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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說夢者]大聖傳[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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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4 00:15:28
大聖傳 第六卷 混亂伊始 第七十八章 如心的回憶

    明媚的陽光,從窗格中照進廳堂中,塵埃在光柱中浮沉。鳥兒的啼鳴從窗外傳來,龍蛇湖波光粼粼,這本該是一個極為寧靜安詳的上午,廳堂中的氣氛卻無比壓抑。

    若是有凡人在此,定會顛覆心目中修行者從容淡定的形象。震驚和思索的表情,深深刻在每個人臉上。

    雖然和誅妖盟並非一路,彼此甚至還有許多矛盾糾葛。但是一下子這麼多和他們身份相等的修士死去,他們所體會到的,已不只是兔死狐悲,而是真正的威脅,甚至恐懼。

    李青山皺眉沉思,似乎在感慨戰爭的慘烈。


    如心盯著他的臉,仿佛覺得十分有趣的樣子。

    但李青山自錢容芷的提醒之後,決心提高作為演員的自我修養,特別是在這些人精面前,更是不能露出絲毫破綻。

    所以任憑如心怎麼看,他都像是一尊名為「沉思者」的石像,如心很快覺得無趣,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撐著臉頰將目光投向窗外粼光閃閃的龍蛇湖,回憶如潮水般湧上來。

    躍動的粼光化為一簇簇火焰,燒紅天空,一個個火紅的身影,在火中飛翔舞動,像是一顆顆飛濺的火星。火髮熊熊燃燒,怒吼似火山噴發,烈火從口中噴湧而出,飛灑漫天,像是一場流星雨。

    海水漫上堤壩,沖毀森林,淹沒山川,千萬個拖曳著魚尾的鮫人在其中游曳。齊聲詠唱,若是未曾聽過,誰也無法想像,陰柔委婉的鮫人竟能唱出這樣驚心動魄的戰歌。

    歌聲飛上天際,仿佛無形的繩索,將一顆顆火星,拉入海水中淹沒熄滅。但她們也紛紛被火流星擊中,化為焦炭。每當這時。一旁鮫人的歌聲,會越發高亢悲愴,還會有晶瑩淚珠湧出眼眸,化作一顆顆晶瑩的珍珠,沉入深不見底的大海。


    而眾修士在驚愕之後,正展開一場激烈的討論︰「月魔真的如此厲害,他到底是什麼妖將?」「我看並非他本身厲害。而是夜遊人太可惡,虧也有一個人字。竟助紂為虐。早該將這些異人斬盡殺絕,不留禍根。」

    「他本身不厲害?我可是聽聞藏劍宮的付青衿都出手了,反而受傷敗走。」

  「不過是以眾欺寡罷了。」

  「以眾欺寡?我看是你閉關太久,孤陋寡聞,他三年前以一敵三,擊殺三山老人中的兩個,嚇得青藤老人不敢回山。最後得了一套兩儀微塵陣才敢回去,結果還是被殺了。」

    李青山聽在耳中。頗有幾分暗爽,最後索性連眼楮也閉上。免得洩露眸中笑意。但聽多了也覺無味,睜開雙眸,從「沉思者」的狀態中解脫出來,掃視一圈,落在如心的臉上,心中一動。

    如心眼中氤氳著一層迷霧,像是看到極遙遠的地方。陽光落在她光潔精緻的臉上,不知不覺間,消失了一切表情,像是一尊白玉雕成的美人,美的沒有生氣。

    莫名的,李青山心中一沉,傳音入耳︰「如心,在想男人嗎?」

    如心回過神來,傳音答道︰「反正不是在想你。」

    「我怎麼了,就不值得你想想?」

    「想你還不如想月魔,聽說是個美男子啊!」令李青山感到熟悉的戲謔神情,回到如心的臉上,斜眼瞥了李青山,大有你去撒泡尿照照的意思。

    李青山一笑︰「那你就繼續想吧!」倒讓如心微微有些意外。

    二人「眉目傳情」的模樣落在韓鐵衣眼中,劍眉微挑。花承贊傳音笑道︰「這兩個人還真是輕鬆,倒值得我們效仿一二。」


    柳長卿抬手示意,待到廳堂靜了下來︰「在座的諸位道友,有許多一直在潛修中,可能對此妖將不甚瞭解,王統領,你來介紹一下吧!」

    王樸實嚴肅的臉,更冷的像鐵一樣,起身來到臺上,將昔日褚丹青所繪的圖畫掛起︰「這就是月魔,本名北月。至於他的力量,根據我得到的消息,他曾擊敗石魔血魔,被蛛后任命為夜遊人的統帥,這三年來一直在閉關修行,昨夜一戰,表現出極強的統治力,這一點,是誅妖盟,乃至我們都不遠遠比不上的。」

    兩大人類集團忽然掣肘,誰都不敢傾盡全力,與妖族大戰一場,只怕傷了元氣,便宜了對方。

    王樸實接著道︰「如果諸位還對他的力量,沒有一個明確認識的話,那麼今晨,藏劍宮付道友前去銅鼎山救援,雖然先中埋伏,損失了不少靈力。之後付道友將月魔困在青墟幻境中,月魔為了等待援兵,沒有立刻出手,在付道友的靈力恢復的差不多的時候,他們展開決鬥,付道友戰敗。」

    廳堂內霎時間靜了下來,在這三年來,石魔與血魔的強大可怕深入人心,人類一方,付青衿的聲名最盛,隱隱還在幾個老資格的築基後期的修士之上。「月魔」竟能先後擊敗三者。

    李青山卻聽出些弦外之音,老王本對付青衿的極為不滿,現在卻一口一個「付道友。」

    王樸實重重吐出一口濁氣來︰「從今天起,我們多了一個可怕的敵人,情勢十分嚴峻。前日付道友將昔日殺害鷹狼衛的朱衣門凶徒帶來清河府,看來是有意求和結盟,我本覺此事在兩可之間,不想多說什麼,現在不得不請諸位一起議一議了。」

    李青山沒想到付青衿暗地裏已經開始行動,若不是他先發制人,恐怕就是付青衿率領修士大舉進攻。不過話說回來,他也是讓兩個勢力苟合的最大推動力,外部的壓力,總是促使內部的和平。

    場中靜了一靜,又喧鬧起來,但主要討論的卻是如何結盟,反對之聲寥寥。

    李青山自不會去當這個出頭鳥,王樸實看他沉默不語,點名道︰「小子,你來說說,應該怎樣?」

    李青山站起身來︰「老王,我覺得應該結盟,古人云「唇亡齒寒」誅妖盟若亡,我們的壓力也勢必大增。不過戰爭是誅妖盟挑起,現在他們實力大減,我們也當借此掌握更多的權力,成為這場結盟的主導者,不能受外人驅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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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5 00:51:23
大聖傳 第六卷 混亂伊始 第七十九章 畫中人

    李青山這番話立刻得到眾人的認同,既然結盟已經勢在必行,那麼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在結盟中爭取到更多的好處。最好的結果莫過於,讓誅妖盟同他們想誅的妖怪同歸於盡,大家好繼續安心修行。但這種想法,自然是不能出口的。

    王樸實用鼻子噴了柱氣,對「老王」兩個字有些不滿,知道這是對小子的回應。不過這廝這番話倒是很合心意,而且他現在也有幾分資格,這樣稱呼,便不做計較。

    眾人又經過一番商議,最後決定以柳長卿為主,連同幾位家主,準備與付青衿談判磋商。只是不知道此番付青衿受傷,誅妖盟遭到重創,原定於在雲雨樓的會盟,是否能如期進行。

    對於這場會盟,李青山並未太放在心上,只覺付青衿地方選的很不錯。雲雨門作為門派,本應歸於誅妖盟一系,但其紮根於清河府,一直混跡於百家之中,正處於二者間的模糊地帶,秋海棠也算得上一個八面玲瓏的人物,可以從中周旋。


    會議散時,李青山與如心一邊傳音鬥嘴,一邊向外行去。

    劉川風在人群中,望了李青山一眼,想要說什麼,李青山心有所感轉過頭來,劉川風老鼠見貓似的心裏一縮,低頭離去,倒讓李青山有些摸不著頭腦。

    褚丹青忽擋在面前,先向李青山行了一禮,然後對如心道︰「師姐,能否請道友去看看我師傅?」

    「丹青你也修到築基了。你師傅怎麼了?」李青山只見他也已修至築基境界,臉上少了青澀,不復剛出山時呆頭呆腦的模樣,卻滿臉焦慮,而且顯然不是因為妖族的緣故。

    「我師傅身體有些不適。」褚丹青勉強一笑,又望向如心。

    如心奇怪道︰「褚大師身體,不是一直由我師傅調理嗎?」

    「華慈前輩說『醫治不死病。佛渡有緣人,道友生機將盡,無可救藥』。便不再來了。」褚丹青滿臉愁容。

    李青山搖頭,那黑老頭說話還真是冷硬直接,好歹也說幾句話安慰安慰人家。不知如心變成這幅模樣。是否受了他的影響。

    「既然我師傅這麼說,那恐怕......好吧,我去看看。」如心本待拒絕,卻見褚丹青臉上浮現起近乎懇求的可憐模樣,改口答應下來。

    褚丹青連聲道謝,忙在前面引路。

    李青山心知這不過是盡人事罷了,感念他這番孝心,不禁有些唏噓,心念一轉,也跟了上去。

    如心道︰「你來做什麼?」

    李青山道︰「自然是去探望。我與褚大師也算有些緣法。」頓了一頓︰「我有幾幅書法,想請褚大師鑒賞一下。」卻是想起了手中那三卷《草字劍書》。

    結盟在即,大戰將起,提高自己人類身份的實力,是當務之急。若能將這三卷《草字劍書》修復。說不定就能多一件拿得出手的厲害法器。以前是怕懷璧其罪,現在卻無此顧慮,雖書畫不分家,但劉川風多半指望不上,這件事還得著落在畫家。

    褚丹青愁容稍減,微笑道︰「師兄有心了。我師傅也甚喜書法,欣賞幾幅佳作,精神說不定會好一些。」


    畫家經過數年建設,已經頗有氣象。雕梁畫壁,小橋流水,風景宜人。

    雖一直在戰爭中,但畫家的能力,主要是傾注在畫中,而非臨場實戰。所以一般不會執行危險任務,多負責在島上繪制畫作,交給百家經院,給其他弟子多一重安全保障。是以損失的弟子不多,人氣旺盛。

    往來其間,皆著白衣,卻不同於醫家的純白,繪制著花鳥魚蟲,山水人物的圖畫,溪水潺潺,魚兒遊動,靈動變化,難以言表。

    李青山與如心,在褚丹青的引領下,來到一間鬆柏掩映的精舍前,門前花卉不畏嚴寒,絢麗怒放,花間蝴蝶翩然,美不勝收。

    「褚大師的畫技,果然神乎其技。」李青山將一隻蝴蝶托在手心,用神念仔細感應,方覺這些蝴蝶花卉皆非實物。

    褚丹青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這些都是我畫的,師兄過獎了,比不得小說家演化萬物的妙法。師兄能否在門外等一下?」

    「小說家雖好,可惜對外在環境要求太高,不比畫家閉門作畫即可。好,你們去吧!」李青山頷首笑道,他幾乎快要將小說家首席弟子的身份忘了。

    但當他內視體內,卻發現不知不覺間,大衍神符中積攢的願力已是極多,不禁微微一喜︰「這便是小說家的好處了,即便拋之腦後,也在源源不斷的積蓄著力量。」

    劉川風雖然有些消極,但是作為雲虛社的真正主持者,孫福柏卻從未停止過努力。願力積累如此之多,他的堅持功不可沒。若用靈力將大衍神符重新祭煉一番,便可到一個嶄新的境界,不需要依賴書中之物,可直接弄假成真、化虛為實、心想事成,成為一股強大助力。

    想起劉川風的模樣,看來也該再回雲虛島看看,規劃一下接下來的計劃。他隱隱有一種預感,在將來某個時刻,這股力量將變得至關重要。

    「既然來了,那就一起進來吧!」

    精舍內傳來褚師道蒼老衰弱的聲音,即便李青山不懂醫術,也聽出其中氣若遊絲,生氣將盡的感覺。

    「請。」褚丹青只得將手一讓。李青山與如心踏入其中,只見精舍中佈置的十分樸素雅致。

    褚丹青緊隨其後,神色卻是微微一黯,這裏與他山中學畫之地,佈置的一模一樣。那是他有生以來,享受最多溫暖的地方,對一個流落街頭,朝不保夕的乞兒來說,直如傳說中的極樂淨土,此時看來卻倍覺傷神。

    「丹青,你回來了,」一個荊裙布衣的凡人女子從堂後迎出來。

    褚丹青尊稱︰「師母,這是如心師姐,還有李師兄。」

    「是贏走《天女散花圖》的李青山嗎?久仰大名。」女子盈盈一禮,脂粉未施的臉上,略帶好奇的打量著李青山。

    李青山訝然,他早就聽聞褚師道以畫為妻,莫非就是眼前這位。但她並不像傳說中那般驚艷美麗,充其量只能算是小家碧玉。而直到現在,他也未能從她身上感受到一絲虛假不實。那靈動的生氣,充滿感情的眼眸,與真人簡直沒有任何差別。

    這才是真正的神乎其技吧!

    「兩位這邊請。」女子道。

    一同來到內室,褚師道高臥榻上,支起身子一拱手道︰「老夫身體不便,請恕不能出門迎接。」滿頭白發散亂,雖形容衰頹,但是風骨猶存。女子默默來到他身後,為他梳理頭發,輕輕哼著不知名的曲調,一臉輕鬆。

    「前輩客氣了,請讓我為前輩把脈。」如心上前,褚師道卻擺擺手道︰「不必了,我雖然不是醫者,但自己的生死壽命還算得出來,丹青,你又做這等無用之事。」

    「丹青也是一片孝心,你這老東西還不領情。」女子輕輕一拍褚師道的腦袋。

    褚師道勃然大怒︰「我教訓弟子,何用你來多事,出去!」

    女子一聲不吭的走向牆壁,那裏掛著一副泛黃的空白畫軸,她徑直直走入其中,化作一幅畫,望著褚師道,神情安然。

    李青山心道,褚師道這等心性修為在生死關頭,也有些控制不住火氣,不過這也難怪。都到這種時候了,這位「師母」還全無哀戚之色,到底只是一幅畫罷了,無論看起來再怎麼像人,到底難通人情。

    褚師道指畫喝道︰「丹青,把畫卷起來,別讓我看見她。」

    褚丹青滿臉為難,又不敢違抗師命,向畫行了一禮︰「師母,師傅他心緒不好,你......」話還未說過,『師母』便轉過身去,褚丹青上前將畫卷起來,奉給褚師道。

    褚師道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的怒氣似冰雪消融,笑道︰「讓兩位見笑了。」

    李青山道︰「前輩身體要緊,何必同一幅畫生氣?如果不合心意,換上其他畫便是。」

    褚丹青皺眉,她並非是一幅畫而已,而是照看著他長大溫柔女子,仿佛他的母親一般。

    褚師道笑道︰「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就算再有百年光陰,我也再畫不出她來。」

    目光變得深邃,輕撫畫軸道︰「我畫成她時,還是個剛入門的小的煉氣士呢?別說畫中神韻不足,就連容貌都畫不好,我本是想畫一個絕代佳人呢,結果畫出來就有點走樣,勉強脫離畫卷,卻毫無生氣,說話也似鸚鵡學舌,呆頭呆腦,讓她為我磨墨,又老是把硯台打翻。」

    「後來,後來不知怎麼就變得越來越......其實我跟丹青一樣,雖然喜好作畫,但還真沒打算要跟一幅畫成婚,世事難料啊!」褚師道笑嘆著,捧著畫軸,像是捧著一個絕世珍寶,充滿了眷戀不舍。

    李青山與如心相視一眼,都是無言。他傾注其中的,並非筆墨,而是一生的感情,讓這幅學徒般的拙劣畫作,變成了懂得喜怒哀樂的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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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5 00:51:46
大聖傳 第六卷 混亂伊始 第八十章 《草字劍書》的來歷

    褚師道又對如心道︰「你來也好,我聽華老弟說,你善煉奇藥,還煉過幫人回憶的憶水。」

    如心點頭稱是︰「憶水我還有很多。」

    褚師道搖頭︰「我的回憶已經夠多了......你可能煉出相反藥性的藥來?」

    與憶水相反的,不就是忘水?李青山道︰「那豈不是孟婆湯?」

    「不錯。」褚師道笑著頷首,癡癡望著手中畫軸。

    如心忽有所悟︰「前輩你是要給她......」

    褚師道眼波似水︰「從此黃泉路遠,她又隨我不到奈何橋畔,這孟婆之湯,總不能我一人獨飲。」

    「師傅,這......這怎麼行?」褚丹青神色大變。

    「為師自有計較。」褚師道抬起手,又對如心道︰「我也沒什麼能給的,這有三兩夕霞朱砂,可以入藥,算是給你的報酬。」從百寶囊中摸索出一個圓形的金屬顏料盒,遞給如心。

    如心將顏料盒打開,如光如霧的紅從中溢出,仿佛夕陽下的晚霞,有著無數個層次顏色的變化,淡紅、血紅、紫紅,染透了屋舍,仿佛是將夕陽晚霞采下,封入這小盒中。不止極美,其中蘊含的靈氣,更是驚人。

    如心雙手奉還道︰「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前輩的要求,我會盡力而為,但未必能達到前輩的要求。世間之事,有時『忘』比『憶』更難。」

    「說的不錯,你拿著吧。無論成敗,這都是你的了。」褚師道笑呵呵的道︰「青山小友,其實我早就想見見你了,你若再晚來些,就真錯過了。丹青,今天請這兩位客人,都很合我的心意。」

    「只要師傅高興。」

    李青山道︰「莫非前輩還想將那副《天女散花圖》討回去?」

    「區區一幅畫罷了。何足道哉。」褚師道取出一本畫冊,放在手中,正是李青山當初憑之打敗褚丹青的《神筆馬良》︰「這可是你的大作啊!」

    褚丹青不解。這本畫冊他也看過,畫工拙劣,不值一提。偏偏褚師道來回翻看了許久,有點愛不釋手的意思。

    「前輩過獎了。」李青山也有些莫名其妙。

    「我在病榻上閑來無事,也照此畫了些東西出來,算不得真正的作畫,只是遊戲之作。」褚師道說著,拿出一張紙板來遞給李青山。

    李青山接過一看,上面也是神筆馬良四個字,漸漸融化成一團水墨,化作一個個人物場景,來回奔走言語。正是故事的情節發展。

    畫家的畫藝,畫出魚能遊、鳥能鳴,都是基本功,讓畫中事物脫離畫紙的束縛才算是入門。對褚師道來說,這也只能算是塗鴉的遊戲之作。但表現出的靈動韻味,讓飽經各種電影動畫考驗的李青山,都愣了一下。

    這算什麼?動畫大師嗎?小朋友看了得多開心,不,就算大人也會愛不釋手吧!

    「書畫不分家,小說家與畫家現在在百家中都屬末流。但是若能以此合作。大有發展。正是小友提醒我,畫藝還可以有這種作用。」

    「大師說的有理!」李青山腦袋已經轉動起來,別說動畫,憑畫家的技藝,就連電影都沒問題,而且全都是震撼人心的大場面,比前世任何特效都強大,3D算什麼,這個演到興起,可以直接飛出螢幕來,效果強到驚人,而且消除了文字的壁障,積攢願力的速度豈非更快。

    褚丹青蹙眉道︰「師傅你是說,我也要凝結大衍神符,去匯集願力?」

    褚師道抓住褚丹青與李青山的手,語重心長的道︰「你兩個,名字中都有個『青』字,也是一樁緣分,若能精誠合作,何愁大事不成。」

    李青山心道︰「我跟付青衿還都有一個「青」字呢!」

    「師傅,我會的。」褚丹青自是惟命是從,向李青山望來。

    李青山拍拍褚丹青的肩膀︰「前輩放心,丹青的為人,我也是極佩服的,定會好好合作,共謀大事。」他寫劇本,褚丹青畫,各地巡演一番,最後一起分賬,不分票房分願力,豈不妙哉。

    褚師道露出滿意的笑容來,如心打趣道︰「可惜這二青都是男的,否則可以陰陽雙修了。」

    李青山瞪了她一眼,褚丹青咳嗽幾聲。

    褚師道笑道︰「賢佷此言差矣,情投意合,是為情侶。志同道合,是為道侶,後者豈不遠勝於前?」

    褚丹青道︰「也就是師母不在這裏,你才敢如此說?」

    褚師道撫著畫軸道︰「呵,她是的我的知己,知己這兩個字,更不論性別。」

    好了,我們還是換下個話題吧!李青山道︰「對了,我這有三卷畫軸,想請前輩鑒賞一下。」

    「哦?」褚師道從李青山手中接過三卷《草字劍書》,一一打開,眼眸中陡然射出耀眼的光彩,凝視著三幅劍書,好似要將他們刻在心裏一般。神色先是震撼,再到無盡的遺憾。

    李青山忙問道︰「前輩可看出這三幅書法的來由。」

    褚師道長長籲嘆︰「這三幅書法的來由,十分不簡單,其年代之久遠,猶在大夏王朝之前,你可聽過九州五絕?」

    「不知是哪五個前輩?」李青山道,好大的氣魄,天下奇人異士何其多也,誰敢稱一個絕字。在明白九州之大後,他對於敢拿這兩個字當前綴的人都表示由衷的敬意。這五個人,想必都是曠古爍今的厲害人物。

    褚師道搖頭︰「九州五絕並非是五人,而是一人。」

    「一人!是誰?」李青山三人都是驚訝。

    「我也只從師父那裏聽過只言片語,傳聞其人也是天人轉世,開啟宿慧之後,有著不可思議的智慧和力量,因其『劍琴棋書畫』五樣天下無雙,故而號稱五絕仙人,又名『九五天尊』。如果我猜的沒錯,這書法必是出自他的手筆。」

    李青山心中一喜,他這《草字劍書》的來歷果然厲害,難怪憑這區區一件靈器,能得牛哥一聲贊譽,若能將之收集完全,豈非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如心道︰「前輩,天下從來強者輩出,擅長劍道與書法的修行者,應當不在少數吧!」

    褚師道轉而問道︰「丹青,你可看出究竟?」

    「是,師傅。」褚丹青又拿起一幅仔細看了一番︰「這其中除了劍道與書法外,似乎還有畫藝的存在。」

    褚師道滿意的點點頭︰「若非畫家中人,絕難看出這一點。畫藝流傳並不廣泛,能同時擅長三者,又能將之匯於一爐者,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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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6 02:07:30
大聖傳 第六卷 混亂伊始 第八十一章 利益鬥爭

    「這幅畫的畫技實在驚人,無論如何分割,其中的精氣神都完整無缺,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還能當做靈器來使用,真是不可思議。若能觀其原貌,老夫死而無憾了。」褚師道又是贊嘆,又是遺憾。

    李青山問道︰「不知可有辦法,將這三卷劍書合二為一?」

    「能分自然能合,老夫不才,或許能體悟前輩高人的神技,試著將之修復。」

    李青山大喜︰「前輩若能助我這一臂之力,定不讓前輩白白費心。」

    「不行,師傅你的身體如此,怎能再耗費精神。」褚丹青將《草字劍書》塞還李青山︰「對不住了師兄,未能讓你如願,師傅他該休息了。」

    李青山也不能再說什麼,只能試試走別的路了。

    「你就想讓我就這麼躺在床上見閻王嗎?」褚師道拍著床邊,向褚丹青吼道︰「把畫給我拿來,李青山,你不想要一件法器嗎?」

    褚師道的脾氣上來,誰也拗不過,最終,李青山將三卷草字劍書留下,告辭離去。


    白雲騰空而起,廣袤大地向著後方急速飛馳,風聲呼嘯,衣炔翻飛。

    李青山嘆道︰「他們看起來簡直像一家人一樣,如此情深意切,讓人羨慕。」

    如心盤膝坐在雲頭︰「我輩中人,情太深意太切,未必是好事。唯有太上忘情,方能成仙證道。」

    「真若如此,那這仙不成也罷。」

    如心臉上浮現出奇異的笑意。仿佛看著倔強的孩子。李青山道︰「怎麼,被我的魅力迷住了嗎?」

  「有一點。」

  「那你可晚了。」

    「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叫做『近水樓台先得月』嗎?」如心湊近李青山,吐氣如蘭,言笑晏晏,如水目光中,似流動著說不出的脈脈情絲。

    李青山也不是剛剛認識她。怎還會再上當︰「少來戲耍,你真的能煉成這忘水嗎?」

    如心道︰「試試吧!或許我也需要。」

    太上忘情,從來最難。就是一個『忘』字。


    在連嶽山分別,李青山回到洞府,只見小安端坐正中。頭上火焰熊熊燃燒,一顆顆骷骨念珠所化的巨大骷髏頭,張開巨口噴出火焰,燒的更旺。

    一具具屍體飛入火中,轉瞬消融,融入火焰中心一團白色液體中,向四面八方飛散,或散入骷髏頭的口中,或向下滴落。

    隨著對骷骨念珠煉制的加深,不獨數目增加。其整體威力也在不斷提升,耗費的屍體也更多。不知花費了多少屍首,白色液體漸漸凝固成形,化為渾圓模樣,又是一顆骷骨念珠煉制而成。

    小安站起身來,甜甜一笑︰「我快修成《朱顏白骨道》的第一重了。」

    所謂的築基境界,對她來說是真正的築基,她苦修多年,直到此刻才算是勉強完成了身與心的積累,為《朱顏白骨道》這門天外神通,奠定了足夠的基礎。

    李青山道︰「我該是誇你修煉的快還是慢呢?若修成第一重。比那血影如何。」

    小安道︰「他一定逃不了。就算跟你打,也不一定會輸哦!」

    「小丫頭,現在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厲害!」李青山笑著撲過去,小安身遠遠閃開,灑下一地銀鈴般的笑容。


    在黑暗降臨之前,清河府的許多門派,都進行著同樣的工作,撤去法陣,收起機關傀儡,再依依不捨的回望一眼,然後一起飛天而起,放棄經營多年的門派,開始一場大遷移。

    遷移的隊伍因有煉氣士的緣故,行進的速度並不快,但當與其他門派相遇,便合在一起,向著同一個目標前進。

    天色將晚,夕陽映紅百里雲霞,花承贊足踏長劍,從高空向下望去,只見星星點點,仿佛螢火蟲般的各派修行者,紛紛飛入雲霞。

    又遠望天際升起的彎月,對身旁韓鐵衣道︰「沒想到一個月魔,就能將付青衿乃至整個誅妖盟逼到如此境地。」

    韓鐵衣道︰「我倒想與他交手看看。」

    花承贊道︰「希望你不會有這種機會。」

    話音未落,一抹赤影劃過長空,來到雲霞派的上空,風翼如神,赤髮飄揚,紅寶石般的眼眸,鎖定了花鐵二人。

    花承贊心中一驚,苦笑道︰「你真是烏鴉嘴。」韓鐵衣臉色凝重,蓄勢待發。

    李青山留本尊在山中服藥修行,憑分身出來查看誅妖盟的動向,準備再來幾場騷擾戰,若有機會,就再滅幾派,好給馬上的結盟,增加更多的籌碼,從各方面壓制付青衿誅妖盟。

    便遇到這場大遷徙,追根溯源到這裏,卻又遇上了前來調查的花鐵二人,見他們全神戒備的樣子,李青山心中一笑,低頭向雲霞派望去。

    花承贊心中一鬆,拉住躍躍欲試的韓鐵衣悄悄後退,既然對方並無出手的意思,那就再好不過了。莫說勝算寥寥,就算僥幸贏了,也絕留不下他。下面就是誅妖盟的大本營,怎也輪不到他們來出手。

    誅妖盟修士亦察覺到了李青山的存在,恐慌蔓延,煉氣士加速向雲霞中飛去,築基修士則紛紛出現斷後,抬頭仰望那將他們逼到此處的身影,心中是仇恨,還有恐懼,沒有人率先上前挑戰,在沉默中對視。

    花承贊微微動容,憑他一個,竟讓上千修士不敢上前接戰,這是何等威勢,這就是月魔!不過親眼見到他,卻發覺並不像想像中的那般陰毒狂暴,那氣定神閑的模樣,有一種說不出的安然寧靜。

    付青衿在閉關養傷之前,便下令避戰,不要受妖魔的挑釁,免得中了敵人的奸計,以不變應萬變。現在的雲霞派被付青衿確立為誅妖盟在清河府的大本營,籠罩著不知多少厲害法陣,佈置了不知多少機關炮塔,若李青山敢下去,便是自投羅網。

    「看來付青衿不再這裏。」李青山自語一聲,把手往兜裏一插,踏著一條鋪面星辰的無形天路,向遠方走去。

    所有人都禁不住心下一鬆。

    花承贊與韓鐵衣相視一眼,越發凝重,這樣的對手,才是真正的可怕,結盟之事,真是迫在眉睫。


    而在第二日,誅妖盟傳訊過來,付青衿以閉關養傷的名義,將結盟之事,無限期的向後推遲,這原本是意料之中的事,付青衿定不會以虛弱的狀態與百家進行談判。

    但是很快,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付青衿這一步棋的狠辣,不是針對妖魔,而是針對百家。

    清河府城,鷹狼衛所,王樸實與花承贊正在交談,咚咚咚,三聲門響。

    「進來。」

    「參見兩位統領,今日又有一個衛所被妖魔攻破,十七個鷹狼衛戰死。」花承露一襲赤衣,經過三年修行,她終於達到煉氣七層,晉升了赤狼衛。乾淨俐落的赤狼服,本該是英姿颯爽,勾勒出她越發窈窕的身姿,卻更顯婀娜。

    王樸實一拍桌子,寒意凜凜。門派可以萬事不管,但是百家經院各家,有代天子牧守萬民的責任,要不斷的派人去往各處斬殺作亂的妖魔。失去門派的牽制,近來不但是鷹狼衛,百家弟子都是損失慘重。

    花承贊道︰「沒想到反被將了一軍,他這是要讓我們提前認識到唇亡齒寒的結果,讓我們在結盟談判的時候,處於不利境地。」

    王樸實道︰「他們惹下亂子,讓整個清河府變成一片地獄,情勢不對就縮起來,反將百姓當做人質來威脅我們,真是可惡之極,付青衿!藏劍宮!」

    花承贊仰面吐了一口氣︰「石魔、血魔到處大開殺戒,縱然加派人手也難阻攔。唯一慶幸的是,月魔沒有出手,似乎連夜遊人也跟著收斂起來,否則情況更難收拾,這樣反而更令人擔心,結盟之事,要盡管進行。」

    王樸實皺眉,這種時候,誰先忍不住去聯絡對方,就先行不利。

    花承贊道︰「承露,紫劍最近還好嗎?」

    花承露有些無奈的道︰「我勸她多多修行,但她情緒很不好,不想留在百家經院,想出去一份力,我已經讓她爹多勸勸她了。」

    三年來,花承贊對余紫劍的保護,猶在花承露之上,畢竟涉及紫宵劍的繼承者,若是她死於戰亂,藏劍宮必會動雷霆之怒,情況可能比戰爭失敗更加糟糕,連帶著對余疏狂等人也做出了安排。若是旁人,高興還來不及,但余紫劍卻有些不同。

    花承贊沉吟片刻︰「我同意她出去歷練,先挑一些安全的任務給她吧!」但一出法陣保護,又有什麼任務是絕對安全的呢?

    兩個組織的利益鬥爭,卻讓這善良的女孩當做籌碼,他亦覺得不是滋味,但這種時候,卻沒有更合適的辦法了。作為百家經院的一員,他就要為百家經院的整體利益謀劃。正像是作為人,就得與妖魔戰鬥一樣。

    「這......」花承露猶豫了一下,「好吧,但我要同她一起執行任務!」

    在花承露離去後,王樸實奇怪問道︰「余紫劍跟這件事有什麼關系?」

    花承贊想了想,決定吐露實情。

    王樸實聽罷︰「原來如此,我早覺得你對那余紫劍關心的有些過分,還以為你終於要移情別戀,這是一步好棋。不過得派一個築基修士暗中保護她們,要我們信得過,實力不能太差,還得能隱藏身形。」

    花承贊微微一笑︰「我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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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聖傳 第六卷 混亂伊始 第八十二章 舊時諾

李青山得到傳訊,趕來清河府鷹狼衛,推門而入:“有什麼事?”
“小子,有個任務交給你。”王樸實看著一身俐落的李青山,心中滿意點頭,無論他如何桀驁不馴,但仍是值得信賴的人選。.

“什麼任務?”李青山心道果然,對於百家經院目前所遭遇的困境,他也略知一二。付青衿如此作為,反讓他消去了那一絲愧疚感,連挑事兒的人尚且無所謂,他一個被動迎敵的,有什麼好愧疚的。

花承贊沉思踱步,來李青山身旁:“你認識我妹妹和余紫劍吧!”

李青山道:“當然。”

“你覺得她們怎樣?”

“都是好女孩,怎麼,你想替我說親,將你妹子嫁給我不成?”李青山笑道。

花承贊也笑道:“你有這個資格,如果你能讓瓊枝和承露點頭,我倒也不會從中干涉。你的任務就是在暗中保護她們。”這任務的內因無法言明,頗有詭異之處,尋常築基修士怎耐得下心去保護兩個煉氣士,心中那一絲好感,就顯得極為重要。

“這句話我可記得,三年不見,承露越發俊美了吧!不說笑了,我保護她們去哪?”

王樸實道:“哪也不去,就是執行一些簡單任務。”

李青山費解:“讓一個築基修士保護兩個煉氣士?你們還真有想法,既然有危險,就讓她們老實呆著。直接讓我去完成任務不就行了?”

花承贊略帶歉意的道:“此中干係重大,我也沒法同你解釋。而且這件事,不但不能被她們知道,也不能被其他人知道,我知道有些不合情理,除了你之外,我也信不過別人……”

“信得過我還不說老實話。好了,不讓你為難。放心。有我在,誰也動不了她們一根毫毛。”

“不,如果不是致命危險,你絕對不要出手,只是看著就夠了,就當是給她們的歷練吧!”

“有意思,你真是讓我起了好奇心了!”

出了鷹狼衛所。李青山折向雲虛社的方向,他也不施法術。安步當車。融入人流中。

此時正值年關,清河府到處熱鬧非凡、喜氣洋洋,似乎全然未受到戰爭的影響。

而恰恰相反,因為戰亂,府城便成了唯一的安寧之地,無數人舉家搬遷到這裡,反而造成一種畸形的繁榮。

修行者多沒有過年的概念。李青山對這樣的場面,也實是久違了。倍感親切,隨著人流前行。不一會兒功夫,便來到雲虛社門前。

火紅的牌樓上書寫“雲虛社”三個大字,到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裡面正在進行著一場場表演。

戲曲、評書、唱詞,無所不包,價格卻又極為便宜,只需幾個銅板,便可在這寒冬臘月,美美的坐在戲院中,飲
著熱茶,吃著點心,混過一個下午,在一個個故事中,忘懷塵世煩惱。在清河府中,已成為一種風尚。

李青山從牌樓下走過,丟下幾兩銀子,進入新建的劇場中,一股熱氣迎面撲來,滿場滿座,約有千人,正中一個老者,正高聲講書,說的正是倚天屠龍的故事,地上的符文將他的聲音放大數倍,清晰的傳遍每一個角落。

雲虛社後的一間廂房中,孫福柏與劉川風相對而坐。

孫福柏埋怨道:“師弟,你既然見到青山,怎麼不讓他過來商量商量接下來的計畫?”

劉川風道:“有什麼好商量的,外面那麼亂,所有計劃都沒辦法開展,只是這清河府範圍內,有我們不就夠了,說起這些難處,又要被訓。”

“被誰訓?福伯,好久不見,修為又精進了。”李青山笑著走進來,只見孫福柏坐在圈椅上,身穿灰色薄衫,鬚髮皆白,但是精神卻反而更好,渾身真氣鼓蕩,貫徹諸脈,接近煉氣十層的巔峰。

孫福柏豁然起身,驚喜的道:“青山,你終於來了!”上下打量著他,不勝欣慰:“聽說你築基成功,果然,果然,很好,很好!”

李青山坐下來,聽孫福柏說了雲虛社發展的情況。果然如劉川風所說,在府城內發展的很不錯,已經開了許多家分社,但是在其他之外的地方,境況就十分糟糕。盜賊蜂起,妖魔橫行,性命尚且朝不保夕,誰有心情去聽他們的故事。

劉川風道:“特別是現在,又出了什麼月魔,將誅妖盟都逼成了縮頭烏龜,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清河府就是妖魔的天下了。”

孫福柏皺眉道:“師弟,你怎麼又說這種喪氣話。”

“情況會好起來,戰爭不會一直持續,我們得從現在就做好準備,贏取人心。我前些時候去了一趟畫家……”李青山將褚師道的想法說了一遍。

孫福柏眼前一亮:“是個好主意,青山你若沒空,師弟你就去畫家瞧瞧。”

李青山道:“最近還是不要去找他的好,褚大師的身體……不太好。”

孫福柏點點頭,表示明白,笑道:“青山你一回來,我們小說家就好似有了主心骨一般。現在各家都在進行新舊交替,師弟你可以退位讓賢了。”

劉川風緊張起來,怕見李青山,也是怕提這茬,他這家主才剛嘗出點滋味,現在弟子也有了一些,就讓他退位讓賢,很是捨不得。還好李青山當即拒絕,才讓劉川風松了口氣,連忙為他添了一杯茶水。

孫福柏忽而問道:“青山你修的是《大海無量功》嗎?”

“是啊!”李青山心中一動,不過這件事在百家經院中也不算什麼秘密,孫福柏知道也不奇怪。

孫福柏回憶起來:“當初我的書鋪中,就有這門功法,但是只有上半部分,後來送給一個身形奇偉的黑大漢。”
劉川風道:“好歹也是一門功法,你怎麼就送給了他。”

孫福柏沒好氣的道:“還不是因為你寫的書讓我丟人,再加上那大漢性情豪爽,還說將來若是天幸,找到了全部功法,就將這門功法送來給我看看,沒想到現在是你修行這門功法。”

“這還真是巧了,誰知道那漢子現在到了何處,是死是活,不如我將這門功法給您老瞧瞧,也算了卻了一樁心願。”李青山微微一笑,取出玉簡交給孫福柏,昔日諾言,竟已這種方式完成,也真是人生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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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聖傳 第六卷 混亂伊始 第八十三章 余紫劍的變化

    「這怎麼成?」孫福柏連忙推拒。

    「叫你看你就看吧!」李青山不由分說,將玉簡塞在他的手中。

    孫福柏心道︰這份豪氣,到與昔日那人有幾分相像。尋常人得到一門特殊的功法,無不視若珍寶,哪能這樣輕易示人。

    孫福柏大致瀏覽一番,便將玉簡遞換,「這門功法,果然威力驚人,最難得的是,極適合青山你的性子,定能在你的手中發揚光大。」

    「我相信,小說家也能在福伯你的手中,發揚光大。」李青山將一枚真靈丹,放在孫福柏的手中。

    「這......這太貴重了,我真的不能收!」

    「這些年來多虧福伯你的努力,我才能得如此多的願力,小說家若能再多一位築基修士,將來我們三人聯手,何愁大事不成?」

    又言談幾句,李青山離了清河府,來到龍蛇湖畔,望著連綿成片的蘆葦蕩,回想起舊時與韓瓊枝在此渡過的時光,心中想道︰不知瓊枝她怎樣了,可曾築基成功?


    在輕薄如紗的霧中盤膝坐下,取出幻水無形劍,輕撫劍身,蕩開一圈圈波光瀲灩的光華,連人帶劍,俱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心思內斂,沉入丹田氣海,滾滾水靈,滔滔如海。海中一枚大衍神符,光華略顯暗淡。他自從築基以來,諸事纏身,主修《神魔九變》。此刻終於可以靜下心來,將大衍神符的境界。也向前推進一籌。

    氣海中波瀾乍起,一條條水浪飛出海面,盤旋著向大衍神符卷去,一圈圈結成一個水球,好似一個大繭,一點點深入大衍神符中。

    日上三竿,霧氣漸散。

    在李青山體內凝結的水球。轟然破碎,大衍神符,神光大方。壁畫曲折變得更加玄奧復雜。光華激蕩中,隱約有萬物化生,花草樹木。飛鳥野獸,無所不包,無所不容。

    李青山的身形憑空出現,激蕩扭曲了一下,又化為無形。一隻寒鴉憑空出現,站在虛空中。

    李青山凝視著手腕上的寒鴉,這便他借大衍神符憑心念所化,果然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寄託一點神念,將手一揚。寒鴉振翅高飛,嘩啦啦一片羽翅拍打的聲音,無數寒鴉散入天空,化作點點黑點。

    李青山仿佛擁有了昆蟲的復眼,無數個畫面。交匯成整個龍蛇湖的景象,仿佛布下了無數攝像頭,擁有了驚人視野。

    幻化這些烏鴉所耗費的願力並不大,大衍神符中光芒只是耗去一絲,就被新獲得的願力補充。但卻讓他神念施展的範圍,得到極大的提升。雖然不能仔細探查,但卻可以看可以聽。

    百家經院中,一群年輕弟子一點點穿透龍蛇大陣,越過龍蛇湖來到湖畔,一隻寒鴉從天而降,落在一株枯枝上,烏鴉漆黑如豆的眼楮,映出諸人的身影。

    李青山透過這眸子,一眼便看到了花承露,她變得越發美麗,一身赤衣的她,像是一朵完全盛開的薔薇,散發誘人的芳香,引得蝶舞蜂忙。周遭那幾個男弟子的目光,幾乎無法移開片刻,大獻殷勤。

    她不卑不亢的微笑以對,隱然已有乃兄之風,再也沒有一絲稚氣存在。時間不經意間溜走,當初那個假裝成熟的少女,變成了她想要成為的模樣。

    「紫劍,我們走吧!」花承露輕聲道,眸中才流露出幾分真正的溫柔。

    「嗯。」余紫劍輕聲道。

    「她怎麼變成了這樣?」李青山眉頭微皺,只見余紫劍一襲道袍,綰著道髻,身負長劍,顯得身材高挑,亭亭玉立似弱柳迎風。

    但是,卻變得有些不像她了,失去了他記憶那種陽光神采,變得沉默安靜,眉宇之間似有化不開的憂鬱,低著頭仿佛立身陰影之中。

    同樣是正當年華的女子,她因沒有陽光照耀,雨露滋潤而萎靡的幽蘭。

    「余師妹是第一次出外執行任務吧!有點緊張也是難免的,放心,幾個妖獸而已,不會有什麼危險。」孫義拍著胸脯道,他也是道家弟子,煉氣八層的修為,在這群人中是最高的。面上雖然不表現出來,心中對余紫劍卻有幾分輕蔑。

    一直以來,縱然楚天這等天才人物,也得和別的弟子一樣冒險執行任務,他自己更不知道冒了多少險,看著多少師兄弟死去。

    余紫劍卻被完全保護起來,只要在無為島修行即可,結果三年也沒修出什麼,不過是煉氣七層,辜負了天才之名。

    「第二次。」余紫劍的聲音很輕,孫義沒聽清楚︰「什麼?」

    「第二次任務。」余紫劍微微提高嗓音。

    「你說那一次?」孫義與其他幾個修士,臉上都禁不住露出一絲嘲諷。孫義的心中甚至有些厭惡怨憤了,沒想到她還真有臉去提那次讓整個道家都跟著蒙羞的任務。

    無為島上,邋遢道人登高望遠,眉頭緊皺。他身上的道袍依舊破舊,一身修為也越發精深,已經被認為是清河府,最有可能渡過二次天劫的人物。

    他望向余紫劍離開的方向,輕拍石欄︰「紫劍啊紫劍!」

    三年前,那一次歷練任務,是他親自安排的,花承贊反對都被他罵了回去。寶劍鋒從磨礪出,這種歷練,對修行者很有必要,能激勵人努力修行。而且那只是簡單的調查任務。

    但結果卻未如他所料,從那次任務回來,她變得失魂落魄。在百家經院中風傳,道家的天才被嚇瘋了,出了很大的醜。似乎再一次證明瞭天賦再好,心性不足也是徒然。

    於是他不再勉強,她不再執行任何任務,一直留在無為島修行,修為卻再無寸進,直到如今。

    花承露握住余紫劍的手,感覺入手一片冰涼。

    「這次任務的領隊是我,一切命令都得聽我指揮,這外面可不像百家經院那麼安全,如果怕了,最好現在就退出。」孫義不經意間又打量了余紫劍一眼。

    一行人各自禦器而飛,他們走後不久,寒鴉一聲鳴叫,飛向天空,李青山縱身而起,直追上去,環繞在她身上的迷霧變得更深,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這種疑惑,甚至變成一種憤怒。他對她有著極特殊的感情。


    花承露回眸望了余紫劍一眼,心中愧疚更深,思緒回到三年之前︰那是在清河府西方四百裏外的一座小城中,爆發了一場大瘟疫,因為有妖氣的痕跡,懷疑是妖魔作亂,是以派她們前來調查。

    這不是什麼危險的任務,強大的妖將不會這樣偷偷摸摸,在花承露的手中更不缺保命的靈藥靈符,關鍵時候,只要不遇到妖將,便不會有太大問題。

    「兩位大人,患病人都在這裏了。」在一個灰袍老者的引領下,余紫劍背著午後的陽光,踏入陰暗的醫館中,斜背長劍的她,看起來英姿颯爽,邪氣不侵。

    醫館中一片死寂,沒有任何呻吟之聲,無數男男女女,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即便余紫劍走過他們身旁也毫無反應,似乎已經認命等死,提前散發出一股腐敗的氣息。

    花承露討厭這股味道,站在院中的陽光下。

    老者奉上茶水︰「大人請用茶。」

    花承露接過茶水,正要飲用,瞥了一眼那老者,他正緊盯著她手中的茶盞,看花承露望過來,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想表達和善,但卻越發顯得陰晦。

    花承露回想起花承贊的交代,取出一枚玉針放入茶水,玉針毫無反應,她對自己的小心有點感到好笑,這麼多人生病,能有好臉色才怪,又微微為自己的謹慎而自得,對老者道︰「放心,我們會找出瘟疫的源頭來的。」

    將茶水一口飲下,又向醫館其中望去,只見余紫劍蹙著眉,仔細檢查每一個病患,心中也有些佩服她的認真。

    余紫劍又查看了一個患病的男子,抬起頭肯定的道︰「他們身上有很淡的妖氣。」在她抬頭的瞬間,一點黑斑,從躺在地上的男子眼白中游過。

    「那就不必看的那麼仔細調查,我有尋妖盤,將那妖怪找出來斬掉就好了。」花承露從百寶囊中拿出一個羅盤似的靈器來。

    妖魔能夠隱藏自己的妖氣,但總會留下淡淡的痕跡,而這尋妖盤卻能嗅出這些痕跡,像是一隻獵犬般,找到妖怪的本體所在,十分靈便。

    羅盤上指針急轉,花承露皺皺眉頭,這四面八方都是妖氣,有些幹擾羅盤的運作,不過隨著指針的注入,終於穩定下來,指向醫館門外。

    花承露轉過身,對面前的老者道︰「你讓一讓。」

    老者低著頭退到一旁,花承露道了聲︰「多謝,紫劍,走人!」端著茶盞,向院外走去,但在與老者擦肩而過的瞬間,只見指針跟著轉動,穩穩的指向老者。

    花承露神情一變,拋開茶盞,手向腰刀抓去,高聲道︰「紫劍,小心,妖魔就在這裏!」

    茶盞在地面上摔得粉碎,茶水淌了一地,茶葉隱隱有比針尖還小的黑色斑點。

    而在醫館中,老者的面容漸漸扭曲,化作不屬於人類的猙獰笑容,牙齒從嘴唇間暴突出來,散發出一股妖氣來。

    醫館中,所有的病患仿佛僵屍般,一個個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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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聖傳 第六卷 混亂伊始 第八十四章 空城

    花承露正欲出手,忽然覺得腹中一陣絞痛,剛剛調動起來的真氣,立刻渙散開來,她瞪大眼楮︰「茶裏有毒!」

    面前妖氣森森的老者,以不可思議的迅捷,猛撲上來。

    剎那間,死亡危機向花承露籠罩下來,無論有多少強悍的靈符,似乎都來不及使用。

    一道白光,照徹醫館。余紫劍目光一凝,飛身而起,九陽劍宛如白虹貫日,貫穿數名攔路的病患,將那老者刺穿。

    一股黑煙從傷口噴出,向花承露迎面撲來。

    花承露腰間的玉佩,放出一輪翠光。黑煙撞擊在翠光上,無法穿透,轉頭折向牆頭。

    雖然被護體靈玉救了一命,花承露還是軟倒下來,被余紫劍接在懷中。這時候,只聽淒厲的慘叫聲和呻吟聲,陡然從身後響起,余紫劍回眸望去。

    九陽劍所經之處,血液揮灑一地,鮮紅耀眼。被貫穿斬斷的患者,像是從噩夢中醒轉過來,躺在地上慘叫不已,一縷縷黑煙從他們大張的口中噴出,融入牆頭的那一大團黑煙中。

    他們並非僵屍或者傀儡,而是活生生的人,余紫劍愣住,是我親手殺了他們!

    「紫劍,我好難受,茶裏有毒!」

    不等余紫劍接受這個事實,花承露已是痛的死去活來,渾身溫度時高時低,一會兒熾熱燙手,一會兒冰冷如屍體。

    「承露,快運功驅毒!」

    「不是毒。是我的孩兒們。」那一團黑煙,發出古怪的翁明聲。

    余紫劍將真氣運於雙目,見到驚人的一幕,那黑煙並非真的煙霧,而死無數只極小的黑色小蟲。低頭再看花承露,已是滿頭冷汗,忙將一顆療傷丹藥塞入她口中。

    「沒用的。用不了多久,她就會五髒俱廢而死,現在輪到你了!」黑煙嗡鳴著。一個個被黑蟲控制的人,雙目圓睜,爭先恐後的從醫館中擠出來。發出非人般的嘶吼。

    余紫劍不敢再輕易出劍,抱起花承露,飛身掠向牆頭,一劍長嘯,向那股黑煙刺去。

    黑煙翻滾著散開,又在遠處聚合,余紫劍立於牆頭看到,頓時神情大變。她剛到時,整個城市一片死寂,街上根本見不到幾個人。而在這時候,無數男男女女擠滿了大街小巷,像是參加某個盛大的儀式,全都木然仰著頭,用發白的眼珠望著她。仿佛一具具泥塑木雕的人偶。

    「我已讓孩兒們遊入每一口井中,本來想慢慢享用這滿城血食,你們竟敢來打擾我,都給我死吧!」

    人海忽然活轉起來,齊聲發出嘶吼,恐怖的聲浪沖向天際。隱含著黑蟲的嗡鳴。人海湧起一波波大潮,向著余紫劍撲來。

    轟隆一聲,煙塵四起,牆壁被直接撲到壓塌。

    余紫劍抱著花承露縱身而起,從天空俯瞰下面黑壓壓的人海,不知是幾千還是幾萬,她的身和心,一起向下墜去,那著那無數雙空洞的眼眸,她表情也有些恍惚。

    花承露艱難的在她耳畔道︰「紫劍,快走!」

    余紫劍瞬間清醒過來,不等落在地上,九陽劍一聲長吟,橫在一丈余高的空中,掠過人海向城外飛去。

    無數隻手伸起來,仿佛阿鼻地獄般的場景。

    一個中年婦人忽然一躍而起,即便為妖魔所控,這也遠超過她的行動能力,雙腿 嚓一聲,應聲斷裂,一雙手卻生生觸到了余紫劍的衣擺。其他被控制的人類,也跟著紛紛躍起,飛撲上來。

    余紫劍抿著嘴唇目視前方,將在道家所學的禦劍之法發揮到極致,九陽劍劃過一條曲折的白光,從人海上一掠而過,妖氣從身後直逼而來,回眸一望,無數個小蟲合成的黑煙,滾滾從後面追來。

    但九陽劍不愧是道家家主親賜的極品靈器,余紫劍雖還發揮不出其全部的力量,速度仍是快的驚人,漸漸將黑煙甩脫,從城牆一掠而過。

    黑煙在城頭盤旋幾圈,發出不甘的嘶鳴,卻不敢追趕,但它深知自己的力量,並不擅長正面搏殺,人類有些威力強大的法術,若是遭到重創就糟糕了,不如先借這數萬食物,將自己培育的更強大些再說。來兩個人,先殺一個,也算是夠了。

    妖氣漸漸遠離,余紫劍剎住去勢,足下九陽劍猛然橫移出十餘尺遠,生生停住,回眸見妖怪沒有追來,一股深深的後怕登時湧上心頭,背心跟著冒出一層冷汗。

    這種妖怪極為少見,竟是由無數黑蟲聚合而成,還能有這樣高的智慧。如此下去,這滿城百姓俱遭屠戮。余紫劍本是心思柔善之人,看著這慘烈境況,登時悲從中來,連恐懼也忘了,恨不能現在便將妖怪一劍斬殺掉。

    但是咬咬牙,低下頭道︰「承露,我們逃出來了,現在就回去,你撐住!」

    花承露勉強一笑,剛剛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哇的就是一口鮮血吐出,面無人色,氣若遊絲的道︰「紫劍,我快撐不住了。」

    她的煉氣修為已算是不錯,但體內的髒腑是人最脆弱的所在,無數小黑蟲在其中興風作浪,若是她對真氣的控制,如李青山般細膩,還能將黑蟲滅殺,但這對現在的她來說,卻是不可能做到的。

    這一句話說出,余紫劍的心已酸到了極點,眼淚簌簌而落︰「承露,你不要亂說,你不會......」

    「沒想到第一次任務就會死,真是......丟臉,你告訴我哥哥,我......」

    「不準說,我不聽!」余紫劍捂上耳朵。

    黑霧發出尖利的嗡鳴,嘲笑著道︰「孩兒們,給我吃了她的心肝!」

    花承露道︰「好痛,好難受!」

    余紫劍滿心絕望,本能的仰起頭,想要找誰來幫幫她,無論是誰,心海中本能的映出那個偉岸的身影,但是四野且唯有一片荒涼,唯有最好的朋友在懷中痛苦呻吟,奄奄一息。

    當此情形,有人會號啕痛哭,有人會手足無措,但她的目光卻在這難以承受的龐大壓下,漸漸變得堅定決絕。

    「承露,撐住,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一定會殺了妖怪,救你,救所有人!」余紫劍將花承露放在地面上,摘下她的百寶囊,禦起九陽劍,決然飛向城中。

    花承露伸出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望著那一道紫影消失在視野中,然後便在痛苦中徹底昏迷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陰沉的天空下起了雨,雨點從高高的雲頭滴落,扯成一條細細的雨絲,落在花承露的臉上,她因痛苦而扭曲的神情,不知何時,安定了下來。

    花承露感受到臉上那一點涼意,緩緩從睜開雙眼,體內的痛苦已經消失了,飲下的黑蟲,不知怎麼安寧下來,不再狂亂撕咬,而是靜靜潛伏,像是普通的蟲一樣,連妖氣都變得極淡,近乎消失。

    「紫劍成功了嗎?」

    余紫劍心中全身劫後餘生的歡喜,立刻運起真氣將這些失去智慧,只憑本能行事的小蟲驅除體外,望向城門的方向,又皺了皺眉頭,支起身子,向著小城走去。

    雨變得更大,在城門前交織成一面雨簾,花承露掀簾而入,穿過黑洞洞的門樓,再一次進入這座差點要了她性命的城中。

    城中的景象,讓她吃了一驚,眼前一大片建築被夷為平地,像是被火焰灼燒的痕跡,這是花承贊交給她防身的極品靈符的威力,地面上隱約有無數灰黑的人影,又被雨水沖淡。

    再往前走,一具具死屍,呈現在她的面前,要麼被引雷符化為一段焦木,要麼被寒冰符凍結成一地冰渣,但是最多的,仍是被刺穿,被砍斷,被劍所殺。

    「紫劍,紫劍!」花承露心中焦急,大聲喊著她的名字,灌注真氣的聲音,傳播寂靜的小城,但卻沒有一絲回應。

    天色越發暗淡,大約已是黃昏,終於,花承露在一座未被破壞的舊祠堂前找到了她。

    她抱著九陽劍,低著頭坐在青石台階上,雨水將她淩亂的發絲貼在臉頰上,又順著她光潔的臉頰滑下,忽而變成血紅,她渾身浴血,才雨水的沖刷下,一股股鮮血蔓延開來,唯有九陽劍光亮如雪。

    她凝視著眼前的青石板,青石板上忽然多了一雙腳,頭上傳來輕聲呼喚︰「紫劍,紫劍,你沒事吧!」

    「承露,我贏了......不過,只救了你......」余紫劍好似驚醒過來,緩緩抬起頭,艱難一笑,滿臉濕潤,不知是雨水還是眼淚。

    花承露望著她的笑臉,心中一陣刺痛,比被黑蟲撕咬肺腑還要難過,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幾道亮光劃破天空,其中一道,便是花承贊閃過。

    後來花承露聽見多識廣的花承贊說,她們所遇到的妖怪非常稀有,名為「瘴妖」。

    在昆蟲類妖怪中,有一些太過簡單微小,更無一絲靈慧,連螻蟻都遠遠不如,幾乎根本不可能修成精怪,但聚合在靈脈靈地,天長日久,卻有極小的機會生出靈性,變成類似於瘴氣般的存在。要消滅它們也很簡單,只要殺死它們絕大多數即可。

    如果再晚上一時半刻,她便要香消玉殞,還好,余紫劍及時找到了這個辦法,才救了她。然而在某些時候,花承露寧願不被救,比如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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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聖傳 第六卷 混亂伊始 第八十五章 青鳥

    李青山駕馭幻水無形劍,飛行在半空中,遠遠綴在後面,一群煉氣士飛行的速度,在他眼中實在是太慢了,恨不能下去帶他們一程。

    若非是他,其他的築基修士,哪有心情執行這種任務,到後來,他索性躺在劍上,閉上眼楮,開始修行《大海無量功》。

    在修成靈龜四重後,他溝通天地間的水靈之力,宛如吃飯喝水一般輕易,源源不斷靈力,匯聚到他的丹田,催動著氣海生出一波波的浪潮。

    過了兩個時辰,李青山睜開雙眸,丹田氣海中的真元,變得越發充裕,仿佛大海一般,不斷的澎湃著,修行的效果好的驚人。

    與《靈龜鎮海訣》一樣,他的《大海無量功》的修為,現在恰好也是第四重,算是築基初期,只要堅持這般修行下去,突破第五重,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這當然不只是靈龜妖丹的好處,人類修行的速度本就遠勝過妖類。妖魔千年苦修或許還比不得一個有天賦的人類,修上一二百年,所謂萬物靈長,並不只是吹噓。

    不過,隨便一個小妖就能活上幾百年,縱然人類的築基修士也遠遠比不上,這都是彼此羨慕不來的優勢。

    李青山同修二者,越發感受到其中的差別,對於人類修為這一塊,實在不敢有半分輕視,若非一直服用大量丹藥,他身為人類的修為,只怕已經遠遠超過妖魔。

    而在將來,丹藥的獲取必然變得越發艱難。那時縱然李青山力量已經變得很強,可以大開殺戒獲取戰利品,但能夠供他服用的丹藥,必然是越來越稀少。

    說不定到時候,反倒是妖要依賴於人了。


    這時,地上的余紫劍她們也終於趕到了執行任務的小城,李青山立刻感受到了其中藏匿著一隻小小的妖獸。對普通人來說是兇猛無比的怪獸。對她們來說,實在是沒有半分威脅。

    城中行人往來,還算得上熱鬧。顯然一隻妖獸還未能完全打亂他們的生活,妖魔要吃人,但日子總也還得過下去。

    這般熱鬧景象。對余紫劍來說,也是久違的了,手卻下意識的握緊劍柄,目光凝視眼前的空無。

    李青山就站在那裏,有一剎那,還以為她發現了什麼,但旋即反應過來,她不過是在呆呆出神,望著她明顯消瘦的容顏,他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憐惜之意。「紫劍啊紫劍,妳到底是怎麼了?」

    花承露取出尋妖盤來,很快判定了妖獸的位置,不過那妖獸也是狡猾,早已挖掘出逃跑的地道。一嗅到他們的氣息,便立刻鑽向地底。

    不過對於這種情況,幾人像是早有準備,妖魔大都來自於地底,哪個沒有點鑽洞掘土的本事,若沒有一點追蹤的辦法。還誅什麼妖?

    花承露拍拍百寶囊,飛出幾條機關蛇,搖頭擺尾,渾身閃動著金屬的光澤,一節節身軀弓起,又像是彈簧般的猛力一彈,便向著洞中追去。

    墨家的理念本是兼愛非攻,但是在戰爭中,卻將機關術發揮到了極致,製造出一個個應對各種情況,威力強大的機關傀儡。因對使用者的要求不高,又能適應各種修為層次,在整個清河府是極為暢銷。

    當一架架戰爭機器,從墨家的工坊中被製造出來,任何理念都變得毫無價值,唯有存續與勝利本身才有意義。

    沒過多久,機關蛇卷著被活活勒死妖獸,回到地面上,損失了其中兩條,任務完成。

    命運難測,有時候以為是大難臨頭,卻柳暗花明逢凶化吉。有時候覺得一帆風順,卻偏又遇到波詭雲譎,浪打舟翻。

    眾人皆舒了口氣,開始商議如何分割妖獸的皮肉骨骼,這些東西,價值都是不低,骨骼可以磨成骨粉煉丹,皮毛可以煉器。就連妖獸的肉,如果經常服用,對於身體也有數不清的好處。

    周圍響起城中百姓的歡呼聲,視他們為英雄,唯有余紫劍還握著劍,低頭蹙眉。聽到的卻是無數聲哀嚎,那些被她的劍氣所殺的人,翻滾著氣絕。

    這時候,一聲脆鳴,將她驚醒,一隻青鳥落在她的肩頭,仿佛完全不怕人似的輕快鳴唱著,生動而充滿靈性。

    余紫劍剛伸出手來,青鳥便用朱紅的嘴,輕啄她的指尖,她不禁微微一笑。

    「見人而不飛,不會是妖魔吧!」孫義警惕的道。

    「怎麼會,沒有妖氣,顧及是誰家養的,跑出來了,看起來很喜歡紫劍你。」花承露難得見她展露笑顏,心中也是歡喜。

    李青山站在不遠處,微微而笑。

    沒有再遇到什麼意外,在傳訊百家經院之後,新的任務也很快到來,此時天下已晚,幾人決定今晚休息一夜,進行了每日必須的修行,明日再出發。

    夜深人靜,花承露盤膝而坐,在完成修行後,見余紫劍坐在窗前,捧著臉頰,逗弄著那隻青鳥。

    花承露心為所動,「紫劍,你怎麼不修行?」

    「不急,等等再說吧,它好像真的很喜歡我。」余紫劍將撫摸著青鳥的羽毛,月灑窗臺,笑容清淡。

    花承露欲言又止,終於下定決心,開口道︰「紫劍,我們回去吧!」

    「為什麼?」余紫劍奇怪道。

    「你可知我哥為什麼突然準你出來執行任務?都是為了利用你來逼迫藏劍宮,這樣下去,你會有危險的。」花承露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愧疚,在房間中布下法陣,道出實情來。

    不過那隻青鳥,依舊撲打著翅膀,停在余紫劍的手上。經過花承露的仔細探查後,確定這就是一隻普通的鳥類,沒有任何特殊。

    李青山坐在房檐上,心中微微一動,紫劍怎麼還跟付青衿那廝扯上關系,憑她怎麼可能逼迫的了他?

    「利用我?」余紫劍已經快要把那個持劍垂釣的男子忘掉了,此時恍惚想起,他當初曾想讓她到藏劍宮去。

    「藏劍宮似乎認定你是十名劍中紫宵劍的傳人,而紫宵劍與青墟劍則是陰陽雙劍,一出則其出,結下深緣。縱然死去十萬百萬人,付青衿也未必放在心上,但只要你遇到危險,就可以逼他出手,結束這段僵持,讓百家經院在與誅妖盟的爭執中得到更多的好處。」花承露一口氣將話說完。

    房檐上的李青山,已是滿心震撼,沒想到余紫劍與藏劍宮竟有如此深的緣法,這樣一來,他這個任務就解釋的通了。

    對了,還有什麼狗屁的陰陽雙劍。這樣李青山心中忽然覺得一陣不爽,就憑付青衿那廝,也配得上她?什麼深緣,看我來拆散這段緣分!

    不過轉念一想,又有些奇怪,付青衿早就來了清河府,為什麼不早將她帶到藏劍宮中去,而要留在這裏蹉跎呢!縱然是白癡也知道,在藏劍宮中修行要好得多。

    余紫劍笑道︰「原來是這樣,承露,謝謝你告訴我,謝謝你陪我來。」

    花承露道︰「不許說謝,你還救過我的命呢,要不我們現在就走吧,我去跟我哥說,如果不行,你就乾脆去找付青衿,別再想那什麼牛巨俠了,你爹不是說他安然無恙嗎?你總不能再這裏等他一輩子。」

    李青山豁然明白,原來她留下來,竟是因為他。心中一陣波濤洶湧,一股暖流湧上來,恨不能現在就跳下去,告訴她自己的身份,讓她不用再擔心了。

    但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不只是為了任務,或者隱藏自己的身份。若是讓她真的安下心來,豈不是要跟那付青衿回藏劍宮去了。

    余紫劍莞爾一笑,帶著幾分昔日的陽光神采︰「承露,你不是最怕你的承贊哥哥了嗎?」

    「我什麼時候怕過他,我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這次都是他不好,出這種壞主意,回去我讓她給你賠罪。別說這些了,我們走吧!」花承露臉色一紅,不屑的道。

    余紫劍堅定的搖頭、拒絕︰「承露,你回去吧,你不該陪我來!我不怪你哥哥,反而有點感謝他,如果我有這種用處,怎能不發揮自己的作用呢?

    花承露抓住余紫劍的手︰「你在說什麼傻話,因為我的緣故,已經讓你……如果你再受傷,我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余紫劍正色道︰「牛巨俠告訴過我,要好好做出選擇,不要像我母親一樣猶豫不決,否則是會後悔的,我從未後悔過救你,即便再讓我選一次,也是一樣。現在,這也是我的選擇。」

    李青山有些唏噓,她真的長大了,而且還將他的話那麼當真。自嘲一笑,仰望月色,選擇倒是容易,但又有幾人能夠背負自己的選擇呢?

    花承露心中有些釋然,回到床上坐下︰「好,我說不過你,你還真相信那黑大個的話,不過你也不要讓我走,這也是我的選擇。如果真遇到危險,我們就來個同年同月同日死好了。」又嘟囔著道︰「什麼付青衿,依我看,還是我們雙劍合璧,更為合適。」

    余紫劍抿嘴笑道︰「那...不如我們結為姐妹吧!」

    花承露眸中一亮︰「好啊,不過,要讓我當姐姐才行,我已經當夠妹妹了。」

    窗臺上,青鳥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撲稜稜的飛向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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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聖傳 第六卷 混亂伊始 第八十六章 忘水生,劍書成

    李青山靠在房脊上,笑著拿出一個酒葫蘆來,仰頭飲了一口,看月華如水,青鳥飛向天際。

    ......

    「紫劍小心!」花承露驚呼道,只見一頭幾人高的野豬精,挺著兩根雪白彎長的獠牙,向著余紫劍狂奔而來,像是一頭發狂的巨象。

    這次任務,面對的是一頭真正的妖怪,危險程度遠非前幾次能比。孫義幾人放出流光四射的法術,但落在野豬精身上,只能留下一些淺淺的傷痕。

    野豬精所到之處,房屋樓宇轟隆隆的坍塌,土崩瓦解,開闢出一條道路。那股氣勢,讓所有人都是臉色大變,首當其沖的余紫劍卻顯得十分沉著,手中九陽劍化作一道白虹,飛向野豬精。

    劍光刺入野豬精血紅的右眼,野豬精發出一聲狂嚎,蠻橫的擺動碩大的頭顱,獠牙挑刺向余紫劍肋下,不惜與她同歸於盡。

    即便在這時候,余紫劍的臉上也沒有一絲懼意,反而有種坦然釋然,她早已經歷過比這更為可怕的場面,這是她的選擇,無論這選擇的結果是什麼,她都唯有接受。

    野豬精身後來回擺動的尾巴,忽然抖得筆直,但在它龐大身軀的遮掩下,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細節,只看野豬精的身形猛然一頓。

    九陽劍穿眼貫腦,將野豬精的腦袋攪成一團漿糊,余紫劍趁機一躍而起,從野豬精身上越過。那龐大的屍體,轟然倒地,憑著巨大的慣性,又沖出數十尺,撞塌了一座小樓,才停住。

    「紫劍,你沒事吧!剛才那一劍實在太冒險了。」余紫劍才一落地,花承露便趕上前來。又是關切,又是埋怨。

    「再不將它制住,不知要毀掉多少房屋,死多少人,冒點險也是值得的。」余紫劍說著,心下有些奇怪,方才那個生死關頭。對於野豬精那一頓,再沒有人比她感受的更清楚。那種感覺。並不像野豬精受到重創而動作失衡,倒像是外力的影響。

    李青山抱著手臂,笑著站在不遠處,方才他只是隨手拉了一下那野豬精的尾巴罷了。

    「紫劍,做的好!」

    孫義幾人也圍上來,經過幾次任務的合作,對於余紫劍大為改觀。感覺她並非像傳聞中那樣的膽小,反而有一種超乎尋常的果敢勇氣。在許多時候。連他們也自嘆弗如。

    「不過以後不要再冒這種險了,我們性命的價值。不是凡人所能比的。」孫義皺眉道。

    像往常一樣,在斬殺妖怪後,人們像是受驚的鼠兔般,從藏身之處鑽出來,滿臉怯怯的遠遠觀望。

    「我看不出他們與我們又什麼區別?」

    「我不是看不起他們,我也是凡人出身,只是唯有我們活著,才能斬殺更多的妖魔,救更多的人。」孫義大義凜然。

    「師兄說得有理,紫劍知道了。」余紫劍低下頭,並不爭辯,但也並無絲毫悔改的意思。

    就像說「我不是看不起你」,往往是真的看不起一樣。對於修行者來說,將凡人是做螻蟻,似乎是一種天賦,哪怕只是最底層的煉氣士也能輕易做到。但她卻不行,這對她來說,太難了,看別人流淚就難過,這是她的軟弱,也是她的選擇。

    正在這時,天空一聲熟悉的鳴叫,一隻青鳥盤旋著從天而降,落在野豬精小山似的屍體上。

    余紫劍露出笑容︰「你又來了!」這隻青鳥似乎能夠為她帶來吉祥,仰望天空,仿佛有一個守護神,在默默的守護著她。

    城中百姓平復了驚懼,圍攏過來,望她的眼神,亦如神明。

    百家經院傳訊,讓他們回去修養,幾人都是心中一鬆,出來這麼久,終於可以踏上歸程了。

    李青山尋思,難道是付青衿那邊已經有所反應了?這段時間修行,他也將《大海無量功》向前推進了不少。

    在築基之後,肉身的作用在漸漸變小,經脈穴道之類的作用,已經微乎其微。更加重要的是對天地靈氣的溝通感悟,乃至一個人的心性。

    余紫劍向歡呼的百姓擺擺手,橫坐在九陽劍上,向著百家經院的方向風馳而去,認真的向著立在肩頭的青鳥道︰「你可不要偷便便哦!」恢復了些許陽光與開朗。

    人的心雖然柔弱,但卻會在不斷的磨礪中變得堅強。

    回到百家經院,各回各家,余紫劍與孫義回到無為島,沿著山道更走了一半,便見邋遢道人站在山腰的涼亭中,余紫劍驚訝的道︰「師傅,你怎麼在這?」

    孫義一拱手︰「弟子拜見師傅!」

    邋遢道人擺擺手,讓孫義走開,笑呵呵的對余紫劍道︰「當然是等你,怎麼樣,出去散散心,心情可好?氣色看起來倒是不錯。」將余紫劍打量一番,露出滿意的笑容。

    孫義說不出的羨慕甚至嫉妒,邋遢道人周通作為最有可能突破金丹境界的人物,現在在整個清河府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平常都只是為了突破而閉關修行,縱然各家家主也不是想見就能見,現在專門站在半山腰這裏等她,這是何等殊榮!

    「只是有個純陽之體罷了,這世界真是好不公平。」孫義心裏泛酸,他若知道,有一個築基修士,一直全程認真的保護著她,而且跟她的天賦或修為沒有任何關系,恐怕心情會更加復雜。

    「還好這次沒讓師傅失望!」余紫劍抿抿嘴唇。

    「你從來沒讓我失望過,就算那一次任務也是如此,別人以為你是軟弱,但那正是你的強大之處,無所堅持,蠅營狗苟之輩,自然不會明白,我最怕的是那件事壞了你的心性。」邋遢道人輕輕搖頭,俯瞰龍蛇湖,如是說道。

    「神劍是要經過千錘百煉的才能鑄造而成,而命運這東西,不是個好鐵匠,有時一錘砸狠了,本來能成寶劍也變成廢鐵,看到你現在這樣子,我就放心了。」

    「丫頭,好好打熬,你不是塊凡鐵,等我再渡一次天劫,就正式收你為徒!」

    道家弟子無數,能得他如此允諾的,除了絕塵子外,也就她一人而已。

    ......

    李青山回歸連嶽山中,骷骨魔像是猴子似的,在偌大洞窟中蹦跳打鬧。這些骷骨魔十分有趣,既像是小安的分身,可以隨時操控如臂使指,但又有著自己的靈性,甚至智慧。

    被小安教訓了幾次,再見到李青山,都不敢挑釁,乖乖閃開一旁。

    小安一揮手,骷骨魔俱都化為念珠,回到她縴細白皙的手腕上,正好十七顆,只差一顆便能更上一層樓,將十八顆骷骨念珠結成陣法。

    而她血肉之下的骨骼,也越發的晶瑩,光華內斂,佛性隱然,亦是到了《朱顏白骨道》第一重的關口。

    李青山笑道︰「看來這盤棋,快到終局了。」

    雖然誰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時機一到,二人聯手,破強石,誅血影,滅誅妖盟,殺付青衿,為這段戰爭畫上一個句號。然後他便可以與韓瓊枝團聚,再多陪陪小安,寫寫小說,積攢些願力,對了,煉器也要好好學一學,難得得到這麼個法器銅鼎,無須這般來回奔走繁忙。

    正勾畫著美好未來,小安一句話打斷他的美夢︰「昨日下午,褚丹青來找你,說你要的東西成了。」

    李青山心中一喜,抱起小安親了一口,笑道︰「我的好東西來了。」


    百家經院,畫家精舍中,褚師道已經不能下床,不但面容枯槁,連眼楮都開始有些渾濁,凝視著小瓶中的液體,因為他手臂的顫抖,那金黃色的液體,也跟著顫動。

    隱隱有些激動,又問如心道︰「這個......就是......?」

    如心道︰「不錯,就是前輩您想要的忘水,我試了一下,效果還不錯。」

    「太好了,如心姑娘,你果然是煉藥大家,難怪華慈那老頭也對你贊不絕......咳咳咳!」褚師道還沒說完,就是一連串的咳嗽,胸口急劇起伏。

    「師傅!」褚丹青滿臉憂容,坐在床邊,輕撫褚師道的後背,靈氣隨之注入其中,平復著褚師道的呼吸。

    「癡兒,不要無謂損耗修為!」褚師道枯瘦的手抓住褚丹青的胳膊,在這一刻變得十分堅定。他現在就像是一個沒了底的大桶,縱然注入再多的水也是徒然。

    這時候,忽聽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晚輩李青山前來拜見。」

    「正好,他也來了。」褚師道咧嘴一笑,隱隱只見其中牙齒也脫落的差不多了。

    李青山來到精舍內,見到褚師道這幅模樣,心中一驚,那股喜意散了不少,端正神色,一拱手道︰「有勞大師費心了。」

    褚師道不是從百寶囊,而是從枕頭下,摸出一卷畫軸來,交給李青山︰「你看看如何?」

    像是李青山最初在黑風山寨裏得到的《草字劍書》一樣,這卷畫軸看起來平平無奇,沒有任何靈氣靈光,但當他將畫軸徐徐展開,心中猛然一凜,渾身汗毛豎起,那是遇到危機才有的情境。

    畫軸完全打開,不及細看,一股淩厲劍意直襲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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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聖傳 第六卷 混亂伊始 第八十七章 嘉平城,強石出

    恍惚間,只見一人舞劍,劈面刺來。

    李青山雙眸精光一閃,識海中靈龜乍現,將劍意鎮壓,而那舞劍的人影,亦化為墨痕消散。

    這才看清,畫軸上的撇捺往來筆墨嶙峋,一劍即一筆,一筆即一劍,剎那間,百劍齊出,舞出一套驚天駭地的絕世劍法,但奈何仍有缺陷,無法盡看。

    但只憑這寥寥數筆,仿佛看麟龍角爪,已能感受到其本來面目的厲害。

    李青山心中大喜,這是一件實實在在的法器。

    「雖然只是雜品法器,但其威力恐怕不在尋常下品法器之下,我越是修復,越能體會到五絕仙人的曠世才情,青山你得此物,必當實力大增。」褚師道感嘆道。

    「多謝前輩。」李青山收起《草字劍書》,深深一拜。

    褚師道含笑擺擺手︰「謝就不必了,我有些累了,二位且自去吧!」

    待李青山與如心走後,褚師道說道︰「丹青,我觀青山此子,任俠豪放極重恩怨,未來前途不可限量。有這麼一樁因緣在,你遇到難處可向他求援,他當不會拒絕。」

    「師傅......」褚丹青心中一熱,說不出話來,原來這一切,還是為了他。

    「你那幾個師兄師姐,都不是善類,你要從容應對,畫塚所在,你不要急著探尋。」

    仿佛是交代遺言的話語,讓褚丹青立刻紅了眼眶。

    褚師道笑道︰「癡兒莫悲,生死有命罷了。你出去吧,我想跟你師娘說說話。」


    出了畫家,李青山對如心道︰「沒想到真的給你煉制出來,你怎麼一直不理我?」

    如心回眸,奇怪的道︰「你是誰?」

    李青山怔住,上前扯住她的衣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又不認識你,請不要糾纏不休。」如心不悅的甩開他的手。兀自禦器飛行而去。

    李青山身形一閃,便追上去,同她並駕齊驅。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是李青山啊,你不會不認識我了吧!」見如心滿臉陌生,驚訝道︰「難不成......你飲了那忘水!」

    「或許吧。我忘了。不過,既然忘了,也沒什麼好記的,無論過去我們又什麼糾葛,就此一筆勾銷。再見了,青山道友。」如心說完一拱手,決然加速,飛馳而去。

    李青山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愣了好一會兒,忽而回過神來破口大罵︰「一筆勾銷個屁!混蛋女人。你拿了我多少靈草,都給我吐出來!」

    遠去的如心,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這廝變得越來越聰明,想耍他一次還真不容易。

    李青山費的九牛二虎之力,幾乎要攻打如心的山門。才完成自己的討薪之旅。不過如心始終表示,我不認識你是誰,不過既然你非得說這些東西是你的,那就給你好了。

    到後來,李青山都有點懷疑,她是不是真喝了忘水。把自己給忘了。拿到這筆丹藥,李青山又在洞府中閉關三五日,將之轉化為修為。閑來無事,便與小安一並,參研《草字劍書》中的劍意。


    余紫劍一行人又再一次踏上征程,李青山這保姆,也唯有再一次上路,這一次安排的任務,顯然比上一次要難得多,一行人連連遇險,若非李青山暗中護佑,恐怕已經有了傷亡出現。

    李青山心知花承贊這是在逼宮,而且恐怕連花承露的坦白,乃至余紫劍的反應都算計進去,逼付青衿示弱服軟。

    此時已是冬去春來,大地回暖。

    余紫劍禦劍飛行在清河之上,兩岸都是一片青翠 。

    「余師妹,前面就是嘉平城了。」孫義上前道。

    「嗯。」余紫劍頷首,經過這一次次生死危機的考驗,她變得越發沉著,停滯已久的修為,終於再一次得到突破,如今已是煉氣八層,憑著一柄極品靈器九陽劍,實力隱隱已是眾人之首,無人敢再隨意輕慢。

    望著遠方隱現的城郭,李青山心有所感︰沒想到還有機會,能夠再回到這裏。

    大河流淌,忽然一彎,兩岸風光,也變成了小橋流水,炊煙人家,經過三年戰亂,嘉平城也不復當年的繁華。但虎死骨立,規模尚在。

    山上的鐵鷹,仍是怒目圓睜,做翱翔之態。山上的其他建築,卻破損的厲害。這裏鷹狼衛所的建制,已經被撤銷了。沒有強大法陣的保護,沒有實力強大的修行者駐守,就連對付尋常妖怪都有些困難,留下來也是活靶子。

    李青山落在雲雨樓上,俯瞰整座城市,想起一些往事,心中有些唏噓。不過,這也只是剎那間的事,他收斂心神,展開感知,卻並未在城中感受到妖氣的存在,看來作亂的妖怪已經離去了,這一次倒不必盯的那麼緊了。

    但卻感知到,城中還有煉氣士的存在。他從雲雨樓上一躍而下,滑翔著來到一片園林建築中,四周的景物,有些熟悉,他心念一動,這裏是縣衙。

    李青山悄無聲息的來到花園中,只見一人正盤膝坐在池塘邊上修行,便顯現身形,笑道︰「周大人,好久不見。」

    周文賓驚覺回眸,見一個高大男子就站在身後不遠處,這麼近的距離,自己竟然毫無察覺。而直至此刻,他身上的氣息,也是分毫不露,面容更是十分熟悉,聽其開口,才豁然想起︰「你是......李青山!」

    昔日少年,已經完全邊做一個成年男子,古銅色的面龐,鼻樑高挺,目光沉凝,氣勢沉雄,一舉手一投足間,都有著說不出的氣魄,令人心折。

    「聽說你已築基,是真的嗎?」周文賓消息靈通,一直以來,聽了李青山不少傳聞,但是聽到李青山築基成功,直到現在還有些不能相信。當年第一次看到他時,他還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一層煉氣士,這才多長時間。

    「只是前不久的事,大人的修為不也一樣精進了嗎?」

    「真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相比於你,我簡直是徒費光陰。」周文賓連忙站起身來,請李青山落座。

    二人相對而坐,閑談別後之事。周文賓面對李青山,明顯有了幾分拘謹,煉氣士和築基修士的身份天差地別,除非了有極為深厚的感情,否則根本不存在所謂平等一說。

    無論修行多少年,有多麼大的年紀,煉氣士見了築基修士也要叫一聲前輩。盡管李青山沒有倨傲之意,仍讓周文賓滿心不自在,望著昔日的後輩,在區區數年時間裏,一躍而起,達到他一個無法企及的高度,心中沒有一絲嫉妒不平,那是不可能的。

    李青山本是閑來無事,故地重遊,來找個故人敘敘舊,但一番相談後,卻不免有一種物是人非之感。彼此之間,已橫過一條鴻溝,變得話不投機,也就淡了談性,準備起身告辭,

    正在這時,李青山心弦一顫,他只要立足於地面之上,便與大地有一種息息相關的聯系,而這時候,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從地底下來了。

    花承露手持尋妖盤,帶著余紫劍等人,在街衢小巷間穿行,尋找妖怪的蹤跡。羅盤上的指針偶爾轉動一下,感應到妖怪所留下的殘存妖氣,便又恢復原狀。

    直尋到一個鬧市之中,本是人流往來,沸反盈天,但隨著她們的到來,一下子安靜下來。行人俱都停下腳步,目不轉瞬看著她們。路邊店鋪中的老闆夥計,也都舍了生意,出來打望。修行者的存在,算不上什麼什麼秘密,但是這般美人,可是不常見。

    花承露也已習慣了這樣的目光,安之若素,只盯著手中羅盤,見指針一動不動,方抬起頭道︰「看來這次是撲了一個空。」

    「也好,正可休息一下。」余紫劍仰頭望天,尋找青鳥的所在。


    但在悄然之間,人們望向她們的目光變了。

    「修行者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憑我的身份,這樣的美人,我也只能看看罷了,將來不知便宜了哪個男人,我好恨,既然我得不到,她們還不如死了好。」酒家門前的店小二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怒氣。

    「真是兩個美人,她們憑什麼這麼美,聽說修行者都能夠青春常駐,太不公平了,真想抓破她們的臉,看她們還能不能笑得出來。」青樓上一個徐娘半老的女子,嫉妒的咬牙切齒,惡毒的念頭,一個個冒出來。

    「隔壁老李借了我的錢,直到現在還不還,真是太可惡了,這樣的混賬不如死了好。」一個提著鳥籠的老漢忽然想道。

    「不準打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一個被母親按在板凳上,狠狠打屁股的孩子,忽然發出一聲怒吼,拼命掙紮起來,雙目瞪的血紅。

    心念閃動,殺意橫生。

    剎那間,每個人的目光,都充滿了惡念與殺意。

    花承露只看手中羅盤,抽風一般的急速轉動起來,速度越來越快,她臉色一變︰「大家小心,有一股妖氣在靠近,很龐大,很危險。」

    轟隆隆,地面微微震顫,一陣猖狂笑聲,從大地之下傳來。

    「哈哈哈...殺吧!殺吧!殺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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