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夢者]大聖傳[連載中]

第十一卷 蓋世妖王  第十一章 青州來客

    一線赤光破穿空而至，壯漢眉心一亮，忽然有清風一拂，赤光微微一偏，從他耳畔掠過。

    壯漢只覺得耳畔一熱，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口中仍罵道︰“你這兔崽子，真是活膩了，看爺爺我……”

    話還沒說完，只見河對面那黑鬼滿臉驚駭恐怖，望著他的身後，不禁轉過一望，發現身後的山岩上出現了一個火紅的孔洞，由細到粗，筆直貫穿百丈山體，承受地火億萬年炙烤的岩石，都呈現出融化的跡象來。

    壯漢咽了口吐沫，這似乎不是一個新生的花精能夠做到的，如果那孔洞是出現在自己的腦袋上，那他這七尺之軀就算是交代在這里了，有道是“行多夜路終遇鬼”，這火融山果然不是什麼良善之地。

    “咦，怎麼偏了！”李鳳元疑惑的撓撓頭，“不管了，再來一發！”

    一片陰影籠罩下來，一只大手從天而降，按住他的小腦袋，狠狠向下一壓。

    轟！汀洲四分五裂，岩漿騰空飛濺，氣浪呼嘯席卷。

    “又出什麼事了！”

    壯漢與黑鬼瞪大了眼楮，直到煙塵散盡，方見岩漿火河上，一個身形偉岸男人蹲在那里，單手將那囂張跋扈孩子的腦袋按進岩漿中，汀洲則崩潰不見，那一聲轟鳴，顯然就是二者相撞的結果。

    那差點要了他們小命的小孩子，被人一手按翻在地。讓他們心中都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看此人的外貌與實力，難道他便是那野人王李青山！

    這個念想讓二人同時心中一跳，這是剛躲過了豺狼，又來了猛虎，今天出門真是沒看黃歷，自尋死路。

    將心比心，如果是自己的地盤被外人侵入，還是來偷東西的，那不但要殺。還用用盡酷刑。殺雞儆猴。更別說這野人王是出了名的性情暴戾，殺人不眨眼，人的名樹的影，這可真是死定了。

    “多謝野人王救命之恩。小人早就傾慕大名。想要投效您老人家。只可惜沒有這份福緣，便一直在火融山徘回，就是為了見您老人家一面。今日可算是夢想成真！”壯漢“噗通”一聲跪下，萬分激動的說道，眼角擠出一滴淚水。

    黑鬼暗罵了一聲軟骨頭，他可說不出這麼不要臉的話，趕緊跪下叩頭。

    李青山訓斥著李鳳元︰“臭小子，你還沒完了！你二老爹是怎麼教你的，不要隨地吐痰，不要亂說髒話，我看你根本是沒放在心上！”

    壯漢與黑鬼都是一驚，原來這里還真是那孩子的家，此子不是野人王的徒弟便是兒子，難怪也如此凶狠霸道。

    而且聽野人王的話音，更是心涼，不亂吐痰、不說髒話，比他們的性命更重要一些。

    “這都是你教我的！鳳老爹都說了，我本來不應該是這樣，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李鳳元很不服氣的奮力掙扎，岩漿火河一陣激蕩，但怎麼掙得過李青山的神力。

    李青山抓住他的脖頸，從岩漿里提起來，只見他雙手交叉，小臉上滿是憤慨，不由笑道︰“別聽他胡說八道，不是老子我，哪有你在這蹦，吐口唾沫罵兩句髒話又不是什麼大罪，這叫放開胸懷，你二老爹根本不懂，智慧跟個娘們似的背後嚼舌頭……”

    轟隆隆，遠方的火融山主峰猛烈震顫了一下，將要爆發的樣子。

    李青山收住話頭，嘿然一笑，卻發現李鳳元臉上是同樣的笑容，仿佛在說︰“怎麼不說了！”

    李青山不禁搖了搖頭，這責任還真沒辦法推脫，于是轉移話題︰“你不好好修行，偷跑出來干什麼？”

    “大老爹，我來給你送行，順便透口氣。”李鳳元拱了拱手，露出討好的笑容。

    “你知道我要走了？”李青山微訝。

    “咱們父子連心，大老爹你想做什麼，鳳元一清二楚。”

    “是想求我帶上你吧！”李青山笑道。

    “哼，你又不是二老爹的對手，求你有什麼用！”李鳳元露出一絲鄙夷。

    “你……你少跟我來激將法，總之，你二老爹說的對，現在還不是時候，回去吧！”李青山松開手︰“你現在還太弱，你老爹仇人不少，跟人打架時候，只怕護不住你。”

    “老爹你放心，我定然好好修行，到時候幫你打架，絕不礙你的手腳！”李鳳元拍著胸脯保證。

    “好！”李青山大笑起來，不愧是從他肚子里跑出來的，確實對他的脾氣，不由想起昔日牛哥的話語，于是道︰“我等著那一天！”

    按理說，李青山的一場長夢與鳳凰傳承相比，根本微不足道，但偏偏李鳳元的性情受到他的影響極深，就連鳳棲梧都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感嘆，“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那這兩個人怎麼辦？”李鳳元小手一指。

    李青山眼神一掃，壯漢與黑鬼劇都是渾身一顫。

    李青山冷然道︰“不能讓他們離開這！”小鳳凰兒的存在非同小可，如果被宣揚出去，不知道會讓多少人覬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二人如遭雷擊，高呼道︰“野人王開恩！”

    “好！”李鳳元精神一振，摩拳擦掌，抿著嘴唇，渾然沒有一絲對殺戮的恐懼。

    “也不要殺他們。”李青山感覺得出來，對于他來說，殺人就像小孩子碾螞蟻一樣，什麼好生之德、罪惡感都是放屁，只有最單純的快樂，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雖然終歸免不了染上鮮血，但至少要明白殺戮的意義。

    “為什麼？”李鳳元的小臉一垮，很不樂意︰“他們還想偷我的花呢！”說著舉起右手。其中赫然握著那一朵火絨花。

    什麼時候！李青山微微一愣，而後失笑，不愧是天生神鳥，羽類之長。單就天賦來說，可比昔年那個放牛娃強了千萬倍。

    “因為老子比你強！”李青山板著臉道︰“說不準就不準。”

    “大老爹你不講理！”李鳳元叫道，鳳棲梧乃是謙謙君子，在與李鳳元相處的時候，格外注重君子之風，可不會像李青山這麼霸道蠻橫。

    “老爹我就姓李，最講理了。”李青山笑道。把李鳳元氣的嗷嗷直叫。

    “總之你自己看著辦。我要出發了！”李青山余光一掃，小安飄然立于遠山之上。

    “老爹再見，鳳元祝你戰無不勝，武運昌隆！”李鳳元端正神色。雙手交疊。行了一禮。羽衣飄然，雖然年紀甚幼，但隱隱已有一種從容氣度。

    李青山微微頷首。也不廢話，一步躡空，人已在遠山之上。

    “有空回來看我！”李鳳元奔了幾步，眼楮上蒙上一層霧氣，潸然淚下，顆顆火紅晶瑩，落在手中的火絨花上，登時開的越發燦爛輝煌。

    終歸還是孩子，還未習慣離別。

    雖然不算是真正的父子，而且相處的時日並不長，但對于這位將姓氏傳給他的大老爹，卻有一份別樣的親切。

    “等我回來，接不了我三招就宰了你！”李青山的聲音遙遙傳來，人已消失在長空之外。

    “好！”李鳳元一抹眼淚，眼眸一掃，那壯漢與黑鬼正悄悄哪眼來瞧，“看什麼看，沒見過好漢流眼淚嗎？你們兩個王八蛋，給我滾過來！”

    ……

    群山起伏，樹木森森，霧靄連綿。

    李青山與小安飛越萬里，來到野人山前，穿越重重迷霧來到山谷中，眼前的景象讓他微微一訝。

    山谷中，坐落著一座城郭，殿宇樓閣林立，人聲鼎沸喧鬧，若非一株大榕樹王遮天蔽日，仿佛第一次來到野人山的情形。

    腦海中響起大榕樹王欣慰的聲音︰“你回來了！”

    “回來了。”

    “回來就好，有人在此等候多時了！”

    “哦，是什麼人？”

    “什麼人，給我站住，你是怎麼進來的，敢闖我野人山！”一個臉涂油彩、手持長矛的男人跳出來，大聲質問，眼神一瞟落在小安的身上，再也挪移不開，露出痴迷之色。

    “這話倒該我問！”李青山大笑，不再刻意收斂，任憑氣息散發開來，大步走向大榕樹。

    持矛男人渾身一震，只覺面前這個高大男子的身形，正變得越發高大，遮天蔽日，充斥眼簾，宛如一座高山，向自己壓來。

    山谷中為之一靜，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抬起頭來，心跳如擂鼓。

    片刻之前，一座喧鬧酒肆中，一個和尚正在伏案大嚼，他面容黝黑丑陋，灰色僧袍染上了一層油污，變得斑斑黑黃，脖子上帶了一大串念珠。

    不時有人向他打招呼，玩笑一句︰“丑和尚，你還真是無肉不歡啊！”

    丑和尚便抬起頭，咧開油滋滋的大嘴，露出憨厚老實的笑容。

    丑和尚是兩年多前來到野人山的，那時候兩州還未正式開戰，野人山已發展的相當有規模，眾多巫民修士匯聚于此，雖然不是過去的逃亡之地，但畢竟這里是南疆，想在這里找出一個良善之輩，比飛升還難。

    丑和尚的到來打破了這個現象，那張憨厚老實的臉便處處惹人不痛快，開始有人以為他是裝的，這里也從來不缺少這種演技派。但是漸漸地，眾人發現並非如此，這丑和尚是真憨，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反而勸人向善。

    “人善被人欺”這句話放在這里，簡直是至理名言，勸人向善跟罵人差不多，于是乎，丑和尚挨的打罵就更多了，若非山谷中不能殺人，說不定早就被打死了。

    直到有一天，那些被丑和尚勸過無數遍的人開始一個接一個的失蹤，諸位洞主們卻都緘默不語。傳說那些失蹤的人都被丑和尚變成怪物給吃了，他其實是大洞主天肥郎君的親傳弟子，人們才變得客氣起來。

    但丑和尚依然如故，一臉憨厚，勸人向善。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或法號，也無人知曉他從何而來，又為何呆在這里，直到此刻。

    丑和尚豁然抬起頭來，一躍而起，驚喜的道︰“大師兄！”

    正要沖出酒肆，忽然皺眉打量了一下自己，抖抖衣衫，僧袍變得干淨如初，振作身軀，渾身一塵不染，脖子上那一串被油污蒙上的念珠，也恢復晶瑩剔透，流轉著不同顏色的光華，變成了一個干干淨淨的丑和尚，化作一道灰影，來到李青山的面前，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大師兄，你還認得我嗎？”

    “多噶，你真是長大了不少，你來這里多久了？”李青山立刻明白了大榕樹王所說的“等候多時”的人，原來天龍禪院不是要召他回去，而是早已派出了人手。（未完待續）

第十一卷 蓋世妖王  第十二章 回山

    “不久，兩年而已，大師兄，我們這一別可有二十年了。”

    “原來都這麼久了。”李青山忽然有些唏噓，此番單在火融山閉關就有十多年，再加上在南疆混跡那些年，可不真有二十年了。對于凡人來說，二十年光陰，是何等的漫長，縱然說不上是滄海桑田，也是人事皆非。但對于修行者來說，竟有一種出奇短暫的感覺。

    面前這個他在鎮魔殿中救下的小魔民，不知不覺間也已長大成人，雖然還未能渡過二次天劫，但修為已是不弱。

    “大師兄，師傅讓我請你回去，大榕樹王前輩說你正在閉關之中，我就在這里等你。”

    “我知道了。”李青山拍拍多噶的肩膀，繼續走向大榕樹。

    多噶不敢催促，默然跟在後面，自始至終，未曾直視小安一眼。

    這時候，一個肉山般的大胖子迎上來，滿臉堆笑︰“王上，您出關啦！”身後跟著七八個洞主，都是李青山未曾見過的，神色各異的望著面前這“野人王”，一起行禮︰“參見野人王。”

    “二胖子，不對，是大胖子，你還沒渡過三次天劫啊！這野人王我的做膩了。”李青山笑道，足下腳步不停。

    “王上淨會取笑，胖子我哪敢覬覦您的寶座，縱然真能渡過三次天劫，也依然是您的臣屬！”天肥郎君肉山般的身子，極為輕盈的跟上李青山的腳步，稍微退後半步︰“我來為王上介紹。這幾位是都我野人山新的洞主……”

    “不用介紹了，你自己記得就行了。”李青山擺擺手，不說他將要離開霧州，就算是留在這做野人王，記住這些人的姓名來歷，對他來說也沒什麼意義，索性省卻這個麻煩。

    新洞主們面面相覷，早就聽說野人王狂傲非常，今日一見，果然是目中無人。不過就連天肥郎君都如此伏低做小。他們也不敢造次。默默跟隨其後，倒也覺得理所當然，如此人物，若是沒有幾分氣焰。反倒是不正常。

    李青山獨步而行。各洞主尾隨其後。街道兩旁不時有人跟上來，非得是渡過天劫，有些名聲的人物。閑雜人等只能在一旁默默圍觀，在一行人走過之時，低下頭來。

    天肥郎君介紹著李青山閉關這十多年來南疆的種種變化，而南疆變化最大的便是野人山。現在的野人山已不同于曾經那個逃亡之地，在萬毒教被滅門之後，已取而代之，成為南疆中心。

    天肥郎君等三位洞主，在野人王的大旗下四處征伐，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匯聚了南疆各方面的人物，構成一種既不是門派也不是部落，而是類似于幫派的組織。

    “王上您回來，猶如猛虎歸山，一呼萬應，‘野人王’三個字已不足以形容，我看可改作南疆王，一統南疆，自立為王！”

    天肥郎君奉承道，其實也不是虛言，萬毒教與吞火人已滅，梧桐神木可為強援，南海鮫人可算是盟友，霧州那兩位至高的人王與妖王，對于李青山的態度也都非常親和。

    不知不覺間，李青山已在霧州闖出了一片天地，南疆的一切人力物力都可為他所用，當真如虎踞雄山，威風八面。

    多噶跟在李青山身後，向周圍掃了一眼，發現那些洞主們看他的眼神都起了變化，多了幾分尊重，原來雖然有大榕樹王作保，就算在野人山中殺幾個惡貫滿盈的凶徒，洞主們也不能把他怎麼樣，但看他目光都是頗為不善，畢竟這是在破壞野人山的規矩，而且所殺的人中不乏洞主的弟子門人。

    在南疆這凶蠻之地，容不下這樣一個慈悲為懷的佛門弟子，他幾乎是被軟禁在山谷中，如果李青山回來不認這門親，洞主們立刻就能將他生吞活剝，別看天肥郎君對他最為和氣，幾乎被外人認作是其親傳弟子，卻是隨時準備將他一口吞下。

    但在李青山承認了他這個師弟後，天肥郎君的偶爾一瞥，顯得越發的親切和善。但他在自豪之余，卻有感到深深的憂慮。

    “師傅說的沒錯，大師兄絕非等閑人物，到哪里都有一番作為，如今的修為比起二十年前，更強大了不知有多少，但在如此情況下，大師兄會同我回青州嗎？

    李青山又詢問了天肥郎君幾句，知道如心已不在野人山中，而是嫌這里吵鬧，到萬毒教中靜修，不禁微微一笑，她倒是會挑地方，單說福地的等級，萬毒教堪稱南疆之首，只不過地方沒有野人山這麼大而已，但作為一個大宗門，當她一個人的洞府卻是綽綽有余。

    而且萬毒教雖滅，但無論是外圍法陣，還是內部建築都沒有任何損傷，各種功能都還在，單說其中的藥圃就種植著許多珍貴靈草，非常適合煉丹修行。當初命萬毒老祖全力配合她煉藥，她卻也沒有浪費機會，順勢將這片福地掌握在手中。

    李青山又問道︰“聽說霧州各地都在鬧魔災，南疆怎麼樣？”

    其實他已從小安那里知道，南疆的魔災是整個霧州最嚴重的，如果說霧州是一片蠻荒之地，那麼南疆就是蠻荒中的蠻荒，上古之時便是魔民入侵的重要地區，留下了許多鎮魔之地。

    如果不是南海神尼與劍閣主人在各方奔走，除魔衛道，這里說不定已是魔民的天下了，哪還有野人山什麼事兒。不過他還是想聽聽天肥郎君這南疆最龐大勢力實質上的統帥者的看法。

    天肥郎君斟酌言語︰“南疆共有大大小小有二十一處魔窟，現在被封鎮了九處，還有十二處。魔民們非常凶頑，一如傳說中那樣，而且魔化之後越發強悍詭異，非常難以對付，為此二洞主一直在外面奔波……”

    “那你呢，沒有想想辦法助他一臂之力了嗎？”李青山停住腳步，回首問道，身後烏壓壓的隊伍立刻停下，悄然無聲。

    “這……”天肥郎君一時無言，誰肯浪費寶貴的修行時間，拼上性命與魔民作戰，二洞主澄海候是受到南越王的命令，不得不四處奔走拼命，天肥郎君在一旁看熱鬧還來不及，巴不得他死在魔災里，哪會想著去助他一臂之力。

    “我明白了。”

    李青山微微搖頭，天肥郎君的心思他如何不懂，其實如果不是為了幫小安找資源修煉，他也不會想著去和魔民戰斗，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著，那些大妖王大修士們還不著急，他一個白鷹統領充什麼大頭。

    所謂霧州大局、天下大局，是南越王、大夏皇帝那個位置才要考慮的，不是他們有多麼偉大，而是關系著他們的切身利益。而對于一般的個體來說，不是看不到魔民入侵的長遠危害，但是如果把自己的性命都丟了，還有什麼長遠利益可談。

    “你們跟著我干什麼，都散了吧，該干嘛干嘛去！”

    來到大榕樹下，李青山向後望了一眼，滿不在乎揮揮手，猛虎歸山的感覺雖然不錯，但虎終歸是獨居動物，並不需要太多人追隨。關鍵是，猴子們所能提供的只是野果而已，滿足不了老虎的胃口，那便只剩下了高高在上的虛榮，偶爾體會一下即可。

    李青山與小安來到大榕樹上，大榕樹王笑問道︰“那位鳳道友，可還好相處？”

    李青山略作沉吟︰“雖有些古板，但不失君子之風，道友如慈祥長者，他則如高古雅士，還算相處的不錯。”而後也不廢話︰“我欲掃蕩群魔，道友可有什麼建議？”

第十一卷 蓋世妖王  第十三章 蕩魔（一）

    此時陽光正烈，即便有層層綠葉濃蔭遮攔，依然有星星!點光芒在閃爍。

    李青山的言語隨意，仿佛說的不是引發天下動蕩的魔民，而是尋常阿貓阿狗，不是因為狂妄，這份自信是他親手殺出來的，昔日在鎮魔殿下，在不能夠使用妖魔之力的情況下，只憑《鎮魔圖錄》便斬殺了數以萬計的魔民。

    而這麼多年過去，他的苦心修行豈是虛假，更可以毫無顧忌的施展神通手段，自認面對任何敵手都可以一戰！

    大榕樹下，還未散去的眾人紛紛抬起頭來，全都露出驚愕的神色，魔災的恐怖無人不知，野人山能發展到如此境地，有一小半原因就是因為魔災，朝不保夕的巫民修士們來此尋求庇佑。

    聽聞此言，心中對于野人王的狂傲，又認識了幾分。

    “掃蕩群魔，為了什麼？”大榕樹微微搖撼，光芒也隨之搖曳。

    “自然是替天行道！”李青山笑道，小安《朱顏白骨道》太過邪性，一如他的《神魔九變》，不願被任何人知曉，所以也沒有必要說的太細。

    “這話倒是不錯，異域入侵，顛倒乾坤，你若能有所為，可算是有功于天地。”大榕樹王也不深究，改為傳念道。

    “只可惜天地不會給我好處。”

    “這卻也未必，天意茫茫，浩渺難測，雖然不同于有情眾生，但也自有其規則法度，難道你沒聽過天佑嗎？”

    大榕樹王諱莫如深的道，千萬年來，他將樹枝高高伸向天空，將根系深深扎入大地，對于這方世界的天與地有著非常深的感悟，其中的玄妙－之處難與外人道哉。

    “神人們抵抗魔民多年，于這天地豈不是有莫大功勞，最後也是神國崩裂淪為異人，不見天佑何在！”李青山不以為然。

    “上有天命，下有人事，盡人事而安天命天佑並非是直接的施與恩惠，也不會直接參與世事變遷，但卻又無處不在。”

    “看不見，摸不著，所以還是要靠自己嘍！”李青山一攤手。

    大榕樹王笑道︰“靠自己總歸是沒錯的，你既有此心，我自當助你一臂之力不過你可考慮清楚了，你掃蕩的魔窟越多，越王的壓力就越小便能將更多的力量投入北方，楚王不會樂于見到。”

    “好歹我也是佛門弟子、白鷹統領，此事本就是我的份內之事，哪里管得了他們的齟齬心思，我不信天龍禪院會因此而指責于我。再說等我回了青州，還要想辦法收拾那只蝗蟲，索性讓他們兩家都沒有後顧之憂，打個你死我活好了。”

    李青山道，這些事小安也都提過不過天大地大，修行最大，只要他和小安都渡過三次天劫還管誰高不高興，楚王拉攏他還來不及呢！

    “飛天蝗王啊！他雖然被天龍禪院鎮壓了太久，現在仍十分虛弱但是道行在那里，而他又最擅長吞食萬物來恢復，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而且你別忘了，鎮魔殿的最下層，正是一個魔窟，蝗災與魔災同時發動，恐非偶然。”

    “一個妖族的帶路黨不過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我的仇人也不差他一個，此番回青州，自然要想辦法了卻恩仇。”李青山決然道，心中一動，又道︰“差點忘了問了，對于魔民入侵，道友又是怎麼看的呢？”

    正所謂‘妖魔不分家，，妖怪本就沒有人類的道德觀念，這方世界哪怕是化作魔域，無非是所有的人類修士都變成了魔道修士，但哪怕是現在的正道修士，打殺妖怪也從不含糊，環境就算沒有變得更好，也算不上是更壞。食骨巫民敬奉的祖神，可不就是一尊妖神。

    “我已經很老了，雖然自認還算寬容，但也習慣了現在的環境，這方世界若是變成魔域，恐怕適應不了啊！”大榕樹王悠悠說道︰“但也不能讓孩兒們為了我一個老頭子的固執去跟人拼命，唉，果然是樹老根多，人老話多，這些話你聽聽就罷了。”

    “原來如此，您老隱藏的真夠深的！”李青山啞然失笑，這位霧州妖王原來是個主戰派，主張抵抗魔民入侵，不過對外表現出的卻是主和。這兩年來他收攏妖族遠離魔窟，似乎這方世界變成什麼樣都無所謂。

    這其中又涉及了人族與妖族的博弈，畢竟誰都不可能沒有立場，哪怕是這位以平和著稱的大榕樹王，只要有立場就有利弊得失，就免不了要謀劃籌算。如果這場大亂之後，人族元氣大傷，妖族不說重新統治九州，日子也會好過很多。

    “南越王沒少同我聒噪，想要讓我參戰，權且將你小子當成我派出的人馬，去應付一下他，如何？”

    “好，您老一聲令下，小子鞍前馬後。不過，有沒有什麼好處？”李青山搓搓手。

    “你這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前面還要我的建議，現在又來討好處！”

    “說說而已，我知道您老這也是天意難測，光有保佑，沒有好處！”

    “明白便好，還不將《霧州方寸圖》拿出來！”

    在大榕樹王指點下，霧州各處的魔窟都被標示了出來，包括各個魔窟情況，例如大概有多少魔民，大體實力如何，有什麼人正在進行鎮壓等等。

    李青山心悅誠服，這位老樹王兼具了間諜衛星、電腦分析與戰略規劃于一體，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李青山與小安略作商議，決定還是由易到難，選定了一個南疆的一個魔窟，正準備出征，耳畔又想起大榕樹王的聲音︰“別忘了，我欠你一顆榕樹果，有空到參天城去拿吧！”

    李青山咧嘴一笑，拍拍樹身，“沒齒難忘！”

    榕樹果就是傳說中的“智慧果”，包含著大榕樹王一聲的智慧結晶，能夠啟迪智慧，而又不擾亂心性，與“鳳凰傳承”有些相似，珍貴至極，李青山曾服用過一顆，效果非常不錯，大榕樹王要生成一顆也很耗費心力。

    這棵分支已經生成過一顆，要生成下一顆，至少還需要千年歲月，所以只能讓李青山到本尊那里去取。

    李青山本來就是來向大榕樹王尋求建議的，這顆“智慧果”等于是白送的，這可算是厚愛了。

    下了大榕樹，李青山沒有多做停留，立刻帶著小安飛騰而去。

第十一卷 蓋世妖王  第十四章 蕩魔（二）

    一輪孤月映照荒山，在黑紅魔氣形成的雲冪中若隱若現，也被染成猩紅。

    荒山上立起一片巨石魔陣，嶙峋亂石刻上詭秘魔紋，一輪輪一環環的林立開來，同心圓中有一股魔氣沖霄，接天連地，在空中鋪展成厚厚的魔雲。

    從高空望下去，荒山上人頭湧動，密密麻麻的魔民，宛如螻蟻般湧動著，在一個個魔將的指揮下，將一根根石柱扛到指定的位置。隨著一根根石柱立起，湧動的魔氣越發濃郁，遮蔽星月。

    雖然體魄遠勝過凡人，但如此繁重的勞力工作，仍讓魔民們怨聲載道，他們不是餓鬼道那些低等的屍鬼，也有著正常的喜怒哀樂。

    啪！一聲響亮的鞭子破空聲，一個四手四足的魔民監工，揮起手中的鐵鞭，狠狠抽打在一個偷懶的魔民頭上，登時腦漿迸裂，滾下山去。

    「誰再敢偷懶，這就是下場，給我繼續幹，不要停！」魔民監工將鐵鞭一掃，眼神向山下瞥了一眼，露出狠毒的笑容。

    偷懶魔民的屍體一路滾落到山腳下，一動不動，過了片刻，「屍體」忽然一躍而起，頂著碎了一大半的腦袋，向密林中飛奔而去。

    密林間亮起一雙雙紅色眼楮，嘰嘰嘰嘰！一個個黑影嗖嗖在樹冠間穿梭，緊追著飛奔的魔民，一擁而下。

    原來是一群野猴，這些本該是普通獸類的猴子，變得兇猛異常。身上猴毛幾乎掉光，露出肌肉虯結的身軀，生著尖利的爪牙。

    密林間響起逃亡魔民的綿長的慘叫聲。

    魔民監工又獰笑了幾聲，「哼，魔窟附近方圓百里，皆受魔氣影響，不但是野獸，就連林木都被魔化，只憑著生命力強悍，就想逃出去。不過是痴心妄想。生命力越強，承受的痛苦就越大！」

    不過當一個魔將瞪過來，魔民監工立刻收斂了笑容，心中恨恨道︰「區區魔將而已。雖然比我強一點。但也都是消耗品。就算是魔帥都死了好幾位了，看你能得意到什麼時候！」

    邁過一道狹長筆直的溝壑，不由又想起三日前所見的恢弘劍光。心中打了個寒戰。

    在荒山上，這樣的溝壑有數十道，一根根巨石柱平滑斬斷，魔民們的主要工作便是修復這巨石陣。

    巨石陣中心的中心處，滾滾魔氣源泉處，懸浮著一個龐大詭異的紫紅色肉球，青筋血管密佈糾結，千百根觸手生著猙獰尖刺，靜靜漂浮著。

    而在周圍一圈，十二名魔帥屹立於十二根石柱上，一動不動，宛如一尊尊石像。

    乍眼望去，他們和人類幾乎一模一樣，但仔細一看，有的生著四五隻眼，有的一對兒肉翅，再加上顏色各異的奇裝異服，處處透著陰森古怪。唯有一個男人看起來還算英俊，但是偶爾一咧嘴便露出滿嘴尖牙，那笑容更是令人不寒而慄。

    孤月時隱時現，魔民們正干的熱火朝天，紫紅色肉球忽然震顫了一下，千百根觸手伸的筆直，彷彿在探查著什麼，透出警惕的意味。

    「大人！」魔帥們動了起來，彷彿雕像活轉過來，向著紫紅色肉球恭敬朝拜。

    「那個劍修又來了，速速啟動十二都天魔煞陣，準備迎戰！」

    一輪無形的意念自紫紅色肉球中傳播開來，魔民們丟下手頭的工作，轟然而散，向著巨石陣中心的魔窟聚攏，魔民監工揮舞鐵鞭打飛了好幾個擋在前面的魔民，大步向前衝。

    十二魔帥足下的十二根石柱，驀然亮起魔光，外圍的一根根石柱也都亮了起來，眨眼間，所有石柱都亮了起來，將整座荒山照的一片森然，魔氣隱隱化作一片雄偉城郭。

    「這次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下來，那劍修可比一般魔王都強，就連千須王那個大混球在第一次交鋒時也吃了大虧，只能一直維持著魔化的姿態。那些大人物們自己的野心，偏讓我們來拚命，真是一群大善人，該死該死！」

    魔民監工心裡嘀咕著，忽然間，耳畔傳來一縷奇異尖嘯，還未反映過來，一道劍光劃破長空，呼嘯而至，殺入十二都天魔煞陣所化的雄城中。

    劍光四射，劍氣激盪，所過之處，魔氣開闢，石柱摧折。

    魔民被劍氣餘波掃中便粉身碎骨、崩裂四散。

    千須王瘋狂揮舞觸手，向著劍光抽打過去，同時散發出一輪輪無形魔念，試圖擾亂對手心神。

    然而那劍修人劍合一，在觸手間縱橫轉折，斬斷一根根觸手，一顆劍心更是千錘百煉，不受絲毫影響。

    「葉斷海，我終有一日要將你的南海劍閣踏平，殺掉你所有親近之人，讓你親眼看著他們哀嚎至死！」千須王的咆哮聲響遏魔雲，魔氣激盪。

    來者正是劍閣主人葉斷海，他冷冷的不置一詞，根本不屑與這千須王言語。然而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便抽身而退，心中也有些無奈，雖然他看似是大佔上風，但是根本無法對這千須王造成致命打擊。

    而且受這十二都天魔煞陣的影響，比在厚重的土層中前進還要艱難，一身法力更是消耗的極快，不能久戰。就呆這麼一會兒功夫，手中的分海劍上便蒙上了一層晦暗，受到了魔氣魔血的污穢，想要清楚需要花費不少心力，如果就這麼放著不管，就會逐漸轉化為魔兵，反過來影響他的劍心。

    他固然可以選擇拚一拚，或者組織更多的人手來圍攻，然而一旦情況不對，千須王立刻就會退回魔域，根本無法進行追殺，而其他魔窟就會得到訊息加緊進攻，所以這注定是一場消耗戰。

    目前他所能做的也只是不斷進行消耗，讓魔民們不能站穩腳跟，直至某一天經不起這種消耗而知難而退，但他很清楚，這希望實在微渺的很，與史上的歷次魔民入侵相比，現在只能算是先鋒試探，甚至還不是真正的進攻，更別說總攻或者決戰。

    想到這裡，不禁皺眉，這方九州世界，究竟會淪落到何種境地！

    正在此時，心有所感，驀然回首，一顆紅色流星劃破天際！

第十一卷 蓋世妖王  第十五章 蕩魔（三）  

    「那個是！」葉斷海本能的警惕起來，手中的分海劍微微顫鳴，心中微訝︰「霧州何時又多出這樣的高手，竟能令我感到威脅！」

    劍主爭殺，身為一名大劍修，一顆劍心通明，對於別人的實力有著敏銳的判斷.雖然霧州不乏大修士大妖怪，但真正能對他產生威脅的少之又少，縱然不是對手，也可從容進退。

    但這這一剎那間，他分明感覺到，若是與這顆「流星」為敵，連這一點都法保證。

    流星隕落的速度極，目標正是荒山的方向，葉斷海隱隱覺得那光芒有些熟悉，眉毛一挑︰「是他！」

    流星飛至眼前，風與火轟然飛散，一個赤髮赤眸，頭生雙角的俊美男子顯現出來，他身披猩紅魔鎧，腰懸修羅神兵，收斂鳳凰羽翼，拱手道︰「葉閣主，好久不見！」

    「李青山！」葉斷海也不禁露出一絲驚異，讚嘆道︰「這十餘載光陰，你沒有白費！」

    「時間不等人啊！」李青山正要寒暄幾句，散發出的魔氣驚動了千須王，呼喚道︰「你有魔心！你也是魔人！來助我一臂之力，將這劍修斬殺，我有窮的好處給你！」

    李青山嘿然一笑，露出尖銳的獠牙，轉頭問道︰「肉球兄，你能否具體說說，這窮的好處到底都有什麼？」

    葉斷海的戒備深，悄然握緊分海劍，也懷疑李青山來的目的。

    「不得禮，我乃千須王是也！小子，你想要什麼好處，魔域全都可以給你，等到攻佔了這方世界，封你個一州之主也不成問題。」千須王引誘道。

    「真的嗎？」李青山一副心動的模樣。

    「真的！」千須王舞動觸鬚，彷彿是人類為了增強說服力時揮舞的手臂，心中卻在暗暗嘲笑，這些外域之人還真是愚蠢，空有一顆魔心，竟然會相信他人。

    葉斷海拉開與李青山的距離，提醒道︰「李青山，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葉閣主放心，我只是看看自己到底值什麼價，聽說魔域為了拉攏九州的修士，會拿出許多好東西來。」

    李青山揮揮手，舍了葉斷海，接近魔窟，直至十二都天魔煞陣的邊緣。

    「不錯，魔域廣開方便之門，渡眾生成魔，像你這種擁有魔心的人，是大有機緣。正所謂苦海邊，回頭是岸，拿起屠刀，立地成魔，不要猶豫了，速速皈依魔域，我看你魔姓不弱，很便能成為魔王，將來說不定還在我之上，成一方魔帝！」

    千須王看李青山心動，加不遺餘力的加以勸說，散發出的魔念隱隱有動人心魄魔力。

    「不過我不想當一州之主，能不能要點別的東西？」李青山偏著腦袋道。

    「你想要什麼？」

    「嗯，比如說，這顆肉球！」李青山將手一指，直指千須王的本尊。

    「你說什麼！」千須王怒道。

    「嘿，我看你也舍不得，罷了，還是我自己來取吧！」李青山粲然一笑，陡然雙目圓睜。

    虎魘魔瞳！

    他身後浮現出一頭赤虎，身軀龐如山嶽，若隱若現，唯有一雙虎目，異常凝實，凝視著千須王，餘光掃過，荒山為之一靜，群魔皆露出震怖之色，弱小魔民是如陷夢魘。

    千須王也為之震顫，稍稍分神了一下，回過神來，李青山已消失在原地，出現在大陣中央，魔窟之前，右手輕輕一揚，鏘然一聲，虎牙出鞘！

    剎那間，凌厲之極的光芒呼嘯破空，將衝天魔氣一刀斬斷。

    葉斷海心中一驚，他御劍的速度，即便在大修士中也數得上，李青山竟然勝一籌，這一刀的威力是驚人！

    「不過也是十二都天魔煞陣被我削弱了許多，但這已是非常恐怖，他還沒有渡過三次天劫呢！」

    在妖族之中，速度最的自然是羽類，而鳳凰是羽中之神，李青山將鳳凰變從第二重推到第四重，對於速度的提升極大。

    李青山又一個旋身，舞出一輪環形刀罡，揮出了第二刀。

    刀罡所及，十二魔帥連魔化也來不及，便被刀罡吞沒，化為齏粉。

    彷彿過了許久，十二根巨石柱崩塌下來，十二都天魔煞陣破！

    天空中魔雲消散，一輪孤月在李青山身上灑下一片清光，隨著身姿飄起的赤色長發還未曾落下。

    葉斷海終於放下心來，李青山並非是來投效魔民的，不過這才是那個他記憶中的李青山，哪怕實力不濟之時也未肯低頭，何況是如今。

    魔窟附近的魔氣極為濃重，就算是大修士呆一會兒，也會覺得不適，李青山深深一吸，魔氣滾滾而入，納入魔心之中，一身魔甲變得越發明耀。

    在李青山身上，沒有任何一個部分是害怕魔氣的，牛魔虎魔本就是魔，鳳凰靈龜不懼區區魔氣，《鎮魔圖錄》乾脆就是以魔氣為資源。這對一般修士來說，最大的干擾與阻礙，對他反倒是一種助力。

    李青山低頭一看，虎牙吞噬十二魔帥的精血，血光再一次盈滿，手腕一翻，刀鋒逆襲天際，一道逆光衝天而起，直指半空中的千須王！

    「你也是妖魔，為何要做人類的走狗，與我魔族為敵？」千須王猛然發覺，自己遠遠低估了李青山的實力，他不用渡過三次天劫，現在就已是一尊魔王，又犧牲了十餘條觸鬚，才擋下刀光。

    「混球，不要把我和你放在一個檔次！」

    李青山手中的虎牙順勢又恢復了血光，越發的嗜血如狂、饑渴難耐，它不像分海劍那麼金貴，根本不在意吸食的是否是魔民的污血，只要是血就行了，一點都不挑。

    「好刀！」李青山讚了一聲，過去雖然沒少運用這柄虎牙，但往往就是三板斧，三刀砍完，就變得沒多大用處了，還得自己耗費鮮血。直到這一刻才算是真正發揮出了其中神妙，這種身形龐大，恢復力強悍的敵人，簡直是最好的試刀對象。

    耳畔響起淒厲破空聲，觸鬚瘋狂舞動，如同一條條長鞭，向李青山抽打過來。

    李青山哈哈大笑，站定腳跟，一動不動。

    百道刀罡迸發而出，若百花繚亂。觸鬚落入其間，彷彿進入了絞肉機，被絞得粉碎，魔血瓢潑而下，在半空中便被吸食乾淨。

    每一道刀罡在斬斷觸鬚的同時吸食魔血，讓他得以瞬間回力，揮刀的速度比平曰，看起來竟似在同時揮出百刀，而且每一刀的威力都比葉斷海的劍光強，是以千須王的觸鬚雖多，卻根本法近身。

    「哈哈，我果然是該用刀！」

    李青山的刀法中最初還有劍道的痕跡，漸漸徹底消彌乾淨，隨心而發，隨姓而動，暢淋灕。

    葉斷海一邊恢復著氣力，一邊在心中驚嘆，此子在平曰看來已是強悍非常，在爭殺之時卻見了得，忽然心中一動，提醒道︰「小心！」

    一直一動不動懸浮在空中的千須王，忽然以與他龐大的體型不相稱的速度，向李青山當頭砸下，肉球上睜開一隻碩大獨眼，其中佈滿了血色，交織成詭異的魔紋，凝視著李青山，散發出強烈魔念。

    李青山身形一頓，千條觸鬚蜂擁而下，將他的身形淹沒，剎那間亂石飛濺，荒山劇震！

    「太大意了！身為魔王又豈是那麼容易對付的！」葉斷海就曾吃過這一招的虧，是以處處小心防備，不敢傾盡全力，拔劍而起，正欲出手相救，紛湧糾纏的觸鬚之間，忽然響起一個帶著金屬顫鳴的聲音︰「好球」

    李青山的身形龐然變大，化身山嶽般高大的妖魔，掙斷一根根觸鬚，張開漆黑如鐵的雙臂，將從天而降的大肉球緊緊抓住，扛在肩上。

    轟！李青山雙足下陷，荒山彷彿變成了一個小土坡，瞬間崩裂塌陷，李青山的腰彎了下來，骨骼響起金屬扭曲的聲音。

    然而他有大地神力在身，力從地起，窮盡，他死死的抗住千須王。

    千須王的觸鬚在斷裂之後，總會很的生長出來，一根根一層層的纏繞在李青山的身上進行絞殺，尖銳的倒刺刺破肌膚，注入魔域的劇毒。

    葉斷海餘光一掃，忽然發現一個衣著素淨、容顏絕代的女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千須王的上方，竟然連他都差點沒發覺，那已不僅僅是收斂氣息，而是根本就沒有氣息，彷彿一段枯木。

    小安空靈的眼眸深處，燃燒著蒼白火焰，手中握著一把瑩白骨劍。

    「那柄劍！」憑著對劍道的敏銳，葉斷海立刻感覺出小安手中之劍的不同尋常，雖沒有什麼特別凌厲的氣息，卻沒來由的令他感到一種恐怖，絕不能被那柄劍傷到！

    小安隨意揮劍，不帶一絲煙火氣息，彷彿是在寫字作畫，這十餘年她不止是追隨南海神尼學習佛法，徹底領悟融合了《草字劍書》中的劍道，令葉斷海這位大劍修也為之讚嘆。

    弒佛劍刺入千須王的身軀，與其龐大的身形相比，只相當於一根細針，傷痕是跟針眼差不多。

    「啊！」千須王發出一聲慘呼，憑他的恢復力，就算是被葉斷海與李青山，砍上一刀一劍也傷不到根本，不會有如此表現。

    然而受小安這輕輕一劍後，卻彷彿一個被扎破的氣球，迅速萎靡下來。魔血夾雜著魔氣，自那小小的「針眼」中**而出。

    「賤人，你做了什麼！」

第十一卷 蓋世妖王  第十六章 蕩魔（四）

    「殺你。」小安淡淡說道，素衣飄蕩，身形閃爍，避開瘋糾纏過來的觸鬚，抽劍而回，手中的弒佛劍，依舊是晶瑩骨白，看不出什麼威力，造成的破壞力卻比葉斷海的一劍更加致命。

    如果只比品階，現在弒佛劍甚至還比不上葉斷海淬煉多年的分海劍，既揮不出那樣恢弘的劍光，也沒有那麼多的變化，只是格外的堅固鋒利。唯有撕裂敵人的肌體之後，才能顯現出其力量來。

    哪怕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劃痕，都會變成致命的重傷。

    李青山剛正面，吸引注意，小安趁機偷襲，給予致命一擊，這是他們從混江湖的時候就有默契，現在對付一個魔王，依舊有效。

    「說得好！」李青山雙手用力擠壓，震盪之力呼嘯而出，雙手周圍頓時出現許多虛幻的黑色裂紋，裂紋所及之處，觸鬚紛紛斷裂。

    千須王的身形迅速縮小，再來不及恢復斷裂觸鬚，不單要壓制那一道恐怖的劍傷，還要抵抗李青山恐怖的牛魔之力。

    「啊啊啊啊啊！」

    大肉球忽然裂開一道裂縫，宛如一張大嘴，其中甚至還有一條舌頭，對這李青山發出尖銳而無聲的嚎叫，一**無形魔念向四面八方蔓延。

    荒山上的魔民紛紛倒地，魂魄被生生撕裂，週遭的密林中，魔猴從樹梢跌落下來，方圓百里的所有生靈，都命喪當場。

    葉斷海都感覺到魂魄受到強烈衝擊，連忙收斂心神，這千須王感覺到了生死危機，這是要拚命了。

    李青山感覺腦袋「嗡」的一聲，頭昏耳鳴，魂魄激盪。

    千須王趁機仲出大舌頭，在李青山的臉上狠狠舔了一下，把他半張臉都給舔沒了‧露出猙獰的臉骨。

    「好美味的血肉，我記住你的味道了，你叫李青山，放心‧這個仇我不會忘的，要讓你看著你親近之人，一個個慘死在你面前！」

    千須王一邊發出惡毒的詛咒，一邊迅速向魔窟墜落，一剎那間，大半個身軀便投入魔窟。

    「想逃！」李青山一拳轟下，滾滾妖氣盡化作震盪之力‧一拳轟在虛空，裂痕猶如黑色閃電向四面八方蔓延，彷彿一幅畫破碎‧連月光也為之分裂。

    「怎麼可能！」千須王驚懼，能夠破壞空間的力量，哪怕是魔王中也極為罕見，一個連二次天劫都未曾渡過的傢伙，怎麼可能做到！懷著這種不可思議，他的身軀隨之分裂成成百上十塊。

    本來現在的李青山還沒有轟碎虛空的能力，哪怕是再渡一次天劫，也只是能那些虛幻的空間裂痕變得凝視一點，因為一方世界的空間是極為穩固的‧如果那麼容易破碎，世界早就四分五裂了。

    關鍵是魔窟乃是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空間極不穩固‧李青山就曾用這一招，擊殺過餓鬼道來的屍王，現在不過是故技重施。

    「哈哈‧大力出奇蹟！」李青山對這一拳的效果十分滿意，那些黑色的空間裂痕，就連他也不敢觸及。

    「你殺不了我的，我還會回來的！」千須王每一個分裂的肉塊，都變成一個嶄新的肉球，睜開數百隻眼楮，充滿惡毒的凝視著李青山‧數百張口同時說道，就這麼穿過崩裂的魔窟‧逃向魔域。

    「那就回來吧，大地引力！」李青山雙手一張，施展神通。

    如果千須王還是一個整體，那麼憑著龐大的身形，強悍的體魄，李青山也未必拉的住他，但是現在他劃分成了數百個，就遠遠無法抗衡了。

    那數百顆肉球受到無形大力牽引，又從魔窟中飛了出來，現在每一隻眼楮中都充滿了恐懼。

    轟轟轟轟！

    李青山雙拳連轟，將魔窟附近的虛空轟的更加破碎，將數百顆肉球切割成成千上萬個肉塊。

    小安趁機揮起血海幡，一條血河將一個個肉塊捲起，骷骨念珠飛散於空中，化作一顆顆骷髏頭，嘎嘎怪笑著吐出滾滾三昧白骨火。

    肉塊或被捲入血河，或被三昧白骨火引燃，其龐大的身軀、充滿力量的血肉，將成為朱顏白骨道最佳的資源。

    血河滾滾，烈焰熊熊，吞沒了荒山上無數魔民的屍體。

    待到小安收起血海幡，李青山恢復人形，天地間已變得乾乾淨淨，再不見一個魔民，孤月遍灑清光，落在荒山之上。唯有殘留的兩個大腳印，與無數無數破碎的空間裂痕，還證明著戰鬥的存在。

    李青山深吸了一口氣，活動了一下手臂，「魔王也沒那麼難殺嘛！」

    不過卻也明白，這個大肉球先是受了葉斷海的削弱，又被小安偷襲，最後更是被李青山轟出的空間裂縫陰慘了，本來的逃生通道，變成了致命陷阱，天時、地利、人和全都吃著虧，想不死都難！

    觀戰的葉斷海也愣住了，他數次與這千須王交鋒，連將其逼入魔窟都未能做到，更沒有一點指望將其斬殺，竟被李青山與小安聯手，三下五除二的給幹掉了，未免感到有點不太真實，靜下心來想像，如果是自己被他們有心算無心的偷襲圍攻，也一樣有生命危險。

    當然，葉斷海如果不顧一切，也能將千須王逼入絕境，但千須王臨死絕對要拉一個墊背了，那就是九死一生了。同歸於盡的事情，葉斷海是不可能去做的，也沒有任何一個修士會做。

    李青山之所以敢和千須王正面硬剛，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有鳳凰涅，你敢跟我同歸於盡，我就敢陪你死一次。

    「好了，搞定一個！」李青山又回到葉斷海的面前，「多謝葉閣主出手削弱這混球，我們才能將其順利擊殺，否則單單那個陣法，就夠讓人頭痛的了。」

    「不必客氣了，就算是沒有我，你們也一樣能殺得了他。」

    葉斷海不得不重新審視李青山與小安，火融山大戰之時，李青山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和共淵聯手，小安更是一直沒有出手，雖然對戰爭的勝利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但本身的實力直到這一刻，才算是**裸的展現出來，令人不能不重視。

    「不過我尚有一事相求，今晚具體的情形，希望葉閣主不要宣揚出去，對付其他的魔窟魔王，說不定還要用到。」

    「你覺得我是多嘴的人嗎？」葉斷海早就看出來，小安施展的絕非佛門手段，或者說，這兩個人都太不像是佛門弟子，有著太多不願被人得知的秘密，相比魔民，恐怕更加不願被天龍禪院知曉。

    「絕對不是，是我多嘴了。」

第十一卷 蓋世妖王  第十七章 蕩魔（五）  

     「你為何來此？」葉斷海猶豫了一下，終還是沒忍住心中的疑惑。

    「為了幫她修行啊！」

    李青山將手一指，向崩裂的荒山之上，小安沐浴著一身月華，正在閉目修行，「消化」千須王與一眾魔民，那美的不似人的容顏下，偶爾會顯現出一副猙獰的骷髏之相，但只是驚鴻一瞥，縱然以葉斷海的修為也看不真切，但卻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這是一門強大的魔功，而那把白骨劍也絕非是用來守護佛法的。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也會有行俠仗義，除魔衛道的心呢？」

    葉斷海自嘲的道，指望兩個脫離了人的範疇的存在，會有這麼一份心思，實在是有點自作多情，但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他感到了一種憂慮，甚至是一絲恐懼。

    飛天蝗王已在青州證明了，一個大妖怪一旦決定為禍人間，能夠造成怎樣的破壞，這兩個人一旦完全成長起來，恐怕會比十個飛天蝗王都要恐怖，介時心念一轉，足以影響這方九州世界。

    「過去也曾是有的，至於現在嘛，就沒剩下多少了。」李青山搖頭一笑，誰沒做個俠客的夢，想憑三尺長劍，主持世間正義，但力量越來越強，站得越來越高，反倒是感覺，能夠把握的只有自己。

    「我來請你喝一杯吧！」

    李青山有些意外，本以為葉斷海會沉默告辭，笑道︰「好啊。經你這麼一提，才發現我已經有十幾年沒喝過酒了。」

    二人在一株大樹茂密的樹冠上落座，取出兩罈酒來對飲，略作言語。

    過了半個時辰，小安收了功，回到李青山身旁，葉斷海已然告辭，化作一道劍光破空而去。

    南疆濕熱的夜風吹過樹冠，萬木搖曳，嘩嘩作響。

    「他說了什麼？」小安問道。

    「沒什麼。算是幾句勸誡。大概是怕我淪落邪道。」

    「有用嗎？」

    「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太喜歡費腦子，想不來正邪這麼複雜的問題，只知道誰要搞我我就搞誰。看誰不順眼就干誰。總之變強是沒錯的。怎麼樣，夠簡單吧！」

    李青山也曾為人與妖的雙重身份糾結過，最後他想明白了。站在自己一邊總是沒錯了，索性含糊了各種身份，做自己想做的事。

    「嗯。」小安微微而笑，空靈的眸子蕩漾著月光，流露出發自內心的信賴，於是她也不必為善惡佛魔而煩惱，只需陪著他走一條很簡單的路。

    「走吧，去下個魔窟。」

    「青山，這樣下去，說不定我會先你一步呢！」小安自信的道，心性的積累已經足夠，所欠缺的只是資源而已，只要不斷的吞噬吸納，很快她就可以邁過那一道檻，渡過第三次天劫。

    「那就最好不過了，不過我也不會落後太多的。」李青山知道自己十幾年的勇猛精進，現在處於疲乏期，打殺一下魔民也算是一種放松，小安卻是厚積薄發，大有機會進行突破。

    不過無論誰先突破，都會讓他們的實力有質的提升，《朱顏白骨道》的神妙比《神魔九變》恐怕也差不了多少，別的不說，單憑那一副骷骨念珠，在她渡過三次天劫後，便可以繼續祭煉提升，每一尊骷骨魔都會有魔王的實力，哪怕只是非常弱小的魔王，沒有那麼多千變萬化的手段，但幾十個一擁而上，彼此相互配合，天下間誰人誰能擋得住。

    「什麼人！」李青山忽然眉頭一皺，仰頭厲喝，無形風壓席捲，林海上顯現出凹陷，向四面八方擴展。天際一朵雲山崩潰四散，一個熟悉的身影顯現出來。

    「南海神尼！」「師傅。」

    南海神尼雙手合十，依舊是一身破舊緇衣，清苦嚴厲的面容，流露出一絲悲憤，直直瞪視著小安。

    「神尼你怎麼來了，看我們掃蕩群魔，也不上來搭把手！」李青山覺得有些棘手，選擇先發制人。

    「一意，你所修的到底是什麼功法？你到底是什麼人？」南海神尼卻不接他的話茬，厲聲道。

    小安張口欲言，臉上浮現出歉意難過的表情，但與南海神尼的目光一對，這些表情宛如積雪般融化，恢復面無表情的模樣，知道任何解釋都是無用的了。

    葉斷海最多感覺這是一門邪功魔功，但是南海神尼作為天下數得上的佛門大修士，絕不會感覺不出其中對佛法的悖逆與褻瀆，恐怕比善惡顛倒、是非不分的魔民還要可惡，魔民只是仇敵，她卻是佛門的背叛者，一如那位白骨菩薩。

    「好！你隱藏的真好，這麼多年朝夕相處，我竟沒看出你的真面目，還想收入做衣缽傳人！」

    南海神尼怒極反笑，更加覺得傷心，她來這裡並非偶然，而是專門尋覓小安，雖然這兩年來忙於四處鎮壓魔災，但對這位弟子依舊是十分關切，一有空隙便到野人山去尋找，雖然遲了一步，但還是憑她留在小安身上的一道律令尋了過來。

    那類似於不怒僧交給李青山的念珠，不但能夠求援，還兼具保命的功能，能顧施展出相當於她全力出手的「四分律?戒法」，哪怕是遇到三次天劫的對手都能夠抵擋一下，讓她得以趕來救援。

    小安要隨南海神尼學習佛法，自然不能不能接受，或者任意消除，但也不料她會在這時候過來，畢竟她縱然心思再怎麼縝密，也不可能算盡一切，更何況對方還是一位大修士。

    「師太息怒，小安她也不是有意的……」

    李青山聳聳肩膀，任何秘密都不可能一直隱藏下去，更何況是自身的力量，他的妖魔身份在許多年前還是諱莫如深，但到了現在，也已是四處漏風，知道的人一大堆，小安朱顏之下的白骨法相也是一樣。

    不過他倒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好歹小安沒有拿凡人練功，方才那一戰更算是實實在在的除魔衛道，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到底還是小瞧了宗教人士。

    「住口！李青山，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以為我真的一無所知，青州不是霧州，天龍禪院更加不要妖族弟子，昔年的金蟬靈王都被驅逐，更何況是你！」

    「多謝神尼幫我保守秘密！」李青山拱手道。

    「若非是看……看……唉！」

    南海神尼一聲哀嘆，本想說是看小安的面子，又觸動了傷處，她在南海雲游多年，如果不是為了小安，考慮該怎麼將她收為弟子，她也不會關注十萬里外的天龍禪院。

    雖然察覺到了李青山身份的不對勁，但出身霧州的她並不覺得有妖族血統是多麼不可接受，畢竟就算是西天菩薩也有妖族為坐騎，能夠皈依我佛算是一樁好事。

    「既然師太都能幫我這個妖魔保守秘密，小安可算是正經的佛門弟子，就算是悄悄修點魔功，不過心還是好的嘛，你看我們剛才才擊殺了一個魔王！」

    李青山竭力幫小安辯解，倒不是他害怕南海神尼，而是覺得很不好意思，畢竟南海神尼一直都對小安挺不錯的，對小安不錯，那就是對他不錯，作為一個恩怨分明的人，可不想與有恩之人翻臉。

    「住口，不要再提佛門弟子這四個字，我佛門雖然廣大，卻沒有這樣的弟子！」南海神尼戟指小安，越發顯得嚴厲，散發出無形威壓，令李青山都是呼吸一滯，那不止是力量，更是一個傳承律令者的精神。

    「還能不能講道理了，騙你是我們不對，但我們也有苦衷，殺十個八個魔王，救百萬千萬生靈，難道也不能彌補嗎？」

    「青山，不必多言了。」小安平靜的道，流露出的意味卻讓李青山眉頭緊皺。未完待續……)

第十八章蕩魔(六)

     南海神尼屹立於雲天之上、繁星之間，俯瞰著兩個妖魔，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憤怒與厭憎。

    而與李青山這個“俗家弟子”不同，唯有深入佛門的小安才明白，《朱顏白骨道》意味著什麼，那是真正的佛敵，從根本就是要反佛逆道，甚至妖怪與魔民還要悖逆，沒有任何一個佛門修士能夠容忍，遑論律宗出身的南海神尼。

    任何解釋都是多餘，她在瞬息間便有了絕對理智的決斷除卻與李青山相關的事宜，她向來感受不到絲毫情緒的波動那便是將南海神尼斬殺於此。

    小安平靜的與南海神尼對視，空靈深邃的眼眸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既沒有悔恨，也無所謂愧疚，這曾讓南海神尼無比讚許的心性，此時卻隻感到愈發的心寒。

    雖然沒有一句話的交流，但李青山已明白小安的打算，但這絕非他想看到的結果，他向來講究一個恩怨分明，有仇必報，但也絕不欠人恩情。

    “是的，不必多言了！一意，你隨我回南海，發誓永遠不離明戒庵，還有一線生機，否則不止是天龍禪院，這天下佛門弟子，都是你的敵人。”

    南海神尼長歎一聲，決然說道，恢複肅穆神情。

    小安右手手背上，浮現出圖騰般的金色梵文，正是南海神尼留下的一道律令，律令煥發出朦朧而璀璨的金色光霧，自她的手背上蔓延開來。籠罩全身。

    霎時間，一身法力，都被禁制。

    南海神尼也沒有想到，昔日留給她的救命稻草，此時會成為捆綁她的枷鎖，回想起這十餘年相處的種種，心中隱隱作痛，歎道：“放心吧，為師會在那陪著你，直到你迷途知返那一天！”

    小安依舊是平靜而面無表情。或許算不上是冷酷。但卻真正的無情，隨著那朦朧金光的蔓延，她的素衣之下，又蒼白火焰靜默燃燒。轟然一聲。衝破了金光束縛。她已化作一具晶瑩白骨。

    而那道律令如跗骨之蛆，依然緊緊附著在她手骨上，但已不過是殘存痕跡。仿佛一種執念，她伸出左手輕輕一抹，便抹去了這最後的痕跡，亦是決裂！

    “孽徒……你！”南海神尼恨鐵不成鋼的道。

    “師傅，我隨你學習多年，只憑一道律令還製不住我，我亦不會受你禁制。”小安平靜開口，化為白骨的她，更顯得冷漠無情。

    “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見真章吧，讓我看看你們的魔功，到底有何了得！”南海神尼大袖一揮，腦後浮現出一輪光暈，照耀恢弘威嚴的光芒。

    “神尼，你何必步步緊逼，我們又沒有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難道只是因為一門功法，你就要趕盡殺絕！”李青山依然是不能理解。

    “一意，我最後問你一次，跟不跟我回去！”南海神尼根本不理會他，只問小安。

    不等小安回答，李青山喝道，“休想！”

    “那好，今日我便要除魔衛道，清理門戶！”南海神尼手中多了一本破舊佛經，沉聲誦讀起來，音調古拙拗口：“夫戒之興。所以防邪檢失。禁止四魔。超世之道。非戒不弘。斯乃三乘之津要。萬善之窟宅者也……”

    “律宗並不善戰，更注重束縛限製，而非直接傷敵，南海神尼亦少與人交手，還不及那千須王，我們聯手當有五成以上把握將其擊殺。”小安傳念道，佛劍已在手中。

    李青山握住小安的手，將她拉在身後，“她對你大有恩情，你不要出手！”

    “此人不除，後患無窮。”小安自然能夠理解他的心思，她也只會去理解他的心思，然而今日若不能將南海神尼擊殺，他們的秘密必將傳揚天下，他想要回返青州的打算，還未開始便要夭折。

    “我們努力變強，不但是要做想做的事，也是可以不去做不想做的事，這就交給我吧，待我教訓一下這老尼姑，讓她清醒一下。”李青山衝小安微微一笑，並不責怪她的決定，然而他的原則也不會為了利弊得失而輕易改變。

    小安輕輕頷首，他的一切決定，她都會支持。

    這時候，南海神尼的誦經聲越發的恢弘，整片天地都變得莊嚴而肅穆，李青山與小安則像是兩個罪人，在等著法官的宣判。

    然而李青山豈是認罪伏法之人，縱聲笑道：“神尼，先吃我一拳吧！”登時化作一道赤光，破空而去。

    “四分律！戒體！”南海神尼腦後的光暈大放光芒，揮手指向李青山。

    佛光籠罩全身，李青山手中驀然多了一串念珠，身上披上了一件僧衣，滿頭赤發紛紛飄零，完成了剃度受戒的過程，心中頓生慈悲之念，悔過平生惡意。

    “神尼，你莫要忘了，我也算是半個佛門弟子，更沒有傷害你的心思，隻希望我們能靜下心來談一談。”

    李青山的身形微微一滯，便繼續飛騰，他的心性在幻海蜃王的幻境中飽受磨礪，又有靈龜鎮壓心神，南海神尼的手段雖然玄妙，但對他的用處卻並不太大。

    一眨眼間，便來到南海神尼面前，一拳轟出！

    “四分律?戒法！”南海神尼一面誦讀經文，一面雙手結印，向李青山一揮。

    瞬時間，李青山隻覺一身妖氣潰散，就連震蕩之力也施展不出，一切神通法術都失去了效用，然而他心中卻越發讚同小安的看法，這律宗的手段果然不適合與人正面搏殺，特別是一對一的對決。

    縱然沒有神通，他一身牛魔大力又豈是等閑，雖然欠缺了幾分淩厲殺氣，但力量卻是實實在在，不存半分虛假。

    緊要關頭，南海神尼祭出一柄古樸戒尺，向李青山當頭敲下，若是尋常大修士，這一下便有腦漿迸裂的危險，但對李青山來說，縱然硬受一下，也算不上什麼致命傷。

    “果然如小安所說，在爭殺方面，這南海神尼連那魔王都不如呢！”

    正在此時，南海神尼浮現出一抹古怪的神情，手印再變，沉聲道：“四分律?戒行！”

    李青山渾身一僵，動彈不得，但心中並不在意，律令的效用持續的時間不會太長，就算是任憑南海神尼攻擊，連讓他涅槃一次都做不到。

    然而南海神尼趁此機會，根本不理會他，直向小安掠去！

第十一卷 蓋世妖王 第十九章 蕩魔（七）

    李青山驀然回首，卻只看到南海神尼撲向小安的背影，亦未料到南海神尼的執念竟如此之深，不過卻也不太擔心。

    律宗的術法雖然玄妙非常，憑他現在的反應與速度都只能硬抗而無法閃躲。但也有其致命弊端，一是使用的次數有限，二是如果被強行破除，施法者就會受到反噬。

    昔年火融山一戰，李青山雖然讚歎南海神尼的手段，但也將這兩點弊端看的極為分明，而果然如小安所說，南海神尼並非能征善戰之輩，將他困住趁機去對付小安，看似聰明，但小安也不是吃素的，將她逼入戰局，只會加速失敗而已。

    小安輕輕揮手，一串骷骨念珠飛散而出，化作一個個猙獰的骷髏頭，頭顱中燃燒著三昧白骨火，嘎嘎怪笑聲攝人心魄，盤旋飛舞著結成骷骨魔陣，將她護在中央。

    “邪魔外道，律令禁止！”

    南海神尼一聲厲喝，頓時將骷骨魔的怪笑聲壓下，金光瀰漫之處，骷骨魔便如陷身泥沼，整個骷骨魔陣運轉的速度都緩慢停滯了下來，陣不成陣。

    “佛法無邊，律令降魔！”

    南海神尼將手中的經書向空一拋，飛散成一片片金燦燦的書頁，大如門板，將小安團團圍住，包夾過去。

    小安不為所動，一揮血海幡，一條血河呼嘯而出、左突右衝，支撐著金色書頁，非但不受佛光克制，污穢血水飛濺。連佛光也為之黯淡。

    “逆徒！”南海神尼越發痛心疾首，手中驀然多了一柄戒尺。竹木所制，漆黑油亮，上面刻著四個字“攝心為戒”，看起來並不出奇，但散發出古拙深奧的氣息，赫然也是一件佛寶。

    “戒！”南海神尼高高舉起戒尺，猛然吐出一字，戒尺吐出萬丈光芒。帶著無比慈悲之意，向小安當頭劈下。

    戒尺所到之處，骷骨魔陣當即潰散，滔滔血河被一分為二，聲勢肅殺莊嚴，猶如天劫神罰，渾然不在分海劍之下。

    “弒！”小安揮起弒佛劍。將畢生劍道融入這一劍中，迎向戒尺。

    鏘！尺與劍相擊，師徒二人，面面相對，相隔咫尺，卻又遠似天涯。

    南海神尼臉上充斥著肅殺悲憤。小安則褪去了絕色容顏，還原成一副沒有任何氣息的白骨。

    南海神尼性情嚴厲，小安就更不用說了，即便是在這十餘年的雲遊生涯中，也罕有如此接近的時刻。然而這一番親近，卻是要置對方於死地。

    相持不過剎那。氣浪呼嘯席捲，小安隨之被擊飛出去，墜落在林海之間。

    轟然一聲巨響，千棵巨木摧折，陷出一個大坑。

    戒尺上崩出一個黃豆大小的缺口，弒佛劍上也出現了一道骨裂。

    小安現在的實力還不能與含怒出手的南海神尼相抗衡，然而也並不需要她抗衡太久。

    南海神尼正要繼續追擊，忽然摀住胸口，悶哼了一聲，口中泛起絲絲甜意。

    李青山虎軀一震，強行從南海神尼的戒律中掙脫，雖然單單在力量上，他還不及當日火融山那一尊火焰巨神，但是南海神尼分神去對付小安，戒律的力量便大大減弱。

    眼看小安被擊飛，李青山也是大怒，“老賊尼，妳這是找死！”深吸一口氣，用力一吹，一股狂風呼嘯而去，如一條百里長蛇，扭曲捲動著衝向南海神尼。

    虎魔吹息！

    南海神尼伸手一招，片片金色書頁，擋於身後，又舉起戒尺向小安撲下。

    小安仰面望去，心中默默道︰“師傅，夾擊之勢已成，妳能支撐多久呢？”右手斜向下一揮，一個個骷髏頭衝向金色書頁，死死咬住每一片書頁。吹息風再無攔阻，長驅直入，擊向南海神尼背心。

    南海神尼恍若未知，眸中只有小安，充斥著恨鐵不成鋼的憤怒，戒尺再一次擊下。

    轟！

    霎時間，深坑變大變深數倍，千百株參天巨木，像是稻草一般撲倒。

    深坑底部，小安單膝跪地，雙手持劍，橫擋戒尺，劍鋒上裂縫擴大，似乎隨時都會支撐不住而斷裂，她眼窩中的三昧白骨火依舊安靜燃燒，

    狂風呼嘯降臨，轟在南海神尼的身上，緇衣翻飛，獵獵作響，護體佛光搖搖欲墜，嚴厲枯槁的臉上被風劃出一道血痕，她恍若未覺，就連狂風聲也壓不住她的怒喝︰

    “逆徒，還不給我跪下！”

    小安支撐不住，雙膝落地，眼窩中閃爍著蒼白的火光，即便是以她的聰慧，也沒有料到南海神尼會如此不顧一切要殺她，不過轉念一想，誰讓自己修的是這門功法呢！

    “找死！”李青山隨著狂風從天而降，羽翼舒展到極致，揮起的拳頭完全籠罩在震波之中，大力與神通已是毫無保留，發揮到極致，狠狠轟向南海神尼背心。

    南海神尼不是妖王魔王，體魄算不上強悍，若被這一拳轟中，肉身立刻便要崩潰，連神魂都要受損。然而她卻似瘋魔了一般，眼中只有小安，根本沒有閃躲的意思。

    李青山忽然眉頭一皺，變拳為掌，令震波消散，又收了三分力氣。

    砰的一聲，南海神尼噴出一口鮮血，隱隱透出金光，落在小安的白骨之軀上，但立刻便被三昧白骨火消融。

    小安反手一劍，直刺南海神尼眉心！

    眼看南海神尼要被一劍破顱，橫空伸出一隻大手，穩穩抓住劍鋒。

    小安望了李青山一眼，李青山輕輕搖頭，放開弒佛劍！

    “神尼，妳不是我們的對手，今日本該將妳殺了，但念在妳對小安的恩情上，且放妳一條生路，不要再來與我們為敵了！”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這個道理李青山自然明白，但關鍵在於何時該包容，何時又該決絕，身受重傷的南海神尼已構不成任何威脅，這本該是擊殺她的最佳良機，但他恩怨分明，哪怕是有無窮後患，也不願做違心之事。

    “一意啊一意，十餘年朝夕相處，就連一個妖魔都記掛在心，妳竟如此狠毒無情！”

    南海神尼口中鮮血流淌，直直望著小安，神情不勝悲苦，小安那一劍雖未傷到她，其中透露出的冷酷無情，卻深深傷了她的心。

    李青山看在眼中，也不勝唏噓，但是卻十分明白，小安並不是狠毒，而是無情無性。

    “我的性情師傅不是一向讚許有加嗎？”小安平靜的道，她隨南海神尼雲遊這些年，也歷經了不少紅塵俗世的糾葛，但向來是寵辱不驚，點塵不染，令南海神尼非常讚賞，覺得這是一個律宗弟子該有的風範。

    “我錯了，無情之人又哪來的慈悲之心！”南海神尼忽然話鋒一轉︰“罷了罷了，一意，從今日起，正式收妳為親傳弟子，傳承我的衣缽，妳可願意？”

    李青山微微一愣，這老尼姑的態度轉變還真夠快，來硬的不行就準備懷柔嗎？心裡覺得有些不妥，但立刻便打消疑慮，有他在這裡，就算這南海神尼想要拉他們同歸於盡都做不到，最多讓自己涅盤一次。

    如果這南海神尼這這麼想死，那也剛好，他絕不會攔著，但想來她也不會如此不智，便對小安微微頷首。

    “弟子願意。”小安雙手合十，低下頭來，既然他不願殺南海神尼，那麼緩和彼此的關係，便可讓南海神尼繼續保守秘密。

    “好！”南海神尼笑了一聲，臉上的悲苦之色忽然煙消雲散，恢復莊嚴肅穆的神態，伸出枯瘦的右手放在小安的頭頂︰“現在我便傳妳律宗功法……”

    傳完功法，南海神尼又道︰“相有形狀，覽而可別。前明戒法，但述功能；次明戒體，唯論業性；後明戒行，略示攝修。若非辨相，則法、體、行三，一無所曉，何以然耶？法無別法，即相是法；體無別體，總相為體；行無別行，履相成行……”

    李青山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安，只見南海神尼枯瘦的右手忽然化作金色液體流淌而下，仔細望去，那金色液體是由無數細如浮塵的梵文匯聚而成，直浸入白骨之中，小安猛然握緊弒佛劍，卻又動彈不得。

    李青山已上前一步，鉗住南海神尼的手腕︰“神尼，都到了這一步，妳還想耍什麼花招！”另一隻手握緊成拳，下定決心，她若再不知好歹，便不再留情了。

    “我知道憑我一己之力，不是你們的對手，也沒什麼花招好耍，不過她既然是我的弟子，我當為她負責到底，一意啊一意，到底是怎樣的魔功才會將妳變成如此模樣呢？”

    “放手！”李青山一拳轟出，直接貫穿南海神尼的身軀，卻沒有擊中實物的感覺。

    南海神尼臉色平靜如初，沒有絲毫痛苦，甚至有一種超然之氣，大徹大悟。

    “一意，妳我師徒緣分已盡，雖然只得片刻，但相信這便是我佛慈悲，讓我來挽回於妳。妳以後要傳承戒律，一心向佛。”

    說到這裡，忽然渾身大放光芒，化作無數金色梵文，湧向小安，將一身修為盡融入她的身軀中，彷彿為白骨鍍上一層燦金，這是一顆舍利，也是一道律令，一種禁制。

    戒尺落地，片片書頁飄散而下，又合成一本經書，落在小安的面前，李青山將她抱起，關切道︰“妳沒事吧！那老尼姑做了什麼？”

    “原來，她並不想殺我。”小安悵然若失的道。

第十一卷 蓋世妖王 第二十章 蕩魔（八）

    李青山道︰“那她這是？”

    小安舉起的右手，金燦燦的猶如黃金鑄造而成，蒼白透明的三昧白骨火彌漫而出，重新化為血肉，原本白裡透紅的臉色，此時亦顯得有些蒼白，而且在這新生的肌體上，亦有金色梵文深印，仿佛是與生俱來一般。

    她試著運轉《朱顏白骨道》，那金色梵文立刻煥發出溫煦佛光，將她苦修而來的一顆白骨舍利壓下。

    她囁嚅了一下，“她鎮壓住了我的《朱顏白骨道》，想讓我轉修律宗功法。”

    “她不惜犧牲性命，就只是為了這樣？”李青山微微愕然，有些不能理解那老尼的心思，一個大修士的性命修為是何等的寶貴，怎能如此輕易的捐棄，只是為了讓弟子換一種功法。

    “是啊，很可笑不是嗎？被我騙了十餘載，最後還把性命賠上，將一身修為注入我的體內，只要我放棄《朱顏白骨道》，轉修律宗功法，便能輕易渡過三次天劫，呵呵！”

    小安輕笑，李青山卻笑不出來，亦聽出她的聲音中沒有任何笑意，空靈的眼眸中反而有一絲痛楚迷茫，十餘年朝夕相處情境，忽然紛湧而至，原本蒼白的回憶，忽然染上種種顏色，深深銘刻。

    李青山忽然間明白，南海神尼想要的並不只是讓她換一種功法，還要給她一顆心，但是有心就會有悔恨、掙紮、痛苦，將她緊緊擁在懷中。“這又不是你的錯，是那老尼姑自作多情！”

    “青山。我們去下個魔窟！再這樣下去，我的三昧白骨火會熄滅的！”

    小安忽然緊緊抓住他的手，神情中有著掙紮之色，但更多的是決絕。那無數金色梵文正深深滲入她的骨髓，要徹底廢掉她的《朱顏白骨道》。

    “你覺得定了？你無論要走怎樣的路，我都會支持的！”

    李青山心情有些復雜，並不只是為南海神尼的犧牲而震撼，一直以來。小安犧牲難道就少嗎？賞不了任何美景，品不出佳餚滋味，一切都只是為了修行，然後一次次冒生死之險，就是幫他對抗一個個強敵，犧牲的又豈止是一條性命。

    若是有機會，能讓她找回這些心情。哪怕只是當初那個懵懂的小鬼，難道不算對她好嗎？

    “傻瓜青山，別想再把我丟下！”小安伸手輕撫他的臉頰，無論律宗的功法再怎麼玄妙，又怎比得上來自九天之上的《朱顏白骨道》，若是沒了這門功法。我要怎麼跟得上他！

    將那一本佛經，一柄戒尺握在手中，嘴唇開闔，默然道︰“抱歉了，師傅！”

    “哼。我還沒待見你到那個份上，好日子壞日子都跟著來吧！”李青山撇了撇嘴。展開鳳凰羽翼，掀起一陣狂風，呼嘯破空而去。

    “那邊……有魔窟嗎？”小安問道。

    “你現在的狀態，要怎麼陪我打架，先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魔民的事兒我來解決，一定把你喂的飽飽的。”

    小安“嗯”了一聲，集中精神運轉《朱顏白骨道》，勉力對抗那無數金色梵文侵入。

    ……

    萬毒教，一座座亭台樓閣宛然依舊，散發著陰森詭秘的氣息，但卻蒙上了一層歲月的塵埃，在夕陽的映照下，格外的淒清冷寂。

    如心坐在丹爐中修行，白玉般的**溫潤剔透，越發的純淨無暇，忽然心中一動，披衣而起，走出宮殿，仰頭望去。

    一道絢爛赤光破空而至，轟然一聲，落在青石廣場上。

    一別十餘載，再見故人，如心不禁展露笑顏，“這麼急，又被人追殺嗎？咦，小安怎麼了！”

    李青山來不及許久，將懷中的小安珍而重之的交給如心，“幫我照顧一下她！”

    如心雙臂一沉，本該輕如鴻羽的嬌軀，竟變得金石一般沉重，金色梵文在肌膚上莊嚴布列，充滿了不可侵犯、不可動搖的肅穆。

    在路上，李青山曾試著幫小安鎮壓這些金色梵文，但已完全融入她的身體，甚至是精神！

    小安精研佛法多年，雖然是本著相反的目的去的，但諸般佛法精義早已融會貫通，任何人能領悟到她這一步，都是**徹悟的佛門高僧，她只是受了《朱顏白骨道》的影響，才能維持那無情無性的姿態，一旦這份平靜而打破，她又何嘗沒有向佛之心、普渡之願。那位白骨菩薩又何嘗沒有向佛之心、普渡之願。

    令她動搖的，並非是南海神尼，而是心中之佛。

    李青山又深深望了小安一眼，也不廢話，轉身便要飛馳而去。

    如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修為倒是進步的挺快，不過我要是停不住，你這只手就要被拉斷了。”李青山剎住身形，微微有些詫異，雖然他沒有刻意防備閃躲，但只憑這一抓，就證明她這十餘載光陰也沒有白費。

    “好好好，李大爺牛氣沖天，我等小修士拜服，請李大爺說一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心撇了撇嘴，哪有這樣把人一丟就走的。

    “具體的你問小安便是。”

    “她要願意搭理我，我要願意搭理她，我當然可以問她。”

    如心瞥了懷中的小安一眼，她也是七竅玲瓏之輩，在百家經院的時候就看出小安的不同尋常，這小丫頭看人的時候跟看一個物件沒什麼兩樣，她才不會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如心姐姐……我願意……搭理你……你問我吧！”

    小安斷斷續續的道，如心登時一愣，望著懷中柔弱的少女，竟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真是見了鬼了！這也是她不願和這小丫頭有太多交往的緣由，明明不是魅術，卻比魅術還要可怕，相處的久了簡直不能不動心。

    “聽見了嗎？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做什麼？”

    “魔窟！打獵！”李青山正欲破空而去，卻聽小安又道︰“南海。”

    李青山微微一怔，然後點點頭表示明白，狂風呼嘯，一眨眼間便沖破晚霞，飛向南海。

    “他還真是信得過我，你可是他的寶貝疙瘩。”如心忍不住伸出手，捏捏小安的臉蛋，有一種趁人之危的快樂，“說吧，要我怎麼照顧你？你這是生病了嗎？”

    “放手！”小安不悅盯著如心。

    “誒！果然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