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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說夢者]大聖傳[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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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2-1 19:46:35
第六章 鹿城

    強盜們埋伏的路徑自然不可能杳無人煙,路上到處彌漫著人類的氣息,並且隨著不斷前行,變得越來越濃重。

    一路上,朱英才對李青山這位前輩恭敬之極,沒話找話的說個沒完。李青山若是給他點好臉色,馬上就要跪下來拜他為師。

    李青山反問道:“你不是要加入萬象宗嗎?怎能拜我為師?”

    “這……萬象宗那麼大,應當不會在意這些小節?”

    朱英才言辭閃爍,顯然對萬象宗的規矩不怎麼瞭解,只是相比於遙遠的萬象宗,更想要傍上眼前的李青山。否則半路上再遇到強盜,可能永遠都到不了萬象宗。但要他放棄進入萬象宗,跟著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修行,那也是萬萬不可能。

    “呵呵,原來我只是小節。”

    李青山心中有些失望,這朱英才對萬象宗所知寥寥,基本都是傳說加臆測,沒什麼有用的資訊。畢竟只是一個煉氣士,而且這裡還是人間道,煉氣士比凡人也強不到哪去,若不是好命遇到了自己,幾乎變成了強盜們的盤中餐。

    “不不不,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無論將來怎樣,您永遠都是我的師傅!”朱英才信誓旦旦的道,卻顯得毫無說服力。

    “將來再說吧!”

    正在這時,視野忽然變得開闊,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出了山林。道路的盡頭有一座小村,此時天色將晚,村中卻沒有一道炊煙升起,更不聞雞鳴犬吠。

    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座荒村,看起來荒廢還沒多久,幾條餓的肋骨嶙峋的野狗爭搶著一具同樣肋骨嶙峋的餓殍,見人走近便呲牙咆哮。

    李青山掃了一眼,野狗嗚咽趴伏在地,拼命搖著尾巴。仿佛家犬見到了主人,或許不久之前真的是家犬。

    朱英才面露驚奇之色,提起從強盜窩裡撿來的刀,奮勇上前:“要不要我殺了這幾條惡犬給前輩打牙祭!”

    李青山淡淡道:“它們肚子裡怕是有不少人肉。”

    “人肉!”朱英才臉色一變。又望了一眼地上殘缺不全的餓殍,連忙捂住嘴巴。

    “這裡是什麼地方?”

    李青山在空氣中嗅到了許多雜亂的氣息,除了鮮血,還有刀兵,許多不屬於這個村落的人闖進來。帶走了所有人,而走不了的人就留在這裡活活餓死。

    這人間道也太不靠譜,好歹也是有仙人、甚至真仙存在的,竟是一副亂世景象。要不要自己才剛選定了麒麟仁道,就見識這樣的情景。

    朱英才從身後的竹簍裡拿出一副羊皮地圖來,認真研究了一番:“啊,這裡是白鹿國的國境!”

    “很有名嗎?”

    “那當然了,那可是大大的有名。雖然方圓不過千里,但白鹿國的都城是出了名的繁華之地,到了那裡一定有吃的!”

    李青山覺得肚子越發餓了。瞥了一眼羊皮地圖:“那我們就走吧!”

    隨手抓住朱英才破空而去,在他刺耳的尖叫聲中,消失在降落的夜幕中。

    李青山收斂了《神魔九變》所有變化,只運用《皇極滅世錄》,又受到人間道法則的抑制,速度比飛鳥也快不了多少,但區區數百里也花不了太多時間,當二人降落在白鹿城外,朱英才一邊趴在地上大吐特吐,一邊用無比崇拜的目光望著李青山:

    “前輩……你會……飛……你難……道是元嬰修士?”

    李青山很是嫌棄的道:“你能不能吐完再跟我說話。不過這就是你所說的繁華之地?”

    不遠處便是一座城門樓,上面刻著“鹿城”二字,然而城門外卻搭建著大大小小的窩棚,將整個城圍了起來。其中有人聲喧囂、呻吟,甚至是哀嚎,即便是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李青山都能聞到其中的惡臭。

    被朱英才的驚呼聲驚動,一群衣衫襤褸、面有菜色,手持破刀爛槍。甚至是鋤頭竹竿的農民,將他們圍了起來。

    “你……你們是什麼人,是從哪來的?”

    “大膽!竟敢對前輩無禮!大火龍術!”

    朱英才有李青山在身旁,膽氣格外雄壯,一刀斬斷面前的竹竿,又將手一揮,揮出一溜火焰,照亮了一張張驚懼的面容,烤焦了一些頭髮眉毛。

    李青山看的分明,並非是這傢伙手下留情,而是他拼盡全力,也只能施展出這種級數的法術,簡直比戲法也強不到哪去。然而他丹田中的真氣異常精純凝聚,在九州哪怕是築基修士也未必能有,同時量又非常少,只是用了這一個“戲法”就耗的七七八八,難怪不是強盜們的對手。

    “啊,是昏君的術士,一定是來刺探軍情的,快去稟報將軍!”

    農民們先是驚呼後退,然後丟下“兵器”,轉身就逃。

    “軍情!”

    李青山這才意識到那一片窩棚是一座軍營,貌似是還在圍城,這些人多半是流民組成的叛軍,荒村中的一切便有了解釋。

    他本不想直接飛進城去,說不定就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但現在城門緊閉,也無法可想。唯有盡可能的收斂氣息,抓起朱英才縱身一躍來到城牆上。

    城牆上守衛甚是鬆懈,官兵東倒西歪,甚至在喝酒賭錢,渾沒把城外叛軍放在心上,也沒一個注意到城牆上突然出現的身影。

    唯有一個道人突然睜大了眼睛,但再一眨眼,人影已經消失不見,不禁揉了揉眼睛,罵了一聲:“倒楣!旁人都在鹿鳴苑飲酒,偏我趕上這樣的破差事!”

    行走在城中大街上,李青山才知朱英才所言非虛,這座“鹿城”確實是繁華之地,都已經入了夜,到處仍是人聲鼎沸,一派盛世景象,與城外只是隔著一道城牆,卻渾似兩個世界。

    而且不負“鹿城”之名,到處都是雄鹿雌鹿、大鹿小鹿,悠哉遊哉的在街上行走。不僅不怕人,反而要行人為之讓道。一派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美妙景象。

    然而街上也有不少衣衫襤褸、神情麻木的乞丐,一邊哀聲乞討,一邊被來回驅趕,一道城牆畢竟隔不開兩個世界。

    他還發現。行人喂鹿的倒比施捨的多,而那些餓的眼睛發綠的乞丐們,垂涎欲滴的盯著面前走過的一頭頭肥鹿,卻沒有一個敢下手。

    人不如鹿,真是咄咄怪事。這還算是人間道嗎?我若捉一頭吃了,不知會怎樣。

    搖頭將這種自找麻煩的念頭拋諸腦外,他昂起腦袋深吸了一口氣,城中種種氣息鑽進鼻孔,選擇了其中最誘人的一種氣味,穿過人群走了過去。

    朱英才緊緊跟在後面,眼珠滴溜亂轉,尋思著該怎麼忽悠李青山去萬象宗,就算拜師不成,好歹也有個大保鏢。就憑那飛天遁地的本事,恐怕一天功夫就能趕到,那豈不是省卻了天大麻煩。

    李青山登上一座石橋,橋下河水潺潺流動,河上盡是畫舫遊船,香氣傳來的地方是一座燈火輝煌的樓宇,其中鶯聲燕語,絲竹管弦,不絕於耳,而濃烈的脂粉味道已經蓋過了那股飯菜的香氣。不用猜就知道是什麼地方。

    果然不愧是人類最古老的職業之一,而“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這般詩句,就算是粗豪如李青山。也是耳熟能詳。

    不由想起了秋海棠,雖然後來也見了幾面,但終歸是聚少離多,而斷了那根相思紅線,也令她頗多傷懷,不過在雲雨一番之後就好多了。

    “前輩。前輩,等等我!”

    朱英才氣喘吁吁的趕上來,好不容易跟上李青山的腳步,只見他清秀俊美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露出懷念的神情,有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溫柔祥和,仿佛煥發著淡淡的光暈,令他愣在原地,忍不住想:“前輩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若再想利用他,還算是個人嗎?”

    橋畔幾個路過的女子,癡癡的忘了看路,差點落進了水中。

    而反應最為敏銳的,卻不是他與她們,而是一群辨不清男女的小乞丐,懷著求生的渴望,仿佛看到了真實的“生機”降臨,紛紛湧了上來,舉著一個個破碗:

    “大爺,賞口飯吃吧!我快餓死了。”“我也是,我也是,我都三天沒吃飯了!”“嗚哇哇哇!”或者乾脆直接哇哇大哭,滿臉都是鼻涕眼淚。

    霎時間把李青山圍的嚴嚴實實,他見他們個個瘦骨伶仃、細手細腳、煞是可憐,大手一揮:“走吧,我請你們大吃一頓!”

    小乞丐們為之一靜,鬧的也忘了鬧,哭的也忘了哭,本想討幾個銅板,沒想到會變成大餐。反應過來,一聲歡呼,跟在李青山屁股後頭,殺奔那座燈火輝煌的樓宇,管它是什麼地方,他李青山要吃當然就要吃最好的。

    朱英才這才回過神來,急急忙忙跟上去,心中大為讚歎:“帶著一群小乞丐逛窯子,前輩真不愧是一代高人,別人想都想不到!不過前輩如此善良,我請求他送我一程,他多半不會拒絕吧!”

    李青山大步向前、分開人群,走向白鹿城最大的銷金窟、風流場,整條街的乞丐都聞風而動、跟在身後。

    他既像是孩子王,又像丐幫幫主,卻忘了一件事,他渾身上下連一個銅板都沒有了,須彌指環裡面怎麼會裝那等黃白之物。就算是想起來,怕也是在心中冷哼一聲,老子吃人都不給錢,吃飯還要給錢?

    忽然心中一動,感覺有一雙眼睛正在注視著他,聽到了一聲奇異的鹿鳴,驀然回首,卻只見一輪明月,而滿城鹿鳴此起彼伏,仿佛只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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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桃花

    不容多想,那座輝煌樓宇已在眼前,掩映在門前庭院中幾株桃李梨樹之間,反倒透出幾分幽靜,往來男女皆是衣冠楚楚、趾高氣昂。若說城外流民是地獄道中哀嚎的惡鬼,那麼他們便是天道中高高在上的天人。

    乞丐們紛紛咽了口吐沫,神色踟躕、不敢上前,所謂富貴逼人、不外如是。

    “天人們”被庭院中的動靜驚動,驚奇的議論:“啊,外面怎麼來了這麼多乞丐?”“不會是來鬧事的吧!現在城外面可是鬧的厲害!”

    徐娘半老的老鴇正在堂中迎來送往,匆匆趕到門外,勃然大怒,扯著嗓子:

    “護衛呢,護衛呢,都死到哪去了?把這群叫花子給我打出去!”

    幾個五大三粗、滿臉彪悍的護衛沖出來,為首護衛頭子滿身酒氣,臉上斜著一道刀疤,酒氣怒氣一湧,變得鮮紅鮮紅,顯得分外猙獰:

    “媽了個巴子,一群臭要飯的,都活膩了吧,敢到大爺門前找茬!”

    不由分說,一巴掌向著一個小乞丐打過去,掀起一陣勁風,顯是有武功在身,這一巴掌下去,至少打下半條命去。

    揮至半空,卻落入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掌中,那躲過一劫的小乞丐連滾帶爬的向後逃去,乞丐們驚慌後退,露出李青山的身影來,他胸口起伏了幾下,念叨了幾聲“以德服人”,方才仰起頭來,微笑道:“這些都是我的客人!”

    他站在在搖曳的燈火與斑駁的樹影間,眼神柔和仿佛一汪碧水,再沒有女子能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驚呼道:“好俊俏的郎君!”

    正是“鴇兒愛鈔,姐兒愛俏”,一時間,心中反倒替他擔憂起來。

    “你的客人?!”護衛頭子瞪大眼睛,用力抽了幾下手,卻如落入鐵箍中般紋絲不動。猛地用力一拔,李青山放開了手,他撲通一聲坐倒在地,大罵道:“你這小子。是來砸場子的吧,兄弟們,給我上!”

    護衛們摩拳擦掌的就要撲上來。

    “等等,你們先退下,我來問問他!”

    老鴇見李青山俊秀清奇、儀容不凡。更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氣度,這種氣度她只在少數人身上見過,無不是執掌大權的強人,而且身後還跟著個手按長刀、面皮白淨的伴當,頓時不敢大意:“這位公子,你是從哪來的?為何要請這群叫花子吃飯?”

    若城中有這樣一位公子哥,她豈會沒聽說過,若是外來人,犯不著來砸場子啊!

    李青山拱手一禮:“這位大姐,我從很遠的地方來。恰好腹中饑餓,便想來大吃一頓,看這些孩子餓的厲害、著實可憐,索性請一場客,可否行個方便?”

    難為他裝出這般彬彬有禮的模樣,老鴇卻不吃這一套,一聽他是從很遠的地方來,那便是強龍不壓地頭蛇,老娘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帶著一群乞丐撒野!

    若換了旁人。現在就要打出門去, 只是見他言語客氣,容貌又著實惹人憐愛,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這些叫花子一個個都是餓死鬼投胎。請恕奴家多問一句,公子帶夠錢了嗎?咱們這花香樓的飯菜可貴的很!”

    “錢!”李青山兩手空空,只有手上一枚須彌指環,裡面自然是一文錢都沒有,瞥了一眼身旁的朱英才:“你帶錢了嗎?”

    “那當然!”

    朱英才一心想讓李青山送他到萬象宗,難得有表現的機會。立刻放下身後的竹簍,把所有錢都拿了出來,足幾大塊碎銀,還有一小塊金子,對了,其中大部分都是他在強盜窩裡搜刮來的。

    滿樓哄然大笑,老鴇憐憫的笑道:“這點金銀怕是只夠點一壺小酒,幾樣小菜,不過遠來是客,公子若是餓了,姐姐掏私房錢,請公子到樓中暢飲一番!”伸手在李青山手上輕輕捏了一下,回過頭來,臉色一變:“都愣著幹什麼,還不把這群臭要飯的打出去!”

    “慢著!”

    “公子還有什麼話說?”

    “你這裡除了收錢,可還收別的?”

    老鴇笑道:“公子都有什麼?”“媽媽,快讓他上來,讓姐們們好好檢查一下!”又引起一陣哄笑,這時候,滿樓的人都出來看熱鬧,每個視窗都是人頭攢動。

    李青山微微一笑:“這裡既名為花香樓,想必是喜歡花,不過看這庭院中百花凋落,未免有些名不副實,我就送你一樹桃花,換他們一頓飽飯!”

    “公子真會說笑,現在莫說是桃花,就連桃子都吃過去了。”

    “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有心,花可複再開,果可複再結,你可願答應?”

    滿樓上下一陣起哄:“一樹桃花換一頓飽飯,這位公子真是好善心、好雅興!”“我正想吃桃子,願以一枚金豆子相換!”

    老鴇雖然滿臉不信,但不要逆了這麼多客人的興致,笑道:“那我便看看公子的花在何處,果在何方?若真能辦到,哪怕只有桃花一朵,桃子一顆,我也讓打發這群叫花子一頓飽飯!”

    “那就說好了!”

    李青山邁步來到一株桃樹下,這株桃樹枝繁葉茂、猶如華蓋,不知長了多少年才長成,他輕撫粗糙的樹身,默默運轉《麒麟長生策》。

    剎那間花開滿樹,瑩白、淡粉、殷紅等等,無數種顏色在夜風中搖曳,馥鬱的香氣飄散滿樓。而在花枝之間,一顆顆桃子凝結出來、迅速長成,

    “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的望著這一幕。老鴇的嘴巴張大的幾乎能吞下一顆桃子。

    包括知道李青山厲害的朱英才都發出無比讚歎的聲響,這樣逆轉時令的手段簡直是不可思議,心中的期望越發熱切,一定要成為真正的修行者!

    眾人回過神來,驚呼聲此起彼伏,姑娘們看李青山的目光更是異彩漣漣。

    老鴇身子矮了半截,諂笑道:“公子原來是術士,不在鹿鳴苑中喝禦酒,卻來這裡戲耍奴家。”

    李青山道:“花與果皆在此,還不拿飯菜出來,可休要那殘羹剩飯來忽悠我!”

    “豈敢,豈敢!這就吩咐後廚!”老鴇忙道,乞丐們一陣歡呼。

    李青山正要大吃一頓,樓上響起一個聲音:“這位道友,何不隨我到鹿鳴苑面見國主大人。憑道友的法力,便是要黃金萬兩又有何難,何必混跡於這市井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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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道友

    聽到“道友”這個稱呼,李青山真有一種久違的感覺,而後又心中一凜,這樓中竟然夾雜著一個修行者,他竟然沒有發現。固然是場面太過喧鬧,他也沒有以神念探查,但是這放在九州根本是不能想像的,在五洲世界就更不用說了,他連人心裡怎麼想都能看透。

    人間道的法則大大抑制了“道法顯聖”的威力,甚至包括感應與探查,連靈龜的預感都變得異常模糊,來到此間憑依最多的反而是嗅覺。

    又回想起在方才那被注視的感覺,以及那一聲奇異的鹿鳴,不禁陷入了思索之中,在這城中顯露法術是否太過大意了?

    這時候,一個中年男子飄然而落,但要更加精美華貴,清瘦的面容上留著三縷長髯,一身青色袍服與道袍有些相似,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他先圍著滿樹桃花轉了幾圈,還摘了一朵花碾了碾,放在口中嘗了嘗,確認那是真實的桃花,而非低劣的障眼法。再來到李青山面前,驚奇的道:“這是什麼法術,道友是如何辦到的?”

    “築基修士?”李青山問道。

    “不錯,正是區區築基修為。”中年男子撫著三縷長髯,頗為自得的道。

    “有禮了。”

    李青山笑了笑,正因為有天地法則的抑制,人間道並不是什麼“元嬰滿地走,金丹不如狗”的世界,一般的煉氣士只是術士,連修士都算不上,能比他強的修行者肯定有不少,但撒在整個廣大無比的人間道,撞上的幾率實在是微乎其微,若連一點法術都不敢展示,未免謹慎過頭了。

    “在下謝茂實,敢問道友姓甚名誰、是何修為?”

    謝茂實瞥了一眼朱英才,瞧出他是個煉氣士,卻看不出面前這個俊美無雙的男子的修為。但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此子絕非尋常人物。

    “李青山,元嬰。”

    李青山稍稍流露出一些氣息。不過儘量隱藏著《皇極滅世錄》滅絕霸道的一面,臨時改為《皇極經世錄》,自然流露出一種貴重之氣,仿佛“天下萬世,盡在掌中”。

    “元嬰修士!?”

    謝茂實大驚失色。本來已經猜想,對方的修為是否高過自己,或許是個結丹修士,卻沒想到會高到這一步。連忙整頓衣冠,又行了一個大禮:“原來是李前輩大駕光臨,小子無禮,還請恕罪!”

    朱英才終於從李青山口中得到了確認,也是滿臉驚歎,轉念想道:“元嬰修士,那可是傳說中的人物。若是能拜他為師,不去萬象宗也值了!”

    眾人大都不懂“元嬰”二字後面的意思,但是對謝茂實可是熟的很,那可是面對國主大人都是平起平坐,彼此以道友相稱的人物,出了名的風流倜儻、不拘小節,何曾見過他對人如此恭敬。

    姑娘們更是眸中異彩漣漣,都想像不到這樣一個俊秀似少年的青年,在術士之中有著如此高的地位。

    謝茂實本也不能置信,但想想那些大修士都是容顏不老的。才高呼“前輩”,以晚輩自居,生怕得罪了分毫,那可就是不測之禍。

    老鴇身子又矮了三分。陪著小心道:“李大人,飯菜馬上就好,馬上就好!請您到樓上坐!”

    謝茂實大袖一揮:“去什麼樓上,這種風月場所,平白辱沒了前輩!”

    老鴇表情一僵,又不敢反駁。心中罵道:“你這老色鬼,哪一天不來我這花香樓,怎麼不辱沒死你!哼,想來是怕這位李公子若是來了,哪個姑娘還把你放在心上。”

    謝茂實真沒這個想法,只是見到一位活的元嬰修士心情太激動了,這可是極為難得的緣法。

    “前輩,國主大人正在鹿鳴苑中宴請各方修士,我們不如去飲幾杯禦酒……不不不,這樣對前輩太不恭敬,我這便人去宮中傳話,若知前輩大駕光臨,必然親自來迎!”

    “國主大人宴請修士,你怎麼不去?”

    李青山心中一動,自己正要打探消息,這不正是個好機會。而且城外餓殍遍地,城內紙醉金迷,總讓他有些看不慣,正要見見這‘昏君’,問問他為何如此昏庸。

    謝茂實慚愧道:“晚輩貪花好色,叫前輩見笑了。”

    李青山微笑道:“大丈夫自風流,也沒什麼好笑的。”

    謝茂實眼中一亮:“好個大丈夫自風流!前輩果然豁達,非晚輩能及。我這就命人去宮中通報,讓國主大開宮門,迎接前輩大駕!”

    “不必了,你告訴我那鹿鳴苑在那個方向,大概有多遠?”

    朱英才頓時明白李青山想做什麼,立刻雙手捂住嘴巴。

    謝茂實奇怪的望了他一眼,不敢違逆李青山的意思,指了方向,說了距離。

    “好好招待我的客人。”

    李青山又向老鴇交代了一聲,老鴇正要回話,只見三道人影沖天而起,在半空中掠向皇城的方向,驚的一屁股坐倒在地:“神仙啊!”

    “老鴇兒,給我送幾個桃子上來,大爺我出五兩,不,十兩金子買!”

    “本公子出二十兩金子!”

    “媽媽,我也要吃!”

    滿樓上下一下子喧鬧起來,老鴇精神大振:“一個桃子十兩金子,這是底價,請諸位貴客們開價,公平買賣,價高者得!女兒們若想嘗嘗鮮,可要好好求求身邊的恩客。”

    又吩咐幾個龜公:“你們給我好好招待李大人的‘貴客’,讓他們好好吃一頓,也算老身行善積德了!”

    而與此同時,在一片景色宜人的皇家宮苑中,林木深深、鹿鳴聲聲,碧水環繞的亭台中,穿著輕紗的宮女來往如雲、腳步輕盈。

    君臣數十人,一邊品味珍饈美食,一邊欣賞絲竹歌舞,曲水流觴,觥籌交錯,好不逍遙。

    轟然一聲巨響,不知什麼從天而降,激起十丈水波,好似一場暴雨潑灑仔亭臺上,驚了宮女,亂了絲竹,一時間鬢亂釵橫,杯翻盞傾,君臣皆是大驚失色,白鹿國主高呼:“護駕!護駕!”渾然忘了自己一身修為。

    尋常煉氣士就更加不堪,有一位直接鑽到桌案底下去,屁股還撅在外面。

    亭台下一個聲音高呼道:“陛下莫慌,是我,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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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國主

    “是謝愛卿嗎?”白鹿國主聽到聲音,東張西望:“你如何從天上掉下來,還鬧出如此大的動靜?”

    “陛下,我帶了一位前輩前來赴宴!”

    亭台下,謝茂實臉色慘白,腹內翻江倒海,這才明白朱英才方才為何要捂嘴,好一番忍耐才不至於吐出來。︾其實他身為築基修士,已經能夠禦風而行,但高度不過三五丈,一去不過七八裡,何曾感受過這等呼嘯飛騰的滋味。

    再看身旁的李青山,穩穩站在波濤洶湧的水面上,對他的修為再無半點懷疑,若非元嬰修士,怎會有如此威能?

    “哦!前輩,是什麼前輩?”白鹿國主對謝茂實的修為再清楚不過,聽見“前輩”二字,立刻來了興趣。連忙整頓了一下衣冠,穩穩坐在寶座上,顯出一派國主威嚴。

    “是一位元嬰大修士!”

    “此言當真?”

    白鹿國主雙眼一亮,顧不得宴上一片狼藉,急急趕到亭台邊,扶著欄杆向下張望,正與李青山一雙宛如青碧的雙眸相對,好似被一種無形力量懾住,登時說不出話來。

    李青山本來對這昏庸無能的白鹿國主本來頗為鄙夷,身為一國之君卻把國家治理成如此模樣,故意給了他一個下馬威,此刻的眼神充滿了審視的意味,自然有一種懾服心神的威力。

    然而出乎意料,這白鹿國主並不是想像中的“昏君”模樣,反而是身材修長、眼眸清亮,頭戴王冠,儀容不凡,竟也有著築基修士的修為,哪有半點昏聵的意思。

    若真是一個蠢貨。又怎麼可能修行,哪怕只是煉氣士也需要付出極大的心力與智慧,更何況是築基修士。

    “前輩大駕光臨,寡人有失遠迎,快請上來一敘!”

    白鹿國主一臉熱切,絲毫不因李青山那一番下馬威而動怒。反而越發的謙恭有禮,哪裡像是一國之主,就是一個遇到前輩高人的後生晚輩。

    李青山歷經世事,自然看得出來,他這番態度絕非偽飾,真誠的一點毛病的挑不出來。提著朱英才與謝茂實輕輕一躍,來到亭台之上。

    放眼望去,賓客們果然都是煉氣士,正是修行者的聚會。只是有些太低端。

    賓客們也紛紛起身,大都是渾身水漬,顯得十分狼狽,卻無一個敢對李青山無禮,甚至露出一絲怒色,紛紛隨著白鹿國主行禮,口呼“前輩!”

    李青山矜持的點點頭,白鹿國主問道:“不知謝愛卿如何遇到這位前輩?”

    謝茂實便將花香樓中發生的種種。從頭到尾講述了一番,聽的白鹿國主越發驚歎:“想來如此法術對前輩來說不過是雕蟲小技。倒叫那些凡人開了眼界,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來人,撤舊筵,換新筵!樂師給我好好奏樂,恭迎前輩大駕光臨!”

    而後將李青山請到上座,自己在一旁陪坐。絲竹聲再一次響起。

    李青山只見那些幾乎沒被動過的美味佳餚,被宮人們一股腦掃進木桶中,心中越發感慨,什麼叫‘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忍不住諷刺道:“道友還真是心胸開闊。無憂無慮!”

    聽這一聲“道友”,白鹿國主越發歡喜:“前輩何出此言?寡人何德何能,得此評價?”

    “亂兵圍城,你還有心思擺宴?”

    白鹿國主滿不在乎的擺擺手:“前輩不必費心,不過是些賤民罷了,受了賊人煽動才敢如此大逆不道,待餓上他們幾日,圍城自解!”

    “把人都餓死了,死人自然不會再鬧事了是吧!”

    李青山揚眉道,而且單看城牆上鬆懈無比的守軍,城中食不果腹的乞丐,便知道這城守不了多久。

    白鹿國主拊掌笑道:“前輩明鑒,正是此理。”

    李青山也被氣樂了:“好個昏君!”

    白鹿國主竟不生氣:“昏君明君,百年後不過一抔黃土,唯有修仙問道方可長生久視、無邊逍遙,否則是皆是眾生螻蟻。俗世種種,寡人早已不放在心上,就是這國主之位,也早視作枷鎖負擔,好在馬上要能肩頭卸下,前往萬象宗繼續修行!”

    ‘又是萬象宗!’

    李青山警惕起來,問道:“想必你已拿到了升仙令?”

    “什麼升仙令,那不過是無知之徒的謠傳,其實不過是一枚書簽而已,萬象宗不知鑄造雕刻了多少,若是拿到一枚就能升仙,那世上早就盡是神仙了。”

    白鹿國主一邊笑道,一邊大大方方的從袖中取出一枚黃銅書簽,正與李青山在姒龍洞府中拿到的書簽一模一樣,數目僅次於那玄木簽。

    “但也不能小瞧了這枚書簽,等到了萬象宗中,用到它的時候多了去呢!打一個不太恭敬的比方,就好比凡人手中的真金白銀,想要什麼都要拿此物來換!”

    李青山頓時明白了那一盒書簽的功用,在萬象宗中類似於貨幣的存在,也就是姒龍攢下來的錢,若根據上面附著的靈氣,以及數目的多寡來劃分,正是:青玉最上,白銀次之,黃銅再次,玄木最次。

    而朱英才手中的是玄木簽,白鹿國主拿出的卻是黃銅簽,想來與他們的修為高低也有關係。

    “聽起來道友十分瞭解萬象宗。”

    白鹿國主一臉自豪的道:“那是當然,我們太上公主殿下便在萬象宗中修行!”

    “太上公主?”

    李青山微訝,從來只聽說有太上皇,太上公主是什麼鬼?難怪這廝對自己雖然恭敬,但卻並不像謝茂實那樣誠惶誠恐,本來以為是君王氣度,如今看來是上面有人。

    “尋常凡人國度,國運不過一二百年。若非有太上公主殿下,焉能保這白鹿國千年江山!”

    李青山尋思,自己和萬象宗還真是犯沖,不過這裡是萬象宗的地盤,但凡是修行中人,怕都與萬象宗脫不了干係,卻需要小心應對,於是問道

    “那位太上公主殿下是什麼修為?”

    白鹿國主向天拱手:“公主殿下萬象宗真傳弟子,五次天劫,人皇之境!”

    李青山心中一震,不僅僅是因為這位“太上公主”的修為,更因為她在萬象宗的身份仍是弟子,那麼上面的宗主長老,少說也是六次天劫的人仙之境。

    而且根據羅睺小明的推測,萬象宗很可能有真仙存在。

    這絕對是現在的他招惹不起的龐然大物,哪怕只是面對這一位“太上公主”,他恐怕也遠遠不是對手。姒龍的厲害他是親身體會過的,而且還是受到九州法則的抑制,再加上沒有帶上那一柄真正的“真龍天子劍”,若是在人間道再戰一場,幾乎沒有一絲勝算。

    但他豈會被一個名頭嚇住,厲聲喝道:“所以你便有恃無恐,不怕身死國滅!?”

    剎那間氣勢外放,亭臺上燈火飄搖,一盞盞宮燈紛紛熄滅。

    “你……你想做什麼?”

    白鹿國主渾身顫抖,身為修行者的他,深知強大修士的可怕,高一個境界就是天差地別。對方修為比自己高兩個大境界,要殺自己簡直如碾死一隻臭蟲般。

    “前輩,前輩請息怒!”謝茂實慌忙勸道。

    諸位賓客皆雙股戰慄、只欲先走。

    反倒是周遭的侍衛,紛紛拔出刀來,喝道:“大膽,快放開陛下!”

    李青山隨手一揮,侍衛們紛紛飛下亭台,落入水中。一把抓住想跑的白鹿國主:“在其位,謀其政!你這昏君身為一國之主,只顧自己修行享樂,不管萬民疾苦,還敢強詞奪理!?你這豬狗一般的東西,也敢說什麼眾生如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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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混蛋

   “寡人有太上公主殿下護佑,你敢傷寡人一根毫毛,她老人家是不會放過你的!寡人已在太廟中向她老人家發訊求援,她馬上就會到來……哎呦!”

    白鹿國主大聲威脅,李青山怒意更勝,“啪”的一耳光打下去,打得這昏君高冠跌落、披頭散髮,“哼,傷你一根毫毛?你想得倒美!”

    白鹿國主好似被這一巴掌打斷了骨頭,渾身都軟了下來,又趕緊乞求:

    “前輩,前輩!我們才是同道中人啊,你何必為了那些賤民同我發火。等到太上公主殿下來了,我幫你在她面前說幾句好話,請她賜你一根青玉簽,好讓你也加入萬象宗中,以後咱們就是同門師兄弟了。”

    “誰跟你是同道中人,你有青玉簽?”

    李青山揚眉,朱英才的是玄木簽,白鹿國主的是黃銅簽,那麼若按修為來算,他就需要一枚青玉簽,方能當做那“升仙令”來用。

    “青玉簽何等珍貴,我區區一個築基修士,怎麼會有?以前輩三次天劫的修為,想要加入萬象宗,必須要一根青玉簽方能參加考核!前輩若肯幫忙殺敗城外那些逆賊,太上公主殿1下一定不吝賞賜!這白鹿國可是因她老人家而得名,可是她老人家的母國!”

    白鹿國主終於忍不住道出本來目的,城外亂民如火,圍城已經持續近月,城中乞丐遍地,隨時都會引發大亂,一旦破城,後果不堪設想。

    而他早就向萬象宗那位太上公主傳訊求援,卻遲遲沒有回音。此番召集眾位術士大擺筵宴,已經在準備潛逃出城,直接投奔萬象宗。又怕見到了那位太上公主不好交代。

    正如他所說,這白鹿國乃是他太上公主的母國,如今被他治理成如此德性,誰知會受到什麼懲罰。

    故意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繼續大擺筵宴,一則是自信憑自己的修為可以逃出城來。二則是為了掩人耳目、穩定人心。

    當見到了李青山這位元嬰大修士,心中便起了念頭,準備先好好宴請他一頓,待到酒酣耳熱,不好推辭的時候,再拜求李青山出手,擊潰城外的叛軍,那他就可以從容脫身了。

    誰知道李青山的脾氣如此暴烈,和表面看起來完全不一樣。聽到萬象宗的大名,還敢對自己下手,昂然坐在正位。

    “你這昏君,本就想讓我幫你解圍吧!哼,你想得倒美!”

    李青山心中發了殺性,一雙眼眸就要透出紅光來,忽然想起什麼,又悄然斂去。將白鹿國主一屁股坐在下麵。

    這時候,新的美酒佳餚被宮人們送來。宮人們見國主被人抓在手中,都嚇的面無人色、不敢近前。

    李青山感覺肚子餓得厲害,喝道:“拿肉來,不然我挖了你們心肝下酒!”

    白鹿國主在他屁股底下喊道:“都愣著幹什麼,還不把酒菜給前輩送過去!”

    李青山酒來便幹,菜來便吃。旁若無人,卻陷入沉思。

    自家一心想要行麒麟之道、以德服人,怎麼搞來搞去全都起了殺性,《麒麟長生策》簡直沒半點進步,比當初的《鳳凰涅槃經》還要難搞。莫非我天生便不是良善之輩,修不得什麼善果,只能殺人放火?

    待到吃飽喝足,心中已有定見,必須到萬象宗一行,唯有接觸更多更強的修行者,才能真正瞭解人間道的全貌,找到通往歸墟的道路,為進一步的修行積累資源。

    唯一的問題是,他手中雖然有從龍潭洞府得來的青玉簽,卻不好拿出手,畢竟要比玄木簽要珍貴的多,若是萬象宗盤問其來歷,還真不好回答,說不定會露出破綻來,那可就是自投羅網了!

    朱英才忽然道:“前輩,晚輩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

    李青山斜覷了他一眼,看他一臉糾結的模樣,就猜出他心中在想什麼,無非是想讓自己帶他到萬象宗去,又怕因為自己的緣故被那位太上公主記恨。直到現在才拿定主意,卻還是十分恐慌。

    “前輩若是也要加入萬象宗,能否帶晚輩一程,這路上實在太多山水強盜,若要晚輩自己走,恐怕一輩子都走不到。”

    李青山道:“好!”

    朱英才大喜過望:“真的嗎?”又磕了幾個響頭:“多謝前輩大恩大德!”

    白鹿國主在李青山的屁股底下叫道:“前輩,能否也帶晚輩一程?”

    現在要離城可是大為不易,他雖然能禦風飛行一段距離,但最多也不超過十裡,一旦落入亂軍之中,那可就危險了。那些亂賊對他恨之入骨,怕是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他。

    李青山被他的無恥驚呆了,拍拍他的腦袋:“多謝款待,昏君,你且好自為之!”

    抓住朱英才,破空飛馳而去,白鹿國主從桌子下爬起來,怨毒的道:“你給我等著,等我到了萬象宗,定要將此事稟報太上公主殿下!”

    夜風呼嘯,李青山自高空望下去,城中燈火闌珊,街上人影稀疏,大都已經歇息,只有一些乞丐游魂一般徘徊,翻找著垃圾。

    深沉的夜色反倒凸顯出四周流民營地的篝火,猶如一片野火包圍了孤城,正在慢慢焚燒著,不知何時燒破。

    朱英才飛了兩次,已經變得大膽許多,大聲問道:“前輩,我們這就去萬象宗嗎?”

    “你在這等我。”

    李青山將朱英才丟在一座高塔頂上,無聲無息的落在花香樓前,這喧嘩熱鬧的風流場此時也安靜下來,大門已經緊閉,燈火也已黯淡,只留兩行大紅燈籠,映照出一片樹影婆娑。

    李青山來到桃樹下,又一次輕撫樹身,桃花落盡,碧葉枯萎,樹已枯死。

    他一下激發出它的全部生機,卻也耗盡了它全部生機,或許成全了一群乞丐一頓飽飯,但殺生還算是麒麟嗎?

    殺死那昏君,固然是心中暢快,且不考慮什麼太上公主、萬象宗,這昏君一死,城中必然陷入大亂,流民破城之後,又會做什麼好事!

    難免又是一場燒殺搶掠,將這座白鹿城化作一片人間地獄,而城中百姓又有何罪?正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忽然發現,麒麟之道原來沒那麼簡單。並非有一顆仁心、些許慈悲就夠了,諸多時候反而因為顧慮太多,而不能快我胸臆,連想要行俠仗義都受約束。

    這麼長時間過去,《麒麟長生策》一直未能練成第一重,或許是我並未領悟其中精義,一心想要以德服人,但從進入人間道以來,所做的哪件事又算是以德服人呢?

    他在桃樹下盤膝而坐,默默運轉《麒麟長生策》,來到人間道的種種經歷,歷歷從眼前閃過。

    麒麟乃是至仁神獸,仁便是行善積德嗎?但什麼又是善?救人而殺樹,弒昏君而殺滿城,因那一念仁慈,卻造下無數殺業。

    不,這絕非麒麟之道。如果我以犧牲爬天藤為代價,來救下整個九州生靈,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殺螻蟻而救一人,麒麟不為。殺一人而救萬人,麒麟不為。

    李青山心思明淨,開口道:“生死枯榮,自有天命。一樹是如此,一國也是如此!”

    這白鹿國原本早就應該覆滅,卻因為修行者的力量而延續了千年,國君全都以修行為目標,哪還有心思治理國家,任由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最後不得不撲向這座白鹿城,但在一位人皇的守護下,哪怕有百萬大軍也不可能攻破城池,只得化為遍地餓殍。

    殘存的人多半靠食人存活,再也沒有力氣反抗,遭城中軍隊驅趕回土地上,永生永世不得翻身,直至下一次天下大亂。

    “那個太上公主真是個混蛋啊!”

    “是嗎?”一個柔和的女聲,忽然在李青山身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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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公主

    李青山渾身寒毛倒數、猛然回頭,只見一頭白鹿站在街道對面高高的屋脊上,一雙鹿角猶如晶瑩珊瑚刺向星空,一輪明月正懸在它腦後,月華照耀在他如雪的皮毛上,閃耀著九色斑點,明明是如此明艷動人,卻沒有絲毫盛氣淩人的感覺,溫柔華貴的猶如一抹月光,而自己竟沒發現她的接近。

    念起“白鹿國”之名,以及城中飼養的那麼多野鹿,李青山訝然道:“難道你就是那太上公主?”

    “你這小子莫非眼睛有問題,我明明是頭九色鹿,怎麼會是人類的公主?”

    九色鹿矯健四肢輕盈一躍,蹄不沾塵的來到李青山面前,一雙只有眼仁沒有眼白的漆黑鹿眼,饒有興致的盯著他看。

    “九兒,你又胡亂說話!”

    一個纖細的聲音忽然響起,九色鹿的聲音已算是非常柔和,這個聲音卻更加柔和三分,縱然是呵斥也近乎呢喃細語,幾乎要融化在空氣中。

    又令李青山大吃一驚,而且直到這一刻,他才註意到九色鹿背上斜坐著一個長發如墨、綠衣如竹的女子,似乎有些怕生的樣子,垂著螓首、眼簾低垂,好似一朵↑嬌羞的睡蓮。

    然而她就那麼大大方方的坐在那里,身姿比尋常女子要修長許多,令李青山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否則怎會沒註意到她,這等隱藏氣息的手段比靈龜也不遜色,心中更加警惕!

    又仔細觀望了一番,才發現她並不是隱藏了氣息,而是與周遭環境完美相融,自然的像是一叢生長了幾十年的修竹,引不起人的任何註目。九色鹿能如此接近自己而不被發覺。恐怕也是因為她的緣故。

    有道是“心念如電:,轉瞬之間李青山便得到一個判斷,這女人的修為遠在自己之上,絕非如今的自己可以匹敵的對手,而且很可能就是那白鹿國主口中的太上公主!

    再加上身下這一頭似乎是奇獸、又實力不明的九色鹿,更加沒有絲毫勝算。就憑她方才縱躍的速度,恐怕連逃跑都不容易。

    “你這木頭,他都罵你是混蛋,你還不準我說話。小子,你現在改口還來得及!”

    九色鹿威脅道,不過她的模樣實在是太過溫柔優雅,以至於沒有多少力度。

    被罵做“木頭”是女子,依舊低垂螓首,輕輕道:“別人罵是別人的事。與我們有什麼關系?如果罵的是對的,我們就該好好改正,不僅不該生氣,還要感謝他呢!”

    “如果罵的是錯的呢?難道你是混蛋?”九色鹿問道。

    “既然我不是混蛋,那就與我們就更沒有關系了。”

    九色鹿垂下頭顱,一副“被你打敗了”的神情。

    李青山本已做好拼死一搏的準備,聞言不由楞住了,這是什麼情況。被罵了不僅不生氣,還幫自己說話。難道……難道我終於遇上傳說中的好人了?

    不可能的,這絕對不可能,這還是我熟悉的那個修行道嗎?

    試探道:“你便是那位太上公主殿下?”

    女子微不可查的“嗯”了一聲。

    “我罵你你不生氣,不想殺了我?”李青山瞪大眼睛,拿手做刀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你是個好人,我生氣也不會殺你。”

    女子瞥了他一眼。見他一副要自殺的模樣,不由笑了一笑,猶如湖面蕩起的綠漪。

    李青山來到修行道之後,見到的不是強盜就是亂兵,還有那個只是區區築基修為。卻一副眾生如螻蟻架勢的煞筆國主,就算是被自己救了性命的朱英才,也沒有多少感恩戴德的意思,反而一心想要搭順風車,再多占點便宜,幾乎讓他懷疑自己想“以德服人”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此刻聽到這樣一句簡單樸實的話語,還被誇做好人,簡直感動的要流出淚來。

    “你怎麼知道我是好人?”忽然回想起那股被註視的感覺,還有那一聲奇異的鹿鳴,頓時恍然:“原來你們一直在跟著我?”

    九色鹿不滿的道:“什麼叫一直跟著你,我們早就來了,眼睜睜瞧著你從城墻上跳進來。”鼻尖在李青山身上嗅了嗅:“你身上似乎有麒麟的血脈?”

    “這都能聞出來?”

    李青山心中一凜,人間的低級修行者固然是一群弱渣,但是強大的修行者,必然會有許多他所不了解的手段,還好遇到的是這樣一對兒奇葩,否則真有莫大危險。

    “當然!嗯?奇怪,好像還有別的味道。”九色鹿又湊近了些,背上女子也跟著湊近,臉色微微一暈,嗔道:“九兒!”

    李青山後退一步:“男女授受不親,請姑娘自重!”

    “你這小子,真是找死,信不信我現在就滅了你!”

    李青山笑道:“相信兩位絕非那種濫殺無辜的人、嗯,還有鹿。”

    “唉,人善被人欺,鹿善被人騎!”

    李青山拱手道:“在下李青山,敢問兩位道友尊姓大名?”

    “哼,九姑奶奶!”“阮瑤竹。”

    李青山微微一笑,這頭九色鹿修為雖然不低,至少是個妖帝,甚至有可能是妖皇,但年紀卻不是很大。在人間道,境界又不如人,實在是很難判斷具體修為。

    而這阮瑤竹必是人皇無疑,這樣性情氣質的人皇,與姒龍簡直是兩個極端,實在是有趣之極。

    “你們來這里做什麼,可是為了保佑那昏君?”

    阮瑤竹撫摸枯死的桃樹:“這棵桃樹死了,因為你的緣故。”

    李青山坦然道:“不錯,所以我也是個混蛋,行大善亦不足掩小惡。”

    卻見那株枯死的桃木,又發出許多嫩綠的新芽,恢複了生機。

    李青山沒有感到一絲法力波動,這等調和時序、運轉自然的手段,遠比現在的《麒麟長生策》要高明的多,甚至覺得她的性情氣質,更加適合修行《麒麟長生策》。

    她臉上浮現一抹哀愁之意,柔聲道:“你說的沒錯,‘生死枯榮,自有天命。一樹是如此,一國也是如此!’我可以使枯木逢春,卻不能使亡國複存。若以佛家的說法,便是‘神通不敵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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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白鹿

    九色鹿回頭舔了舔女子的臉龐,安慰著哀愁的女子。

    李青山忽然意識到,這頭九色鹿大概便是傳說中的“坐騎”,只不過她背上的主人顯得太過弱勢,以至於使人忽視了這一點。或許主人與坐騎的關係,並不像想像中的那般是奴役與被奴役,畢竟是朝夕相處。

    忽然興起孩子般比較的念頭來:“人間道的強大修行者,都是有坐騎的嗎?那我可不能輸給他們、弱了風頭,想來鳳元那小子就很不錯嘛,純種的鳳凰,離四次天劫也不遠了,兒子背老子也是天經地義。”

    “阿嚏!”

    五洲世界,異人大陸,飄蕩于雲天之上的雲中城中,羽人王李鳳元使勁揉了揉鼻子,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無良老爹,欽定為“坐騎”了。

    李青山露出滿意的笑容,問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這裡為何被命名為白鹿國?”

    九色鹿不由回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救命啊,救命啊!”

    年青獵人絕望的呼救聲回蕩在山林中,身子一點點向沼澤中陷落,為自己的年青衝動付出了代價,獵犬在一旁打轉卻毫無辦法,忽然轉過身去,向著密林深處狂吠起來。

    年青獵人努力從爛泥中昂起頭向著林間望去,只見一頭白鹿從林間走出,鹿角猶如珊瑚,雪白的皮毛點綴著星星點點的彩斑,即便在這生死關頭,年青獵人也為它的優雅與美麗所震撼,他向白鹿哀求:“求求你,救救我!”

    白鹿眨了眨眼,輕輕踏過沼澤水面,來到他的面前,將鹿角伸向了他。

    年青獵人緊緊抓住鹿角,被從沼澤中拖了出來,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向走向沼澤深處的白鹿許諾道:“謝謝你。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很快,他便實現了諾言,再次回到了沼澤旁,帶來一份禮物。

    白鹿感覺到了善意。收下了禮物,並對於這奇異的生靈感到好奇。

    從那以後,年青獵人便常常深入密林,帶來人類才有的東西送給白鹿,或是一塊鹽巴。或是一直竹笛……

    白鹿採摘珍貴的靈芝藥草作為還禮,一人一鹿漸漸成了朋友,不僅互相交換禮物,還一起在林間嬉戲玩耍,渡過了許多美好時光。

    白鹿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歡樂,而年青獵人也因白鹿的饋贈而漸漸富足,還娶妻生子。他深知白鹿的稀少與珍貴,若是被其他獵人得知,後果不堪設想,一直謹守著這個秘密。卻引起妻子懷疑起來,有一次悄悄跟著他來到密林間,看到了白鹿,也被白鹿發現。

    年青獵人向白鹿介紹:“這是我的妻子。”

    白鹿有些失望,那女人看她的眼神,更令她有些不安。

    等年青獵人回到家中,妻子便勸說他道:“多麼美麗的白鹿啊,你瞧那雙鹿角,還有那身皮毛,你若是將它獻給國主。便再也不用進山打獵了!”

    年青獵人很憤怒,大罵了妻子一頓,卻在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

    漸漸地,他不再年青了。再沒有當年的衝動,額頭開始有了皺紋,一天天成熟起來,有了幾個孩子。

    每當遇到更加富有的人,妻子便會提起這件事,獵人漸漸不再斥責她。那一顆種子生長發芽,變成一個可怕的念頭:“若是將它獻給國主,我下半輩子便不用發愁了!”

    猶豫了許久之後,他準備好了陷阱與毒藥,再一次走向密林中的沼澤。

    不久之後,白鹿被關在鐵籠中,被送到了國主的面前,心中滿是哀傷與憤怒,不明白獵人為何要這麼做?他們已經認識了這麼多年啊!她不僅救了他的性命,還讓他過上了富足的生活,為何還不能滿足呢?這就是人類嗎?

    群臣為白鹿的美麗嘖嘖稱奇,一位內臣諂媚的道:“陛下,您這雙鹿角,擺在您的書房中,一定善心悅目!娘娘,您看這身皮毛,定能襯托您的美麗。鹿血鹿肉最是滋補,瑤竹公主身子骨不好,正可用一些……”

    正在這時,躲在母親身後的小公主,忽然大叫道:“我不吃!”

    白鹿昂起頭顱,眾人的目光凝注在她的身上,她一陣驚慌,哽咽起來:“她都……那麼傷心了……你……你們還要……吃她?”

    白鹿睜大了眼睛,國主笑了起來,摸摸她的腦袋:“瑤竹,一頭鹿而已,哪懂得什麼叫傷心?”

    娘娘笑道:“這鹿也怪漂亮的,不似尋常野獸,雖不知它懂不懂得傷心,卻不忍心我的乖女兒傷心,這樣吧,就將它放到獸園中去吧,得空還能觀賞一下,我有的是狐裘,不差這一件鹿皮。”

    於是白鹿保住了一條性命,卻失去了寶貴的自由,更為朋友的背叛而傷心,不吃不喝,黯然待死。

    一天夜裡,白鹿聽到園外一陣響動,一個小小的身影從牆上爬過來,差點摔在地上,衣裙被掛破了許多,顯得有些狼狽,正是那小公主。

    她來到白鹿的身旁,從懷中掏出一大把花草蔬菜,都還沾著根須泥土,一邊一樣樣的擺在白鹿的面前,一邊說道:

    “小鹿啊小鹿,聽說你不愛吃東西,我也有很多不愛吃的東西,特別是羊肉,味道好重,豬肉、牛肉……但好吃的菜也有很多,比如菠菜、白菜……”她自顧自的說了一大堆,問道:“這些菜你喜歡吃哪一種?我再去采來給你吃,我知道被關起來不好受,又一次我打碎了一個如意,母后……”又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再自然而然的轉回話題:“所以你不要傷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等我再長大一些,一定把你放了。”

    白鹿凝視了她許久,終於低頭吃起了東西,在這人類的園林中活了下來。

    小公主也慢慢長大,日日與白鹿為伴、朝夕不離,被國人戲稱為“白鹿公主”。

    白鹿早已恢復了矯健,身上的彩色斑點越來越鮮亮,已經可以輕易的越過高牆,卻因公主而留了下來。

    直到有一天,她們正在園林中玩耍,一個英姿勃發、身披輕甲的女子從天而降:“哇,這裡竟有一頭九色鹿,真是幸運!小姑娘,這是你的鹿嗎?你要多少錢,這頭鹿我買了。”

    白鹿忍不住後退,感覺到了這女人的可怕。

    “姐姐,我不賣。”公主卻搖搖頭。

    女子捏捏公主的臉蛋:“小妹妹嘴真甜,瞧你的打扮也不像貧困之人,這樣吧,你若將它送給我,我就讓你青春不改,容顏永駐。”

    白鹿才剛升起一絲憂慮,便聽公主堅定的道:“姐姐,我不要。”

    女子兩隻手捏住她兩邊臉蛋,用力向兩邊拉扯:“嘖嘖,真是太年輕了,不知道青春的寶貴,等到年老色衰可就要後悔了。”

    白鹿奮力揮舞鹿角,隔開女子的手。

    “姐姐,我不會後悔的,你快走吧!若被侍衛們發現了你,那就糟糕了。”

    “哈,你這小姑娘心腸倒是不錯,難得你這頭小鹿也有護主之心,若硬要你們分離,倒是我不近人情了。既然如此,那就跟我一起來吧!”女子掀起一陣大風,卷著公主與白鹿消失在天際,留下一句話:“這個丫頭和這頭鹿,我萬象宗晁天驕帶走了!”

    從此白鹿與公主成為傳說,而在多年之後,國主老邁,敵國入侵,大軍圍城,連攻數月不下,發誓要破城之後必要屠城。

    這時候,公主騎著白鹿、踏空而來,鹿角大放光芒、照徹夜空,令敵軍驚慌失措、不敢再進攻下去。

    國家得以延續,為了表示紀念、希求保佑,從此更名為“白鹿國”,養鹿成為一時風尚,甚至定為國法、以鹿為尊。

    在國主的病榻前,公主許諾會永遠保佑這座城市,不受任何外敵的侵入。

    ……

    這時候,李青山耳朵一動,聽到東面城門響起喧嘩,聲音越來越大,驚叫聲、慘呼聲、箭矢破空聲,漸漸有火光升起。

    反復有人高喊著:“殺昏君,屠白鹿!”乃是叛軍的口號。

    “叛軍進城了!”

    九色鹿回過頭來,不屑的噴了下鼻息。

    “父王,瑤竹要失約了。”阮瑤竹向天默禱:“九兒,我們走吧!”從袖中取出一枚青玉簽遞給李青山:“這一枚書簽就送給你,希望能在萬象宗中與你再見。”

    李青山接過青玉簽:“算我借的。”

    “也好。”阮瑤竹微微一笑,九色鹿幾個縱躍,消失在天際。

    城中的喧鬧聲越來越大,花香樓中亮起一盞盞燈火,四下都燃起火光沖天。

    李青山握緊青玉簽,在桃樹下徘回了一陣,不知它是否能逃過今夜的大火,微微一歎,緩緩升空,俯瞰著混亂的城郭,一座座房屋被引燃,一頭頭鹿被斬殺。

    “前輩,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白鹿國主被他口中的“螻蟻們”圍在一座高樓上,身邊只有十幾個侍衛,術士們都不知哪裡去了。他接連施展法術,幾乎耗盡了法力,若敢禦風飛行,必是亂箭穿心的下場。看到天空中的李青山,連忙大聲求援。

    李青山瞥了一眼,便不再回顧,抓起高塔上的朱英才,向著萬象宗的方向破空而去。心中隱隱有些期待,那地方或許與想像中的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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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樂天

    九色鹿奔騰在雲山與月華之間,背上的女子墨發飛揚、若有所思,一人一鹿仿佛要融化在月光中。

    九色鹿回頭道:“軟木頭,我知道你很欣賞那小子,但是一枚青玉簽也太貴重了吧!”

    阮瑤竹微笑道:“他不是說了是借的。”

    “哼,借了就一定會還嗎?就算是還,也是為了巴結你,好讓你將來給他更多的照顧,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

    阮瑤竹訝然道:“怎麼會,他有那樣高的修為,仍憐憫一群小乞丐,被人冒犯也不濫施暴力,就連殺死一棵桃樹都會愧悔難過。而且明明知道白鹿國與我的關系,仍就大發雷霆,冒著得罪我、甚至萬象宗的風險,教訓了那昏君一頓,又沒有逞一時之快而痛下殺手,這樣的人怎麼會是你說的那種人呢?”

    “我不過說了兩句,你就又是這麼一大堆,你煩不煩啊!”

    阮瑤竹道:“難道我說錯了嗎?”

    九色鹿搖了搖頭:“好吧好吧,你總是有道理,我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阮瑤竹奇怪的道:“你很討厭他嗎?但你不是說他有麒麟的血脈,應該討你喜歡才對啊!唉,麒麟乃至至仁之獸啊,難怪會有這樣的仁心!”

    “哼,我就知道你個小沒良心,早就想把我踹了,找一頭麒麟來當坐騎。”

    阮瑤竹掩口笑道:“是啊,可惜他不是麒麟。”忽然發現這壞有點怪怪的,臉色微微一紅。

    九色鹿沈思道:“很奇怪,他除了麒麟的氣息外,他身上似乎還有些別的氣息,但又不像是人類的氣息。讓我覺得有點不安。唉,如果他真是麒麟獸那我就不用擔心什麼了,但他畢竟還是個人類。血脈歸血脈,人心是人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不心不可無,特別是那些臭男人。你可猜不出他們心里有多少壞心眼。我只是給你潑點涼水,免得你太高興了,被人騙了也不知道。”

    阮瑤竹微笑道:“遇到這樣的人難道不應該高興嗎?這世上的壞人已經太多了,好人之間若再相互防備、互不信任,那可得多可悲。我願意相信他,哪怕有一天他讓我失望。”

    九色鹿道:“真拿你沒辦法,不過我會幫你盯著他的。他若敢讓你失望,我定不會放過他的。 ”

    “那就有勞你了,相信很快就會再見。”阮瑤竹笑著撫摸九色鹿的脖頸。似乎想起了什麼糟糕的事情,又眉頭一蹙:“這次的入門考核好像是由樂天師兄主持。”

    九色鹿頓時來了興致:“哈,是那個老賭鬼,那可就有趣了。”

    阮瑤竹嘆道:“嗯,這次的入門考核好像是在黑水灣的元磁山……”

    “哦,是那里啊!還趕上樂天做主考,參加這次考核的人可是有難了,不幸成為賭具!”

    “九兒掉頭。我們去元磁山,我要再勸一勸樂師兄。入門考核關系著整個萬象宗的未來。怎麼能拿來賭博呢?”

    “你從剛入門就開始勸,現在都已經勸了一千年了,你還不死心?”

    “聽不聽在他,勸不勸在我。”

    “唉,真是個木頭,還是空心的!”

    九色鹿無可奈何的搖搖頭。轉身向著西方奔騰而去。

    ……

    行走在黑漆漆的洞窟中,李青山恍惚間有一種回到了九州世界、地底洞窟的錯覺,地煞元磁強烈的擾動,影響了體內法力、甚至是小世界的運轉。

    然而他此時並不是身處地底,只是行走在一條山脈中。他還清楚的記得不久前,從天空望見這條山脈的景象:

    一座連綿百里的黑色大山,猶如一條黑龍蜿蜒投向大海。山上寸草不生,仿佛黑鐵澆註而成,余脈沒入海灣中,將海水都染成一片漆黑,所以被稱之為“黑水灣”。

    不過這座山的名字其實並不是“元磁山”,而是叫“黑龍山”。

    “元磁山”只是一種稱謂,好像把一座石頭堆成的山叫“石頭山”,銅礦特別豐富的山叫“銅山”。而這座元磁山也出產一種礦產——元磁鐵——打造出的法寶兵刃,專破護體真罡,是一種非常有價值的礦石。

    不過這種礦石開采起來並不容易,地煞元磁會把修行者變得像凡人一樣脆弱,還無法運用神念探查。

    萬象宗顯然深知怎麼利用“實習生”。這次的考核內容便是用三天時間從山脈的這一端走到另一端,同時要盡可能的搜集元磁鐵。

    三天之後到約定地點,只要交上一塊元磁鐵,就算是過關了。然後成為一名光榮的“雜役”或者說“僕役”。

    然而那個名為“樂天”的真傳弟子所傳達出的訊息,卻充滿了惡意。

    當時山前的空地上已經聚集了上千人,男女老少都有,修為也是有高有低,有的已經在這里等了足足有一個月,眼看考核日期林間,卻遲遲不見萬象宗來人。

    李青山忽然仰頭望去,天空中金光閃閃,迅速變大。

    轟然一聲,沙石飛舞,地動山搖,一只三足金蟾從天而降。

    李青山擡手擋住風沙,擡眼望去,正對上一雙細長的丹鳳眼,因為溢滿了笑意,幾乎瞇成了兩條縫,反而讓人看不清眼色,甚至不能確認他到底是不是在看自己。

    李青山卻覺得自己好像被盯上了。

    “諸位道友久等了,我便是這次考核的主考者樂天,記住,不是音樂的樂,而是快樂的樂,你們若是能通過這次考核,以後就可以叫我樂師兄。”

    三足金蟬之上,男子箕踞而坐,丹鳳眼、鷹鉤鼻、薄嘴唇,每只手上都有三枚戒指,樣式各不同相同,脖子上還套著個金項圈,身上還披著一件俗氣之極的綢袍。一身珠光寶氣、卻毫不搭調的打扮,好似地主老財的傻兒子,恨不能把全部家當都穿在身上。

    李青山卻有一種直覺,這樂天必是人皇無疑,而且比他目前見過的任何一個五次天劫的修行者都要危險得多,無論是姒龍、阮瑤竹,還是餓鬼道的那位離皇。

    “但是明明只是初見,他為什麼會盯著我,難道是露了什麼馬腳,或者只是我的錯覺?”

    “咕哇!”

    三足金蟾張開大嘴發出一聲雷鳴般的怪叫,幾乎把人耳膜震破。

    樂天笑瞇瞇的道:“好了,參加考核的人,都把書簽投進來。誰若肯用金子餵餵我這寶貝,我可是會感謝他的。”

    修行者們紛紛上前,把一枚枚書簽投進金蟾口中。玄木簽最多,足有近千片,黃銅簽則有上百片,白銀簽也有二十多篇,唯有青玉簽最少,只有寥寥數片。

    每一個投簽者都吸引了所有人的註目,李青山卻另有一種被監視的感覺,自從來到了人間道,好像老是遇到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等進入了萬象宗,定要趕緊找到通往歸墟的道路,同時把修為提上去。

    修行者中有錢人顯然不少,真有不少人須彌指環中取出大量黃金餵給金蟾,樂平全都微笑致意,令那些人受寵若驚。後來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拿出一點金子出來,沒有的還要向身邊的人籌借。

    不過在李青山看來,這家夥臉上始終掛著笑容,他投下青玉簽想轉身離開。

    樂天忽然問道:“餵,小子,你沒有黃金嗎?”

    “不好意思,我沒有。”

    李青山笑的溫良恭儉、天真無邪,確信自己是被盯上,緣由卻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說既然有阮瑤竹這樣莫名其妙的好人,就有許多莫名其妙的壞人,而且後者的數目往往比前者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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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賭局

    “很好了,好極了!哈哈哈哈!”

    樂天忽然放聲大笑,那一張面具般的笑臉像是突然活了過來。

    卻讓在場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擔心是李青山的回答激怒了這一位。

    李青山將這情況盡收眼底,為他們感到些許悲哀,上位者的笑聲也足以引發下位者的恐懼。不過樂天似乎並不是懷有敵意,而是用某種更令他感到厭惡的眼神註視著他,像是人類看著一只有趣的、能為其帶來好處的動物。

    在三足金蟾兩顆向外凸出,仿佛金球般冷酷無情的眼睛的註視下,他向著樂天施了一禮,轉身走到一旁。

    待到所有人都投下了書簽,三足金蟾又閉上了嘴巴,樂天先是介紹了一番考核的內容,忽然話鋒一轉:

    “諸位想必都知道了,入我萬象宗中,無論是何等修為,皆要從‘僕役’做起,積累一定貢獻之後,方可逐步晉升:侍者、伴讀、登堂、入室,最後是真傳弟子。每一步都有諸多好處,甚至不下於渡劫,大大有益於修行。”

    “萬象宗素來以公平開放著稱,這一次也不是白白使喚諸位。只要你們通過考核,這一塊元磁鐵便是你們對宗門第一份貢獻。付出越多,收獲越大,說不定一入門就能從‘侍者’甚至‘伴讀$’做起,還能賺上一筆。”

    “除此之外,還有一樁天大的好處在等著諸位。三日之後,誰手中的元磁鐵最多,便是此次考核的‘狀元’,可以連升三級,直接由僕役升為登堂弟子,不禁可以領取兵器、坐騎、洞府。還能自由出入天書閣。若再把那一份元磁鐵的貢獻算進去,離入室弟子也不遠了,可謂是一步登天!”

    “第二名為‘榜眼’,連升兩級為‘伴讀’,第三名為‘探花’,升一級為‘侍者’。能省下不少時間精力。希望諸位能盡力爭取,早日為萬象宗再增添一位真傳弟子!”

    這一番充滿鼓動意味的宣言,令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沒有誰進入萬象宗是為了當雜役的。特別是幾個渡過三次天劫的元嬰修士,全都是有誌在必得之意。

    人群中忽然有人問道:“請問前輩,貢獻的元磁鐵,必須是自己開采的嗎?”

    氣氛為之一凝,在場的人都不是傻瓜,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不是自己的。那就只能是別人的,可以是事先準備好的、向別人的買的,乃至是強奪來的,而問這個問題的人,可謂是充滿了惡意,眾人左顧右盼卻不知道是誰在說話。最後將懷疑的對象指向幾位元嬰修士。

    樂天笑容不改,兩手一攤:“諸位也知道,一切監視手段在這元磁山中都沒有用處。只好請諸位各自努力了。不過受到地煞元磁的影響,這絕非一場實力懸殊的比試。萬象宗自然是鼓勵同門友善。但既然諸位還沒入萬象宗,自然不受門規約束。”

    氣氛更是凝重,不遠處寬闊的山洞,像是兇獸張開的大嘴,垂下的巖柱好似根根獠牙,等待著吞噬血肉。

    人人心生警惕、拉開距離。與自己相識的人站在一起,再沒有方才的和平友善。等進了山洞中,周圍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成為敵人,而方才投下青玉簽的幾人,受到的警惕目光格外的多。

    李青山憑著一張人畜無害的面孔、溫和友善的氣質。還算是最不受註目的一個,心中也在犯嘀咕:

    “他這是故意挑起內鬥,讓我們互相殘殺,他想做什麼?能有阮瑤竹這樣的奇葩,萬象宗絕對不是那種魔道宗門。難道是為了考核心性,但是用這種方法來考核心性的人,不是殘忍便是愚蠢。”

    “人心多變,從來受環境影響,如果故意布下一個極端環境,來挖掘所謂的人性黑暗面,只能說是蠢到家了,最後得出任何結論都跟狗屁差不多。”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回蕩在幽深寬廣的洞窟中,將李青山從回憶中拉了回來,直到這一刻,那種被監視的感覺雖然淡了許多,但卻依然存在著。

    他甚至可以從中想象出樂天那張面具般的笑臉。而在經歷了白鹿國之事後,他絕不會再將這種感覺當成錯覺。那家夥一定在用某種手段,監視著元磁山中的所有人,但這又是為了什麼?

    他不知道,當所有人都進入元磁山中。

    山洞外又有四道身影從天而降,三男一女,氣質各不相同,或者冷峻高傲、負手而立;或是玄妙多變、眼珠靈動;或是深沈如淵、沈默不語;或者自然寧和、粉面含怒;

    但皆有一份從容氣度,與樂天平起平坐。

    不用說,他們每一位都是五次天劫、人皇境界。

    即便是在人間道,人皇也是高高在上的強大存在,離人仙只差一步之遙。平常都是各自修行,很少有聚在一塊的時候,除非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然而這樣的入門考核對萬象宗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事,竟能引來這麼多真傳弟子來旁觀,著實是一件異事。

    “諸位師兄弟,可都看好了,馬上賭局就要開始了。阮師妹,你就不要再瞪我了,不如來賭一把吧!”

    “樂師兄,你怎麼能這樣,你會害死很多人!這次的考核沒有多少人能通過,領先的必定是兇狠卑鄙之徒,你怎麼向兩位宗主交代?”

    阮瑤竹對樂天怒目而視,聲音雖然輕柔,但卻有一股堅定。九色鹿驕傲的昂著頭,不理會身旁的眼珠轉動的三足金蟾。

    其他三位真傳弟子皆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那氣質玄妙靈動的皮師兄笑道:“樂師兄,這次你可有難了!”

    阮瑤竹立刻將矛頭對準他們:“任師兄、皮師兄、冷師兄,你們三個也是的,身為真傳弟子,怎能如此放誕,不僅不勸阻,還與樂師兄聚賭……”

    三位真傳弟子或是悶著頭不說話,或是望天打哈哈,對於這位阮師妹的性子,那是再熟悉不過,整個萬象宗中,哪一位真傳弟子不曾受過她的教訓,那簡直不好意思自稱真傳弟子,就連兩位宗主都受過她不少勸諫。

    紛紛傳念:“餵,樂天,你怎麼搞的,還要不要玩了,怎麼把這位姑奶奶招來壞我們的興致!”“哈,等回到宗門,她一定會去告狀的。”“我執掌刑罰戒律,你若再不想辦法解決,我就先走一步了,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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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善惡

    樂天笑嘆道:“唉,我怎麼知道她會來。不過沒關系,意外是賭局的一部分,而且是最美妙的一部分,只要將她拉進來不就好了。”

    “你開什麼玩笑,阮師妹會跟你賭?”

    “呵呵,相信我,世上既沒有不好賭的人,也沒有從來不賭的人,做好準備,賭局馬上就要開始了。”

    樂天清咳了兩聲:“這是我的差事,希望師妹你尊重一下,入門考核本來就是優勝劣汰。而且你放心吧,大開殺戒也不至於,萬象宗好歹是名門正派,怎能不顧及一點影響。我向你保證,只要他們能從山里走出來,每一個人我都送一塊元磁鐵,保他們通過入門考核。”

    “好吧!”

    阮瑤竹嘆了口氣,她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萬象宗的規則,每一位真傳弟子負責的差事,其他人是不能隨意幹涉的,但願局面變得不要太糟。

    皮陽秋眨眨眼睛道:“喲,樂師弟,這次這麼自信能贏我們嗎?

    任遨遊道:“說吧,這次要賭什麼?”

    冷淵沈默不語,若有所思。

    “想必以三位師兄弟的智慧,早就已經猜到了。很簡單,就是賭這次的狀元榜眼探花。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得到的信息同你們一樣,保證絕對公平、童叟無欺。賠率就依下註而定。”

    皮陽秋思索道:“若按你這一套規則,那當然是最強的那個人當‘狀元’。不過這座元磁山可是大大拉平了這些人之間的差距,平添了無數變數。”

    任遨遊道:“哼,縱然受到元磁山的影響,元嬰修士也還是元嬰修士,豈是其他人能威脅到的,這些變數根本不必考慮,最後的狀元必然在這幾個人中產生。”

    冷淵道:“有了。”

    “不錯,若是他們全都陰溝里翻船,那還修行做什麼?”樂天笑道:“如果看好了。我們就來下註吧!按老規矩來,阮師妹,你真的不來玩一局。”

    四人先各自斟酌、選好對象,大把大把的青玉簽投下來。每一枚青玉簽,代表的都是巨量的資源。與之相比,保所有走出元磁山的修行者通過考核,付出的那點元磁鐵,簡直是打賞的小錢。

    這樣的豪賭讓一旁同為真傳弟子的阮瑤竹都心跳微微加速。不能理解這些男人到底為何這麼做。

    而當謎底揭開,一共五位人選,四個人的選擇竟然完全不同,三個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集中在樂天選中的名字上,紛紛皺起了眉頭,懷疑自己是不是漏算了什麼。

    阮瑤竹訝然道:“李青山!”疑惑的問道:“為什麼?”

    這也正是其他三人想問的。

    樂天笑道:“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子,你們不知道嗎?我最喜歡的就是押黑馬嗎?”

    任遨遊道:“少裝腔作勢,快解釋一下,這個李青山到底有什麼值得你看重的地方?”

    按照常理判斷,他是最不可能獲勝的一個。甚至就連那個沒人選的女修士,獲勝的可能性都比他更大。這個遊戲最終的獲勝者,必定是最強最狠最詭詐的人。

    樂天呲牙一笑:“因為他最惡呀!”

    阮瑤竹蹙眉反駁:“他怎麼會惡?”

    樂天用二指指了指自己的雙眼:“這種能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的一切押上賭桌的亡命之徒,我可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唉,現在的修行者中,這種人真是越來越少,都是些畏畏縮縮、瞻前顧後的家夥。這次是也我的運氣來了,只要有必要這種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在里面大開殺戒我都不奇怪!”

    阮瑤竹堅定的道:“你錯了,他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哦?你認識他。”

    阮瑤竹道:“不久前有過一面之緣。那參加考核的那枚青玉簽便是我借給他的,我了解他的為人,他絕不會為了一己之私,搶奪別人的東西。”

    皮陽秋嘆道:“本來是送的吧!也只有你能做出這種事。若不是了解師妹你的性情,簡直懷疑你對這小子有意思。”

    任遨遊大笑道:“那可就太讓師兄我傷心了,怎麼樣。樂師弟,這次你可陰溝里翻船了。”

    樂天摸摸薄薄的嘴唇,露出刀鋒般笑容:“那麼阮師妹,你敢為你的選擇加大賭註嗎?”

    阮瑤竹搖搖頭:“我只知道他不是你所說的惡人。不知道他會不會成為第一。”

    “那就不賭第一,只賭善惡!若是你贏了,我這一局贏的所有青玉簽全都歸你,若是我贏了,你就輸給我同樣一份。”

    阮瑤竹道:“我不賭博!”

    皮陽秋笑道:“太狡猾了樂師兄,你輸了根本什麼都不虧。”

    任遨遊淡淡道:“好像你已經贏了似得,未免太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了。”

    冷淵直接拋出一把青玉簽:“贏了就算是阮師妹的,輸了就算是我的!”

    “有趣,也算我一份。”“還有我的!”

    霎時間,賭註又翻了一番,所代表的價值足以讓人仙心動。

    阮瑤竹有些手足無措:“你們……我不賭……”

    九色鹿忽然叫道:“瑤竹我們賭了,你難道不相信青山嗎?我相信他絕不是惡人,他這輩子說不定連螞蟻都沒踩死過一只,絕對不會搶別人東西。”

    哈哈,有這麼多冤大頭,不賭白不賭,贏了就賺大了!臭小子,你要是敢讓姑奶奶輸了,絕對不放過你。

    樂天笑瞇瞇的道:“你們啊你們,是想狠狠宰我一刀啊!可知道在賭局中,失敗往往就來自於錯誤的希望,好吧,樂天無所不賭,這一局我接下了!”

    皮陽秋道:“可是第一容易分辨,善惡要怎麼論呢?”

    “你們還不了解我嗎?既然敢開局,就必然有保障!而且賭局的精髓在於過程,如果只是在這里幹等,那就太無趣了。”

    樂天拿出一卷地圖徐徐展開,放出道道光華,霎時間將整座元磁山投影出來,包括其中的每一條洞窟,每一個人,甚至能精細到一塊石頭上。

    其中傳來嗡嗡細語,好似蚊子飛舞,仔細一聽,卻能分辨出許多人語,有這一圖在手,便將一片區域的所有圖景與聲響全都展現出來。

    皮陽秋吃了一驚:“這是仿制的《天視地聽圖》,你從哪里得來的?”

    “當然是贏來的,只是低仿、低仿!”

    樂天將目光凝註上圖中一個人影上,以一種無比肉麻的聲音道:“青山啊青山,我的好馬兒,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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