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夢者]大聖傳[連載中]

第九卷 鳳凰涅槃 第一百四十五章 走投無路!必死之局?
     
     罡風凌厲如刀劍，在李青山身上劃出一道道傷痕，即便牛魔煉皮也抵擋不住，而他也沒有餘力再施展靈龜玄甲，而是將全部精神都放在身後一對兒羽翼上。

    風神羽翼，一個“風”字是關鍵，李青山也是偶然發現匯聚罡風，能讓風神羽翼的速度提升不少，不過不能持久，所以飛到罡風之中，縱然受傷也在所不惜。

    一縷縷罡風織入風神羽翼中，讓他迸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向著西南方向，準確的說是遠離墨海的方向疾飛。

    罡風呼嘯過耳，大地匆匆流轉，不斷有的景像出現在地平線上，讓人目不暇接，若非身後大劫將至，當是極讓人慰的景象。

    然而即便到如此程度，心頭的危機感依然沒有鬆弛，反而越來越重。

    李青山清楚，墨海龍王絕對比他更快，他唯一的優勢就是在一開始拉開上萬里的距離，如果不解決身上的墨痕，被追上不過是時間問題。

    一味的逃跑是用的，所以李青山從發現墨痕的作用開始，便立刻全力催動妖丹。

    水火妖丹滴溜溜的旋轉著，散發出赤藍兩種光芒，鳳凰燃燒，靈龜鎮壓，一絲絲將妖丹上的死氣拔除，再擴散到周身，對付那些宛如跗骨之蛆的墨痕。

    但這個過程進行的很慢，彷彿頑固的污漬，反覆擦洗也只能讓其變淡一些。

    李青山絲毫不放鬆揮舞的羽翼，維持著所能達到的最高速度，向著遠方遁逃。這情境好像是方才他和墨羽的翻版，不禁笑嘆，報應真是來的太快了！

    而墨羽所遇到的問題，他也一樣遇到了，首先是妖氣已經支撐不了太久了。

    在一番苦戰之後。來不及做任何休憩，就得開始逃亡，催動風神羽翼需要耗費妖氣。清楚身上的墨跡要花費妖氣。若非事先有所準備，現在已是彈盡糧絕。

    他緊緊握住修羅場，將剛剛存儲進去的靈氣抽出，引入體內。但這效率顯然和直接用水神印沒辦法比。恢復的速度，遠遠趕不上消耗。為了節省一絲絲妖氣，被罡風撕裂的傷痕。都不敢動用妖氣恢復，憑著身體的自愈力來癒合。

    妖氣不斷消耗，三成、兩成、一成……

    滄海珠猛然旋轉起來，如果說妖丹是他妖修的精華所在，那麼滄海珠便是他人修的結晶，在他的催動之下，將一股股靈力注入妖丹中。轉化為妖氣。

    而且他還有最後的底牌大衍神符！

    雲虛社發展的很不錯，作為第一功臣的李青山，他的小說得到大力推廣，大衍神符中匯集的願力，已然是過去的十倍。可謂是最後的一道防線。

    但同時有另一個問題困擾著他，那就是疲憊！

    猛烈揮舞鳳凰羽翼，非常耗費體力，牛魔以耐力著稱，自從有了“大地神力”這一神通，他幾乎從未感覺到疲累，然而現在，疲憊卻悄然爬上他的身軀，一點點的蔓延開來。

    現在的“大地神力”雖然不必腳踏大地才能施展，但是在遠離大地的高空之上，也受到不小的影響，但若離開罡風層，速度立刻會慢上一截。

    現在的情況可謂是外憂內患，還未見到墨海龍王，自身就要支撐不住的感覺。

    ……

    李青山凝立於虛空之中，赤髮隨風飄揚，赤眸遙望東方。

    地平線上，一股比夜幕深沉的黑暗瀰漫上來，遮星蔽月，宛如一片烏雲，一眨眼就瀰漫了半個天空，籠罩在蒼穹之上。

    霎時間，李青山感到一種近乎窒息的壓迫感，心神為之顫栗，但他立刻安定下來，向著天空縱聲高呼：“墨海龍王！”

    烏雲宛如在水中化開的墨水，宛如活物般不斷的浮騰著，其間鱗爪隱現，一雙龍睛亮起，淡淡掃了他一眼，宛如被利劍洞穿一般，然後收回視線，墨水般烏雲從頭頂掠過，又是一眨眼間，便到了地平線的另一頭。

    李青山低下頭，只見胸口染著一團墨跡，不斷的彌散擴大，眉頭一皺，身軀轟然崩裂，化作千萬顆水珠，落入平波湖內。

    萬里之外，李青山悚然心驚，透過鏡像分身的雙眸，他終於見到了這不遠萬里追殺他的墨海龍王，原本考慮著拖延一下時間，但只是一個照面，分身便被擊潰。

    這擁有他數成力量，並且是有史以來最強的鏡像分身，不虛任何妖帥，竟沒看清對方是如何出手，直到中招之後，才發覺自己被一滴墨汁貫穿。

    憑他的生命力，哪怕是被萬箭穿心也未必會死。但那一滴墨汁，與其說是殺死了鏡像分身，倒不如說是從根本上破壞了“鏡花水月”這一天賦神通。

    而那一滴墨汁中蘊含的強大意念，是直接透過分身，想要攻擊他的本尊，若非他的鏡像分身不同於尋常分身之術，否則這一招就會給他本尊造成重創。

    這已不僅僅是力量上的差距了，是境界上的天塹。難怪墨海龍王可一言斥退龍州那什麼獸王，使其不得不放下殺徒之仇，任你千種謀略，萬般心機，面對這樣的對手也是徒然。

    不過他派出鏡像分身的兩個目的已經達到，一是對墨海龍王的速度進行評估，結果是在他把身上所有墨痕弄乾淨之前，一定會被追上。第二則是對他的力量，結果是一旦被追上，那就死定了。

    現在他本尊的情況，可是比分身還要惡劣，縱然能看出墨海龍王是怎麼出手攻擊的，恐怕連一招都抵擋不住。

    雖然現在彼此的距離，是凡人一生也難以跨越的遙遠，但對他來說卻宛如魚在砧板、刀劍加身一般凶險。

    也曾考慮過投奔金蟬靈王或者大榕樹王，但彼此的關係只是道友。金蟬靈王雖然欣賞他，但並不欠他什麼。其目標只在跳出井外，任何破壞這個目標的存在都是他的敵人。大榕樹王雖然曾有意招攬他，但也不會違背堅持萬年的中立，為了他去抵擋墨海龍王的怒火。

    道友道友，道在前友在後，同道才是友人，如果要憑感情來干擾對方的道，那隻會破壞友誼。清楚這一點的李青山，一開始就沒想過去投奔任何人。

    走投無路，難道此番已是死局?

第九卷 鳳凰涅槃 第一百四十六章 青山之死，鳳凰涅盤

　　「不！天無絕人之路....」

　　李青山眼神向下一掃，發現在不知不覺間，地面上的景象已經迥異於青州，濃鬱的樹林交織成一片碧海，鋪在山川起伏的大地上，充滿了原始蠻荒的氣息。

　　一隻隻巨大怪鳥，施施然從天空飛過，密林之間煙霧盤繞，傳來一股股妖氣。若在青州有妖族敢這麼大大方方的在天空飛行，在地面行走，很快就會被修行者們絞殺。

　　「這裏已是霧州了嗎？」

　　李青山一直向西南飛，現已跨越了萬裏之遙，進入霧州之地，滄海珠中的靈氣也快要耗盡，身軀更是疲憊到了極點，殺機也是迫在眉睫。

　　又飛行了片刻，忽然見一道黑色煙柱沖天而起，眼神一凝，只見地平線上出現一座座山，但是這些山的模樣很不尋常，山上光禿禿的，沒有繁密的植物覆蓋，而且沒有山尖，一條黑色煙柱便是從其中一座山噴發出來的，山口流淌出一條條火河。

　　「是火山群！」

　　李青山心中一動，仿佛有一道靈光穿過腦海，但是卻又說不清那靈光到底是什麼。

　　鳳凰羽翼向後一收，離開罡風層，劃過一道筆直的赤光，投入那座正在噴發的火山中，流淌的岩漿灼熱而耀眼，鳳凰羽翼在火焰燃燒中，變得越發華美。

　　大地神力開始發揮作用，一股股力量湧入體內，疲憊的感覺不翼而飛，李青山感覺一陣舒暢，但不敢有絲毫停息，穿過熔岩，向著火山深處潛去。

　　李青山曾有在地底熔岩中修行的經驗，巧妙的運用牛魔震蕩之力。在熔岩中開闢出一條道路，《鳳凰涅槃經》也大大減少灼熱的高溫與火焰對他造成的傷害，餘下傷害憑一身牛皮足以抵擋。

　　最重要的是，噴湧出熔岩雖然也帶著的地底元磁，但總不如地底深處那麼強烈。若是在地底，他也不敢深潛入岩漿中。

　　不出他所料，這片活火山下方是一大片岩漿層，他一邊在岩漿中繼續逃遁，一邊揮舞鳳凰羽翼。匯聚一股股火靈之力，借助火焰洗滌著身上的墨痕。

　　果不其然，墨痕淡去的速度快了許多，然而他在岩漿潛行的速度與在罡風中飛行相比，就宛如蝸牛跟飛鳥的差別。風神羽翼不得盡力施展，還要受地底元磁的擾亂。

　　而他每拖延片刻，墨海龍王就會逼近上千里距離。

　　一會兒工夫，岩漿層就到了盡頭，他必須做出選擇，要麼繼續留在岩漿中洗去身上的墨痕，賭墨海龍王追來之前。能將身上所有的墨痕都清楚幹淨。要麼就回到地面上，繼續用速度來爭取時間。

　　但李青山很清楚，無論哪一種選擇，都逃不過被墨海龍王追上的命運。無非是後一種能多活一回兒。

　　因那莫名其妙的靈光一閃，而進入這熔岩之中，又有什麼意義呢？難道只是讓他白白浪費一些時間，或者乾脆死在這熔岩烈火之中求個痛快！

　　....

　　在火山群的西南方。一片大大小小的溫泉池中水咕嘟嘟的響著，蒸騰著白色的煙氣。「轟！」的一聲，一道火焰沖出溫泉，李青山再一次沖霄而起，向著西南方向，往霧州的更深處飛馳。

　　片刻後，一片黑雲從火山上劃過，直取西南方向。

　　墨痕被一點點清除，只剩下最後一片，李青山臉上好無喜色，驀然回首只見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黑線，黑線急劇擴張蔓延，一雙深沉如墨的龍楮，遙隔千里將他鎖定。

　　這可是他在急速飛行中，若是站在原地，這一道黑線恐怕一眨眼就會劃過蒼穹。

　　李青山回首望向前方，捏了捏拳頭，一決生死的時候就要來了！

　　當然，所能決定的，只是他一人的生死而已。

　　於是他不再逃，投向無邊大地，「轟！」然一聲，大地震顫，無數參天古木被撕碎吹開，讓陽光得以投下，照在他臉龐上，一雙赤眸遙望蒼穹，黑雲遮天蔽日，沉沉壓下，一個巨如山嶽的龍頭垂下，凝視著他。

　　不見歇斯底里的仇恨，不見滔滔不絕的殺意，如神明俯瞰蒼生螻蟻。

　　李青山昂然直面，身形拔地而起，一丈、五丈、十丈、二十丈、四十丈！

　　沒有走投無路的慌亂，沒有死亡降臨的恐懼，唯有沖天而起的戰意。

　　「你做了不該做的事！」

　　墨海龍王並沒有急於出手，隨意的開口說道。

　　那聲音若垂天之雲，浩浩蕩蕩，橫無際涯，方圓千里，一切人獸息聲，若有幾分靈智，便茫茫然望向天際，太過龐大超乎理解的存在，反而失去恐懼的能力。而越是強大的妖怪與修行者，越能感受到來自靈魂的顫栗。

　　「既已做了，又有什麼該與不該。來吧！」

　　李青山張開雙臂，羽翼輝煌，神采飛揚，如是說道︰

　　「來吧！」

　　墨海龍王似乎有些驚奇他的勇氣或者說是頑固，又感受到冥冥之中命數的牽動，一時無言。

　　不待墨海龍王有所回應，李青山揮起羽翼直沖天際，越是靠近墨海龍王，越能感覺到強大的壓迫。

　　此戰還真是毫無勝算，必死無疑啊！

　　他微微一笑，向著龍頭揮拳！

　　幾滴墨水破空襲來，但是他現在已經無力閃避，他也乾脆不做任何閃避，身軀燃燒起來，先是背後輝煌的羽翼，然後是如火赤髮，生機勃勃的鮮血也化為烈火，從肌膚中透出，引燃了一切，化作一團　赫烈焰。

　　宛如一顆逆襲蒼穹的火流星，沖入那遮天蔽日的雲海之中！

　　閃耀！熄滅....

　　....

　　天龍禪院，正殿佛堂。

　　小安與我佛如來相對而坐，沉默著，一聲聲敲著木魚。

　　「咚、咚、咚、咚....」

　　平穩沒有一絲變化的木魚聲，仿佛可以持續千年，青燈古佛，萬載不變。

　　「咚！」木魚粉碎！

　　小安驀然回首，心中感到一陣驚悸，驚慌顯現在她那絕美的容顏上。自進入天龍禪院之後，便以修閉口禪之名，不與任何人說話的她，此刻失聲道︰

　　「青山！」

　　....

　　火光在雲海中閃耀了一下，很快黯淡、熄滅，漫天烏雲收攏，化為一個身穿青墨色袍服的男人，負手而立於，沉思了一陣。

　　一切恢復平靜，大仇已經得報，只是沒有見到妖丹以及其他物品，其中當有一個修羅場。

　　這也不奇怪，自知必死無疑，當然不想便宜敵人，大概是丟在路上了吧！

　　若是元嬰修士的元嬰遁走，還有機會附體重生，但區區一個妖丹卻是無用的，肉身毀滅徹底毀滅，就連魂魄都在火焰之中燃盡。

　　「北月已經死了！」

　　這一點墨海龍王確信無疑，他還不至於連本尊與分身都分不清楚。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冥冥之中，那一絲命數的斷絕，雖然其中仍然存在著他無法看透的部分，但誰又能完全明瞭天命呢？或許九天神佛才能夠做到吧！也有可能做不到，這一點，他無從得知。

　　這時候，他忽然想起，根據他的感知，北月曾在那一片火山間放緩了速度，他很可能便將妖丹與物品丟在那裏。

　　墨海龍王回到火山群上，漫灑神念搜索了一番，深入岩漿之中，越是向下地底元磁的干擾就越是強烈，最後一無所獲，便不再費心，化作一條黑龍，消失在天際。

　　一顆妖丹，一個修羅場，對他來說本就是無關緊要。

　　墨海龍王不知道，他的神念只要再深入地下十餘裏，便能找到一顆妖丹。然而在那個深度，地底元磁與地火岩漿的雙重干擾，已經讓強大的妖王也無法隨意施展神念，除非墨海龍王肯親身下去找尋，但在感知被壓制到極致的情況下，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於是，妖丹就這麼靜靜的漂浮在烈火岩漿之中，在旁邊不遠處，失去主人的修羅場，散發出一輪血光，保護著自身不受岩漿的傷害。

　　....

　　時間回到不久之前，李青山身在岩漿中，陷入兩難而又必死的境地，努力去追尋著腦海中那一線靈光。

　　在滾滾火焰之中，他本能的運轉著《鳳凰涅槃經》，吸納的火靈之力在體內遊走一個周天，最後匯集在妖丹之上。

　　這時候，那始終未能明瞭的第十種天賦神通，忽然出現在他的眼前，竟然處於可以理解，可以運用的狀態中。

　　李青山精神一震︰「原來，這便是鳳凰的天賦神通！」

　　傳說鳳凰每當壽命將盡，便會投入火中化為灰燼，自烈火中得到重生，世人稱之為「涅槃」。此為象徵著不死不滅的永生，鳳凰變的全稱即為《鳳凰涅槃經》！

　　於是，在他離開熔岩，繼續逃亡的時候，卻已將妖丹與修羅場留在了岩漿之內，同時將滄海珠、魔心、大衍神符，乃至水神印與身上的百寶囊，全都存入修羅場之中。

　　在他的操控下，妖丹與修羅場一起沉向岩漿深處，

　　在李青山化為火焰、燒成灰燼的瞬間，妖丹上有光華一閃，然後便迅速收斂。

　　此時此刻才重新開始閃耀，煥發出一輪輪赤光，匯集滾滾地火，慢慢旋轉起來。

　　妖丹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赤紅火焰漸漸變得如有實質，化為一顆火紅的鳳凰之卵。

第十卷 霧州雲夢 第一章 混沌重生，新的旅程

　　當火焰在黑暗中燃盡，被死亡的烏雲所籠罩，一切歸於黑暗中。

　　忽然間，一道靈光穿過，一絲意念甦醒，模模糊糊的....神魂顛倒的....

　　一切彷彿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比北月久、比李青山久、甚至比李二還久，那時候他還沒有名字，正在前世與今生的交匯處，母親的子宮中，安寧的蜷縮著身子，等呱呱落地那一天。

　　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是真的涅槃，亦或是再次穿越到另一個世界，直到感受到周圍那灼熱溫暖而又充滿生機的液體，才慢慢讓他確信，他還活著，他賭贏了！

　　鳳凰的神通原來是在烈火之中才能夠運用，既不是用來進攻，也不是用來防守，而是用來重生，一如傳說那般。

　　鳳凰欲火，涅槃重生！

　　這他想起了弦月，她就擁有死而復生的能力，不過這能力聽起來很強大，卻被顧雁影評價為無用，並非沒有緣由。而鳳凰涅槃只能得到這樣的評價，若是遇到無法抵抗的敵人，妖丹多半會被取走，哪能從容重生。

　　除非敵人的實力遠勝自己，否則他絕不會讓妖丹與自身分離，而等照了面再分離也晚了，但若是不照面，又根本無此必要。這次如果不是被墨羽詛咒，身上沾染了墨跡，他原本可以收斂氣息從容逃遁，屬於極特殊的情況，再次發生的概率微乎其微。

　　不管怎麼說，好歹幫他逃過一劫，也不能要求更多了，怎麼說也是傳說中「永生」的能力，而且他隱隱覺得沒那麼簡單。不過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從這這種境況中擺脫出來！

　　他想要看看左右。卻睜不開眼楮，想要伸展手腳，卻感覺不到手腳，無可奈何的發現，自己也是一團液體，而且是在一個橢圓形的蛋中，只是不確定是否有蛋清與蛋黃之分。

　　所謂的越混越回去，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不過混來混去混成蛋，也真夠糟糕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混蛋」！

　　「混蛋！」

　　他在心裏罵了一聲，雖然沒有拳頭可握，沒有牙齒可咬，也一樣下定能決心，早晚有一天要去墨海屠龍。讓那條老龍見識見識自己的厲害，把他掛在牆上當裝飾品。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而現在....也只有老老實實的孵蛋了。

　　在無所事事的境況下，他只能用胡思亂想來打發時間，忽然想起一段話來。「天地混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萬八千歲，天地開闢。陽清為天，陰濁為地。」

　　在世界開闢之前，天地一片混沌，宛如一顆大雞蛋。混沌是萬事萬物的開始。一切生命的源頭。

　　此時此刻，他便是重歸混沌。尋根溯源，猶如從一顆參天大樹，又變回了一顆種子，重新經歷一次萌芽生長的過程，但絕不僅僅是重復而已。有過一次經驗之後，大樹定能夠變得更加高大粗壯。

　　傳說鳳凰在涅重生之後，會變得更加強大華美，李青山若有所悟，開始運轉《鳳凰涅槃經》，以一顆蛋的姿態，等待著破殼而出的那一天。

　　....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在地火岩漿深處，火紅的鳳凰之卵中，李青山感覺自己不再是一團混沌的液體，身軀正在漸漸成型　-　纖細的骨骼，稚嫩的肌膚，流淌的鮮血，一寸又一寸的生長出來，有了一個雛形。

　　而思緒也變得越來愈清晰，前所未有的清晰，在這個重塑形體的過程中，他的神念也得到了淬煉。而在他的意念控制下，這具新生的軀體，每一根骨骼，每一條脈絡，都以最合理最完美的結構凝結，雖然還很稚嫩，卻蘊含著巨大的潛力。

　　而這還不是最令他驚喜的事，一直以來，他身軀中存在的各種矛盾沖突，不單單是靈龜與鳳凰水火不容，靈龜與牛魔虎魔也是鎮壓與被鎮壓的關系，自從修成牛魔五重，鎮壓就變得極為不易。

　　哪怕是牛魔與虎魔之間，其實也並不和諧。牛魔沉穩如山嶽，虎魔呼嘯若狂風，怎麼會沒有矛盾與對抗，只是在更大的矛盾之下，不太彰顯而已。

　　《神魔九變》，每一種變化都是一種強大無比的生靈，有著鮮明獨立的意志，牛魔不會改變自身的堅持，虎魔要向一切挑戰，靈龜沉於淵海，鳳凰翔於蒼天，它們越是強大，分歧矛盾就越是突出。在帶給他遠超其他妖怪的力量與神通時，也在無形之中產生了極大的內耗。

　　至於象徵著不同修行道路的魔心、滄海珠、大衍神符，同樣是矛盾重重彼此干擾，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除非是花費海量的時間進行調和，否則修為越高，內耗也就越大。在許多時候，一旦修行過那一步，連調和的機會也沒有了。

　　也就是說，他本該更強，明明有十成力量，卻始終只能發揮出七八成，不要小看這兩三成力量，如果他之前擁有的話，就能非常輕松的擊殺墨羽，高手相爭，實力相差一線都是致命的。

　　墨海龍王也根本無法將他逼到這一步，因為他飛行的速度也會更快，淨化身上墨痕的速度也會更快，足以在被墨海龍王追上之前，消除痕跡隱藏氣息，消失在茫茫霧州密林中。

　　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當過去的身軀在火焰中燃盡，這由混沌之中重生的軀體固然還很稚嫩，也是前所未有的良機，不破不立，他將有機會找出那遺失的力量。

　　鳳凰涅槃並非是用在被人追殺的走投無路的時候假死脫身，而是一次更加輝煌的新生。

　　李青山收斂心神，忘卻一切外物，為破殼而出的那一天，做著準備。

　　....

　　或許是受到他匯集地火的影響，上方的火山爆發變得極為頻繁，岩漿不斷的噴發流淌，火山灰終日不散。鳳凰之卵與修羅場亦在不知不覺間，緩緩的向上移動著。

　　「轟！」

　　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火山又一次爆發，無數灼熱的岩石飛上數百丈高的高空，劃過一道道弧線，向著遠方拋落。其中有一顆橢圓形的鳳凰之卵，煥發出赤紅色的微光，隨著包裹的岩漿迅速風幹，除了形狀之外，他看起來已和普通的岩石沒什麼區別。

　　雖然他還是一顆無知無覺的蛋，但新的旅程，已經開始！

第十卷 霧州雲夢 第二章 蛋之命運

    石蛋穿過火山灰結成的黑色煙塵投向天空，上升的速度漸漸變緩，終於耗盡了動力，開始向下墜落，投向大地的懷抱。

    砰的一聲，砸在灰褐色的岩土大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幾個時辰之後，火山平息下來，岩漿慢慢冷卻，火山灰向下沉澱，石蛋安靜的躺在石坑中。

    啪，一滴雨水落在地面，嘩，一場大雨從天而降。

    雨水騰起白色霧氣在山野間徘徊，雨水落入火山口中就蒸發成煙，一個個火山冒出一道道白色煙柱，宛如狼煙。

    原本像徵著恐怖毀滅的火山群，此時竟有一種奇魅的仙靈之氣，然而空氣越發的潮濕悶熱。

    雨勢變小的時候，十幾個人影出現在大地上，他們都只穿著一件犢鼻褲，赤裸的身形矯健，黃褐色的肌膚上色彩斑斕，不知是紋身還是彩繪，充滿了蠻荒的氣息。

    霧州素來被稱之為南蠻之地，生活在霧州密林中的人，自然就被稱之為蠻人。蠻人們身後都背著一個籮筐，手中拿著長桿，頂端是金屬的爪子。

    乍眼望去，就像是一群拾荒者，而實際上也差不多，不過他們拾的不是垃圾廢物，而是從火山口中噴發出的石頭。

    “拾荒者們”的分散開來，各守一片地方，一個個弓著身子，瞪大了眼睛在大地上搜尋，先用長桿一扒，撈到手中用力的摩挲一下，如果是普通石頭，就直接丟在地上，如果是帶著一抹晶瑩，或者有星星點點的閃亮，便露出歡喜之色。丟入身後的籮筐中。

    這片火山群雖然是危險的死亡之地，但同樣也有許多珍貴的礦藏，經過地火淬煉的金屬，是打造神兵利器的材料，甚至能找到火靈石、火晶石，更是價值連城。

    這時候，遠處一個年輕蠻人發現一件奇怪的東西，那東西只有巴掌大小，掂在手中輕飄飄的沒有一點重量。上面有些奇異的花紋，像是用花布織的包裹。最奇怪的是，這東西既沒有被火燒掉，也沒有被水沾濕，甚至連一點灰塵都沒沾上。

    縱然是沒多少知識的蠻人。也能感覺到其中的不同尋常，而那赫然便是修羅場。修羅場與鳳凰之卵相差的距離不遠，也被一起被噴發出來，不過現在的修羅場已經實實在在算得上是一件法寶，神華內斂，靈氣不露，別說是凡人之軀。就是尋常修行者也未必能看破作用。

    “過來，過來，看這是什麼？”

    年輕蠻人大聲呼喊，雖然語調怪異。但使用的語言倒和青州沒什麼分別。這方世界雖然比地球要廣大的多，但卻沒有那麼多語言種類，就連妖族也是使用同一種語言。

    一群蠻人圍了過去，對著修羅場各自發表了一番見解。但也說不清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有人建議那年輕蠻人撕開看看。說不定裡面藏著什麼好東西。

    年輕蠻人不干，怕撕壞了，但經不住周圍人的攛掇，便稍微拉扯一下，修羅場自然是紋絲不動。周圍一片哄笑，笑他連個布包都扯不開，真是沒用。

    “都閉嘴！”年輕蠻人一咬牙，用上了全身力氣，用力一拉，但修羅場還是毫無動靜，笑聲就更加猛烈。

    “讓我來！”最強壯的那個蠻人一把奪過修羅場，憋得臉通紅，也是一樣的結果，最後幾個蠻人一起動手也無法撼動分毫，確定這不是一件凡物，又交還給那年輕蠻人，眾人都羨慕他的運氣，年紀最大的蠻人說道：

    “娃子，好好收著，這可能換不少好東西！”

    蠻人們回去接著搜尋，眼睛又都瞪大了幾分，盼著自家也能有這樣的運氣，過了一會兒，又有一人大聲呼喊，招呼眾人過來。

    那蠻人發現了一顆奇怪的石頭，那石頭比人的腦袋還要大，石頭圓的像是一顆蛋。

    “這不就是一塊石頭嗎？”

    一個蠻人沒好氣的道，他的運氣不太好，不但沒發現什麼奇異的東西，就連收集礦石也最少。

    “不，這是一顆蛋！剛才我拿起來的時候，他還動了一下！”發現石頭的蠻人篤定的道。

    二人爭執不下，差點打起來，最後還是請那老蠻人做了鑑定，抱著石蛋看了一會兒，根據他撿石頭多年的經驗，這就是一塊熔岩凝結成的普通石頭，只是恰好像是一顆蛋。

    “娃子，不要浪費力氣，快丟掉吧！”

    眾人一哄而散，那蠻人看著手裡的石蛋，還是覺得它像是一顆蛋，至少在變成石頭以前是一顆蛋。但既然老蠻人都說不值錢，猶豫了一下，還是丟在石坑中，要是帶上這塊石蛋，他就帶不了多少別的礦石了。

    過了一會兒，大地震動了一下，臨近又有一座火山開始噴發，蠻人們紛紛逃散，方才撿到石蛋的那蠻人，又路過那個石坑，看了一眼，停步將石蛋撿起來抱在懷中。

    蠻人們退到山下，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碧海，起伏的地勢就猶如大海中的波濤，而這片寸草不生的火山群，則是海中的孤島。

    他們來到“海岸線”，重新潛入海水之中，彷彿回到海中的游魚，他們身形矯捷的在密林間穿梭，撥開一片片擾人的闊葉，沿著一條被濃綠覆蓋，幾乎無法分辨的林間小徑前行。

    霧州很少有像樣的道路，最多的就是像是這樣的小徑，攔路的植物就算被刀斧砍掉，用不了幾天功夫，就會重新生長出來，一條路如果沒有人去走，很快就會被綠色淹沒。

    很快，一座用原木圍成的寨子，出現在他們眼前，所有人都鬆了口氣。林中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危險，還是寨子最讓人安心。

    石蛋與修羅場，就分別躺在兩個竹筐中，進入這座蠻人的村寨。

    幾天之後，一支數十人的隊伍來到寨子前，他們身上都佩戴著兵刃，打扮和普通的蠻人差不多，頭上裹著青布，肩膀上都掛著一個褡褳，臉上都帶著一股精乾之氣。

    他們高高在上的騎在十幾頭似牛非牛似馬非馬的馱獸上，體格雄健的馱獸輕而易舉的在林間闖出一條道路，特別是為首的那個馱獸，最為高大強壯，上面坐著這些人的首領。

    他看起來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粗糙的臉上飽經風霜，已經開始變白的頭髮編成一條大辮子，雙目精光四射，耳朵上帶著一對兒金光閃閃的大耳環格外醒目。

    “快開門喲！金子來嘍！”

    “金耳環”扯著嗓子吼道，彷彿唱歌一般，極具穿透性的聲音，很快傳遍整個寨子。

    “金子塢的商隊人來了！”“打開寨門！”

    寨中響起呼喊起來，寨門轟然開啟，在夾道歡迎中，商隊昂然跨入其中。

    前些日子去撿石頭的蠻人們，紛紛將石頭擺出來，請商隊挑選，商隊拿出各種各樣的貨物進行交換。

    金耳環正和老寨主喝酒，忽然一個屬下進來，對金耳環道：“老爺您去看看，發現了一件奇物！”

    “哦，什麼奇物？”

    金耳環立刻起身，這片火山群不時會出現一些珍稀的礦物，他此行的任務，便是要環繞這片火山群一周，拜訪十幾個寨子，再把換來的東西，運到香花集上去販賣，這一倒手，獲利便超過十倍。但他做行商幾十年，能被稱之為奇物的東西可不多見。

    “不知道，像是布織的……但大家說不准……也說不清有什麼用處！”

    金耳環一愣，他手下的小子也算是見多識廣，但連材料都無法判斷出來，興趣不由更濃了，趕過去一看，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雖然不知道有什麼功用，但是光看這材質，就不是尋常之物，難不成是一件靈器？

    他雖然內力深厚，但也看不見靈光，不過也有準備，從腰間的囊中飛出一隻小蟲，小蟲子飛到修羅場上卻沒有任何反應，他頓時露出失望之色。

    年輕蠻人趕緊表演起來，拿出腰間佩刀在修羅場上斬了幾刀，修羅場自然是毫髮無損。

    “能用這麼好的布包裝，裡面一定有好東西，值大價錢！”

    金耳環猶豫了一下，還是花一罐鹽還有一把刀，將這不知作用的奇物買了下來，這件奇物絕對是經過特殊的煉製，說不定到花香集上能賣出大價錢來。而縱然失敗了，憑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也不會折本。

    那蠻人心滿意足的抱著鹽罐，拿著佩刀。當商隊即將離去的時候，一個蠻人衝出來擋在前頭，高舉手中的石蛋。

    “好蛋！好蛋！我不要刀，只要鹽！”

    他辛辛苦苦搬回來的這顆石蛋，到最後也沒能賣出去，看族人輕輕鬆鬆就賺了一罐鹽，心中哪能甘心。

    金耳環接過石蛋來回瞧著，沒有打磨的痕跡像是天然形成的，放在耳邊聽了聽，又用力敲了幾下，聲音沉悶，不像是空心的，就算真是蛋，也是顆死蛋。

    “這是跟那個布包一起找到的，從火山裡噴出來的，一定是好東西，不買吃虧！”

    金耳環心中一動，命令道：“給他一罐鹽！”

第十卷 霧州雲夢 第三章 食骨部落，蛋的閃光

　　「香花市」名為集市，但高達數丈的青色城牆圍成一圈，大街上人流往來，建築鱗次櫛比，儼然是一座規模不小的城池，這在霧州可不常見，匯集著方圓數百里，無數村寨部落的貿易交流。

　　金耳環率領的商隊，進入城門之後，就仿佛一滴融入湖泊的水滴，很快消失不見，直到十數日之後，才重新脫離出來。

　　金耳環依舊是居於首位，換了一身嶄新的行頭，頭髮鬍子也重新梳理過一遍，整個人都是喜氣洋洋，這絕不只是因為在城裏睡了一個好覺，洗了一個熱水澡，更因為此番行商，收獲遠遠大於預期。

　　那不知功用的「花布包」，趕上香花市每月一次的拍賣會，竟賣出了百兩黃金的高價，現在正沉甸甸的放在身旁的包裹中，他現在也沒搞清楚那花布包有什麼用，只是在拍賣會上宣稱，其中藏有珍貴的上古異寶，而最厲害的高手用最鋒利的刀劍都無法傷其分毫。

　　想到這裏不禁有些後悔，早知應當好好運作一番，必定能賣出更高的價錢，不過想買這花布包的那幾路人，他都惹不起，若是身在金子塢中還好，在香花市中，他可不敢招惹這個是非，否則回程的路上，十有八九會出問題。

　　只是丟掉東西已經算是命好了，多半連命也保不住，把屍體隨便往林子裏一拋，十幾裏內的豺狼虎豹，蛇蟲鼠蟻都能被血腥味吸引過來，用不了幾個時辰，連骨頭都剩不下。

　　現在起碼可以安心返程了，雖然帶了不少黃金白銀，但把這些金銀放在眼中的人，他都應付的來。縱然他應付不來，也還有金子塢的招牌，基本不會為了些金銀結這樣的仇。而連金子塢也不放在眼中的人當然也有許多，不過那些人物，根本不會把這些金銀放在眼中了。

　　金耳環行商多年，把這些事想的很透徹，唯一有些遺憾的是，那一枚石蛋沒賣出去，現在還放在他的行囊中。畢竟不是所有生意都能成功，到他這個年紀，也習慣了這樣的失敗，不會影響他的好心情。

　　向著後方的隊伍打聲招呼道︰「小子們，別悶不吭聲的。給我唱起來！」

　　「好勒！寶叔！」

　　隊伍士氣正旺，最為矮小精幹的小夥扯著嗓子唱道︰「嘿喲嘿，走山趟海光腳板！遇山踩個山窟窿，遇水就當洗泥腳！撞到天頂不回頭，嘿喲嘿！」

　　嘹亮的歌聲響徹雲霄，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色，整個隊伍都唱了起來。行走多年的古道不擔心有什麼厲害的妖獸。這歌聲反而能夠起到打草驚蛇，震懾野獸的作用。

　　霧州雖然被稱之為蠻荒之地，但是生長在荒野中的氏族百姓，卻以能歌善舞著稱。沒有禮教的教化，也就沒有禮教的束縛，更接近於先民圍繞篝火起舞的率性自然，無論男女老幼。皆能唱上幾首歌謠。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便是他們的文明與傳承。

　　但這歡快的氣氛。在第四天黃昏戛然而止，他們剛剛跨越一條山澗，周圍林木越發的濃密，生長了不知幾千年的參天巨木，無言的傾聽著他們的歌聲。

　　金耳環忽然感覺不對，林子裏靜的有些滲人，身下溫順的馱獸不安的擺動頭顱，他揮手想讓歌聲停止，仔細聽一聽動靜。

　　「嗖！」

　　一顆石子貫穿聲音最為嘹亮的小夥的喉嚨，率先讓歌聲停止下來。

　　「是強敵！」金耳環立刻做出判斷，憑他的武功，在有所警惕的輕快下，竟沒看清那一顆石子是從那棵樹後射過來的，唰的一聲拔出腰刀，扯著嗓子道︰「金子來嘍！」

　　這是金子塢出來的商隊，表明身份的一種方式，方圓數百里沒有人不知道的。但嘹亮的聲音，卻仿佛失去了原本的穿透性，一股沉悶的殺氣隨著夜霧蔓延，一步步的逼近商隊，馱獸紛紛發出恐懼的嘶鳴，對方要麼不知道，要麼不在乎。

　　「我們是金子塢的人，是哪一洞哪一寨的朋友？出來搭個腔，要錢要貨，可以打個商量！」

　　幽暗林間亮起一雙雙幽碧的眼楮，沙沙樹葉響動，走出一個個人影，金耳環的臉色頓時變了，脫口道︰「食骨部落！」

　　那些人影只有五分像人，還有五分像獸，他們身形健碩毛發旺盛，雙臂頎長下垂，十指都是鋒利的爪子，一雙獠牙暴露在唇外，即便弓著背也比一般人更高，最為健壯的怪物，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鼻子，用嘶啞難聽的嗓音道︰「要人！」

　　說罷便挾著一股狂風撲了上來，金耳環奮起一刀，砍在其肩膀上，卻宛如砍在堅韌之極的犀牛皮上，只傷了一層油皮，被狠狠撲倒在地。

　　他尚且如此，屬下們更是不堪，一個照面都被制服，看起來似乎沒有殺人的意思，但金耳環想起關於食骨部落的傳聞，心卻直往下沉去。

　　但這已經不是他一個武夫所能應對的局面，就算真正的「巫民」也未必能夠逃出生天，因為這些怪物就是「巫民」。

　　馱獸被直接殺死，發出悲鳴，行囊被紛紛撕裂，一塊塊黃金滾落在草叢中，卻不能引得這些怪物多看一眼，他們要的是人！

　　食骨部落專門狩獵同類，以人為食，並不是為了吃飽肚子，而是通過巫術，來增強自身的力量，吃的人越多，力量就越強，外貌性情也會變得越來越扭曲殘忍，但在強者為尊的大叢林中，沒有誰會重視容貌道德勝過力量。

　　尋常蠻族面對這樣的巫民部落，根本沒有反抗之力，商隊一行人被按在道路旁，排成一排，方才說「要人」的那怪物開始進行挑選，抓住金耳環的一個耳環，扯下整只耳朵來，拋進嘴裏嚼了嚼，「肉太老了！」

　　選了一陣，終於選定最年輕的一個，抓起來一口咬在脖子上，用力吸吮，吸的差不多了才開始放口大嚼。其他怪物也都選定目標，撲上去吃了起來，一時之間，林間只有咀嚼的聲音。

　　與粗暴猙獰的外表不同，他們都吃的非常精細，所有血肉都沒有浪費，每一滴鮮血在落地之前，都會被吸幹淨，連骨頭都被生生嚼碎吞下。

　　被鑒定為「太老」的金耳環，僥幸避過了這第一輪晚宴，望著這噩夢般的一幕，渾身僵硬，動彈不得，眼角餘光一閃，只見草叢中閃著一輪赤光，那顆被鑒定為普通石頭的石蛋，正在微微發亮，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其中破殼而出。

　　這又是什麼怪物！？

第十卷 霧州雲夢 第四章 蛋之破碎，嬰兒青山

    隨著黃金一起滾落在草叢中的石蛋，正煥發出一輪輪赤光，一明一暗，猶如呼吸。

    食骨巫民們也注意到了這一幕，那最強壯的巫民頭目剛剛吃光了那個可憐年輕人的最後一根手指，他本就健碩的身軀，更加膨脹了一些，一邊舔著臉上血跡，一邊走了過來。

    石蛋之中，驀然睜開一雙眼眸，宛如紅寶石一般。

    經過漫長的長眠，李青山的意識慢慢回歸，眨了眨眼睛，感覺到手腳的存在，卻被一層堅硬的殼困住，舒展著身子，想要破殼而出。

    巫民頭目將石蛋抓了起來，感覺石蛋滾燙髮熱，正在微微顫動著，轉頭用嘶啞的聲音問金耳環道：“這是什麼？”

    金耳環麻木的搖搖頭。

    巫民頭目用力一捏，石蛋卻紋絲不動，安靜的閃耀著。不禁“嗯？”了一聲，憑他的力量，別說石頭，就是鋼鐵也能捏爛。

    他見遠處路邊有一塊大岩石，過去隨手在岩石上挖了個坑，將石蛋放在其中，一拳砸下。

    轟！岩石四分五裂，石蛋安然無恙。

    哢嚓！石蛋表面卻出現一道裂紋，透出紅光，裂紋蔓延，一會兒就爬滿石蛋表面。

    嘩啦！那一層厚厚的石殼終於脫落下來，鳳凰之卵宛如夕陽落日一般鮮紅，表面有一層層宛如火焰燃燒交織而成華美紋理，世上最美的藝術品也無法與之相比。

    金耳環睜大眼睛，沒想到用一罐鹽換來的石蛋中，竟然藏著這樣的玄機，若是早早破開石殼，露出這番模樣，恐怕比那花布包還要值錢的多。自嘲一笑。都到了這一步，還管他值錢不值錢！

    食骨巫民們吃了一驚，連忙吃乾淨手中的食物，紛紛圍了過來，審視著鳳凰之卵，他們看不清蛋中的情形。

    李青山卻透過蛋殼，看到一張張猙獰的嘴臉，不禁有些奇怪，“我不是在火山中嗎？怎麼會在這裡！不會是被火山爆發衝出來了吧。糟了，修羅場！一身家當可都在裡面呢！”

    巫民頭目舔了舔獠牙，眼中流露出貪婪之色，食骨部落以吞食人類來增強力量，對於生命力有著敏銳的感應。這顆蛋中蘊含著的生命力，簡直比一千一萬個人都要強，若是吃下去，回到部落中恐怕能夠直接成為首領。

    其他食骨巫民自然也感覺到了，眼中的貪婪之色一般無二，一個瘦弱的小巫民忍耐不住這股誘惑，伸出手爪試圖碰一碰那顆蛋。被巫民頭目一巴掌拍飛出去，落在地上不知死活，巫民們頓時不敢造次，但眼睛依舊被牢牢黏在鳳凰之卵上。

    近在咫尺的貪婪目光。李青山看的清清楚楚，握了握手腳，卻感覺身體前所未有的稚嫩軟弱，妖丹還完完整整的存在著。但所有妖氣都被耗盡，且處於無法調動的狀態。天賦神通也都無法運用。

    所謂的“涅槃重生”。顯然不是一下子就變得更強，而是需要一個成長成熟的過程，他也要藉助這個過程，對體內的種種力量進行調整。

    現在的他，正處於最虛弱的狀態！

    “好不容易在墨海龍王的追殺下逃出生天，若是死在這群貨色手下，那才真叫可笑呢！”

    李青山一眼就看出了這群食骨巫民的實力，從人來算，到不了煉氣六層，從妖來算，凝不成妖丹，雖然體魄強悍，但最多也就是鐵甲屍的程度。

    但現在的他，就連一頭普通的殭屍都應付不來，更別說鐵甲屍了，感覺周身還流淌著赤紅色灼熱的液體，抿了抿嘴唇笑了起來。

    鳳凰之卵的光芒忽然亮到極致，表面的火焰紋理舞動著，宛如真的火焰。

    食骨巫民們忽然感覺到危機，隨著一步步脫離人的範疇，他們的六識都更加敏銳，但人類的貪婪讓他們猶豫了一下，不捨得離開。

    轟！

    鳳凰之卵轟然破碎，暴烈赤焰狂湧而出，將食骨巫民們吞噬，在慘叫聲中化為灰燼。鳳凰之卵中的液體，是李青山抽取地火之靈化為實質的產物，蘊含的力量可想而知，根本不是幾個巫民憑體魄能夠抵擋的。

    在所有巫民都圍到鳳凰之卵旁邊的時候，金耳環悄悄的挪動，食骨巫民們根本不認為他有逃跑的資格，就沒有進行束縛。

    忽然赤光一閃，他反應也是不慢，雙腿一彈向遠處撲去，感覺背後一股熱浪沖來，狠狠撞在一棵樹上，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他立刻一咬舌尖，勉強讓自己清醒過來，感覺背後火燒火燎的痛。

    也多虧了圍成一圈的巫民們，抵消了大部分爆炸的衝擊力，讓他逃過一劫。

    金耳環正欲邁步狂奔，一回眸就看到剛才被拍飛的那小巫民就站在幾步之外，立刻身軀僵直動彈不得，這並非是怯懦，他一生經歷多少生死危機，刀架在脖子上也能笑得出來，但這種恐懼感卻是無法抵抗。

    據說許多動物面對天敵都會失去反抗的力量，再兇猛的狗站在屠狗者面前，也會夾著尾巴渾身顫抖，這些食骨巫民，便是人類的天敵，真正的屠人者，而所謂的“小”也只是跟同類相比，要殺他依舊是抬抬手的事。

    “唉，殺了這一群畜生，也算是報仇雪恨了，那一罐鹽換的不虧！”

    但那巫民並沒有多看金耳環一眼，一個隨時可以吃的食物，並不值得他分神，他全神貫注的望著爆炸的中心，弓著身子，口中發出威脅的低吼。

    “那樣猛烈的爆炸，還有誰能活下去！？”

    金耳環不由順著巫民的視線望過去，周圍被引燃樹木草叢搖曳著火光，但爆炸的中心卻顯得有些幽暗，所有可以燃燒的植物，都在瞬間化為灰燼，模模糊糊間，看到一個很小的身影。

    “難道真的有怪物從蛋裡出來！嘿，這樣也好，將這吃人的傢伙統統殺死，就算是被怪物殺了，也好過死在他們手裡，啊？那是……”

    金耳環瞇起眼睛，又猛然睜開，霧州從來不缺少神秘詭異的傳說，但今夜所經歷的一切，卻是比傳說還要詭異。

    從蛋中走出來的，並不是什麼怪物，而是一個嬰兒！

    剛剛出生的模樣，身形只有一尺左右，肌膚白裡透紅，宛如粉雕玉琢，看起來非常稚嫩，但一雙赤瞳透出懾人心魄的光彩。

    “竟然還有一個，真是麻煩！”

    李青山嘟囔了一聲，發現自己發出聲音，近乎嬰兒的呢喃。憑他現在的力量，仍然不是這一個食骨巫民的對手，危機並未解除。

    但他歷經多少危機，面對過多少強敵，這樣的對手，他並不十分在意，在食骨巫民威脅的低吼聲中，他一雙赤紅眼眸淡淡掃過去。

    那食骨巫民渾身汗毛豎起，身形向後一躍，四肢著地來回徘回，眼睛不敢與那一雙赤瞳對視，卻不肯就這麼離去，那濃烈的生命氣息吸引著他。

    李青山乾脆向那食骨巫民走了過去，他的步幅很小，但走的卻是輕鬆自若，不見半分恐懼猶疑，穿過草叢中的烈火，火焰繚繞在他的身上，馴服的盤繞著。

    食骨巫民就步步後退，隨著李青山腳步前進，一簇簇火焰飛騰而來，猛然化作一雙火焰羽翼，向著食骨巫民飛撲過去。

    火焰煊赫呼嘯，宛如鳳凰展翅。

    實際上，這不過是虛張聲勢，普通火焰根本無法對體魄強悍食骨巫民造成多少傷害。

    食骨巫民一聲哀鳴，倉皇逃去，一轉眼就消失在密林中。

    “難道這嬰兒是吞火人族？據說吞火人族就是自火而生，但沒聽過會變成蛋啊，而且據說吞火人族大都在南方嗎？管他呢，這吞火人去追那巫民，我就立刻逃走，沒想到此番竟然能夠逃出生天，真是不可思議！”

    絕境逢生，金耳環正美美的想著，卻見那“吞火人”並沒有去追逃走的食骨巫民，而是望向他，用稚嫩的嗓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

    金耳環又差點陷入麻木之中，想要假裝什麼都沒聽到沒看到。

    在密林中狂奔的食骨巫民，見李青山沒有追上來，猶疑的停下腳步，忽然間聽見一聲淒厲絕望的慘叫，他立刻頭也不回的遠遁逃去，對方顯然已經開始吃飯了，他不想成為食物，還是將這裡的事回去稟報給首領吧！

    金耳環慘叫著，拼命拍打著手上的火焰。

    李青山被嚇了一跳，心道：“不過被火燒一下，至於叫的像殺豬一樣嗎？”

    金耳環心中的恐懼已經壓抑到了極致，稍稍受到刺激，像是被針扎破的氣球，一下子爆發出來。

    “別嚎了，我在問你話呢！”李青山道，聲音雖然模糊稚嫩，但其中蘊含的威勢，根本不是金耳環能夠抗衡，那是歷經殺伐，掌控生死，才培養出的氣勢。

    金耳環發現自己的手只是被燙的通紅，不敢俯瞰李青山，五體投地的趴在地上，顫抖著道：“小人……小人金子阿寶！”

    “好名字！”李青山毫無誠意的讚了一聲，問道：“你想死還是想活？”

    金子阿寶心中猛然迸發出求生的慾望，仰起頭道：“當然是想活！”

    李青山微微一笑：“很好！老子最討厭不想活的人了！”

第十卷 霧州雲夢 第五章 吞噬蛋殼，尋找修羅

　　李青山老氣橫秋的口吻，讓金子阿寶將身子伏得更低，“我一定不做讓大人討厭的人！”面對這連巫民都能輕易殺死的存在，他不敢有半分違逆。

　　“那就好，抬起頭來！”

　　金子阿寶連忙抬起頭，只見李青山稚嫩的小手中捏著一片蛋殼，“現在去給我把這些碎片都找出來！”

　　“是！”

　　李青山就在原地等候，打了個哈欠，這麼一會兒功夫，竟感覺有些疲憊困倦，隨手將蛋殼丟進嘴裡，用稀稀落落的幾顆乳牙隨便嚼了幾下，吞進肚子裡去。

　　一股暖流擴散開來，精神為之一振，摸摸腦袋，長出一層細細的絨毛來，不禁咧嘴一笑，天真可愛模樣讓金子阿寶渾身一顫，也顧不得身上的傷痛，忙在林間找尋起來。

　　鳳凰之卵中的靈液，本是給李青山飲用，好恢復一定的力量來打破蛋殼，然後再將蛋殼吃下去，基本上就有了自如行動之力，不至於像現在那麼幼弱。

　　但被這些食骨巫民圍上，他不得不用最暴力的方式將鳳凰之卵引爆，蛋殼碎裂飛散在林間。不過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惜，只要渡過了當下的危機，力量的恢復也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雨林中氣候濕潤，那些燃燒的草木，沒過多久就熄滅了，繚繞一陣陣白煙融入夜霧之中。濃鬱的血腥味與刺鼻的焦烤味相糾纏，在空氣中漸漸彌漫開來，對了，還有死去的馱獸被野火燒熟的香味。

　　李青山抽抽鼻子，他雖然沒什麼在雨林中生活的經驗，也知道這個時段。許多野獸已經開始狩獵，而這些味道如黑暗中的明燈一樣閃耀，之所以沒有立刻靠近，恐怕還是因為剛才那些怪人留下的氣息，還起著震懾的作用，當這股氣味漸漸散去，危險就會越來越濃。

　　現在沒有火勢可藉，一旦有猛獸出現，他還真不是對手。而要是給那個“一隻耳”看穿了他的虛弱，逃跑已經算是好的了，立刻下殺手也很有可能。那些怪人也有可能去而復返，所以必須盡快離開這裡，越快越好。

　　值得慶幸的是。火焰熄滅之後，蛋殼散發出的微光就格外醒目。也多虧林木茂密，大多數蛋殼都飛出去不遠，釘在攔路的樹木上。被李青山叫做“一隻耳”的金子阿寶，手腳也算是利落，不一會兒功夫，就收集了五六塊蛋殼回來。

　　李青山全都丟入口中。身形增長了一些，頭發濃密了許多，連乳牙都多長出幾顆來。又等了一炷香時間，終於將蛋殼收集的七七八八。李青山也從初生的小嬰兒，長到了一周歲的模樣。

　　金子阿寶暗暗稱奇，心想:“這蛋殼竟是難得的靈物，若是我偷吃一塊。不知是什麼作用！”這麼想著，卻不敢真的這麼做。就算是不被發現，別人的靈藥也有可能是自家的毒藥。

　　這時候，又在地上發現一個小指肚大小的蛋殼，正要下手去撿，一條大蜈蚣撲上去，將之吃了下去。金子阿寶連忙抽手，雨林裡最可怕的不是老虎豹子，而是這些不起眼的小蟲，若是被咬上一口，真是有性命之危，他也不覺得那個像是吞火人族的怪嬰，會救他的性命。

　　蛋殼在大蜈蚣的體內閃著光芒，蜈蚣猛然膨脹起來，急劇變大，片刻間就從手掌長短變成了手臂長短，在地上扭曲翻滾著，變得格外猙獰，忽然啪地一聲，身軀斷裂成十幾截，一動不動。

　　金子阿寶深吸一口氣，還好沒有貪心，身後傳來那怪嬰的聲音：“你在幹什麼，不要磨磨蹭蹭的！”

　　“是！”金子阿寶連忙接著尋找。

　　他前腳剛走，地面上沙沙亂響，不只有多少蟲子爬了過來，吞噬蜈蚣的身軀，具有一定智慧的野獸還有警惕與戒懼，憑借本能行動的昆蟲，卻顧不了這麼多，本能的被那純粹的生命氣息所吸引。

　　承受不住這股力量，死去之後，屍體引來更多的蟲子，經過一具具蟲屍的稀釋，終於有蟲子存活下來，身軀急劇膨脹，然後吞噬其他存活的蟲子。

　　這樣的情形，發生在每一個有蛋殼碎片的地方的地方，瘋狂的相互吞噬，形成一個個蟲球，若非親眼所見，絕想像不到這片林子裡潛藏著這麼多的昆蟲，而一些蟲子被路上的馱獸的屍體所吸引，如水流一般漫了過來。

　　而密林更深處，那一股股緩緩靠近的野獸氣息，更是瞞不過李青山的感應。

　　“差不多了！你去把那個背簍拿過來！”李青山又吞下一片蛋殼，雖然看起來還只是一個一歲多的小嬰孩，但體力基本恢復到了成年男人的水準。

　　金子阿寶鬆了一口氣，若是要他跟這些蟲子爭搶，十條命也不夠賠，拿過背簍，李青山輕輕一躍，進到簍中，“先離開這裡，換個安靜的地方！”

　　雖然力量已恢復了些許，尋常野獸已傷不了他，但既然有免費勞動力可以驅使，能節省一分力氣也是好的。

　　金子阿寶求之不得，他早就想離開這裡了，想起剛剛走過的山澗，背起背簍原路返回，頭也不回的離開這片死亡之地，這一次商隊全軍覆沒，他最終能夠脫身，實在是僥幸之極，但他的性命真的保住了嗎？

　　若是一不小心惹惱了身後那怪嬰，恐怕要被活活燒死，比起被巫民生吞活剝，很難說哪一種更舒服一點。

　　山澗飛落巖壁，化作一條溪流，從石頭上潺潺流過。

　　金子阿寶停下腳步，李青山道：“為什麼停下！”

　　金子阿寶道：“小人身上血腥味太濃，恐怕會吸引野獸，需要清洗一下。”

　　“好！”李青山道，他也正有一些事情要問問清楚，以決定下一步該怎麼走。

　　金子阿寶小心翼翼的將背簍放下，撩起溪水清洗身上的傷口，傷口火辣辣的痛，走得太急，療傷藥都丟在行囊中。

　　“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大人請講！”

　　“我本在火山中修行的好好，怎麼會在這裡，你給我說清楚，是不是你的陰謀！”李青山一瞪眼睛，樣子雖然完全不可怕，但是那一股戾氣卻不是假的。

　　“大人，小人哪有那個本事……”

　　金子阿寶連忙辯解，講了自己如何得到石蛋的經過，

　　李青山陷入沉思，他自然知道，憑一個凡人是不可能從熔巖火山中撈出來的，這麼說不過是嚇他一嚇，讓他更老實一點，看來事情和自己推測的差不多，果然是被火山給噴出來了，修羅場應該也是一樣。

　　“那我問你，你可見到一件東西？”

　　“不知是什麼東西？”金子阿寶暗道不好，難道是那個“花布包”？

　　李青山形容了修羅場的大小模樣，見金子阿寶眼神飄忽，臉色一變，沉聲喝道：“那東西現在哪？”

　　“被小人給賣了！”金子阿寶敷衍不得，唯有承認。

　　“賣給誰了？”

　　“好……好像是黑水峒的人！”

　　“好像？”

　　“是，絕對是黑水峒的人！”

　　李青山點了點頭，只要知道下落就好，修羅場是他最為重要的一件法寶，幾乎全部家當都在裡面，一定要找回來，只要找回修羅場，他立刻能全副武裝起來，重新將魔心、滄海珠、大衍神符納入體內，實力大漲。

　　還能驅使夜遊人、阿修羅乃至倀鬼，可以輕鬆自保，還要向大榕樹王請教這是霧州的什麼地方，確定一條回青州的路。

　　一旦失去修羅場，這一切都成了鏡中花水中月。不過他也沒有特別擔心，正因為修羅場畢竟是一件法寶，神華內斂，一般人絕看不透其功用，就算瞧出其不凡之處也難以煉化，縱然渡過二次天劫的修士也很難做到。

　　當初墨羽可是花費了數天時間來煉化，最後還失敗了，雖然是為了不驚動姒寶，不能全力出手的緣故，但那時候的修羅場還只是龍鬥場，根本算不上一件法寶。

　　而任何人只要意識到修羅場的價值，無論能不能煉化，都會珍而重之的收藏起來。只要確定修羅場的所在，總能想辦法拿回來。

　　李青山沉默不語，金子阿寶感覺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在胸口，越來越重，喘不過氣來。忽然間，李青山伸出手臂，稚嫩的小手向著金子阿寶的額頭抓去，這個動作把他嚇的魂飛天外，大聲叫道：“我可以幫大人將那件寶物找回來，黑水峒的人說不定還留在香花市！”

　　那隻小手還是按在他的額頭上，金子阿寶心道一聲：“吾命休矣！”卻覺一股暖流流淌開來，所到之處，傷痛一掃而空，傷口全都癒合，就連精神都變得極為旺盛，早就停滯不前的內力，竟然再一次突破。

　　李青山收回手來：“我不是恩怨不分的人，不知者不罪，但你賣了我的東西，必須幫我把它找回來，我們就去香花市，若是成功，與你大有好處！若是不成，我也懶得殺一個凡人洩憤，你自己考慮吧！”

　　“大人與我有救命之恩，這些小事不過是理所應當，哪敢要什麼好處！”

　　金子阿寶精神一振，此番難道是他的機緣所在，如中土之人所說的那樣“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第十卷 霧州雲夢 第六章 各自天涯

　　恩威並用總是馭下的不二法門，若是一味恐嚇，往往容易遭到反彈。接下來的旅程，還有很多地方用得著這位「一隻耳」，些許恩惠不過是為了保證其積極性。

　　在涅盤重生之後，李青山對於《鳳凰涅盤經》有了更深一層的領悟，幫助金子阿寶治癒傷勢，其實並未耗費他多少力氣，只是巧妙的激發其本身生命潛力，讓其傷勢加速治癒。

　　然而這樣的激發不可過度，否則就是透支生命，會產生極大的副作用，折損個十年八年壽命也是尋常。

　　「清理好就出發吧！」

　　李青山向著身後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密林中，一條若隱若現的小路延伸到林海深處，他隱隱有一種感覺，事情還沒完呢！

　　金子阿寶本想勸阻，晚上在林子裏穿行可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不但有夜間活動的毒蟲猛獸，道路也會變得特別難走。

　　但當他順著李青山的目光望過去，只看到一片深沉的黑暗，心中莫名一寒，食骨部落可不只有那區區十幾個人，而且是出了名的報復性強。

　　誰要是敢殺他們的人，不單單是那個人，連帶著整個氏族都會有滅頂之災，現在一下損傷了那麼多人，恐怕會傾巢而出大舉復仇。一個巫民已是如此恐怖，若是上百個，只怕就連這「怪嬰」也抵擋不了。

　　話到嘴邊就變成︰「是，大人！」背起竹簍，邁步向著香花市的方向奔去，只要逃到那裏，就能得到香花氏的庇佑，縱然食骨部落也不敢亂來。

　　一陣風吹過林海，「嘩嘩」作響。千萬根樹杈宛如海浪般揮舞著，樹木仿佛變成了欲要擇人而噬的怪物。

　　金子阿寶睜大眼楮，也只能勉強看清周圍幾步的景象。地面上盤根錯節的樹根，一不小心就會成為絆人的陷阱。他提起內力，盡量放輕腳步，避免驚動林中一雙雙敏銳的耳朵。

　　好在這條商路他已經走了幾十年。即便是閉上眼楮，也能在心中勾勒出每一個曲折起伏，而這條用無數人命趟出來的路。毒蟲要比林子裏少的多，但也要當心一腳踩在毒蠍子上，或者從樹枝上垂下一條索命的毒蛇。

　　與精神緊繃的金子阿寶不同，李青山枕著手臂悠閑的躺在竹筐裏，呼吸著潮濕悶熱，卻又新鮮無比的空氣，傾聽著大風從樹海上。掀起一陣陣波濤。

　　他還聽到更多，樹葉飄落與樹幹踫撞之後落在地面上，蟲子悉悉索索的腳步，飛蟲嗡嗡的鳴響，甚至還有樹木生長的聲音。不只是樹木，每一株植物，都在向天空的更高處伸展。

　　他也是如此，砰砰跳動的心髒，將鮮血輸送到每一寸肌體，身軀舒展著，那本屬於他的力量，正一絲絲的回到他的體內。

　　並不需要他再去辛苦修行，把過去的路再重新走一遍那麼麻煩，只要耐心的等待長大成人，並在這個過程中，調和體內的多重力量。

　　他微微一笑，就當是出來旅遊好了，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回青州去，北月之死大概已經造成了很大轟動！

　　不過對大多數人來說，也不過是茶餘飯後的閒談而已，在修羅場外，會在乎北月的也就那幾個人。承贊多半會難過一下，也算是盡到了朋友之誼，他也不會要求更多了。

　　如心會為他傷心嗎？那個女人雖然嘴巴很毒，但是他堅信，她不但會傷心，而且還會流淚。據說鮫人的眼淚會化作珍珠，嘿！等回去得她他討幾顆。

　　海棠是肯定會傷心的，不過她多半是在閉關，說不定現在都還不知道。相比而言，瓊枝反而比較幸運，大概以為他在連嶽山閉關，對於修行者來說，閉關個一年半載也不算什麼！

　　但也不好說，會露餡也說不定，這也是他目前最擔心的事，不過既然再怎麼想沒用，那還不如放開胸懷，著眼於當下，好好感受一下這霧州的風光！

　　然而仍有一絲掛懷....

　　「小安，你還好嗎？」

　　....

　　「青山！」天龍禪院中，小安失聲道。

　　向西南方向遙望，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心悸與恐慌，咬了咬嘴唇，定住心神，取出「雲笈竹玉簽」來，運轉《雲笈七簽》開始進行卜算。

　　一出手便是七簽同卜，雲笈竹玉簽飛出靈光所化的竹筒，閃爍七彩光華，她伸出手去，停頓了一下，才抓住雲笈竹玉簽，臉色劇變。

　　「十死無生！」

　　天色已暮，晚鐘響起，悠揚的鐘聲在一座座佛堂間回蕩。青燈昏暗，青煙裊裊，古佛凝視著下方的嬌小的身影，臉上是永遠不變的慈悲之意。

　　小安緊緊握住雲笈竹玉簽，身軀微微顫抖著，唇上已沒有半分血色，喃喃道︰「青山....青山....」宛如深潭般幽黑的眼眸深處，猛地騰起兩點白色火焰，走向大殿外。

　　「一意，你要到哪去？」

　　無畏僧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殿前，眼神從小安肩頭掠過，落在碎裂的木魚上，眉頭微微一皺，又回到她的臉上。

　　「方丈，弟子修行不順，想出去走走。」

　　小安眼眸深處的火焰斂去，雲笈竹玉簽收於袖中，神情變得平靜無波，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和往常一眼，談不上恭敬，也沒有任何傲慢。

　　無畏僧卻感覺到，在她平靜表面下的暗流湧動。這種情況實在罕見，這正常的理由放在她身上也極不正常，自打進入天龍禪院，她並沒有急於修行，而是專注於佛學經義，進步的速度讓所有人吃驚，誰都不懷疑天龍禪院又將出現一位僧王。

　　「我說過，未渡過第二次天劫，在修成《天龍禪唱》之前，你不得出寺一步！」

　　「若弟子執意呢？」

　　小安仰起頭，面無表情與無畏僧對視，又有誰知道，她心中豈止是暗流湧動，簡直是在狂嚎怒吼，恨不能將擋在眼前的一切燃盡毀滅？

　　「先過我這一關！」

　　對於小安的無禮，無畏僧並沒有什麼憤怒，但是更加篤定，越是天賦奇才越需要管控，以免走上歧途。

　　一道門檻，二人對峙。

　　小安胸口起伏，下意識的咬著嘴唇，理智正在漸漸扭曲瓦解，若是他已不在，那坐在這裏修行、留在這方世界又有何意義？還有什麼道可求？什麼路好走？就算跨出這道大門，她也沒有地方可以回去了！

　　她眼眸中浮現的決絕之意，令無畏僧吃了一驚，但是忽然間，又恢復波瀾不驚的模樣，又行了一禮︰「是，方丈！」轉身回到佛像前，坐在蒲團上，又拿出一個木魚來，繼續敲著！

　　無畏僧若有所思，交代了一句︰「攝心為戒，由戒生定，由定生慧，你的法號雖然是一意，但並非什麼事都可以一意孤行，你好好修行吧！」

　　小安仰起臉，浮現出迷惑之色，明明算定十死無生，但在方才那一剎那，她卻又感覺到他還活著，這感覺和方才的心悸一樣無從來由，仿佛是冥冥之中某種啟示，一下讓她的心安定下來。

　　眼神變得堅定，只要還存在一線希望，她便要盡全部努力，說不定他現在正需要幫助，決不能做毫無意義的事，

　　數日之後，她終於得到了一些訊息︰

　　「北月殺死一眾妖帥後，又在平波湖上與墨羽征戰，並將其擊殺，而後墨海龍王萬裏追殺，將北月擊殺於霧州之野！」

　　「北月」、「霧州」、「墨海龍王」，她將這三個詞默默念了一遍，又等待了半個月的時間，開始閉生死關，準備突破二次天劫！

　　....

　　「呼！呼！」

　　金子阿寶氣喘吁吁、揮汗如雨，一口氣奔跑了大半夜，內力已經快要耗竭，腳步漸漸放緩，正準備請求休息一下，身後的背簍中傳來命令︰「停步！前面有人！」

　　「是食骨巫民嗎？」

　　「食骨巫民？你說的方才那些怪人？不是，就是一些凡人！」李青山道。百步之外有篝火燃燒，還有許多人類的生命氣息。

　　「太好了！」金子阿寶臉上出現喜色，他正發愁食物飲水的問題呢！

　　李青山道︰「你就不怕是敵人？」

　　金子阿寶自豪的道︰「小人行商多年，在這一代也算是小有名氣，各峒各寨都有朋友，剛好去討點飲食，運氣好的話，還能借一頭騎獸，那走的就快了。再說有大人你在，還怕區區幾個凡人嗎？」

　　最後一句話已經是在試探了，走了大半夜，他也慢慢冷靜下來，恢復了平日的精明，覺得這怪嬰很可能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強，否則怎麼會放過那逃走的巫民？而且耐煩就這麼坐在背簍裏！

　　李青山淡淡道︰「你在懷疑我嗎？」

　　「小人怎麼敢？」金子阿寶心中一跳，言語依舊十分恭敬，心中卻打起鼓來。

　　「走吧！」

　　李青山也懶得解釋什麼，反正等到他的懷疑轉化為實際行動的時候，他的力量已經恢復到能殺死他的程度了。

　　懷疑是正常的，但懷疑之後的作為，將直接決定其生死命運，如果他老老實實的聽從吩咐，幫他找回修羅場，李青山也不介意給他點好處，若是想趁機做些什麼，殺了便是。

　　「路是自己選的，好自為之吧！」

第十卷 霧州雲夢 第七章 你不介意吃人吧

　　這意味深長的一句話，令金子阿寶心中一凜，慢慢向前走去，同時默默調息，忽然停步，慨然說道：“請閣下莫要太小看人了，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知恩圖報四個字還是懂的，你不但救了我的命，還幫我報了大仇，就是還你一條命也是理所當然！”

　　“咯咯咯！”稚嫩的笑聲從背簍中傳來，李青山笑道：“我也算見過不少人，有的聰明有的愚笨，有的奸詐有的忠義，不知不覺也有點看人的本事，真要你還我一條命，你怕是說什麼也不肯！”

　　金子阿寶神情一僵，有些尷尬，他確實是考慮周全之後才這麼說，無論將來作何選擇，都應該盡可能的取得這“怪嬰”的信任。若真是一條死路，他決計是不會走的。在這片林海之中，生存永遠是最重要的，比起來什麼仇恨報恩，都要往後排。

　　李青山道：“你既然是行商，那咱們就在商言商，這筆買賣若是做成了，好處勝過那百兩黃金百倍千倍，保你一輩子不用再幹這個營生，若是不成，這條命你就是不肯還，那也由不得你了！”

　　“那這麼說，我們也算是合夥行商，可否請教大人尊姓大名？”

　　金子阿寶乾笑幾聲，心中卻是大動。

　　“你就叫我阿月吧！”李青山考慮一下，本來想編一個假名字，但是他對取名實在沒什麼天賦，索性就用真名，稍微掩飾一下算了。

　　“是，阿月大人，說起來我們塢就有一個叫做金子阿月的！”金子阿寶心想：“這名字倒是夠普通的，一聽就知道是假名！”

　　蠻人同樣沒什麼取名的天賦，往往以村寨名為姓氏。名字就叫阿寶阿蘭什麼，阿月更是一大堆，男的女的都有。

　　“那倒是巧了，快到了，我不想見人，你去應付吧！”

　　金子阿寶已經看到林間閃爍的火光，感覺氣力也恢復了幾分，大步走了過去。

　　“什麼人！”

　　一人低喝，鏘然一聲拔出腰刀。篝火旁的人都醒了過來，第一時間拿出身上的兵刃。

　　“我是金子阿寶，前面是黃良灘的黃良飛？”金子阿寶聽那聲音，心中一喜，剛好是認識的人。

　　“是金子塢的阿寶叔嗎？快請過來。我們剛剛才說你在香花市發了一筆大財，你怎麼在這？”黃良飛收了腰刀，將金子阿寶請到篝火旁，見他衣衫襤褸，帶著血跡，連耳朵都少了一隻，不禁吃了一驚：“這是怎麼回事。其他人呢？”

　　“唉，被人劫了！”金子阿寶掃了一眼，八個人，可惜沒有馱獸。畢竟不是專門的商隊。

　　“是誰這麼大膽子，敢劫金子塢的商隊？”

　　“食骨部落！”

　　金子阿寶吐出四個字，所有人都變了臉色，黃良飛問道：“食骨部落在前面！？”

　　金子阿寶便說了事情的經過。但掠過了與李青山相關的事，只說是被一頭厲害凶獸攪了局才僥倖逃脫。

　　“這是那些怪物的報應。也是老哥你積德行善，得菩薩保佑，快來吃點東西吧！”

　　黃良飛這才放下心來，倒沒有懷疑他說的話，若不是這樣的巧合，怎麼可能從食骨巫民口下生還呢！眼神往金子阿寶身後的背簍瞧去，在逃亡之中也不肯丟掉，裡面不知道有什麼好東西。

　　“謝謝，將來我到黃良灘，一定會報答你們的！”

　　“不，是我們應該謝謝你，不然恐怕要一頭撞進食骨人的嘴巴里去！”

　　一個小子提議趕緊掉頭往香花市走，但立刻被黃良飛否了，走夜路不但危險，而且損耗精力，走不了太遠，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金子阿寶那樣的武功和經驗，反倒不如好好休息，等到天亮再啟程。

　　但聽到這樣驚險刺激的故事，所有人都沒了睡意，圍在篝火旁，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與食骨部落有關的驚悚傳說。

　　搖曳的火光透過背簍的縫隙，落在李青山饒有興致的臉上，沒想到那群怪人，竟都是人類。不過這種靠吃人來修行的部落，也就能在這片蠻荒之地存在了，若是在青州，絕對會被鷹狼衛給滅掉。

　　這時候，他感覺有一道探尋的視線投進竹筐中，原來是那黃良飛，然後是更多的視線，

　　金子阿寶即便坐在篝火旁，也沒有把背上的背簍放下來，這個舉動吸引不少注目。

　　黃良飛還在斟酌言語，剛才提議掉頭的那小子問道：“阿寶叔！你這筐子裝的是什麼啊？”

　　“沒什麼，就是一點貨物！”

　　金子阿寶感覺周圍的目光開始有些變化，暗道：“不好，竟然漏算了這一點！”現在要說背簍裡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除了那發問天真小子，恐怕誰也不會相信。除非是讓“阿月大人”自己走出來給他們瞧瞧，但“阿月大人”顯然沒這個意思。

　　李青山安然坐在背簍中，微微冷笑，剛好嫌這勞力不夠壯呢！

　　黃良飛與同伴交換眼色，聽說這次在香花市上，金子阿寶光賣了一件奇物就得到了百兩黃金呢，再加上那些礦石，收穫頗豐，難不成就在那背簍中？只有那個小子完全沒感覺到氣氛的變化，恐懼而興奮的問著食骨族人的模樣。

　　若在平日，沒幾人會打商隊的主意，就算伏擊成功，金子塢的報復也不是說笑的。現在金子阿寶一副衰樣，黃良飛自信一個人就能將其擊殺，而且根本不會有人知道他來過這裡，金子塢的人只會以為他被食骨人吃乾淨了！沒有任何風險就能得到他身後背簍中的東西，這樣的機會可是非常難得。

　　篝火旁惡意瀰漫，金子阿寶忽然沉默下來，低著頭渾身顫抖。

　　黃良飛眼中閃過一絲輕蔑，沒想到這樣一個老行商竟會被嚇成這樣，俯下身子，假惺惺的道：“阿寶叔，你沒事吧！”

　　金子阿寶一言不發，不是不想說，而是根本說不出來。此時正有一隻小手，穿過背簍的縫隙，輕輕印在他的背心。一股股熱流湧動，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似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從體內湧出來，充斥每一寸肌體。

　　黃良飛的手已經摸向刀柄，金子阿寶猛然抬起頭來，臉色漲得通紅，更帶著一股猙獰，一把扼住黃良飛的脖子，正要用力一捏，背簍中傳出一個稚嫩的聲音：“別殺人！”

　　金子阿寶反手一掌拍在黃良飛的胸口，砰地一聲，黃良飛胸骨一陣脆響，人已飛了出去，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心中驚駭莫名：“什麼時候，他的武功變得那麼強！背簍裡是個孩子！？”

　　“阿寶叔你幹什麼？”那小子吃驚的道，但他的聲音被淹沒在同伴的咆哮聲中。

　　鏘！蠻人們紛紛拔刀而起，向著金子阿寶亂刀斬下，勁風來襲，篝火一陣亂舞，他們的影子一陣繚亂，宛如鬼魅。

　　金子阿寶雙拳齊出，又擊飛兩個蠻人，卻避不開其他刀鋒，篝火中忽然騰起幾條火蛇，射向蠻人們的雙眼。

　　“火！”“啊！”

　　蠻人們雖然凶悍，但要害突然受創，下意識摀住雙眼，發出慘叫來。金子阿寶怎麼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揮拳出腳，將這些黃良灘的蠻人們全都打倒在地，雖然遵從李青山的命令，沒有將他們殺死，但莫不是筋斷骨折，身受重傷。

　　電光火石間，交鋒已經結束。

　　金子阿寶望著自己的雙手，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力量，感覺還沒出盡全力！

　　“別高興的太早，當心折壽！”李青山從背簍中跳出來。

　　“啊！折壽？”

　　“我完全激發你身體中的潛能，等到這股勁下去，說不定會死呢！”李青山嘿然笑道。

　　“你……”金子阿寶臉色一變，興奮立刻變成憤怒，但與那雙赤眸一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叫道：“請阿月大人救我！”既然敢說，顯然是不怕自己知道。

　　李青山露出滿意的笑容，若是一句話就敢扎刺，那他就考慮換個勞力了，走到篝火旁，手指屈伸，火焰幻化成各種形態。

　　“你不介意吃人吧！”

　　“啊！”

　　金子阿寶望向地上的蠻人，不讓我殺他們，難道是要讓他像食骨部落那樣……

　　一咬牙道：“我不介意，阿月大人你懂得食骨部落的巫法嗎？”只要能夠活命，要他做什麼都可以！

　　“那就好，我不懂什麼巫術，不過也算是受了點啟發，把那個姓黃傢伙拉過來！”

　　“是！”

　　金子阿寶把黃良飛按在李青山面前，李青山將手按在他的額頭上，原本奄奄一息的黃良飛，劇烈掙紮起來，忽然癱軟不動。

　　李青山手心掬著一團鮮紅火焰，這是其體內全部生命力，或者換一種說法，叫做生命之火，食骨部落食人的本質，就是為了吞噬這股生命力，這股力量對他來說太過渾濁，毫無益處，但對於凡人來說，無疑是十全大補。

　　“張嘴！”

　　他輕輕一彈，火焰飛向金子阿寶的嘴巴，金子阿寶連忙張開嘴巴，感覺一股暖流流入腹中，蔓延開來，精神為之一振，“謝謝阿月大人！”

　　李青山點點頭，危機正在逼近，就將這唯一的屬下稍稍培養一下好了，免得關鍵時候排不上用場。

　　“下一個！”

第十卷 霧州雲夢 第八章  追逃

    夜幕深沉，血腥味變得更加濃重，一頭馱獸屍體就倒在道路中央，但始終沒有任何猛獸靠近，遠遠的徘徊一下，便受驚似的逃向密林深處。

    一隻馱獸渾濁的眼珠忽然動了一下，一隻黑色小蟲從裡面鑽出來，翻身又鑽了回去。馱獸龐大的身軀，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蟲洞，露出血淋淋的白骨。一隻五彩斑斕的大蜘蛛，獨霸一隻馱獸的身軀，口器刺入頭骨，吸食著腦漿。

    大大小小的蟲子已經徹底佔據了這裡，地上天上無處不在，彷彿它們才是叢林的主人。

    黑暗中忽然亮起星星點點的碧光，是一雙雙眼睛，一個個猙獰的身影從林間走出——食骨部落的巫民們來了！

    「首領，就是這裡！」那被李青山嚇跑的巫民畏怯的對前方龐大的身影說道。

    「蠱蟲？他們中有巫？」

    食骨首領回眸道，任誰也看不出他曾是人類，森白彎曲的獠牙暴突，肌肉虯結的手臂直垂到地面上，像是黑熊與猩猩的結合體，只是身上的毛髮稀疏一點而已，聲音亦像是野獸的低吼，充滿了威懾力。

    「不，應該沒有！」

    「那這些蠱蟲是哪來的？」

    食骨首領充滿警惕，若是沒有巫民驅使，這一會兒工夫怎麼能聚集這麼多蠱蟲。雖然食骨部落在這片雨林裡絕對是最兇猛的捕食者，但祖祖輩輩的教訓，讓他不會小瞧其他的巫民。

    「這……」

    「首領，這些蟲子並沒有受人控制，味道還很不錯！」

    一個滿頭白髮的食骨巫民說道，與其他食骨巫民不同，他的身形極為瘦弱。若非面目猙獰，乍眼望去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小老頭。他一手拄著枴杖，枴杖頂端是一顆乾癟的人頭，另一隻手抓著一條小臂大小的蟲子，塞進嘴裡一咬，噗嗤一聲，黃綠色汁液噴濺出來，他露出滿意之色。

    「巫祝，你覺得是怎麼回事？」食骨首領道。言語中也懷著敬意。

    即便是蠻人部落也會有「巫祝」，地位僅次於首領，甚至要高過，掌握著占卜、祭祀、醫療等事物，在巫民部落裡。更是強大的象徵。

    「它們一定是被什麼東西吸引過來，吃了那東西之後，才會在短短的時間內，變的這麼大。」食骨巫祝用枯瘦頎長的雙手比劃著，忽然揮起人頭枴杖用力敲在那報信的巫民頭上，「混賬，你說那嬰兒是從蛋裡生出來的！」

    「是是是。巫祝！」

    「是蛋殼，在附近找找，可能還有碎片！」

    食骨首領抽抽鼻子，掃視了一圈。來到一棵大樹前，手爪狠狠插入，抓出一團樹心，揉碎之後其中顯出一顆米粒大小的赤紅碎片。其中所蘊含的濃郁生命氣息，讓他吃了一驚。難怪那些蟲子能在短時間內變得如此巨大。

    他臉上滿是貪婪之色，區區一塊蛋殼尚且如此，若是吃下整個蛋，又會怎樣？唯一擔心的只是蛋中生出的那嬰兒，不知身份來歷，強弱與否！

    食骨巫祝笑道：「那時候，他多半虛弱的很，不是沒辦法，怎麼會讓蛋殼散落一地，你個膽小鬼竟然被嚇跑了，桀桀桀桀，也是你沒有福分，吃了他，說不定連天雷都能引下來，比吃一百一千個人都要強！」

    那巫民臉上湧現出深深的悔意，但想起那雙赤眸，心中一顫，心道「若是你與那雙眼睛對上，你也一定會跑的！」

    「追，我一定要吃了那個嬰兒，為孩兒們報仇雪恨！」食骨首領揮起雙臂，凶狠咆哮。

    「吼！」食骨巫民們咆哮回應。

    巫民們手足並用，衝向密林深處，對他們來說，金子阿寶的氣息與足跡，簡直像是指路牌一樣清晰。

    ……

    李青山抽取生命力的手法越發熟練，不一會兒功夫，慘叫哀嚎全都消失，變成一具具枯萎的屍體，只剩下那搞不清楚狀況的天真小子，癱坐在地上，宛如陷入噩夢中一般。

    李青山也好像沒看到他似的，坐回火堆旁。

    「大人，這小子怎麼辦？」

    金子阿寶一把將那小子提起來，隨著一股股生命力量湧入體內，他也有些紅了眼睛，難怪那些食骨巫民吃人的時候如此細緻投入，這種快感簡直不是任何事能夠比擬的，現在只想著更多一點！

    「人家又沒招你！」李青山凝視著火焰，雙手探入篝火中。

    「若是不斬盡殺絕，恐怕黃良灘會報復！」

    金子阿寶道，雖然是黃良灘的人意圖謀財害命在先，但大叢林中可沒有是非對錯，只有弱肉強食，麻煩能少一點就少一點。

    「黃良灘也是像食骨部落那樣的巫民部落嗎？」

    「當然不是，哪有那麼多巫民部落，最多是有一個巫醫坐鎮！」

    「那你怕什麼報復？」

    金子阿寶忽然反應過來，不知不覺間，周圍變得亮堂了許多，原本幽暗的密林，現在變得明晰起來，宛如黃昏時分的情形，隨手抓起一把腰刀，用力一扭，刀身扭曲，堅固的金屬，在他手中變得像是黏土一般。

    渾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勁，精力充沛的感覺像是回到了二十多歲的年紀，不，是比那時的感覺還要好！這是巫民才有的力量！擁有這份力量，還怕什麼黃良灘的報復，是黃良灘要擔心被他遷怒，滅了他們黃亮一族，而且只要繼續跟著這阿月，這股力量定會越來越強！

    「多謝大人！」

    金子阿寶丟下那黃良灘的小子，跪在地上納頭便拜，臉上的感激之色絕無虛假，霧州之民對力量的渴求，不是青州那種太平地方的人能夠想像的。

    單單這股力量的價值就勝過黃金百倍了，他已然下定決心，要好好抱住這條大腿，就算有些風險也是值的，富貴險中求，看這位的性情，至少不用擔心會過河拆橋！

    「準備出發了！」李青山起身道。

    「是！」

    金子阿寶本是疲憊不堪、打算休息一下，但吸納了七八個人的生命力量，已經不覺得有任何疲憊。他從屍體上剝下一身衣服換上，配上一把腰刀，還蒐集了一些食物飲水與金銀財貨，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整個人都顯得精神抖擻，與幾個時辰前那種惶惶不安的狀態大為不同。

    李青山也帶了點東西，就是那團篝火，被他壓縮成拳頭大小，把玩於手掌之中，用來領會火之精義，在恢復全部力量之後，就要開始著手修行《鳳凰涅槃經》第二重、第三重，讓水火交融的難度也會越來越高，必須現在就開始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