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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小刀輕輕撫著她柔如錦緞的青絲,心中思索:「無間島究竟是什麼地方,竟然弄丟一顆珠子就是死罪?就算是除魔之鑰,再費力找找不就行了,鎖著小蝴蝶又有什麼用?要是師父,必會說:『天命有時,毋需強求。』然後一笑置之,無間和無欲雖是一脈,卻是天壤之別!」又憶及宮紫風的兇惡,想道:「不行,我得想個法子讓小蝴蝶離開那兒,雖三無派師承一脈,但早已分支,小蝴蝶若轉到無欲門下,也算叛離師門,何況她又是無間看守的罪人,這該如何是好?」
遠方傳來極輕細的腳步聲,風小刀道:「咦?妳師姐找來了。」小蝴蝶聞言跳了起來,臉一紅道:「糟啦!你小媳婦來了!」她這才想起不該與師姐的夫君如此親近。
風小刀硬是將出口的笑聲吞了回去,見她雙頰緋紅,俏生生地立在落櫻成雨的風中,如墨青絲飛舞在她雪白的玉頸上,彷彿又是當年草叢中那個閃閃發亮、粉嫩嫩的小女娃,只是更添幾分少女嫵媚,他一時心神蕩漾:「是了,倘若她真是我小媳婦,我便可以帶她回去,一生一世照顧她。」心中打定主意,待除魔大會一了,就請師父向無間島主和君伯父商量。
小蝴蝶一心擔憂師姐來了該如何是好,忙叮囑道:「小刀哥哥,師姐平日雖嚴厲,但對喜歡的人總是不錯,你只消說幾句好話哄哄她,她就不生氣了,你記得請她引你進無間,日後才能有個依靠,本來我想和你見面後,再請大師兄幫忙,可師姐日前接替無間行七的位子,她說的話總是比我管用……」她說到後來低下頭去,再不敢看風小刀一眼。
風小刀見她站得甚遠,笑吟吟道:「我不是說要休了她嚒?」
小蝴蝶忙搖頭道:「這可不行,大丈夫應重承諾,為免師姐誤會,我還是先行一步。」但憶起方才他對自己的承諾卻是做不到了,心下十分淒楚,只拼命忍著眼底的淚。
風小刀一個箭步擋住她去路,小蝴蝶一呆,正不知如何是好,風小刀已握緊她的手,急道:「妳別走!我實說了吧,兇女人才不是我媳婦,那全是我胡謅的,我是要去無間島,但我會自己去,不必她引薦!」他生怕一放手,這個小姑娘又要消失受苦十二年。
小蝴蝶低眉凝望風小刀握著自己的手,羞得頭也不敢抬一下,淚水再忍不住滑落,輕聲道:「真的嚒?你在大庭廣眾下如此胡說,師姐以後可怎麼做人?」語氣雖是責備,心底卻是無比甜蜜。
風小刀笑道:「咱們快走吧,我可不想再挨巴掌。」他手中現出一金光短刀倏然劈落,「叮!」玄金絲應聲斷落,笑容終於在小蝴蝶臉上漾開……
宮紫風才剛趕到櫻花林,遙望著二人離去的夕照長影,不禁暗嘆:「師妹,妳真有這福氣嚒?」一回頭,卻瞥見樹林深處早已藏了一人,正是她魂牽夢縈的青衫身影。
華燈初上、火樹銀花,金華城中每個瓦子都精彩熱鬧,除了雜貨、零賣、酒肆外,尚有相撲、雜劇、傀儡、唱賺各式表演,但路上行人不意其他,盡紛紛奔走,只因北桑瓦子大小二十三座勾欄裡,最享盛名的「水玲瑯」頭牌舞伎要在「帝女花棚」為寒食節慶酬神獻舞。
風小刀二人相偕同遊,雖少言語卻是滿心歡喜,他懷中捏著小菱花鏡,正猶豫該如何送給小蝴蝶,忽而人潮湧動,個個爭先恐後,將二人推擠到前頭花台去。
這花台高有數丈,四周皆以大片白布圍起,檯柱滿滿舖綴著「風飄雪月」、「金背大紅」、「玉堂金馬」、「獨立寒秋」等各式名菊,形色千姿百態、姹紫嫣紅,清雋高雅的香氛更不時飄送,令台下看倌賞舞時,還怡然舒心。
在一片歡呼中,絲竹聲悠然揚起,布幕後現出一纖纖嬌影,隨著仙樂翩翩起舞,時而風流旖旎,時而娉婷曼妙,猶如縹緲虛境中的舞霓仙子,疏懶輕呢的歌聲更宛如天籟:
「寒食梨花好時節,東風星雨遊春夜,寶馬雕車香滿路,玉樹瓊葩千層雪,天上人間無分別,對酒當吟金杯闋,鳳簫聲動玉光轉,卻舞仙歌共對月。」
台下看倌雖只見到舞伎暗影,但隨著嬝娜儀態、如夢歌聲,已被帶進一個奇樂天境中,皆神馳意迷、無法自拔,正當眾人喜醉不勝時,赫然,布幕竟多映出一條幽靈身影——
「啊!」台上舞伎一聲驚叫,接著布幕碎裂如飛花,一人影破幕飛出、從高台跌落,風小刀急忙縱身一躍,凌空接住來人,跌落他懷裡正是那名舞伎,她嬌弱的身軀不住顫抖,眼神驚恐,嬌呼道:「大爺!救我……」說罷這句話,如水秋波一閉、已然暈厥。
風小刀未及落地,忽聞一細緻聲音喝道:「漫天飛雪!」滿天的細白毛針就像飛雪灑落,群眾驚慌四竄,剎時,台上台下一片混亂,風小刀身在空中無法閃躲,左手抱著舞伎,右手掌風一送小蝴蝶,喝道:「到櫻雨亭等我!」手中一翻,寒光閃動,叮叮之聲此起彼落,他薄冰舞成一片刀牆,頓時將漫天銀針全數逼回!
「咦?」那人將花台布幕揮舞得有如大盾牌,待針雨一停,布招上已扎滿了成千上百的小針刺,他將白布嘩啦啦地一抖,插在布上的白毛針霍然飛起,剎那間,全吸入他衣袖內。
那人悠然踞於柱頂、咧嘴微笑,果然又是九狐兒:「原來兄弟喜歡這小美人,憑咱們同生共死的交情,你只消說一句,老哥哥豈有不讓出?你又何必動手來搶?」談笑間,忽地精光妖異,宛如細針迸射,直刺入風小刀眼中!
風小刀不禁打了個寒顫,全身虛冷得彷如被鬼靈穿體而過,頓覺得對方那雙深邃的黑瞳似有一股巨力迎面攫來,將自己吸入一個熊熊火光、層層黑霾、屍橫遍野的荒村中,耳聞一童子淒聲哭喊:「爹!爹!」正是自己的聲音!
「啊!」一聲慘叫,卻是柱上白影滾落,九狐兒雙眼緊閉流下血來,著地滾出數丈開外,他雖受傷,輕功卻是極快,縱身一躍,已消失無蹤,只留餘音繚繞:「好!好!臭小子竟破我離魅瞳術!今日你插手此事,將來必要後悔!」
風小刀望著手裡的菱花鏡,暗呼好險,原來九狐兒妖異精光射出,混淆他心思的剎那,上善清心咒驟然浮上天靈,那微弱的一絲清明,令他趕緊用鏡面擋住雙眼,將離魅瞳術折射回去。他聽宮紫風說九狐兒的邪術在眼瞳,危急時就以菱花鏡賭上一把,沒想到的確管用,但一般人就算知道這破解方法,若身手不夠快,也來不及反應。
風小刀低頭一瞧,懷中女子貌若天仙、吐氣如蘭,就連閉上眼,也能有銷魂蝕骨的嫵媚,裹著輕紗藕衫的嬌軀柔軟地貼著自己,他不曾與女子這般親近,此時才感到溫香軟玉在抱,竟不自覺地臉紅,想將人放下卻又不是,正為難間,女子嚶嚀一聲,已然醒轉,她睜開雙眼與風小刀四目相對,那瀅瀅雙眸似要勾人魂魄,風小刀一呆、手一鬆,那女子便跌落在地,「唉喲!」女子一聲嬌呼,風小刀頓然清醒,忙賠罪道:「對不住!對不住!我可不是故意的。」
「少俠不扶起我嚒?」女子凝若玉脂的素手揚起,軟呢的聲音竟是要將人連骨頭都酥去,風小刀尷尬得滿臉通紅,忙遞了刀鞘讓女子攀扶,不敢再碰她一分一毫。
女子緩緩起身、襝衽一拜,道:「妾身菊仙歌,敢問恩公大名?」
風小刀心中掛念小蝴蝶,忙拱手道:「姑娘既已無事,在下這就告辭。」
菊仙歌委屈道:「人家都還未報答大恩,少俠這就走了嚒?那壞人若是去而復返,又來欺侮我這弱小女子,可怎麼是好?」
風小刀道:「他眼睛受了傷,又有人追殺,想必……」話在口中,忽見菊仙歌含情脈脈地凝望自己,一句話竟爾說不下去,好像這麼撇下她實是罪大惡極,忙避開她眼神。
菊仙歌幽幽地道:「許多人想瞧妾身一眼,就算一擲千金,也未必能夠呢!可恩公卻不理睬我,至少恩公得告知大名,好讓妾身能早晚為您祝禱。」
風小刀定了定心神才敢正眼相望,只見這女子芳齡不過十七、八,卻是桃花眼、芙蓉面、瑰姿豔逸,一顰一笑俱是楚楚風情,實在教人無法拒絕,他老實答道:「在下風小刀,不勞姑娘記掛,我還有朋友相候,就此拜別。」轉身正要離去時,「唉!」背後卻傳來細聲輕嘆,菊仙歌斜偎在地,蔥指輕按細白腳踝,眨著水汪汪媚眼瞧著他道:「風少俠,您這一摔人家可扭了腳,再走不得半點路,您好人做到底,送我回水玲瑯吧,只在前方不遠處。」
風小刀再伸出刀鞘讓她攀扶,她試了幾次都無法站起,不禁幽怨嗔道:「就讓仙歌在這兒丟醜好了!」說罷怔怔望著風小刀,也不知是天生秋水迷濛,還是快要流下淚來。
風小刀望著她一臉委屈,猶帶三分嬌媚,心都軟了,只吶吶地道:「那怎麼是好?」
菊仙歌頰生霞暈,垂首羞赧道:「少俠方才都……抱了妾身,也不差多這麼一會兒。」
風小刀一楞,可想來想去確無他法,只得再度橫抱起菊仙歌,施展輕功,隨著她的指示轉過幾處巷道,來到紅樓疊翠、飛簷丹閣的水玲瑯,此時華燈夜明,貴客絡繹不絕,未至門口,已聞鶯聲燕語、笙簫悠揚。
門前的迎客丫鬟一見兩人,忙呼喝道:「菊姬回來了,快通知金嬤嬤!」內堂裡急衝出一位龍鍾老嫗,大呼小叫:「哎呀!菊姬,妳可擔心死人了。」見菊仙歌竟大剌剌地躺在男子懷裡,臉色一變,忙扯著風小刀到後門去,低聲喝道:「快!快到後頭去,這怎麼了得!讓別人瞧見,菊姬可要壞了身價,唉喲!你這小子,不知何時燒的好香,別人見她一面就得付上千金,何況這一抱,你說說,你可欠咱水玲瑯多少銀兩?呔!讓你平白佔了便宜!」
風小刀甚覺尷尬,低頭瞧去,菊仙歌抿嘴一笑,玉首輕埋在風小刀懷裡,嗲聲呢喃道:「別聽勞婆子胡說!」那神態真如白雪芙蓉迎日綻放,比驕陽豔、比白雪清,更有芙蓉花兒說不盡的柔媚迷人。
風小刀怕她聽見自己心口怦怦亂跳,一進入後廳內堂,就趕緊將她安放入座椅,一抬頭才注意到堂中有一女子纖手支頤、橫臥在金碧輝煌的貴妃椅內,另隻手頂著長長的金煙筒兒,一口一口吸啜著咽嘴兒,嬝娜四散的輕煙中,一張風華絕代的臉正微瞇著眼斜睨著自己。
女子雖不若菊仙歌年輕嬌媚,倒也明豔大方,眼神自有一股洞悉人情的精明世故,一身紅金縷衣、腳踩紅金葱鞋,除了頭花、耳飾、斑指一應俱全外,頸上戴著成串鴿蛋大的珍珠,兩手腕上掛著無數翡翠鐲,連腳踝處也是金鍊爍爍,彷彿要將所有珠寶盡穿戴上身,就連椅側也金銀滿溢,燈火映照下,光彩炫目,一切似乎變得迷幻,令人無法透視她的神情。
菊仙歌道:「金嬤嬤,多虧風少俠相救,我才回得來。」
金嬤嬤上下打量風小刀一番,似笑非笑地吐出了令人詫異的話語:「嘖!好貨色。」
風小刀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只覺得在兩位絕色佳人中,一股莫名寒意竟從背脊升起,他只怕再有留人之舉,急忙拱手告辭,逃也似的離開,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噗哧嬌笑。
風小刀急急趕往櫻雨亭,手中緊握那枚菱花鏡,直想著該怎麼鼓起勇氣送給小蝴蝶,好表達心意,想到小蝴蝶能重新展露笑顏,他心中一甜,更是加快飛奔而去。
月影清冷、長空寥落,櫻雨亭孤寂而蒼涼,映入眼簾的竟是亭樑上懸掛一襲熟悉的藍衫身影,隨風晃盪!
風小刀心口驀地一縮,幾乎不能呼吸,莫名的恐懼潮浪般湧來,令他混身不由自主地顫抖,他咬著牙用盡力氣疾奔過去抱下亭中垂掛的身影,懷中之人竟輕如蝴蝶,一隻冰冷、已無生息的蝴蝶!
點點星光灑映下,夜色中的紅櫻隨著寒風漫天飄舞,宛如血雨紛飛,風小刀不能置信地擁著那瘦弱的身子,喉間哽著永無機會說出的話,那張曾經嬌俏如春花的臉龐,如今蒼白而無血色,緊閉的眼、發紫的唇、散亂的長髮,不知生前遭遇過什麼驚嚇折磨!
他的心似被猛然剮空般,四肢百骸已全無半分力氣,直墜入痛苦與悔恨的無窮深淵中,四周已黑暗得再沒有半點光亮。
「碰!」猝不及防下,風小刀背心突然被一巨掌重擊,直飛出數丈之遙,他口中噴吐鮮血如霧,但覺自己的魂魄連著身子俱已碎裂成灰,消失在天地間。
朦朧中,似乎見到一白髮散亂、滿身酒臭的男子出手奪去小蝴蝶屍身,在意識消失的瞬間,他心頭忽然浮起一絲安慰:「這一掌正好了結那無盡的痛苦……」他手中緊握一塊撕下的藍色衣角,就此昏迷過去。
奪去小蝴蝶屍身的散髮男子,飛身狂奔,不知奔了多少路程,將近黎明,奔入一竹林中,在一墳前頹然跪倒,他手中緊緊抱著小蝴蝶,用他的頭,一次一次重擊在石墳上,鮮血和著淚,一滴一滴落在懷中那清麗的臉龐上、石碑上,沒有言語,卻比嚎啕大哭更悲涼,月光淒淒,映著墳上鐫刻的字正是「愛妻 冷無思之墓」。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小軒窗,正梳妝,相對無言,惟有淚千行……」林間忽傳來幽幽歌吟,緲緲迴盪、如泣如訴,由遠而近,唱得傷心人幾乎斷了魂。②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黑暗,黑暗中的曼妙身影,藕衫款款、嬝娜輕移,明豔的容色彷彿帶來一絲曙光,緩緩的出現在傷心人身後……
(註①:「綏綏白狐……」出自《呂氏春秋》之涂山歌謠,涂山地點有四種說法,其中之一即是指大禹封禪、娶親、計功、歸葬的會稽山。)
(註②:「十年生死兩茫茫……」出自蘇軾江城子,悼念亡妻之作。)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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