為和緩,道:「你留下兵刃吧,算是做個見證。」那少年郎望著老僧的背影,想了一想,也將手中單刀拋下。
  

     那老僧輕輕嘆息,道:「此子他日必成大名,有他的兵器,勝過千百件凡兵俗鐵。」魏黎陽道:「是。敢問老前輩,晚輩該當如何具名。」那老僧道:「無名老僧,何須具名。至於這小子,今日他全無半點名氣,我能教他繳出兵刃;有朝一日他展露頭角,到那時候,普天下武林,恐怕便再也沒有人能夠解下他手中之刀了。」不願再逗留,大踏步離去。那少年郎匆匆向周洛佛、魏黎陽拱了拱手,快步跟上。
  

     只見兩人身影隱沒在林間小徑盡頭,隱隱約約聽見那少年郎問:「師父,那魏副幫主一見你就說什麼秦瓊打馬過山東!那是什麼意思……」

     地面上明晃晃地插著兩柄鋼刀,陽光從枝葉縫隙灑下,映出雪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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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8 22:41: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三)

     兩人各有所思,兀立多時,魏黎陽開口道:「你怎麼看?」

     周洛佛道:「好,好刀!」

     魏黎陽道:「願聞其詳。」
  

     周洛佛道:「五虎斷門刀法如今在武林中流傳甚廣,但武林中所流傳的,並非真正的五虎斷門刀。五虎斷門刀可說是當今世上最霸道的一種刀法;當初創下此刀法的黑道高手,本是綠林之中最慓悍的強人盜匪,他將嘯聚山林,殺人不眨眼的狠勁融入刀招之中,其兇猛無匹的氣勢,正是五虎斷門刀法的精髓所在。那老僧居然能將如此暴戾的刀法,轉化成為佛門降魔伏妖的護法武功,實已是一代宗師,我實在想不出,當今世上還有何人的刀法能在他之上。」
  

     魏黎陽道:「原來五虎斷門刀法還有這樣的來歷!」
  

     周洛佛道:「不過,他的刀法雖然已無人能出其右,可惜太老了,假如早三十年他的刀法能到達如此境界,也許世上再無抗手。」
  

     魏黎陽道:「不錯!他太老了,一個八、九十歲的糟老頭子,能夠提得動刀子已經算是不錯了,刀法再高,終究不足慮。可惜,可惜!」
  

     周洛佛沉吟半晌,又道:「倒是那少年郎,刀術既精,又不拘泥於自身所學的刀法招數,活潑靈動,自成一格,嗯,那當是他本性使然。武學高深之士,練到最後,總在求一無我境界,我看他既不刻意求功,也不矯情不著意於此……了不起,當真了得,我便做不到……唉,那是天性,也不能說是了不起。我想他的刀法便是這麼自然而然的練起來的。與我刻苦自勵,力求有成,那是大異其趣。再幾年他閱歷增長,說不定在漫不經心之間,便能自創新局;咳,可喜可慮!倘若當真如此,我真要嘔血三升了!」
  

     魏黎陽道:「這麼厲害,那少年郎如此了得?嗯,要不要趁他現在武功尚未大成,你我聯手先把他給做了!」
  

     周洛佛聞言一震,忍不住朝密林深處望去,輕咳一聲,道:「那也太沒出息了。」
  

     魏黎陽哈哈一笑,道:「在我面前,你無須裝佯。你一撅起屁股,我便知道你要放什麼屁,你動了殺機,對不對!」
  

     周洛佛笑罵道:「他媽的!我知道你們銅駝幫和金雀門是死對頭,你見金雀門下有此人才,想攛掇我殺人!我才不上你的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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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9 21:01:5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rowadu 於 2013-5-9 21:03 編輯

第五章 (四)

     魏黎陽道:「咱們自己兄弟,話何必說得這麼難聽。」伸手拔起那老僧和那少年郎留下的單刀,道:「嗯,無名老僧的五虎斷門刀,無名少年的……你說,什麼刀好?」

     周洛佛道:「就無名少年的金雀刀吧!」

     魏黎陽道:「金雀門下,已經有五、六十個成名的鏢頭鏢客已繳出兵器,還有十來個也派人去催了,讓這少年佔用金雀之名,只怕不妥。」

     周洛佛道:「這少年沒沒無聞,可見他在金雀門是如何被人忽視。他日後的名氣,會在金雀門任何高手之上,用金雀之名,正是要教世人知道,金雀門有此高手而不知,看這武林奇葩是如何被庸人所誤。哼!等這少年成名,那是讓金雀門沾光,他們高興都來不及,怎會不樂意。」

     魏黎陽道:「你不要老是這麼憤世嫉俗成不成,看見這少年,便想到偵緝營待你不公什麼的,跟著便牽怒到別人頭上,把別人都當成庸人,就你自己最了不起。這幾年我聽你發牢騷實在已經聽得夠煩了。不行,不能用金雀刀,我得另外替他的刀想個名號。武林之中,固然有卓越不群傲然獨立的高手,但有更多兢兢業業庸庸碌碌的平凡之輩,我要顧全大局,沒空理會你這種自命不凡的人。」

     周洛佛道:「許九爺六十大壽,你說他喜歡一千個一萬個平庸之輩獻出兵器,還是幾個真正一等一的好手獻出兵器。」

     魏黎陽道:「只怕許九爺是要兩者都獻出兵刃給他,這樣他最高興。那表示他威震當世,天底下武學之士,都要臣服於他,他的心也未免太大了。」

     周洛佛道:「這究竟是那一個龜孫子想出來的主意,為了給許九爺祝壽,要天底下所有武學之士都繳出自己的兵器;哼,還得真心誠意,心悅誠服,然後融治於一爐,煉製成一柄獬豸刀,在許九爺的六十壽宴上,獻給許九爺。哼!我看真的肯獻出兵器的,大概也只有金雀門、銀燕堡、銅駝幫,以及與你們有交情的一干人等,再來便是有把柄捏在偵緝營手裡的那些人。」

     魏黎陽道:「那便有幾千幾萬人了,還不夠麼!這可是近幾十年來武林中罕有的盛事。」

     周洛佛道:「北六省金雀門旗下十三家鏢局聯營,支局遍佈天下。銀燕堡勢大財雄,是大豐、大通、大昇三大錢莊的真正老闆,號稱財神。銅駝幫坐地分贓,幹的是沒本生意,鄂豫一帶,所有賭場、妓院,都得按月孝敬固不待言,川陜八大山寨黑道強人在綫上開扒,得手財物無論多少,也都得跟銅駝幫劈壩(按:分贓的意思)。許九爺讓偵緝營以金雀銀燕銅駝掌控天下武林,金雀門也就罷了,銀燕堡以放印子錢(按:即高利貸)起家,銅駝幫更是當今黑道最大的幫會,朝廷有一批諤諤之士,對此實深不以為然。」

     魏黎陽道:「他們不以為然是待如何!聽你的口氣,好像瞧不起我們綠林好漢!」

     周洛佛道:「所謂仗義每多屠狗輩,我從不敢瞧不起黑道上的朋友。只不過許九爺挾外自重,雖使他的聲望如日中天,但未免惹人非議。」

     魏黎陽道:「你又想不開了!連許九爺你都看不順眼,嗯,我看我以後還是少跟你混在一起。」說著往旁邊移開兩步。

     周洛佛翹首不語,心想:「獬豸刀,獬豸刀!江湖上的朋友,指望許九爺手持獬豸刀,為他們主持公道,豈不是近乎緣木求魚!」

     只聽魏黎陽道:「說來說去,這獬豸倒底是什麼玩意兒?我到現在還不明白,這刀為何要叫獬豸刀?」

     周洛佛道:「獬豸是古時傳說,北方一種像羊的神獸,能分辨曲直,見到人打鬥時,會用角觸理曲的人。你一身書生打扮,難道是穿好玩的,連獬豸是什麼都不曉得。」

     魏黎陽笑道:「那是百花樓的姑娘要我穿的,她們說喜歡文謅謅的斯文人,所以我才這身打扮。」

     周洛佛眼睛一亮,道:「百花樓,嘿嘿,聽說那裡的姑娘很是不錯!」

     魏黎陽笑瞇瞇的道:「百花樓的姑娘,不是我吹噓,個個都是精挑細選,那是洛陽城最上等的妓院,專門招待達官貴人的,晚上我便帶你去瞧瞧,你見到那個喜歡的,便結個露水姻緣,一個不夠,兩個也行。」

     周洛佛眉花眼笑,笑逐顏開,道:「好,我便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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