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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0913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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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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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4 00:43:44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 恐災

    奪靈者的力量潛伏於一切有靈智的思緒之中,當你沉睡,它便醒來。

    黑衣男人腳步略有些踉蹌地從小門中鑽入岩台內部,在他身後,金屬門悄無聲息地合攏,一層光學偽裝再次覆蓋在出入口上,看上去全無異狀。

    岩台內竟然別有洞天,事實上這是一個內部被挖空了的隱秘據點,地上有幾十米高的山岩作為掩護,地下也有相當廣闊的一片空間,黑衣男人從一條傾斜向下的狹窄通道走了沒幾米便進入一個略顯局促的小房間中。小房間的四壁是岩石雕鑿,石塊屋頂低低地壓下來,如果稍微高挑一點的人進來就不得不低頭前行,四面的石壁上則鑲嵌著昏黃的燈光,不是油燈,也不是這個世界的平民所熟悉的燭火,而是一個個四四方方的結晶小盒,互相之間以電線相連:某種用電能驅動的發光設備,科技的產物!

    小房間的角落坐著一個人,同樣披著黑色連帽長袍,與黑衣男人的長袍樣式完全一樣。這長袍初看上去有點像是失落神教神職人員的制服,但它表面去除了所有與宗教象徵相關的符號,而且兜帽更加寬大,讓穿戴者顯得異常陰森。這個坐在角落裡的黑衣人看到急匆匆闖進來的男人,好奇地晃了晃腦袋,他的聲音尖利:“怎麼這麼慌張?剛才從監視器裡就看見你往這邊跑了,好像被誰追著一樣。”

    黑衣人面前的小桌子上放著一個橢圓形的顯示裝置,原來他是在用這東西監視著岩台外面的景象,看樣子這小房間應該是個類似“門崗”的地方。

    “別說這麼多了,南邊那些地下礦道已經暴露了,”黑衣男人一邊說著。一邊略有些驚懼地回頭看了一眼,仿佛那本以為已經甩掉的“追蹤者”又再次出現似的,事實上他一路都被這種時有時無的“幻覺”給折磨,到現在都已經有了點神經質的跡象,“必須趕快告訴首領。這地方不再安全了。”

    “暴露?”聲音尖利的黑衣人頓時身子一震,他飛快地按動手邊牆壁上的幾個按鈕,隨後語氣急促地詢問,“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去佈置炸藥把礦道堵上的麼?”

    矮胖的黑衣男人聲音略有些煩躁:“本來我正按計劃在礦道裡佈置炸藥,順便重啟了天線塔準備把旁邊那個煩人的鎮子燒掉,但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有個冒險者誤打誤撞地弄開了地下設施的大門……我已經把他殺了。但鎮子上的那個寡婦神官已經反應過來,她帶著冒險者來查看情況,有一個古怪的冒險者發現了我……現在應該也發現地下礦道的秘密了。”

    聲音尖利的黑衣人語氣不善起來:“用天線塔燒掉鎮子?誰讓你幹這些多餘的事的?你不知道鎮子上有防護罩麼?!”

    “我只是想引起混亂順便把冒險者困在鎮子裡,沒打算真的成功,但那個寡婦神官竟然還挺有膽,親自帶著人直接就沖出來了。我以為她會跟其他地方的異教徒一樣縮在防護罩下面等支援呢,”黑衣男人語氣訕訕,“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等事情平息之後我會找首領受罰的,現在先讓我進去。”

    “其他據點的戰友已經接到報警了,接下來就看咱們的首領怎麼處理你……他可能會把這事報告給大統領,你……算了。你先進去吧。”聲音尖利的黑衣人說了幾句話,但似乎也意識到抱怨無濟於事,於是只能搖搖頭打開了身後岩壁上的另一道厚重合金門。

    “謝了。”黑衣男人咕噥著走進合金門,在他身後,“守門人”一邊關上大門一邊低聲咒駡,以此來宣洩對即將開始逃亡的不滿,但他的咒駡聲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困惑的自言自語:“嗯?怎麼突然有點……”

    沒來由的困倦席上心頭,守門人疑惑了片刻,便趴在桌子上沉入夢境。

    而那個矮胖子此刻已經進入據點內部。來到地下。這是一個結構複雜而且顯得陰沉詭異的大型地宮,地宮由岩石、巨木、鋼樑混合支撐起來,建築結構顯得不倫不類,走在裡面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地牢一般。地宮走廊的牆壁上鑲嵌著亮度不夠的點燈,不知是為了節省能源還是照明設備技術不夠。亦或者單純是地宮主人的惡趣味所致,這些昏黃色的燈光只能讓周圍環境顯得更加陰森古怪。

    “這鬼地方倒也真是呆夠了……能換個寬敞點的地方或許更好。”黑衣男人一邊在石板路上快步前行一邊嘀嘀咕咕,他倒是並不怎麼擔心日後的懲罰,也不知道是相信“首領”的仁慈,還是相信自己確實沒有那麼大罪過。地宮中能看到一些和他穿著打扮相仿的黑衣人,也有少部分沒穿長袍,但卻穿著其他怪異制服的人,後者的衣著明顯不像是這個世界的平民百姓,那白色短袍倒像是醫生或者南方某些小國的學者,據說這是上古時候“科學家”的打扮。黑衣男人對自己的黑袍同僚打著招呼,而對那些白袍人則露出明顯更加尊敬的態度,似乎後者在“組織”中有著特殊的地位。

    黑衣男人的腳步在一條走廊盡頭停住了,因為他看到面前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皮衣的長髮漂亮女人,即便之前再怎麼鎮靜,他在看到這個高個子女人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後退了半步,隨後低著頭恭恭敬敬地說道:“首領……我把事情搞砸了。”

    “我已經知道了,”被稱作首領的女人臉上似乎沒有任何表情,“不全是你的錯,那個寡婦在幾年前當過冒險者,她跟那些從學堂裡養尊處優出來的異教徒不一樣,是個敢說敢做的麻煩傢伙……你燒毀鎮子拖延時間的思路沒錯,只是遇上個不吃這一套的女人。”

    “首領,接下來怎麼辦?地下礦道已經暴露了,那個寡婦神官恐怕很快就會懷疑附近有‘覺悟者’成員。她可能會搜查到這地方,咱們最好趕快……”

    “不,現在不是撤離的時機,”高個子女人用力揮手,“這裡遠離大教區。那個寡婦再有本事也只有自己一個人,充其量算上鎮子裡那些跟冒險者一起行動的七八個見習祭司,短時間內他們就這麼多人手,只能在遺跡周圍和森林週邊搜查一下,根本找不了多遠,在大教區的支援到來之前形不成威脅。但那個寡婦一定會通知其他教區封鎖交通。咱們這時候貿然撤離反而會被週邊的異教徒給堵住。”

    首領的分析有理有據,而且那堅定的態度也給人莫名的信心,黑衣男人畢恭畢敬地鞠躬致意:“首領想的還是周全。那我們就只能在這裡等著麼?異教徒遲早會糾結人馬召過來的。”

    “第一,這裡沒那麼容易暴露,之前有過兩次搜查不是也平安度過了麼,第二……其他地區的同僚會想辦法打通路線的。即便打不通,我們也可以就地‘離散’,這個基地大不了放棄,”首領看了面前的黑衣男人一眼,見對方似乎還有話說,終於不耐煩地擺擺手,“好了。就這麼辦,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你現在去自己房間休息,剩下的事兒不是你能操心的了。”

    “……是,首領。”

    黑衣男人恭恭敬敬地告退了,然後身心俱疲的感覺湧上心頭,他快步回到自己房間,連衣服都沒換就直接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噩夢開始如潮水般蔓延上來。

    在一片空曠無垠的灰黑色霧氣中,他孤單一人站在荒涼的黑土地上,男人茫然地看著四周,不知自己身在何地。甚至一時之間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某種莫名的恐懼一點點從心底彌漫開來,儘管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但他開始拔腿逃跑!

    快逃快逃快逃!不管是為什麼,總之快逃!總之必須快逃!

    無邊無際的恐懼籠罩心頭,噩夢中人在單純的恐怖心理驅動下拼命逃亡。四周的霧氣漫無邊際,灰黑色的天地間看不到任何熟悉的東西,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逃跑,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恐懼,他感覺濃霧中似乎有無窮無盡的巨大怪物,又感覺耳邊時刻有含混不清的低語,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被某種冒著森森寒氣的齧齒類生物吞噬,又感覺自己正沉浸在一片充斥著血腥味的泥漿中,即將沒頂而且瀕臨窒息……然而周圍什麼都沒有,不論視覺還是觸覺都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幻象,但這毫無作用,那種種恐怖幻象在心靈中蔓延,即便憑空而生,也讓他堅信自己即將被吞噬!

    扭曲的思想肆意彌漫,黑色濃霧中傳來了若有若無的嘲笑,一千隻眼睛在盯著他內心中最脆弱的一面,噩夢中人感覺自己的心靈正在被某種寄生“植物”佔據,名為“恐災”的藤蔓從心臟上鑽出一個個破洞,然後瘋狂地在他的靈魂中蔓延!

    “恐災”充斥了夢境,然後慢慢滲透出來,蔓延到現實世界……

    沒有人能看到正在空氣中蔓延的“恐災”,但這座地下基地正在被詭譎的氣氛吞噬,某些正在睡夢中休息的人夢到了一樣的恐怖景象,他們在噩夢的折磨下開始低聲”shen yin”,從人類的口中發出仿佛泥漿噴湧、蟲群嘶鳴一般的顫音,而清醒著的普通人則覺得自己正置身於一個陌生的地方。他們看著自己身邊熟悉的景色和熟悉的同僚,語氣古怪的交談聲開始蔓延在整個據點中。

    “喂……你有沒感覺……這裡有別人?”“別嚇唬……嚇唬自己,周圍這麼多人呢。我覺得好像有點冷……”“‘它’在看什麼?”“‘它’是誰?”“有人在說話,有人在聽著……”“你在說誰,你在和誰說,你有沒有看到一雙眼睛?”“冷,到處都是,我知道,你們,有人在看……”

    人們開始躁動不安地交談,一開始還都是互相可以理解的內容,但很快就變成了支離破碎的句子,然後這些支離破碎的句子又變成古怪莫名的發音,最後連發音都變成了仿佛金屬撕裂一般的尖銳噪音。人們驚恐地茫然四顧,聽著昔日同胞發出不屬於人類的“語言”,又聽著自己口中發出的同樣是這般詭異怪誕的聲音。他們的心靈開始動搖,恐懼隨之找到沃土,在整個地宮都被不屬於人類的“恐災”低語充斥時。所有人的思緒都不再屬於自己,他們的靈魂變成抽象符號,緩緩地、一遍一遍地拼寫成一個名字:珊朵拉?凱爾薇?尤拉西斯……

    然而靈魂世界發生的事情對普通人而言是不可知的,他們只知道自己正在被越來越大而且毫無理由的恐懼所淹沒,他們只能聽到自己和戰友們正在發出無法理解而且混亂怪誕的噪音,終於。在積累到一定程度之後,“恐災”爆發了。

    內心深處積累的恐怖瞬間暴增,這與個人意志強弱無關,越是心志堅強的人越是會遭受更強烈的恐懼壓迫,這是一個心靈自我背叛,自己嚇死自己的過程:第一個人崩潰了。開始狂亂地吼叫,而這不似人聲的吼叫瞬間充斥整個地下據點。

    人類的恐懼心理變成能量來源,從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彌漫起奪靈者的陰影,這些陰影一點點地從虛幻世界進入現實世界,並慢慢形成一個……額,金色光球。

    我抱著珊朵拉球出現在一個陰沉沉的地宮中,看著眼前的混亂景象。聽著四面八方的刺耳噪音,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你這技能略邪惡啊……精神污染什麼的。”

    “比精神污染好用,因為我可以通過被感染者的噩夢或者思想來傳送自己,隨時出現在他們拼命想藏起來的地方,”珊朵拉球輕輕晃動了一下,地下據點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被嚇昏過去了,“怎麼樣,從恐懼中誕生的感覺如何?”

    “額……有點頭昏腦漲的,感覺好像有一萬個人在自己耳邊瞎嚷嚷。”我撓著頭髮實話實說。

    在剛過去的一段時間裡,我經歷了一次非常……新奇的“旅程”。

    跨越現實和虛幻的界限。與奪靈者一起從夢境世界進行傳送。珊朵拉只是在那個黑衣男人身上留下了一個種子,但這個種子通過對方的思想以及他和其他人的交流迅速蔓延開來,甚至通過他們互相之間的“瞭解”與“認識”來傳播,最後巨大的恐懼爆發,我和珊朵拉便從恐懼中“誕生”出來。

    這聽起來挺不可思議的。恐懼好像是種沒有實體無法捉摸的東西,但奪靈者的力量能挑戰這種常識,對珊朵拉而言,噩夢似乎真的就是一扇門——而且還不用她自己推開。

    “這次只是一次小規模應用,其實以前我曾經用恐怖夢境解決過一個很麻煩的敵對種族,”珊朵拉慢慢飄向前方,去尋找有價值的地方,一邊飄一邊說著自己的“戰績”,“那個種族的技術實力很強,也對神秘學有所研究,甚至讓我都有點頭疼,於是我在精心準備之後和他們說了一句話,我將自己一部分力量灌注到這句話裡,送入敵人的心靈。後來那個種族在一個月內就滅絕了,全部活活嚇死。”

    “……有沒有人說你這招挺嚇人的?”

    “我知道啊,這招本來就是嚇人嘛。”

    我感覺自己跟珊朵拉在世界觀上面好像有點不相容……

    珊朵拉這次謹慎控制了自己的力量,再加上“恐災”並非直接攻擊,而是利用敵人自己的靈魂產生被動攻擊,所以沒出現什麼傷亡,這個地下據點裡的人都還活著,並且巨大的恐慌讓他們心靈變得異常脆弱,詢問事情就變得容易了很多。

    我們現在迫切想知道這個組織到底是幹什麼的:根據剛才“心靈監聽”得到的情報,這個組織規模竟然還頗大,他們擁有不止一個據點,並且明目張膽地跟失落神教對著幹。

    他們將失落神教的神職人員稱作“異教徒”,這說明什麼?

    難道這個組織本身也是某種教派麼?

    我看著地宮裡的設施,這裡有電力,有帶有科技感的照明設備,有閉路監視器系統,甚至每個人身上都配著先進的槍械,我還在一些人身上發現了魔力水晶或者類似法杖的東西,這說明他們不但有科技裝備,還有先進的魔法技術。

    “這個組織大概就是所謂的‘技術復興派’了,跟失落神教的‘技術封印派’對著幹,”我說著自己的猜測,“只不過這個技術復興派的行事風格好像不怎麼討喜啊,殺人放火說幹就幹,為了轉移視線拖延時間,竟然想把整個鎮子屠掉,不管成不成功這都有點草菅人命,雖說我一開始不怎麼喜歡失落神教的保守作法吧……但說實話這幫傢伙貌似更狠點。”

    “離經叛道的人總是習慣給自己的行為冠以‘少數人的正義’之名,這能讓他們心安理得地對多數人施加暴力,而且他們總是能用‘遠見’和‘開明’來給自己免罪,”珊朵拉看得很透,“其實說白了就是恐?怖分子。哦,找到了,這個所謂的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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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5 00:33:03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天神鍛爐的傳說

    “首領”是一個看上去成熟美豔的女人,之前通過心靈視界看到的時候我還深感意外了一下,不過這種略帶“偏見”的意外立刻就遭到珊朵拉女王陛下全方位的吐槽,基本意思就是女人怎麼了女人為什麼不能統領大局女人為什麼不可以是首領之類——珊朵拉當然知道我沒那麼多意思,她就是閑的。

    “恐災”導致的心靈驚悸幾乎摧毀地下據點中所有人的心智,如果不是珊朵拉及時收手恐怕這裡一個活人都不會留下,而且即便珊朵拉沒下死手,“首領”清醒過來的時候也昏昏沉沉幾乎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周圍的一點風吹草動都讓她驚恐莫名,但這也給我們帶來挺大方便:對方的心靈防線已經被恐懼碾碎,現在哪怕就是個小孩子來審訊她都會全部招了的。

    珊朵拉負責問話,她可以更精確地控制對方心中殘餘的恐懼感,能問出更多東西,而我則趁這個時候在地宮中到處轉悠起來:這個地方,似乎有點意思。

    地宮中隨處可見亂七八糟的科技製品,這裡用電力照明,有簡單的閉路監控,有通訊設備,顯然這不符合失落神教的技術管制規矩,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在失落神教控制整個世界的情況下搞到這些東西的,失落神教的技術封鎖力度似乎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高。要知道很多科技製品並不是你從遺跡裡把它們挖出來就能用了,如果你想用科技產品佈置一個基地這麼大的範圍,那麼你要知道怎麼維持它們運轉,你要知道如何維修,能製造最起碼的替換零件。懂得大部分設備的原理而且可以用手頭材料給它們進行改裝(因為大部分遺物挖出來其實是不能用的),甚至你還要有一套匹配的生產線來製造基礎零件——這套生產線必然存在,當然會在別的地方。

    貌似失落神教也沒有完全控制這個世界嘛……或許他們能做到的極限就是儘量延緩這個世界的技術復蘇。文明一旦存在,要想完全“凝固”在某個狀態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即便失落神教最初可能是由一群壽命數萬年的樹精靈建立。也不一定能完全控制住短壽種族的技術復興。

    在地宮的一些小房間中,我發現了很多“小玩意兒”,看上去是從地下挖出來的古董:設備的碎片,用途不明的合金塊,已經變形的機械零件之類,這些小玩意兒被分門別類地放在一個個架子上。有一些碎片則放在潔淨的工作臺上,看上去正在接受處理和研究。這讓我想起賽琳在教堂中的工作臺,這個神秘組織正在做的事情顯然跟失落神教的部分作法差不多:收集古代遺物,然後研究它們。

    不同的是,他們似乎打算重現這些技術,並用他們建立新的“秩序”。

    在一個燈光明亮的小房間中。我發現了很多整齊排列的書卷,這個小房間旁邊是一個女性氣息濃郁的整潔房間,所以我猜這裡就是“首領”的書房。這些書卷最讓人注意的一點就是:它們有一半都是品質非常好的精確印刷品!

    基本上全是技術方面的書籍:電學,物理,化學,自然教材,當然也有諸如煉金術和魔法理論之類神秘側的“教材”。這些書籍上面被小心翼翼地做了大量批註和記號。在不少書的書頁間還夾著學習卡片,上面娟秀的字跡無疑來自“首領”。而且我還在位於牆角的書案上發現了好幾本厚厚的筆記,上面不但有精心記錄的學習心得,還有筆記主人自己嘗試著設計的小機械,甚至……一台無線電設備的模型,儘管簡單,但顯然是筆記主人根據自己學習到的知識獨立自主設計出來的。

    “一個勤學好問的恐.怖組織女頭目啊……”看著眼前這些書籍筆記,我表情古怪地自言自語,“這學習精神……要是生在正常世界的話說不定都碩博連讀了。”

    這滿屋子的學習痕跡讓我是越看越有壓力,看到最後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充滿罪惡感的初高中生涯:當年咱要是有那位姐姐三分之一努力。說不定……哦,好像也沒啥用,我還沒來得及高考戰場上一展實力,就被從天而降的帝國給砸蒙了來著。

    在這些筆記之中我當然也找到了一些跟“組織”有關的情報,基本上是一些通訊記錄還有日記之類的東西。我也不知道為啥每個秘密組織的領導人都習慣把這麼作死的東西放在手邊,仿佛生怕出事之後有人找不到證據似的,興許是那位御姐首領沒來得及銷毀這些玩意兒?總之根據這些東西我完全確定了“組織”的性質,就跟自己想像的一樣:技術復興派。

    他們大多隱藏在遠離人煙的荒山野林中,少部分則作為秘密結社隱藏在失落神教眼皮子底下(通訊錄中找到了來自某些“教區哨兵”的信件),他們發掘知識,拼命學習古人的東西,試圖重建文明,他們是研究者,戰士,考古學家,盜墓專業戶以及“社會進步分子”,當然在需要的情況下也客串一把恐.怖分子。他們的規模不明,但估計小不了,而且他們以一種蔑視的態度將失落神教稱作“異教徒”和“僵死的蠢貨”——顯然這些技術復興派堅信自己是掌握真理且進步的一方。

    如果行事手段溫和點就更好了。

    是的,這些技術復興派的行事風格並不怎麼討喜,就如珊朵拉那句話,離經叛道的少數派總是能心安理得地認為自己是因掌握真理才被排斥,因此能以正義和真理的名義對多數派橫加暴力,而且這個世界不講理的地方就在於少數派竟然真的能對多數派進行這種暴力:自稱為“覺悟者”的技術復興組織用各種方法攻擊失落神教,每次攻擊總是少不了誤傷平民,雖然貌似他們的首領有節制這種行為的努力(從一些手劄和簡令能看出來),但這是作為大組織首領必須有的腦瓜,這點理智絲毫不耽誤組織中的下級幹部在外面興風作浪。

    就好像那個黑衣男人做的那樣:讓巨型信標天線失控。用致命的高功率微波照射無辜村鎮,就是為了把冒險者困在鎮子的防護罩下(雖然賽琳的果敢作風以及豐富的經驗讓他這個計畫沒成功),對方一定堅信自己這是為了“知識的正義”,你就是把這種瘋子吊在吊扇上,下面架炭火。開高速檔轉一天,他照樣堅信自己是為了正義。

    這個地宮的規模並不太大,雖然地下有一條深邃的走廊但基本上沒多少岔道,我離開首領的書房之後很快就找到了一個類似倉庫的地方,在這裡發現了更多更大型的古代設備,以及明顯是新近製造出來的機械裝置。這證實了一個猜想:技術復興派有能力鑽研透一部分古代技術,而且他們有生產線。

    這些機械裝置應該不是這個小據點自己製造出來的,它們需要比較大型的機床和金屬冶煉裝置才能搞出來,不過我現在已經沒什麼興趣去關注這個組織規模幾許了,這個星球正在把有限的資源和人口浪費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而且還涉及到舊帝國的“歷史遺留問題”。自己跟珊朵拉應該儘快解決這些麻煩。當然首先得搞明白失落神教封存技術的真正原因,另外想辦法跟帝國區聯繫上。

    正在我準備離開倉庫去找珊朵拉匯合的時候,倉庫牆壁上的一塊金屬牌突然吸引了我的注意。

    這塊金屬牌看上去也有些年頭,但看它的鍛造工藝和精緻程度明顯不是古代遺物,應該是幾十或者幾百年前的“近代古董”,我不知道為什麼一塊這樣的金屬牌會被放在這個堆滿古代設備的倉庫裡,大概它是某種裝飾品或者有別的什麼意義?總之它上面寫著莫名其妙的幾行文字:

    “沉默。沉默,不要發出聲音,讓文明陷入寂靜,讓技術進入嚴冬。

    沒有人能聽到我們身在何方,從此囚籠也將化為屏障。

    天神鍛爐熊熊燃燒,它的光焰令萬物得享餘恩,天神鍛爐的光焰不滅,庇護所就將護佑平安。

    等待天神鍛爐重新開啟,囚籠與屏障一同崩塌,嚴冬終將結束。文明再次踏上旅途。

    然而在此之前——沉默,沉默,不要發出聲音!”

    珊朵拉的聲音這時候突然從外面傳來:“阿俊!阿俊你在裡面呢?”

    我還沒出聲就看到一個金色光球晃晃悠悠地飄了進來,光球後面則跟著幾個看上去腳步虛浮神志不清的身影:珊朵拉順便用精神控制把“首領”和幾個組織成員帶進來了。

    “剛才發現點東西,”我抬手指著牆上的金屬牌。“你看看這個,我覺得這說的就是失落神教進行技術封鎖的事兒,它好像提到了原因。”

    “不要發出聲音?”珊朵拉在金屬牌旁邊兜著圈子,“果然是在被什麼東西追殺麼?”

    “這些話隱隱約約說明‘技術封鎖’的目的是隱藏自己,不過技術發展起來究竟會暴露什麼?”我一邊把那塊金屬牌收入隨身空間一邊嘀嘀咕咕,“或者說……為什麼技術發展起來就會被發現?有專門通過檢測‘技術值’來追蹤其他文明的事情麼?”

    “興許是有的,不過我對裡面提到的天神鍛爐更感興趣,”珊朵拉球似乎正在思索,“這是失落神教憑空幻想出來的崇拜象徵還是切實存在的某種東西?喂,你們誰知道天神鍛爐是什麼玩意兒?”

    珊朵拉後半句話是對她身後的幾個俘虜說的,已經進入精神崩潰+洗腦狀態的首領迷迷糊糊就開口了:“天神鍛爐……人人皆知,是比科技之神與魔法之神都要古老的至高天神建造的大火爐,它為這個世界鍛造出最初的科技和魔法產物,天神鍛爐中的火種落在大地上,凡人就獲得了神聖的知識。”

    “一堆神神叨叨沒啥大用的情報,”珊朵拉球中發出不滿的聲音,“這個天神鍛爐有什麼用?它難道跟失落神教封存技術有關?”

    “自從凡人濫用知識,招引災難,天神就把鍛爐封鎖起來。凡人再也不能靠近它,也不能得到鍛爐中的火星,但爐膛內仍有火焰燃燒,天神的力量繼續在那裡面煆燒著一些禁忌的東西,淨化著宇宙間的罪惡。只是這個過程已經與凡人無關,”“首領”慢慢說著,恐災產生的後遺症讓她幾乎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對陌生人如此言聽計從,“天神鍛爐中的火焰仍然在持續驅散窺伺世界的邪惡力量,只要火焰還在燃燒。邪惡力量就不能攻佔現世,然而凡人卻從此與神恩絕緣了。科技之神和魔法之神心懷慈悲,便對凡人設下了考驗,只要當凡人通過考驗,天神鍛爐的爐膛就會再次開啟,凡人就能重新接觸知識。文明會繼續前進。那些愚昧的異教徒錯誤理解了考驗的含義,他們以為完全禁止鑽研知識就能得到兩位神明的寬恕,卻不知道神明是想要考驗凡人面對知識時的理智程度。我們要糾正這些錯誤,讓知識重新來到人世間,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向神明證明凡人的意志!天神鍛爐一定會在我們掌握離開大地的技術之後再次開放,異教徒終究會被消滅!”

    即便是在恐災的餘威壓制下瑟瑟發抖,首領在提起技術復興的時候仍然一臉狂熱。似乎這番狂熱讓她暫時獲得了對抗恐災的力量似的。接下來珊朵拉問了她很多關於天神鍛爐和技術復興的問題,但對方的回答基本上也就那些內容了:天神鍛爐是個切實存在的“神跡”,不管失落神教還是技術復興派都堅信這個鍛爐裡的“火焰”庇護著整個世界,而且神明為了懲罰凡人,將鍛爐的火焰和凡人世界隔絕開,從此凡人就失去了技術和知識的力量。人們期盼著文明度過寒冬,重新上路的那天,而失落神教和技術復興派的分歧也就在這兒:前者認為神明的考驗就是要封存技術,通過原始人的生活方式來“贖罪”,這樣鍛爐就會重新開放。而後者認為只有通過自己的努力重新掌握古代技術才能通過神明試煉。

    不管怎麼說,似乎這個“天神鍛爐”挺重要的。

    “但話說回來,天神鍛爐到底在什麼地方?”我看著首領的眼睛,從對方的眼睛中能看到仍然未能褪去的恐懼和一點點宗教狂熱(這些技術復興派看著好像比失落神教還像邪教啊),“在失落神教的地盤上?還是在這顆星球其他什麼地方埋著?它是個古代遺跡麼?”

    “天神鍛爐怎麼可能是那麼膚淺的東西!”首領突然拔高了聲音。隨後她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再次瑟瑟發抖起來,“天……天神鍛爐不在凡人的土地上,它在天國……我們上方,天神居住的永恆神秘國度中。凡人無法窺視這個鍛爐的模樣,如果你們是別的什麼小教派,我勸你們最好別嘗試破解天神鍛爐的秘密,那是失落神教都不敢輕易涉足的領域。”

    “看樣子‘恐災’的持續時間已到,她都敢跟咱們談威脅了,”珊朵拉球朝首領晃了晃,“阿俊,這些人怎麼處理?交給賽琳麼?貌似賽琳就算這裡的最高負責人了。”

    技術復興派在失落神教眼中一定是妥妥的階級敵人,把這個據點裡的人交給賽琳顯得理所應當,不過我想了想,還是微微搖頭:“暫時別。不管是失落神教還是技術復興派現在都屬於昏頭狀態,他們互相之間絕對是不死不休性質,這幫極端分子雖然有起碼一半人都有罪,但剩下一半罪不至死的也肯定會被失落神教弄死,這樣不妥,不能讓這顆星球上的人繼續把人口浪費在蠢事兒上。”

    “那就送到帝國上將號裡關押起來吧,事後再讓當地人清算他們到底有沒有罪,審判他們不是咱們的事,”珊朵拉球閃亮一下算是贊同我的意見,與此同時阿賴耶正好從一陣白光中浮現出來:天使妹妹安頓一個列昂都耽擱這麼長時間(足足好幾個鐘頭你敢信?!),不用說她肯定又差點忘了還需要回來(不是第一次了),珊朵拉球也不客氣,在阿賴耶翅膀上撞了一下便吩咐起來,“你再辛苦一趟,把這裡的人都傳送到帝國上將號的戰俘營,讓飛船的自動系統照顧好這些傢伙。對了,他們剛被恐災襲擊過,不少人有腦損傷或者靈魂損傷,讓自動系統給他們治療一下。”

    阿賴耶剛露面腦袋還暈乎著呢,結果在我面前沒呆五秒鐘就又得返回飛船了……

    隨後珊朵拉還感歎起來:“嘖嘖……這年頭帝國戰俘營裡的生活也越來越好了,舊帝國……”

    我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舊帝國時代你們幾乎不用戰俘營的好麼,百分之九十的戰俘都當場崩了。”

    珊朵拉:“嘿嘿……”

    這麼嚴肅的事兒別隨便嘿嘿,容易被人抨擊輕視人權!

    “然後可以把這個地下據點捅給賽琳了,也好讓賽琳有辦法交差,咱們就說追蹤神秘人找到了這地方,”我看看四周已經沒啥價值的地宮,這裡的每一個犄角旮旯都已經被全息掃描過,該收集的情報都收集到了,“至於這裡人員的下落,就讓失落神教猜去吧。對了珊朵拉,有沒有興趣找找那個天神鍛爐?”

    “你有線索了?”

    我呵呵一笑,指著上方:“太空唄,理論上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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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5 00:33:20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 進展

    即使“首領”也沒辦法精確描述那個天神鍛爐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後者或許真的存在,但在這麼多年的口耳相傳以及神化效應之後它已經變成一個被抽象的辭藻和浮誇的崇拜形象堆砌起來的幻影,這個世界的人可能會用一千個詞來描述天神鍛爐有多偉大——但他們就是不知道那到底是個啥玩意兒。

    不過我們仍然可以從這些淩亂的宗教描繪中大致還原一下天神鍛爐的情況:它不在大地上(也就是遠離星球,即位於太空),它位於天神永恆的居所中(那麼這個居所指的可能是一個更大的太空基地),天神鍛爐被封閉著,但人們堅信它的爐膛中仍然有火焰在燃燒(假設這個傳說並非空穴來風,那麼“天神鍛爐”應該是一個正在運作的設備),最後傳說中還不止一次提到天神鍛爐的“火焰”,這火焰應該不是普通的火……那麼它會是一個聚變堆,或者更喪心病狂一點,是個類似幽能反應爐的東西?

    “總之那玩意兒如果還在運轉的話就一定會有能量反應,這顆星球上的人相信是天神鍛爐的火焰保護著這個世界,所以我猜它應該是個能源裝置,為某種保護屏障供能的……”我說著自己的看法,“對了,珊朵拉你覺得這個保護屏障會不會就是這個宇宙的‘干擾’?天神鍛爐其實是干擾發射器的能源,或者乾脆就是干擾發射器本身?”

    珊朵拉球上下飄蕩一下表示同意,隨後略有不爽地嘟囔起來:“總之這個世界的宗教傳說很雜亂,而且可能是為了隱藏什麼秘密,有些部分明顯被人為模糊化過……嘁,我們應該和這個世界上更高層的人接觸一下。或許賽琳可以作為一個突破口,她至少是個戰鬥修女。”

    此刻阿賴耶已經將地下據點中的人員全部轉移到帝國上將號的戰俘營中,那些俘虜醒來之後應該還能多多少少提供點情報,而我和珊朵拉在一堆自律機械的幫助下將這個地下據點好好“折騰”了一番。把一些看上去很重要的資料和設備收走,留下一個仿佛匆忙撤離後的現場,這樣就能解釋這裡人員的去向了。完成這些事情之後我們便離開了地下據點。

    此刻……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這一宿折騰的時間還挺長吶。

    我迎著森林中的朝陽,使勁抻著胳膊伸了個懶腰,雖然自己這體質並沒這麼容易感覺疲憊,但一天一宿忙累下來總是有點心理作用,珊朵拉球似乎也被我給感染了,儘管是個光球,她還是發出一聲長長的哈欠:“哈欠——好累呢。阿俊幫我伸個懶腰。”

    我頓時懵了:“啥?這怎麼弄?!”

    珊朵拉球在我腦門上撞了兩下:“把我拽長點就行了,你伸懶腰不就是使勁把自己拽長麼。”

    我:“……女王陛下咱別這樣。你這形象已經連著崩了好幾天了稍微收斂收斂性麼……”

    珊朵拉球頓時就急了,一邊撞我腦袋一邊嚷嚷:“都老夫老妻了還婆婆媽媽什麼!平常我給你捶背揉肩的時候我說什麼了。另外還有啊……為什麼我變成這樣之後你總是要說奇奇怪怪的話?我的舉動什麼時候有失體面了?很正常好麼!”

    好吧好吧,珊朵拉球的世界觀跟普通人不一樣,她能輕而易舉接受自己作為一個球“所應有”的各種屬性並且絲毫不覺得這是惡意賣萌,我覺得自己沒辦法跟這麼一位既有神經病級三觀又有邪神級靈魂的光蛋鬥嘴,於是只能忍著臉上的抽筋感把珊朵拉球抱在懷裡,使勁擠了兩下之後開始按她的吩咐往兩邊拽,這……這我找到下麵條的手感了怎麼辦!?

    珊朵拉還故意發出了犯規一樣的輕呼:“啊——好舒服……就是這種感覺,阿俊真棒……”

    這聲音一出來我幾乎無法淡定了:珊朵拉現在要不是球形該多好。

    心裡一激動這手上的力道可就不好控制。於是片刻之後珊朵拉的驚呼就嚇尿了林子裡苟合的飛禽走獸無數:“唔啊——阿俊輕點斷了斷了……快拽斷了……”

    總而言之我差點得到兩個珊朵拉球,但最後還是有驚無險。抱著已經萌化的女王陛下返回鎮子的路上我還忍不住念叨她:“珊朵拉啊,你變成這樣子還有身體感覺?心靈火花真需要伸懶腰麼?”

    “需要啊,不信你把自己團起來試試。”

    我:“……”我上哪拭去!你以為別人跟你一樣只要團成球就可以發光了是麼?

    我們跟蹤那個黑衣斗篷男一天一夜。早已經遠離最初出發的那個古代遺跡,雖然不至於迷路,卻跟賽琳等人拉開了相當遠的距離,而我和珊朵拉這一路上也沒刻意加快腳步(雖然還是比普通人快很多)。因此等倆人返回森林邊緣看到小鎮炊煙時已經是幾小時後了。

    探針偵測到賽琳已經領著大部分冒險者離開遺跡,所以我和珊朵拉就沒去古代塔,而是直接回到了鎮上。

    這幾個小時裡我和珊朵拉在涉及三觀的問題上討論的不亦樂乎並且直接導致倆人都有點身心俱疲。但正事卻絲毫沒有耽擱,在遠端命令下,帝國上將號又製造了一大批深空探測器(因為飛船經歷了“重生”,所以這些搭載物基本上都要重新製造才行),這次的深空探測器專門強化對能量感應以及對異常空間現象的感應能力,我們打算用這些東西尋找天神鍛爐,或者起碼是與之類似的什麼東西。

    配合上前兩天發射的、已經分佈到整個銀河範圍的低速高精度探針,只要天神鍛爐真的存在,並且所處位置和我的猜測沒有偏差太遠,那就一定能被找到。

    “呼,回來了——看樣子鎮子沒啥變化嘛,嗯,起碼沒有損傷。”

    抱著珊朵拉球站在鎮子門口,我最先關心的就是這裡是不是因為昨天那次微波照射受了損傷:雖然賽琳及時打開了防護裝置,但我還真有點擔心失落神教做出來的半吊子電磁護罩能不能抗住古代廣播塔的威力。現在看來情況不錯,鎮子裡一切如常,平民們照樣過著自己閒適平淡的日子,非要說有什麼變化的話,也就是大多數人臉上帶著點餘驚,而且有一些建築物似乎稍稍被高溫或者磁暴破壞了點:比起整個鎮子化為微波爐的爐膛這已經好的不能再好了。

    “啊!是學者先生!學者先生回來了!”正在我觀察鎮子狀態的時候,一個活力十足的小女孩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我扭頭一看果然是艾露——而且這姑娘身邊還跟著個看上去一臉無奈的冒險者,小丫頭這是又找到“生意”了麼?她還堅信著自己從騎士故事裡看來的東西啊。

    “艾露要帶學者先生去找媽媽啦,”小姑娘扭頭對身邊的冒險者說道。“那這次就當免費服務好啦,你占了二十個銅板的便宜哦~~”

    那冒險者頓時一臉感謝上蒼的表情,對我投來一個“這位兄台多多忍耐”的眼神之後拔腿就跑,那速度那身手簡直……也不知道昨天行動的時候他有沒這麼大幹勁,艾露真有那麼煩人麼?

    小姑娘連蹦帶跳地跑到我旁邊,還不忘抬手跟珊朵拉球打招呼:“蛋姐姐好!媽媽說你們在遺跡裡失蹤了,嚇了艾露一跳吶,她正準備召集冒險者去森林裡繼續找人呢。艾露帶你們去找她。”

    賽琳這時候不在家,因為“特殊事態”。她要在教堂坐鎮。在艾露的帶領下我們很快來到了教堂,賽琳仍然是黑袍+步槍的戰鬥修女打扮,而且似乎因為這兩天的事情整個人顯得比之前還疲憊點,我抱著珊朵拉球出現在對方面前才總算讓她眼睛裡露出些神采:“你們回來了?沒受傷吧?”

    “啊。遇上些麻煩,正好有事情得跟你彙報……”我剛一開口就被賽琳打斷,後者語氣急促:“別的先不說了,我後來帶著人去地下查看情況。發現一些可疑的礦道,可能有異教徒在這裡發展勢力,現在鎮子和周邊地區已經進入緊急情況。除了和神職人員組隊的冒險者,其他人都不能隨意去野外,你們最好也別出去。對了……你剛才說有情況彙報?”

    “我們想說的就是這個,”我點點頭,“昨天在地下通道找那個失蹤的冒險者時遇上個形跡可疑的傢伙,我和珊朵拉跟蹤對方發現了個秘密據點,應該就是你說的異教徒了,他們自稱是技術復興組織。當時情況特殊,我沒來得及跟你聯絡就直接跟上去了,一直潛伏到後半夜才回來。”

    “科技之神在上,”賽琳皺著眉松了松自己的領子,似乎異教徒的存在讓這位戰鬥經驗豐富的前冒險者+現任戰鬥修女都感覺頗為棘手,“果然是那幫異教徒,他們竟然都滲透到這種地方了……嗯,別擔心,你們做得很好,已經到不能再好的地步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吧,我會先通知其他教區封鎖道路,同時帶人去你們說的那個據點看看情況——對了,這要你們幫忙帶路。”

    說到最後賽琳忍不住露出歉意的神色:“抱歉,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麻煩,原本只是一個偏遠遺跡獲准開發,竟然一下子上升到‘異端事件’的程度,原本你們該是我家客人的。”

    “別這麼說,”我趕緊呵呵笑著擺手,“其實我倒挺驚訝的,一個旅館老闆娘竟然是這一帶的教會負責人,看樣子艾露‘讓家裡旅館重新開張’的夢想還得往後拖了,這越是有冒險者紮堆你反而越是不能清閒啊。”

    “神職人員從事各種行當都很正常的,我只是恰好和丈夫開過旅店而已,”賽琳微笑著,“那些不怎麼和神職人員接觸的平民偶爾會覺得我們很神秘或者高不可攀,但實際上教會從來不允許神職人員佔據太多社會特權,我們存在的人生意義只是為科技之神以及魔法之神管理世間的知識,讓這個世界以正確的節奏發展,除此之外不能有過多非分之想——起碼生活問題要自己想辦法解決。這也是為什麼神官數量會如此之少,大部分人都不是很能接受這種充滿壓力的生活。”

    似乎說到了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或者是平常找不到可以談論這種事情的物件,賽琳的話一時間稍微有點多起來,我跟珊朵拉也更加瞭解了這個失落神教的運作方式。並且終於完全確定了最核心的一點:失落神教的創始人以及目前的教會核心,正是樹精靈。

    當然,這個世界的土著沒有“樹精靈”這種說法,他們把樹精靈和另外兩種可能來自其他文明圈的白精靈都統稱作“精靈”,後者看上去也沒有試圖糾正這種說法的興趣。

    在確定了失落神教是樹精靈創建之後,這個教派的“單純”和“清苦作風”也就顯得更好理解了,儘管他們的行為在我和珊朵拉看來還是有點不妥,但那種目標明確、只為封存知識而行動、不謀私利(起碼大部分教士不謀私利)的氛圍還真符合樹精靈的種族特色。

    接下來我帶著賽琳去了那個據點。

    當然,這裡的人都已經被我們轉移走了,一來當前失落神教和技術復興派之間的矛盾屬於“蒙昧矛盾”(帝國某個學科的專有名詞。專門用於指代那些因文明群體遭遇蒙蔽或者認知水準有限而產生,並且在短時間內有可能解除的矛盾),似乎應該暫時中止他們之間的這種過度衝突,二來技術復興派的成員留著有用,我和珊朵拉還指望著從他們那裡得到更多情報,自然不能就這樣交給賽琳的教派。

    所以賽琳看到的就是一個人去屋空的地下基地。

    “看樣子咱們來遲一步,他們應該一直盯著古代塔周圍的動靜,冒險者們一來他們就跑了,”賽琳領著一群冒險者從地宮回到地面。臉上帶著不可掩飾的失望神色,“這樣就又要提升警戒等級了,流竄出去的異教徒可能會四散到周圍的鎮子上去,抓起來更有難度。”

    我抱著珊朵拉在旁邊保持全程乾笑。恨不得直接把“什麼都不知道”六個大字寫在臉上,這時候倒是有點羨慕珊朵拉了:她變成這個樣子絕對不擔心表情露餡……

    “然後該幹什麼?發生這麼大事,遺跡那邊的事兒還照舊麼?”我隨口問道,一邊轉移著賽琳的注意力一邊試圖把話題轉移到教派更高層上去。“你們對這種異端事件是怎麼處理的?”

    “本地這樣的邊緣小鎮甚至連‘教區’都算不上,正式擁有聖裝的戰鬥修女更是只有我一個人,這樣是對付不了這種程度的異端事件的。現在只能讓冒險者們幫忙加強警備,嚴格盤查每一個來到小鎮的陌生人……鎮子小,地方偏,現在看來這倒是個好處,冒險者之外的陌生人在這裡會非常扎眼,”賽琳略有些疲憊地笑起來,隨後皺皺眉,“根據這個地下基地的規模,當初盤踞在這裡的異教徒數量恐怕不少,而且他們還有一定的研發能力,這或許要驚動樞機主教級別的大……不,甚至可能會驚動教皇冕下,真要那樣的話我就必須去科技聖都一趟面見教皇了。對了,如果教皇真的親自過問這裡的事情,恐怕你們作為第一當事人也要被召見,別緊張,這倒是個機會:珊朵拉小姐遭遇的‘蛋化詛咒’恐怕也只有教皇有辦法解決了。”

    珊朵拉球頓時就毛了:“不要再提蛋化的事!”

    賽琳微微一笑,只是把珊朵拉的炸毛當做尋常不好意思的反應,隨後低著頭自言自語起來:“真是不敢想啊,我這輩子竟然有機會親眼見到教皇,但卻是因為這種事件……”

    “這次倒好,咱們省事了,”珊朵拉球在我懷裡晃著,通過精神連接說道,“之前還想著找個機會跟失落神教的首領見見面,籌畫了半天是直接強闖聖都還是秘密潛入,結果機會自己找上門來。”

    接下來的日子似乎暫時平靜下來,連續幾天都沒什麼事件發生。

    鎮子上的冒險者仍然很有規律地前往古代塔廢墟進行探索,每天都會有人帶回一些遺物或者古代文字的拓片上交到教堂,賽琳作為鎮子上唯一有資格的神職人員負責對這些遺物進行粗略分類和登記,等這裡的遺跡探索結束之後,曾經出過力的冒險者就能根據上交的遺物總數量得到來自上級教區的金錢獎勵:這就是失落神教和冒險者之間的合作方式。

    期間我和珊朵拉也出於好奇去古代塔里看了看,結果發現那地方沒什麼看頭:不過是一座技術落後的通訊設施罷了,而且還不是樹精靈建造,更是沒有探索價值。

    而賽琳那邊也已經通過神職人員的特殊聯絡管道,將“異教徒”的情報傳達給大教區,各個教區都封鎖了交通要道試圖捉拿異教徒,不過註定是捉不到的。據說最多四天就能得到最高教區的直接指示,現在看來十有八九真的要去面見教皇,賽琳因此顯得比較緊張。

    因為賽琳忙於工作,艾露更加無人管束,小姑娘就此幾乎變成鎮子一災——所以這幾天我在幫著照顧孩子。

    等……等等,為啥我在幫寡婦照顧孩子!?

    寡婦,戰鬥修女,熊孩子,失落文明,誰能幫忙回憶一下這四件事兒怎麼就給湊到一塊了?!

    總之時間慢慢過去,就在我以為接下來沒什麼事就該去找教皇談人生的時候,從遙遠的太空突然傳來了一個信號。

    某個深空探測器發現了疑似“天神鍛爐”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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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5 00:33:36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一夜間消失的文明

    當初發射的第二批深空探測器進入宇宙已經三天,因為我們不知道天神鍛爐到底什麼模樣,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個比較顯眼的太空實體,所以這些探測器跟第一批探針一樣都在以低速模式搜索宇宙,但即便是“低速模式”也是對希靈科技而言的——三天時間過去,即便跑的最近的探測器也差不多抵達我們所處的這個銀河系邊界了,距離此地差不多有十七萬光年之遙。

    低速探測器那一步一坑的精細搜索終於得到成果:在銀河邊界一個異常荒涼空曠的地方,它們發現了人造能量源所留下的痕跡,而且這個能量源的“等級”相當之高,雖然不是幽能,但絕對是與幽能平級的某種超凡力量,如果天神鍛爐真的和這個宇宙的封鎖狀態有關,那麼這個能量源有極大可能就是天神鍛爐。反正我們暫時還沒找到比它更高級的人造能量。

    賽琳這邊看樣子還要一兩天才能得到覲見教皇的許可(如果發生在這裡的異端事件真達到了需要教皇親自過問的程度),那我和珊朵拉正好有機會可以去銀河邊界看看情況,反正有傳送技術,在宇宙內跑來跑去也是眨眼就到的事兒。

    離開前我隨便找了個藉口,比如珊朵拉球昨天跟太陽比亮度的時候不小心晃花了眼睛,今天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調養身心什麼的,可能一整天都要在森林裡度過,結果賽琳對我們這舉報異教徒有功的大功臣絲毫不疑,只是提醒我們不要在森林裡過夜,便繼續忙活著給一幫冒險者撿回來的破爛過稱了。

    我們首先傳送到了帝國上將號,主要是順便來這裡看看那幫技術復興派的情況,以及瞧瞧兩位特殊病號的意識是否已經完全恢復。

    這座數百公里之巨的太空城堡如今迎來了它出廠以來最冷清的歷史時期,飛船上的“居民”除了訪客之外就僅剩一大堆自律機械,空空蕩蕩安安靜靜仿佛鬼城一樣。被抓到這裡的技術復興派俘虜在戰俘營中醒來,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冰冷、寂靜、詭異而且毫無人氣的空曠世界。雖然他們住的是牢房,但帝國的空間拓展技術大家是知道的,再加上我們可能要往監獄裡放各種稀奇古怪的物種,所以帝國典獄官們從來不拒絕讓牢房空間更廣闊一些,於是即便是那些用超合金堆積起來的普通隔離區也簡直跟小城鎮一般面積廣大,每個“客人”都得到了一間單獨房間,如果他們分別在房間兩頭,那麼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差不多遠到了需要打旗語(假如他們能透過牢房的合金牆看到對面的話)的地步……我果然還是覺得阿賴耶那個呆子分配房間的時候沒過腦子。

    被“恐災”擊潰心靈,迷迷糊糊地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之後只看到四面八方冷冰冰的合金世界,沒有人向自己解釋前因後果,沒有人可以交談問詢,夥伴們也不知去向,孤身一人被困在仿佛巨人建造的金屬盒中,除了每天定時出現在食物槽中的飯食之外,就只有怪物一般的機器人(插一句,其實我覺得自律機械們都挺可愛的)偶爾出現在自己面前,用粗暴生硬的方式指導如何使用牢房中的各種設施——這經歷給人的壓力絕對小不了。所以我跟珊朵拉再度出現在那個“首領”面前的時候對方正蜷縮在牆角,那驚惶的模樣讓人幾乎看不出她幾天前還是個略有點英雌風範的女頭目了。

    看到這位姐姐驚惶不安的模樣我多少感覺有點抱歉,自己跟珊朵拉這兩天都忙著跟探測器群聯絡或者研究從賽琳那裡得到的各種資料,幾乎沒怎麼關注過帝國上將號的情況。雖然沒忘掉這邊還關著人,但也跟遺忘差不多了。這就看出人手不足的弊端來:平常帝國上將號裡常駐人口幾十上百萬,哪怕被扔進戰俘營裡的倒楣蛋也能跟別人接觸接觸,總不至於發生這種被一大堆機器扔到角落好幾天不聞不問的情況。而現在這整個宇宙的希靈使徒就我跟珊朵拉倆人,撐死算上一個腦子不怎麼好使的呆貓天使,還有一個成天在精神世界中睡的昏天黑地的小娃娃頭。後面倆人加起來勉強算半個——人手實在忙不過來啊。而且我跟珊朵拉壓根不習慣親自打理這些細枝末節的事兒:我粗心就別說了,女王陛下何曾有親自負責給囚犯提供人文關懷的?

    我從牢房門口差不多是“長途跋涉”到那個女首領面前,一邊想著是不是下令重新設計一下這種ii類囚室,一邊跟對方打招呼:“呦,我們來看你了,看樣子‘恐災’的後遺症已經完全消除了?”

    女首領抬頭看著我跟珊朵拉,第一反應是……沒反應,她使勁眨眨眼,然後揉了半天眼睛才終於確認自己沒產生幻覺,接下來“騰”一下子就蹦起來了:“呀!活人!”

    我:“……”

    突然覺得之前那點歉意純屬浪費感情怎麼破?!

    “廢話,當然是活人!”我沒吭聲,倒是珊朵拉先開口了,“‘恐災’後遺症沒那麼嚴重,你現在應該差不多認出我們兩個的臉了吧。”

    女首領捏了捏自己胳膊,然後飛快地環視四周冷冰冰的合金牆壁,這才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是你把我帶到這兒的?!這裡是什麼地方,你……你是什麼人!?”

    隨後她突然往後撤了半步,做出下意識的防禦姿態:“你是異教徒?這是哪個古代宮殿?”

    “我有時候很欣賞你們的腦補能力,但有時候你們的腦補是真煩人,”珊朵拉球不滿地說道,“你和你的手下確實是被我們關起來了,但我們跟失落神教沒關係,這次過來也不是繼續審訊的,只是看看這邊的情況,防止你們自己嚇唬自己。在這裡住的還行吧?”

    女首領驚愕不已地看著我懷中的珊朵拉球,她可能終於回憶起腦海中那不願回憶起的恐怖時刻,然後在心神動搖間發自肺腑地說了特別作死的一番話:“這個光蛋裡面有喇叭麼?是你們的通訊設備?你是負責搬運音響的?為什麼這個女人不肯親自露面?”

    “珊朵拉,冷靜!衝動是魔鬼!”我趕緊抱緊懷裡的老婆球。“萬一弄死了還得復活!”

    結果我還白擔心了,珊朵拉好像壓根沒往心裡去:“我乃女王,有必要和她較真麼?”

    “額,好吧,”我對女首領扯扯嘴角,“恭喜你逃過一劫。我們的身份比較複雜,說起來你應該沒法理解,至於這個地方嘛……只能說是個監獄,但並不會關押你們太久,現在因為想從你那得到一些情報。所以暫時把你們關在這個地方,我稍稍解釋一下……”

    接下來我大概讓對方知道了她自己的處境,因為這時候提及希靈帝國沒什麼必要,所以我就籠統地說自己和珊朵拉是來自一個很遙遠的先進文明,反正要多先進有多先進,強大程度可視劇情需要無限拔高,總之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失落神教有無數個熱血上頭的戰鬥修女和戰鬥修士正扛著粒子步槍和脈衝炮到處遊蕩,他們正滿世界搜尋技術復興派的這些“異教徒”並隨時準備先崩後問。如果把女首領和她手下的人交出去,那妥妥是上到領導幹部下到旺財小強不留一個活口的節奏,因此側面看來呆在這座監獄中反而是暫時救了這裡的很多人一命。

    我相信教會和技術復興派之間的過激矛盾並不會持續太久,如果自己和珊朵拉搞明白為什麼樹精靈要進行技術封鎖並解決這個問題。那技術復興派和教會之間的衝突其實就沒了,剩下的全都是不建立在信仰衝突上的純刑事案件。我們如此費事要保護這些技術復興派,原因之一不外乎就是這樣:他們復興技術的動機完全是好的,即便其中有不少人屬於極端分子。但剩下的將近一半成員卻只是科學家和傳承學者而已,我還真不願意眼睜睜看著這些單純又熱血的傢伙倒在技術復興的頭天晚上。

    哦,頭天晚上這個說法不夠文藝。應該說黎明前的最後一宿……好像更不文藝了?

    “情況就是這樣,”我深入淺出地說明了地表上的局勢,“總之你在這裡會更安全一些,技術復興派裡一大半人都沒犯過什麼罪,沒必要趕著這最後幾天死在宗教仇殺這檔子破事上,所以我就把你們‘保護’起來了。當然,你應該也知道自己手下有不少人是……呵呵,他們就當在這裡死緩一下吧。說實話你們讓我很矛盾,你們的復興活動讓我和珊朵拉打心眼裡高興,這說明一個文明很有救,但你們中間有挺多人怎麼慢慢就變得跟恐?怖分子一樣了?”

    女首領似乎還不是很能接受“天外來客”這個概念,所以她一愣一愣地聽著我和珊朵拉介紹情況,中間連插嘴都不知道從何切入,直到現在我把話題轉移到技術復興派身上,她才露出一些古怪神色,言語間似乎有些感慨:“任何一個成規模的組織都是無法保持純潔的,再高的理想也擋不住個別人的腐化變質,而且如果你們已經接觸過失落神教,自然應該知道他們對知識的封鎖多麼嚴厲,在如此高壓環境下……人尚且會改變本心,一個這麼大的組織也難免混進極端分子。話說你們真的來自……”

    “你別糾結這個了,問幾次都是一樣的答案,”我朝對方擺擺手,女首領臉上是濃的化不開的疑慮,尋常人和人之間還總是充滿猜疑呢,自己更不可能三言兩語就打消這樣一位多少算“巾幗英雌”的大姐頭級人物心中的壁壘,現在總不能再用“恐災”折磨對方一次,所以我不打算跟她說太多挑戰三觀的東西,“總之我們有意解決這個世界技術封鎖的問題。現在既然你已經恢復了,能跟我們說說這個技術封鎖到底怎麼回事麼?你們技術復興派跟失落神教對付這麼多年,總該瞭解對方一些秘密。”

    這個問題拖到今天才問是有原因的:前幾天珊朵拉剛用“恐災”擊潰對方心理防線的時候,我們也確實問過這方面的事情,但“恐災”侵襲下的心靈雖然不設防,卻又陷於一種過度壓抑的狀態,這種狀態導致當事人只能老老實實根據自己的記憶回答問題,而幾乎沒什麼開動腦筋自己思考的能力,這樣一來我們從女首領口中聽到的有關技術封鎖的情報就很片面。現在對方已經恢復神智,我是想聽聽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反抗組織頭目,她自己對這個問題有什麼猜測。

    這種猜測搞不好能讓我們更加接近真相,而且眼瞅著就要和失落神教的教皇接觸了,多瞭解一些情況也有助於到時候找到談判突破口。畢竟我跟珊朵拉都不打算用暴力逼迫教皇就範。

    “失落神教的教義說的很清楚,凡人濫用技術招來了末日,因此天神震怒封鎖了知識,現在凡人需要‘贖罪’,而贖罪的進度是失落神教說了算,於是他們就順理成章地把持著知識。”女首領想了想,覺得這個問題不涉及自己組織的機密(其實前幾天她在“恐災”作用下透露的機密也不少了),於是便放心大膽地敞開話匣子,“失落神教把持知識已經有上萬年了,精靈是這一教派的核心層,他們有足夠的壽命來完成這種長期工程,普通種族沒他們活得久,於是一代代人生老病死,慢慢就把失落神教視作理所當然的東西……嘖。”

    “看樣子你們不相信失落神教的教義。”我坐在女首領對面的桌子旁,隨手打開了桌上安裝的全息投影系統,將一幅星球俯視圖呈現出來,“這是你們的星球。其實這些日子我們進行了一些‘檢查’。主要就是確定你們這顆星球是不是被戰火毀滅過——一開始我們也相信了失落神教的傳說,覺得這顆星球可能爆發過一次高科技戰爭,這場戰爭導致倖存者封鎖技術,但通過對兩千三百個探測點的掃描。我們最終確定這顆星球過去二十萬年內都未遭遇過任何全球級別的災難。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女首領驚奇不已地看著眼前的投影,她的關注點完全歪樓了:“呀!這是什麼?!這是你們的顯示裝置?這……這是科技還是魔法?神了啊!這個漂亮的小球就是我們的世界?果然那些古代資料上提起的大地模型都是正確的,世界是個球體。這真是……哪怕有再多證據證明這件事,我們也從未看到過自己世界的全貌!”

    這真可悲,你們幾萬年前製造的太空站如今還在天上掛著呢,現在地表上的人卻幾乎忘記大地是個球了。

    我敲了敲桌子,示意已經爬到桌子上的女首領趕緊下去,起碼別蹲在桌子上:“以後有機會我讓你慢慢研究全息投影,現在咱們先說正事行麼這位姐姐?”

    “哦,哦,抱歉我有點失態,我對這些新奇東西很感興趣……”女首領尷尬地跳下來,“你剛才說什麼?哦對了,你說我們的世界當年並沒有爆發過……災難?”

    這時候才終於意識到我剛才那句話信息量有多大,女首領頓時露出驚悚的神色。

    顯然,即便技術復興派也相信古代大戰的傳說,在這點上他們並未質疑過失落神教,但如今就連這最後一個共同認知也要被打破了。

    “沒錯,這顆星球上找不到世界級人為災難的痕跡,沒有大規模內戰,也沒有被外力攻擊的跡象,甚至連個能摧毀城市的隕石坑都找不到,”我表情很認真,“換句話說:你們的古代科技完全不是因為暴力或破壞事件被摧毀的,而是……莫名其妙一夜之間就那麼憑空沒了,然後你們開始毫無懷疑毫無道理地過上原始人的生活,這你懂麼?”

    “失落神教辦不到這種事!”女首領立刻驚叫起來,“他們……他們也是科技封鎖的受害人才對,我們組織有很多探子混進過神教高層,可以確定那些異教徒的技術再高也只是古代文明的皮毛,他們怎麼可能把當年那麼強大的文明就給……悄無聲息地抹殺了?”

    “是不是抹殺還說不準,但可以肯定幾萬年前的古代人是在世界和平的情況下主動放棄了科技,”我晃著手指,“全世界同時就跟商量好的一樣,一下子全部從先進都市里撤了出來,關掉反應爐,鎖死基地大門,然後在曠野裡開始過男耕女織的日子。當然我們還沒找到有說服力的文獻資料,只能從一些遺跡的掃描圖和整個星球的地質遙感圖中判斷當年文明斷代的情況。”

    這個情況是昨天才剛知道的,而且被發現的過程也頗為戲劇化:我和珊朵拉都沒想到這顆星球的文明斷代會有其他隱情,但有一個剛剛組裝完成的探測器在出發前出於測試目的對這顆星球進行了一次“多科目掃描”,結果它那一回眸就暴露出這個驚人的秘密來:全星球的古代遺跡都在同一時期被廢棄,而且沒有任何遭遇戰火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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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5 00:33:56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 一點點真相

    說起這種完全沒有遭遇戰爭,也沒其他天災人禍,明明看著天下太平國泰民安但就是莫名其妙一夜間消失的文明,我總覺得有點即視感……貌似地球上也有類似的古代城邦?

    整個城邦廢墟完完整整,周圍地質記錄也找不到地震洪水的痕跡,但就是人都沒了,歷史也一下子斷了,這種讓人脊樑骨發寒的事兒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不過這顆星球上發生的事情明顯規模更大、後果更嚴重一些:消失的不是一兩個城邦,而是整個星球所有的科技城市,遭遇斷代的也不是什麼原始文明,而是一幫已經能把飛船開到太陽系外的高科技外星人!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導致這些人一下子全都從城市中撤出來甘心回到原始社會,而且還慢慢誕生了“失落神教”這樣扭曲的玩意兒?

    也正是突然發現情況可能比想像的還詭異,我和珊朵拉才決定在跟失落神教的教皇直接接觸之前盡可能從別的管道掌握些情報,這是多年來處理各種“歷史遺留問題”給我倆留下的經驗:很多經歷歲月打磨的事情都會被層層迷霧包裹,即便你覺得自己眼瞅著就要看透一切了,也不能輕易相信自己腦補出來的東西,最後的真相往往峰迴路轉,你提前腦補出來的結論越多,越容易在最後關頭壞菜。

    現實就是一本蹩腳的小說,它從不按常理出牌,有時候超展開起來比淺淺的腦洞還大。

    “如果古代文明不是被暴力摧毀,而是古代人主動放棄……那肯定發生了比天災**還可怕的東西,讓當時的人認為只有放棄技術才能保護自己,”我慢慢說著自己的猜測,“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當時的古代人被什麼厲害玩意兒洗腦了,他們失心瘋地決定組團去荒郊野外展開為期好幾萬年的野炊活動。給他們洗腦的可能是克蘇魯,也可能是路過的心靈火花……”

    珊朵拉球當時就給我後腦勺來了一下脆的:砰!

    “有這精力你不如想點靠譜的東西,”珊朵拉球頗有點氣惱,“我願意相信當時的人遭遇了比戰爭還大的威脅,而這個威脅與他們的技術水準息息相關。”

    女首領一邊給自己的三觀進行災後重建一邊戰戰兢兢地看著我跟珊朵拉:“難道會跟那些瘋瘋癲癲的小教派猜測的一樣,存在所謂的技術詛咒?當這個世界的技術發展到一定程度就會有一群天外惡魔來摧毀一切,讓文明洗牌重頭再來?”

    “技術詛咒?天外惡魔?”女首領只是隨口一說,我卻頓時一瞪眼,“具體說說怎麼回事。”

    “只是某些瘋瘋癲癲的小教派瘋言瘋語罷了,連完整的教義和歷史傳承都沒有。異想天開的異教徒紮堆編故事嚇唬自己,”女首領似乎非常不屑,“有人猜測在凡人和神明的世界之間還存在所謂的天外惡魔,這些惡魔以‘知識’為食,神明創造了凡人,惡魔卻創造了知識,惡魔將知識教給凡人,讓文明發展興盛,其實是把大地當做自己的苗圃。當凡人發展到一定高度的時候就是‘知識’成熟的時刻。天外惡魔會從空間夾縫裡跑出來採摘果實,他們會榨幹凡人的靈魂,摧毀整個世界,然後在倖存的人類中播種新的‘知識’等著下一次成熟——他們相信正是這種迴圈導致古代文明被毀。並且覺得只要讓凡人世界永遠蒙昧下去就能長久太平,因為這樣會導致凡人比較‘難吃’,惡魔就不來了……”

    說到最後,女首領忍不住露出一個滑稽的模樣:“挺讓人哭笑不得是吧?這種小教派出現過好幾次。總是有喜歡自己嚇自己的人編造這些故事。這些小團體對技術封鎖的態度比失落神教還積極,但因為他們離經叛道的太過厲害,這幫人一露面就會被所有人聯手剿滅。所以至今沒成氣候。”

    “其實他們這個‘天外惡魔’的想法還挺有創造力的,”我呵呵乾笑著,“雖然不靠譜,但或許稍微能解釋一下為什麼沒有天災**的情況下文明還是斷代了。”

    女首領頓時嗤笑出聲:“呵,怎麼可能,‘知識’這種抽象的東西……世界上怎麼可能存在以記憶和精神為食的怪物?”

    我忍不住斜著眼看向珊朵拉球,然後對女首領一撇嘴:“注意點,你今天第二次作死了。”

    女首領:“?”

    “嗯哼!”珊朵拉球使勁哼氣打斷這個沒營養的話題,“總之這些沒法證實也沒法證偽的東西先放一邊。你覺得失落神教封存知識是為什麼?”

    女首領認真想了想:“……別的不敢說,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如果凡人掌握了更高的技術,恐怕真的會招引災禍,不是‘知識’本身招引了災禍,而是……掌握知識之後的某種行為會招引災禍。”

    對方果然在這方面有獨到的見解!

    珊朵拉球鼓勵性地在女首領面前晃晃:“繼續說,你的意見很有幫助。”

    “這原本只是個很不成熟的想法,我還從未和其他人說起過,”女首領吸了口氣,再慢慢吐出,“但剛才你們提到古代文明並未遭遇災禍,而是在一切正常的情況下突然放棄自己的城市,我這個想法就比較有說服力了:古代文明發展到那麼高的程度都沒有遭遇災禍,這說明災禍並不是被技術和知識本身吸引來的,很有可能是人類在掌握了這些知識之後‘可能採取’的某種行動會招引災禍,古代文明一定是預知到了這種行動,但他們不能保證全人類都始終保持警醒,為了防止有人……防止有人……”

    我看對方半天總結不出合用的詞,於是在旁邊提醒:“防止有人作死,就是找死的升級版。”

    “作死?哦,這個詞似乎很好用,就是為了防止有人作死,”女首領點點頭,“人類在掌握足夠高的技術和知識之後會有很多沒法預測的行為,其中一種行為或許會害死所有人。古代人肯定察覺了這點,但凡人太複雜,太多變,而且總是會有膽大包天的傢伙出現,所以為了從根本上杜絕這種危機……古代人決定乾脆廢掉所有科技。那種‘危險行為’一定不是個別人可以完成的,它或許需要一定的科技基礎,所以只要整個文明都停頓下來,即便有幾個人想‘作死’一下,他們也不可能完成相關研究。這就是我的猜測——之前從未跟其他人說過,我怕自己被當成瘋子。畢竟這個猜測一旦成立……那就沒科技之神和魔法之神什麼事了。”

    我驚奇地看著這位首領大姐:“這位姐姐,你很有想法,跟我學……咳咳,別介意我是說你這想法挺新奇的,不過你沒什麼比較明確的證據麼?”

    “沒有,只有猜測,”女首領搖搖頭,“最可靠的證據還是你們剛剛告訴我的:古代文明並非被災禍所滅,正是這樣我才愈發相信‘知識’與‘技術’都不是災禍的直接誘因。直接誘因應該是某種凡人的‘可能性’。”

    我看向珊朵拉球:“人類掌握足夠高的技術之後幹什麼才會導致世界末日?”

    “作死手段?那這可太多了,”珊朵拉球的聲音頗有點戲謔,“我這輩子見過的作死文明多達五六位數,下到星球自爆。上到跟帝國宣戰,幾乎是應有盡有。凡人想作死,神都攔不住,地球人打從知道e=mc2的時候就躋身作死預備役選手的行列了。你可知凡人作死水平有多高。而且說實話……希靈使徒成神之前不還差點作死成功麼?結果只剩一口氣了。”

    我扯著嘴角:“但也沒見你們為了防止族人作死就把科學家都斃掉嘛,所以這個星球的古代人一定是察覺了更危險的作死手段,危險到一定會死的級別。並且一旦技術成熟,可能會容易到全人類誰都可能隨時嘗試的程度——迫不得已他們才決定把自己的文明幹掉。”

    “比如……對外通訊?大功率的廣播?”珊朵拉突然想起什麼,“阿俊你還記著那塊金屬牌吧?‘沉默,沉默,不要發出聲音!’,金屬牌上反復強調這個,難道有人在監控這個宇宙的通訊?!”

    “通訊!”我頓時整個人差點蹦起來,因為有個關鍵點似乎被戳破了,“這個宇宙被干擾層‘包裹’著,它沒法對外通訊!換個角度想想,這個干擾層的作用恐怕也是防止裡面的人對外通訊!”

    女首領看著一人一球興奮激動的模樣,臉上忍不住露出好奇神色:“你們……在說什麼?”

    “研究世界末日的事兒,”我隨口一說,看到對方臉皮子頓時發青才意識到這對她而言不是個可以開玩笑的話題,“額,別介意,我說著玩呢。總之我們大概猜到技術封鎖是怎麼回事了,但真正情況還得去跟失落神教的教皇當面對質一下才能知道,另外還得去一個地方……嗯,問你一下,你知道失落神教的教皇今年多大了麼?”

    從世界和平一下子蹦到教皇的歲數,可能是這個問題跳躍性太大導致女首領半天沒楞過神來,她呆呆地看著這邊:“啊?”

    “教皇今年多大?我們知道那是一個樹精靈,但不知道他到底活了多少年,”珊朵拉球飄到對方面前,“我們從其他管道調查過,包括各種宗教卷宗以及民間傳說,但教皇的年齡成迷,而且在任何宗教記錄裡都刻意忽略了跟教皇有關的記載,沒有他的加冕記錄也沒有換代記錄,我們甚至不知道失落神教至今已經有過幾個教皇,這挺讓人奇怪的。事實上我們大概知道一個‘年限’,約莫著有七萬年,是樹精靈出現在這顆星球上的最長可能年限,如果教皇還是當年的第一代樹精靈……你懂的。”

    “你們懷疑現在的教皇就是當年古代文明崩潰時創立神教的教皇?”女首領表情古怪地看過來,“哦,這也正常,你們是‘外來人’嘛,精靈壽命很長,你們這麼想也不奇怪,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們:現在的教皇絕對不是最初那個,最初的教皇早死了。而且至今已經換了許多代。”

    我一驚:“啊?”

    “失落神教一直沒對外公佈這件事,但我們通過隱秘管道能知道一些他們的秘辛,”女首領微笑著,似乎有些自得,“技術復興派的前身其實就是失落神教中的一部分激進教士,嗯,全都是短壽種,因為沒有精靈那麼長的壽命,所以無法掌握太核心太古老的知識,跟精靈走的也不是那麼近。這部分激進教士後來分化出來變成了技術復興派,所以我們知道一些有關教會的秘密——教皇壽命很短,歷代教皇的壽命完全一樣:精准無比的一百年。”

    “這是怎麼回事!?”我驚呼出聲,這完全是個意外情況!

    “誰也解釋不清,雖然很多高階教士知道這事,但沒人知道原因,這個‘原因’似乎涉及教會建立時的最初機密,只有最最核心的樞機主教和教皇本人才能接觸到這個秘密,”女首領搖搖頭。“有人說是凡人無法承受科技之神和魔法之神的力量,有人說是教皇代替其他凡人承受知識的罪孽,有人說是上古至高神留下了詛咒,總之不管科技教皇還是魔法教皇都只能活一百歲。而且跟他們何時加冕無關,教皇是從一出生就被‘神啟’選中的精靈嬰兒,被選中的那一天起,他們就註定只能活一百歲了。而且生長速度也會被加快到和人類相仿。上一任教皇歸天的時候新教皇剛好十八歲,數萬年來他們就這麼精確地次第傳承。但外界不知道這點,因為失落神教從不公佈跟教皇有關的情報。所以民間怎麼傳說的都有,有說兩個教皇都已經活了十萬歲的,也有說教皇已經不朽的,還有人猜測現在的兩個教皇分別是第七代和第六代——毫無根據的猜測。”

    “教會封鎖這方面的消息就說明教皇的短命也是個‘重要情報’,但可能與咱們關注的問題無關,”我和珊朵拉球對視一眼,隨後轉向女首領,“這麼說的話,連樹精靈中的一般人都不知道教皇短命的情況?”

    “我剛才就聽到了,你們把精靈分成樹精靈和白精靈、高精靈三種?真奇怪,這麼區分沒什麼意義,他們生活在一起,血統早就混合了,”女首領咂咂嘴,“確實,精靈平民雖然也是長壽種,但他們照樣沒資格接觸這些秘密,因為兩個教皇是從被‘神格化’的群體中產生的,每年都會有很多精靈嬰兒被選入聖徒序列,在他們進入教會的時候就被神格化了,從此和凡人世界再無瓜葛,連他們的父母都不能見面,教皇就從這些嬰兒中選取,而平民沒人知道這個過程。”

    我豎起兩根手指:“最後兩個問題,第一個:既然你們知道這麼重大的情報,為什麼從來沒想著公佈出去?既然教會把這個問題看的很緊,那你們把消息公佈出去肯定會引起大騷動吧,你們不是看教會不順眼麼?”

    “因為沒有意義,有關教會高層的猜測數不勝數,雖然教會的統治很穩固,但有關它的小道消息也從來沒少過,如果你們去南方城邦看看就知道了,那裡甚至有人傳說教皇只能活十年,”女首領無奈地搖搖頭,“教會不在乎這個,老百姓則只會把這種消息當成茶餘飯後的閒談,教皇很短命?這對世界有影響麼?對莊稼的收成有影響麼?沒有,所以沒人在乎。”

    這個世界的教會僅僅關注“技術封存”這一件事,這種“單純性”導致他們壓根不怕這些針對教皇本人的流言蜚語,雖然他們自己不會主動公佈,但同樣不擔心別人妄加猜測,這倒是有趣。

    “好吧,這個問題看來不重要,那第二個,”我好奇地看著女首領,“既然你猜到教會封存科技是為了避免人類作死導致末日,那為什麼你和你的手下還在興致勃勃地復興技術呢?你不擔心自己也會‘作死’一下麼?”

    “有些事情……不能逃避,”女首領臉上那種平淡中帶著點黯然的表情一掃而光,此刻竟然換成了滿滿的狂熱,“或許教會真的想保護這個世界,但他們頑固又愚蠢,而且膽小如鼠!那些精靈活得太久反而太過怕死,都忘了身為有智之靈最重要的是什麼,他們一味地把技術冰封起來,一味地逃避,這根本解決不了問題!災難或許不會被人類召來,但它自己找上門的時候怎麼辦?技術和知識本就是凡人僅有的武器,教會卻因為擔心武器太過鋒利而把它給封存了!那等到災難找上門的時候我們連反抗餘地都沒有!技術復興派就是為了給世上的人類打造這份武器,凡人不應該這麼逃避下去,我們得想辦法解決問題才行!”

    珊朵拉球突然更加明亮起來,女王陛下似乎非常高興:“哦呀,說的不錯——作為一個所知有限的人類,你有這覺悟真是不錯,我很欣賞你,嗯,我老公應該也這麼看。”

    “你們……願意幫我們復興科技麼?”

    “很遺憾,恐怕暫時不行。”

    女首領一下子懵了:“為什麼?!”

    我和珊朵拉對視一下,很嚴肅地看著女首領:“因為你們要面對的‘威脅’恐怕還真不是那點古代科技就能對付得了的。失落神教確實太過保守,但在不確定他們努力避免的‘災難’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之前,我們得多調查調查。”

    女首領的志向高遠,人也不錯,但明顯她沒接觸過更廣闊的世界所以不知道真正的險惡,而我和珊朵拉知道的多一些,所以更清楚此刻需要小心行事:

    考慮到當年樹精靈的逃亡經歷,很容易推測出威脅這個世界的可能是深淵,也可能是墮落使徒的艦隊!如果是後者還好說,現在墮落使徒基本上已經被解決了,剩下的也是深淵希靈的部隊,可以溝通,但假如是深淵……我們手頭可只有一艘帝國上將號!

    通過資訊溢出(即某些特定頻率的通訊)就能追蹤而來,這怎麼看都像是深淵感染的方式吶。

    (推薦一本書,《瘋巫妖的實驗日誌》,雖然還不是很肥但品質不錯,創意很新的地下城故事,拋棄了打怪升級這樣的爛俗路線,很歡樂,很反常規,重點是腦洞比較大,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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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5 00:34:15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 深空廢墟

    面對這個技術復興派,不光是我就連珊朵拉都感覺挺矛盾,而且不光面對技術復興派矛盾,面對失落神教也挺矛盾,因為就目前看來這兩撥人好像都打算拯救世界——並且各自堅信這一點。

    失落神教封存科技的行為看上去很沒道理,用我的價值觀來看就是違背歷史潮流阻礙時代發展,但他們的創建者是當年吃過見過的樹精靈,一幫曾經見識過真正高科技是啥樣,不會因為科技發達就被嚇破膽的傢伙卻選擇封存科技,那這整個事件就要打個問號了:教會封存科技必然是有理由的,想想樹精靈的經歷,這很可能跟當年舊帝國崩潰之後的追殺有關,所以不能貿然否定。

    技術復興派嘗試振興整個文明的做法更無可非議,事實上在很多正常點的世界觀下,這種思路才是進步人士(我們暫且不管那幫激進分子),畢竟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嘛,但這兩年我好像沒怎麼接觸過正常的世界觀——所以在各種奇葩世界都有的情況下,技術復興派的做法是好是壞就難說了,畢竟我們也不知道失落神教幾萬年前的目的是什麼,萬一這個宇宙深處或者世界屏障外面封印著兩百萬墮落使徒或者一座深淵之門呢?技術復興派在大家都戰戰兢兢縮在樹洞裡的時候跑出去扯著嗓子嗷一聲,世界末日了算誰的?

    但他們兩方好像又都不怎麼清楚那個“究極真相”,起碼技術復興派不清楚,而失落神教的最高層可能清楚,基層卻和技術復興派一樣稀裡糊塗。

    所以在搞明白那個秘密到底是啥之前,最好別貿然憑腦補行動。這是這兩年來積累的經驗,自打四年前知道黑暗神族跟光明神族親如一家之後我就不敢隨便對任何陣營下結論了。

    因此,面對女首領提出的求助請求,我跟珊朵拉只能搖頭(當然珊朵拉現在沒法搖頭所以她選擇原地使勁哆嗦表示否定)。一切還是等真相大白再說吧,反正也不差這幾天。這顆星球幾萬年不是都熬過來了麼。而女首領在聽到我的解釋之後也沒繼續堅持,她大概不是被我說服了,只是認為憑自己的言語無法說服一群“異邦人”,所以乾脆不費功夫吧,倒是個挺聰明的女人。

    最後我和珊朵拉開導了一下女首領(我覺得算是開導吧),讓她安安心心在這裡等著好消息。我拍著自己的良心宣佈自己是個樂於助人的好外星人,當然由於當地收不到XLTV的信號所以沒辦法找新聞欄目組證實這件事兒,但女首領似乎是認命了,表示會配合這幾天的軟禁生活。

    平心而論,這地方比她之前住的地宮都好,哪怕她之前住的首領套房也沒像現在這樣配個兩百平米的臥室嘛——我是真覺得這監獄的設計哪裡有問題!

    在我和珊朵拉準備告辭離開的時候。女首領終於忍不住叫住我倆,作為一個幾萬年來首次接觸天外來客的當地人,她還有話要說:“等一下!我……能問問‘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麼?”

    “這個很難解釋清楚,哪怕給你看紀錄片估計你也只能瞧個熱鬧,反正超出你的想像,”我指了指桌子上的全息投影,“你可以自己找找。給你準備了些解悶的東西,這東西支持意念控制,非常簡單。另外你也可以通過它聯繫到其他房間的人……順便讓他們也安安心。”

    “你們明顯有非常高超的技術,”女首領似乎有些緊張,她乾脆站了起來,並且字斟句酌,“也就說明知識並非罪孽……其實是有安全發展到你們這種階段的方法的?你們沒有封存過科技?”

    哦,對方終於把關鍵問題提出來了:作為一個在技術封鎖環境下長大的土著居民,她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技術越高越作死”,已經習慣了壓抑的思維方式和自己所處文明那緩慢的前進速度。即便技術復興派是星球上的思想進步分子,她的見識也被局限在很小的地方,而現在天外來客出現了,她親眼見到差不多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的先進科技,甚至是超過古代文明的科技。這位元女首領的三觀需要進行何等程度的災後重建還用問麼?

    我估計她內心深處最想說的一定是:說好的發展科技就會死呢?

    “我們沒有封存過科技,也沒這個必要,”我搖搖頭,“事實上正常的文明都不需要經歷這個過程,你們只是遭遇了……可能遭遇了一些很罕見的事情而已,這不是好事,但我會幫你們一把,只是稍微需要點時間:我們首先得確定整個過程的安全性。”

    “也就是說我們的文明歷程果然是很奇怪的?!”女首領的臉色很不好,“這個世界上果真存在很多其他文明是麼?他們都是什麼樣的?”

    “不止這個世界,你會見到很多世界,很多世界都充斥著生命,而且比你們苦逼的也有,別覺得自己的命運太不公平,因為在無盡虛空中,‘公平’這個概念根本沒什麼意義,生死明滅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概率,倖存者才有資格抱團取暖建立公義,”我揮揮手,抱著珊朵拉球走向出口,給對方留下最後一句話,“在跨界文明萬分之一的自然存活率面前,每一個仍然活著的文明都應該感謝命運垂青,你們至少比那些已經死掉的傢伙多活了一天,雖然現在需要重頭再來,但至少還能重頭再來。”

    單人牢房(其實該算高檔臥室?我家住的都沒這地方寬敞!)的門在身後輕聲閉合,女首領最後半句話隱隱約約從門後穿了過來:“等一下我沒聽懂你剛才說虛空是啥挺厲害的但沒聽明白啊——”

    我:“……”

    這時候門已經關上了,珊朵拉球在我懷裡笑的死去活來,雖然我不理解一個球為什麼會有笑到喘不過氣的情況但她已經快蹦出殘影來了:“啊哈哈哈阿俊你又這樣……說過了不要看太多小說也不要跟人裝深沉你不適合這個路線的……說這些高大上臺詞的時候麻煩也照顧一下聽眾的知識面好麼……”

    我一腦門子黑線,抱著自己老婆球進行絕對無法複製的威脅:“再笑就把你搓成條你信麼!”

    珊朵拉:“……”

    幾秒鐘冷場之後,珊朵拉球才悶聲悶氣地嘀咕起來:“阿俊你的笑點真的很奇怪。”

    “……呵呵……”

    “說起來。你覺得教皇只有百年壽命的原因是什麼?”珊朵拉跟我生活多年,這時候相當嫺熟地轉移了話題,“而且是科技教皇和魔法教皇兩個人同時被限制壽命,這說明它不單純是科技或者魔法本身的問題,應該有更高的原因。”

    我歎了口氣:“我只知道假如這情報當真。那當年建立神教的兩個教皇都掛掉了,繼任的新教皇能知道多少真相恐怕得打個折扣,咱們興許要去找其他樹精靈打聽情況……也不知道那些傳說中的樞機主教知道多少,假如連樹精靈的歷史傳承都出問題……咱倆要麼發揮那點不靠譜的考古技能,要麼就只能等恢復全盛強行沖出這個世界了。不管怎麼說,站在世界之外看問題應該會清楚一些。”

    我們離開帝國上將號的戰俘營。在出發前往銀河邊際之前先繞道去了趟醫療區,兩位死而復生的客人已經清醒過來,但畢竟死過一次,現在精神還有點虛弱,靈魂也需要慢慢和軀體恢復契合,所以他們被暫時安置在醫療區附近的艙室裡。

    青葉和列昂經歷了跟技術復興派眾人一樣的心理刺激:一覺醒來看到陌生的合金艙室。不明覺厲的高科技設備,一點都不人性化的軍用生活助理AI,還有止小兒夜啼的自律機械(再次重申我覺得這些小機器人都挺可愛的),這些東西讓兩位冒險者情侶嚇了一跳,而且他們是今天剛醒,所以顯得更驚慌一些。不過他們比那位女首領幸運的就是倆人在一塊,起碼有個伴。互相安慰之下好像可以很快恢復。我跟珊朵拉對這兩位冒險者(其中一個是見習戰鬥修女)沒什麼好說的,主要就是讓他們安下心靜靜養傷,順便讓他們相信這地方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哪怕地獄裡的魔鬼也不會長八隻機械手的……

    那些自律機械明明很可愛為什麼你們這些傢伙就是不明白?蓋亞平常抱著自律機械聊天的樣子有多萌你們知道麼!電子妖姬+小機器人寵物這樣的王道組合難道有人不感冒?

    好吧,我承認某位元電子妖姬(蓋亞)離這兒有點遠,而且她的小機器人寵物是一幫展開之後比人都大的電子烏賊和機械蜘蛛這確實不怎麼好接受……

    但列昂剛一醒來就跟醫療區的自律機械決鬥了倆鐘頭這就比較不好理解了——這位肌肉魔人你稍安勿躁,你眼中這位長著八隻機械觸手的“技術惡靈”其實是這兒的護士,人家只是想給你檢查檢查身體好麼?不過現在倒是完成檢查了,一醒過來就能活蹦亂跳地跟電子烏賊決鬥倆鐘頭,這肌肉猛男的身體絕逼沒有問題。

    在醫療區休息室裡。兩台自律機械正在收拾滿地狼藉,列昂則渾身青一塊紫一塊地坐在床上聽我和珊朵拉介紹情況,必須著重指出,丫身上的淤青全是自己碰出來的。

    “額,我只是有點緊張。青葉在身邊嘛,怕她受傷——你說的這個叫自律機械的東西看起來確實瘮人。”列昂大概搞明白這裡是怎麼回事之後才露出尷尬的模樣,但他這句話一出來我跟珊朵拉都沒脾氣了,肌肉魔人腦子好像比較直,但這純爺們的理由讓人挑不出刺來:畢竟不是每一個男人都有膽子為了保護老婆就去跟一幫電子烏賊決鬥的。

    雖然他最後輸(作死)的挺慘。

    眼前這兩位,一個是資深冒險者(雖然腦子比較楞),一個是見習戰鬥修女(雖然沒見過她的戰鬥力,倒更像是個普通的小媳婦),扔在下面那顆星球上都算是響噹噹的人物,起碼在局部地區屬於叮噹亂響的人物。但擱這裡確實沒什麼大用。列昂只是個普通人,對古代遺物的最高理解是可以換很多錢於是將來可以買個大房子給自己和女朋友住,青葉則只是個年輕的樹精靈,“區區”一萬多歲,她出生那年這顆星球就已經是通訊靠吼交通靠走的年代了。本來我還打算從青葉祖上三代找找是不是有從古代文明時期存活至今的老前輩,結果一問你還真別說——都死光了……

    似乎失落神教在樹精靈的年輕一代中也進行著洗腦教育,青葉並不知道古代文明的事情。

    於是眼前兩個小情侶被我和珊朵拉列為人畜無害但也沒啥大用的臨時客人,不再跟他們討論古代文明的問題,只是答應等他們身體完全康復之後就送他們回地表去過自己的日子。當然這倆怎麼跟賽琳解釋自己死而復生的經過就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了,總之列昂拍著胸脯保證。起碼這陣子不洩露我跟珊朵拉的“天外來客”身份,反正不久之後事情應該也就解決了,到那時候他們就是辭職在家寫回憶錄都沒人攔著。

    安頓好帝國上將號的所有客人之後,我和珊朵拉通過傳送門來到了遙遠的太空:本地銀河邊緣,一片空曠荒涼而且不怎麼正常的區域。

    這裡位於銀河系的物質富集帶盡頭,但太空雲團在這裡結束的非常突兀。數光秒之外的氣雲就好像被一層看不見的屏障擋住般戛然而止,甚至離遠了看就能發現一層相當明顯的、“光滑”的雲霧峭壁。在這個分界層另一側的恒星密集帶也是突然中止的:根據這一區域的物質分佈規律,我們面前十光年範圍內本應該有至少兩顆恒星或者相應品質的氣團或者別的什麼物質團,再往外數百光年還應該有一片衰老的天體區,但實際上什麼都沒有:銀河的物質在這裡過早地被截斷了。

    你們可以想像面前是一副銀河系(不一定是人類所知的銀河系,隨便哪個星系都可以)的圖片,而在這個圖片的一角。一片本來應該星光燦爛的地方卻被擦掉了,幾十個圖元範圍內只有一片黑暗:這就是我和珊朵拉看到的景象。

    當然,也不能說什麼都沒有——這片廣度達到數百光年的空曠太空裡還能找到一些零零碎碎的人造設施,分佈在這一區域的中央偏向銀心一點點的地方,對人類而言它們很大,對太空而言它們卻是如此之小,那總共比不上一個太陽系規模的設施群在這裡就好像恒河一沙般,而它們微弱的殘餘能量反應更是幾乎被我和珊朵拉忽略掉。

    我和珊朵拉乘坐剛剛製造出來的高度自主型工程艦(感謝帝國上將號有一套給力的工業園區)遊弋在這片太空中,一些深空探測器在前面帶路,那些探測器就是發現這片遺跡的功臣。

    “整個空曠區域有明顯的人工改造痕跡。手段很高明,不但阻斷了大範圍的物質流轉,還讓這一區域貼著整個銀河運動,防止環境發生改變,”珊朵拉看著探測器發回來的讀數。她飄在工程艦控制台上方輕輕擺動,心情似乎很好,“這裡的能源反應很雜,似乎有幽能,但又有其他從未見過的能量,這些能量的‘層級’和幽能一樣,不過頻率特殊點,老實說我不相信這是樹精靈的手筆,他們當年沒有這個技術。”

    “或許是跟他們一起逃難到這裡的其他種族留下的,”我想起那顆星球上各族混雜的情況,但又不太確信地搖搖頭,“還是不太對,咱們在那顆星球上也沒發現幽能級別的能量設施啊,古代塔還是用電磁波通訊的呢。”

    工程艦進入了一片古老的太空設施群中,外部監視器傳來的畫面上是一群看上去怪模怪樣的幾何堆積體,然而這些規模龐大的幾何堆積體雖然都挺奇怪,卻能明顯看出來它們也不是同一個風格的:一些幾何體設施以立方塊為主,另一些設施則有著圓潤的外殼,是由球形和橢球形連接而成,另外還有一些設施的表面可以看到類似帝國風格的能量脈絡(它們大多都黯淡無光),剩下的設施則沒有這種特徵。種種跡象表明這個遺跡群是個“混血兒”,它很可能是許多文明聯手建造的玩意兒。

    “我正在掃描這些東西的結構,”珊朵拉用精神力量控制著工程艦的子機,那些子機正各自率領著大群的自律機械飛向最近的建築群進行分析,“有很多設施能明顯看出來是防禦炮臺,但剩下的功能不明,這不是帝國風格,所以要稍微花點時間。”

    “技術水準咋樣?”我隨口問道。

    “跟帝國比?科技水準相差很遠,但也達到了利用超凡能量(幽能及平級能量)的地步,當年從污染區活著逃出來的文明最多的就是這個級別,”珊朵拉球搖晃著身子,“唔,這些設施真奇怪,好像單純的只是些倉庫、能量爐、停泊港以及武器平臺而已,這裡只是週邊設施麼?”

    在珊朵拉的疑惑中,工程艦開始向遺跡核心前進。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繼續推瘋巫妖好了……《瘋巫妖的實驗日誌》,嗯,是這個名字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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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 被隱藏起來的東西

    這片古怪的太空建築群規模大概有太陽系那麼大,雖然和周圍的特異太空區域比起來就相當於滄海一粟,但其本身的絕對規模還是相當可觀的,珊朵拉控制著飛船在週邊區域投下了大量的探測設備,隨後慢慢向建築群的內部進發,隨著不斷前進,一切奇怪的現象開始出現。

    “空間讀數不太正常,這裡似乎隱藏著什麼東西,但一時之間貌似破解不出來,”珊朵拉奇怪地看著眼前的設備以及整個太空建築群的全景視圖,“阿俊你看,在靠近核心區域的地方有大片空白,這裡應該有東西才對,看看這些,明顯是週邊建築——但它們拱衛的內層建築不見了。”

    “現在還沒發現這片建築群的作用?”我好奇地問道。

    “沒有,目前發現的都是武器平臺、倉庫港口之類的設施,這些設施在任何一個太空基地裡都能看到,如果這裡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太空殖民點那簡直太讓人失望了,”珊朵拉慢慢飄到大型數據終端面前,一邊對艦載主機下令,“開始分析這裡的空間結構,這裡或許隱藏著空間裂縫之類的東西。”

    我看向旁邊的全息投影,從這裡能清楚地看到整個太空建築群的結構,它是很經典的多層球式太空群落,從裡到外有涇渭鮮明的十幾層建築區,形成仿佛球殼一樣的結構,最週邊的建築層顯得比較稀疏,越往裡建築物則越多,規模也越大,但這一規律在內層倒數第三層建築群的時候被打破了:最核心的三層建築群顯得異常稀疏,那裡是大片大片毫無意義的空曠地帶。太空中只能看到意義不明的合金框架以及作為附屬建築的高塔與堡壘,就好像將市中心的所有大樓憑空抹去,卻留下了大樓周邊的所有道路以及門崗報亭,不用珊朵拉提醒我都能一眼看出這情況不對勁。

    但那些異常的空曠地帶並不是被簡單的光學迷彩之類東西覆蓋著,探測器在那裡穿梭巡航數次。終於確定那裡真的“什麼都沒有”,起碼在正常時空意義上是空的。

    當然,珊朵拉已經發現這裡的空間讀數有異常,所以十有八九這裡的建築物被什麼空間裂縫隱藏起來了:再次證明了這些建築物的昔日主人擁有遠超樹精靈的技術。

    工程艦在這片異常的空曠地帶慢慢逡巡著,等待四散出去的探針傳回更有用的情報,珊朵拉則趁這個機會慢慢研究空間中彌漫的各種能量讀數:“有隱晦的能量波動。來自‘真空’,它們是和幽能同級的能量所以大概是直接滲透了這裡的空間封鎖。嗯……竟然還有幽能?難道隱藏起來的東西裡還有帝國設備?讓我看看還有什麼……沒見過的能量形式,舊帝國未曾記錄,當年逃進這個宇宙的種族看來成分很複雜吶,或許跟那些第四第五流亡艦隊有些關係?”

    發現幽能倒並不奇怪,樹精靈怎麼說也是帝國末代眷族。而且逃進這個宇宙的可能還有其他的舊帝國僕從軍,他們帶來的設備有一大半都是帶著幽能的,這個太空遺跡有可能是那些流亡種族共同建造起來的設施。我奇怪的是……天神鍛爐難道指的就是這麼個意義不明的建築群?現在為止我還沒發現它有任何襯得上“天神鍛爐”四個字的高大上之處,唯一的特殊點就是有些建築物被隱藏了而已。或許問題的關鍵就在那些隱藏起來的建築物上?

    我一邊思索著一邊研究探針傳來的畫面,然後一道銀白色的金屬光彩突然映入眼簾。

    “珊朵拉,你看這個是不是帝國設施?”我立刻拍拍半空中的珊朵拉球,把後者攬過來一起看著眼前的全息投影:影像已經被拉近放大。位於畫面中央的是一個長條形的合金建築物,這建築物有著帝國設施典型的銀白+銀灰外殼搭配藍色塗裝的風格,但沒看到帝國軍徽,或許軍徽所處的部分被截斷了——這個長條形設施看起來並不完整,它的一端整整齊齊地消失在太空中,如同被利刃切過。

    “八成是……過去看看,”珊朵拉看了一眼便作出決定,“讓飛船自己工作吧,咱倆過去。”

    這艘工程艦的艦載AI能獨立完成絕大部分任務,珊朵拉給它留下命令繼續破解這裡的空間異常以及掃描整個建築群的每一座設施。隨後便拉著(雖然她現在沒手)我傳送到了那個銀白色的長條形設施附近,順便我們還帶來幾個自律機械以備不時之需。

    這個看上去帝國風格濃郁的合金建築物有三公里長,七百米寬,三百米高,表面雖然有一些結構性的凸起但整體仍然是個非常規整的長方體。它的一端(我暫且將其視作末端)略微收束,在末端裝甲板上能看到類似裝卸閘門的東西,並且有一塊裝甲板因不明原因裂開了,從裝甲板下面露出的是大量的連接栓和晶化管道:這種結構是用來和外部能源以及數據系統進行物理連接用的。

    而在這個設施的另一端則有明顯的切斷跡象,那裡是一個整齊而銳利的斜切口。整個設施的規模或許比現在看著更大,它的另一端或許是個結構複雜的大型建築,甚至我們眼前這長條形的金屬結構只是整個設施的一點皮毛,但這都沒意義了:這玩意兒貌似只留下這麼一小段飄在這兒供人瞻仰。

    沒錯,這就是一個帝國設施,雖然還是沒看到軍徽或者別的什麼顯眼標記,但外殼採用的是希靈專用的超凡合金,而且金屬外殼下面暴露出的晶化管網也是帝國科技的特徵。只不過這建築的能源似乎已經徹底枯竭,甚至連能量脈絡中的餘波都已經消散乾淨,所以在裝甲板上看不到那種熟悉的藍色發光網格,也感覺不到它散發出的幽能波動。

    “第一眼看著我還以為是艘飛船呢,”我抱著珊朵拉球慢慢降落在這個合金設施表面。身後跟著的幾個自律機械則在空中飛快地繞著整個建築物掃描起來,“話說沒見過這種建築物啊,飛船不像飛船,炮塔不像炮塔,也不像是居住艙或者能源組。更不是工廠。”

    “沒有任何可以識別身份的標記,只能確認是帝國造的,而且具體功能還要等掃描完才能確定,”珊朵拉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隨後她在我懷裡跳了一下,“話說為什麼這些日子你總是要抱著我?雖然不是不高興啦……但為什麼我變成球之後你反而經常抱我了?”

    我:“……圓滾滾的。總是擔心一不注意你就滾沒了。”

    珊朵拉球:“……”

    這個合金設施已經徹底停擺,自然不存在什麼重力環境,這讓人挺不爽的:我還是喜歡腳踏實地的感覺,這兩年再怎麼習慣也覺得零重力環境是個煩人的東西,但珊朵拉球反倒似乎更喜歡這種能隨便亂飄的地方,在使勁從我懷裡掙出來之後她就一直飄在前面當“嚮導”——雖然我倆都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幹嘛的。但珊朵拉貌似大概清楚它的入口在什麼地方了。

    “阿俊!這裡!”珊朵拉球在百米開外高興地上下晃動起來,“這裡是入口!如果淺層掃描沒錯的話這裡應該能直接進入人員通道!”

    我趕緊飄過去,果然看到裝甲帶的連接段中間有一個十幾米寬的閘門結構,當然由於這裡能源枯竭這個閘門是沒辦法通過正常方式打開了,但這不成問題,珊朵拉球再次變成扁扁的模樣飄向閘門頂端的凹槽……我趕緊一把將她拽回來,指揮著身後跟來的自律機械上前切割閘門。順便教育自家女王陛下:“女王誒,你就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吧!你這形態不是專門用來撬鎖的好麼?”

    說起撬鎖倆字我就忍不住開始思維狂奔起來:這時候要是小烏鴉和小泡泡在身邊多好啊,那可是溜門撬鎖熊孩子二人組,有她倆在估計這地方什麼空間封鎖都是白送……好幾天沒被家裡那幫熊孩子折騰,竟然還感覺寂寞了,我這還有救麼?

    失去充能效果的充能裝甲也就是抗性高點的超強合金而已,在自律機械的工程切割臂火花四濺連鑽帶挖折騰片刻之後,閘門上很快就出現了足以過人的一條通道,通道壁的金屬還泛著灼熱的紅光,我便抱著珊朵拉球直接飛了進去:這下面是一條非常寬敞的白色走廊。只可惜漆黑一片。

    我還打算著讓珊朵拉提供照明,但女王陛下相當鄙視地撞在我腦袋上:“死腦筋,這裡又不是沒照明設備,我讓工程艦派個支援子機過來,這裡的能量網路好像沒問題。恢復供能大概就能用了。”

    一艘百米長、胖墩墩的工作船從遠方的工程艦上分離出來,並很快將自己與這個長方形的奇怪設施連接在一塊。工作船攜帶著專門在這種情況下派上用場的可擕式高效動力爐,因為我們已經確認這個設施末端有晶化管網的物理連接栓,所以恢復設施照明並沒費什麼事,當然我們也只恢復這個設施的照明系統和一部分環境維持系統——一來是外接動力爐出力有限,不可能支撐這麼大的建築物恢復運作,二來是為了防止出現事故,這地方廢棄幾萬年了,貿然恢復動力真說不準會直接炸掉。

    隨著外接能源上線,走廊的照明系統恢復工作,人工重力也再度出現,雖然暫時沒解決大氣問題但起碼比之前讓人舒服多了,我跟珊朵拉開始在這裡好奇地探索起來,並且很快發現了一個讓人眼熟的現象……這裡的所有設備都沒有銘牌!

    牆壁上鑲嵌的數據終端沒有標誌,走廊兩側的隔間也沒有銘牌,一路走來看不到任何可以說明這個設施“血統”的東西,種種跡象都說明……

    “深淵希靈無處不在啊,”我看著眼前一台鑲嵌在牆壁上、沒有銘牌的固定式數據終端,實在忍不住吐槽那個不管到哪都陰魂不散的集群意識,“這地方恐怕又是深淵希靈造的,看樣子當初樹精靈分了兩撥跑路,其中一撥跟著哈蘭的指引走。另外一撥興許出了點事故,後來被深淵希靈救下了——那應該是她還沒瘋的年代。這麼說這地方其實是流亡方舟的一部分?”

    沒有銘牌和任何標識,這是深淵希靈在舊帝國末期偷偷製造的設備的最大特徵,迄今為止我們還沒發現其他帝國造物有這一特點。深淵希靈是在自己還沒被徹底污染的時候製造的這些東西,它們基本上全都用來搶救難民了(當年的深淵希靈可一點都不黑。多有良心的聖母型妹子啊),所以在一個可能是流亡地的宇宙中發現深淵希靈的造物並不讓人太意外,我只是沒想到那傢伙當年還親自幫助過樹精靈:哈蘭完全沒這方面的記錄,看樣子自己跟珊朵拉又無意間撞破了上古時代的一樁無頭懸案。

    這個世界顯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是不是流亡方舟還不好說,但肯定跟深淵希靈有關,”珊朵拉正在努力嘗試重啟眼前的數據終端。她從身體上延伸出許多金色的線條連接到數據終端裡,似乎試圖直讀這玩意兒,但折騰了幾分鐘後她大失所望,“嘁,壓根沒什麼有意義的資料。”

    “這地方好像只是個……週邊裝置,設備日誌上顯示這裡被稱作‘三號導能長橋’。知道是什麼意思麼?也就是這地方充其量是個傳導能量用的裝置,”珊朵拉球將自己身上的金色線條收起來,慢慢飄向前方,“三號長橋,這就意味著還有一號二號,以及可能存在的四五六七八九……但為什麼咱們只能看到這個三號長橋?而且還只是剩下的一小截。”

    我跟上珊朵拉的“腳步”,一邊好奇地看著兩旁異常寬闊的走廊:“導能長橋?我怎麼不記得那種帝國設施有這種零件。話說你這是打算往哪飄啊?”

    珊朵拉頭也不回:“去斷裂口。這個‘長橋’的一端不是好像被切斷了麼?我感覺那裡好像不是簡簡單單的斷裂那麼簡單。”

    這個長方形合金設施的形態簡潔,其內部結構也是簡單明白:我們所處的正好是“三號導能長橋”的中央長廊,這條長廊直接貫穿整個設施,沿著它可以直達盡頭,想必大家還記著這個遺跡的一端是被切斷的吧?現在我跟珊朵拉就站在這個斷茬位置,看著眼前的走廊以及走廊外面的整個合金框架憑空中斷,眼前就是黑沉沉的太空。

    “這是被什麼切斷的?”我嘖嘖稱奇,觀察著身旁合金牆壁那光滑整齊的截面,最後還饒有興致地跑出去飛了一圈,嗯。確實在外面看不到別的東西了,這裡曾經應該有一個相當宏偉的希靈建築物,我們面前這數公里長銀色設施都不過是建築物上的一個零件而已,並且這種零件不止一個,然而現在能看到的……只有這個被稱作“三號導能長橋”。甚至只是長橋一小截的碎片。

    我懷疑那建築物並非真的“消失”,而是同樣被空間縫隙之類的東西隱藏起來了,就像這裡大片大片非同尋常的空曠區,它就在自己跟珊朵拉眼皮子底下,我現在就有可能站在這個建築物的表面或者融合在它的牆裡(這真是毛骨悚然的即視感),但由於空間異常,它就好像平行宇宙一樣無法被感知到——話說工程艦到底什麼時候可以把這裡的空間密碼破解出來?

    “天知道怎麼回事,這裡的空間加密方法非常高明,甚至高明到了……跟舊帝國不相上下的地步,”珊朵拉球也好奇地研究著走廊盡頭的斷茬,然後跟我一塊在太空裡打著旋,就好像一顆繞著我旋轉的調皮衛星般,“探測器已經發現這裡的空曠區有大量異常信號,但每一個信號都被加密了,這些信號隱藏著一個折疊起來的空間,我們必須把折疊空間的座標和現實世界的座標對應關係解讀出來才能搞明白這地方到底藏著什麼……額,這個原理你好像懂吧?”

    我想了想,決定表示自己很懂,否則肯定會被珊朵拉當場科普兩仨鐘頭。其實大概意思自己還真是能聽明白的,這兩年又不是啥都沒學會。

    “我們看到的建築群規模已經很龐大,但它真正的秘密卻只有中間這一小塊,這片大概相當於太陽大小的空間被一個至今還在運轉的空間封印裝置給隱藏起來,外面這些東西數量眾多,但其實一文不值——都是殉葬品而已,”珊朵拉球被我抓住之後終於不再繞圈子了,而是舒舒服服地軟趴在我肩頭嘀咕起來,“我覺得這裡即便不是天神鍛爐也肯定意義重大——這裡有帝國設施。阿俊你明白的,帝國設施,深淵希靈出品,當年樹精靈逃亡至此的時候帶過來的棺材本級寶物,而且還被一套如此嚴密的空間封鎖裝置隱藏起來……這得是多大的秘密!”

    我輕輕拍著再次軟趴成麻薯形態的珊朵拉球,然後突然發現“三號導能長橋”表面正在迅速蔓延開漂亮的藍色花紋,隨後……

    連接在導能長橋完整端的工作船就悄無聲息地解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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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 那些碎片?!

    “導能長橋”本來已經完全停擺,它內部的能量反應是零,所以我和珊朵拉都放心大膽地將工作船連接在“導能長橋”的末端,為後者提供能量之餘順便還能通過晶化管網掃描一下這個設施的結構,也好確定它的功能。但也不知道是我這命犯煞星還是怎麼著……就連這種地方都要出點意外才行:那三公里長的“廢棄設施”竟然一下子啟動了,它表面本已熄滅的能量脈絡突然明亮起來,銀白色的合金外殼上湧動著充沛的幽能,幸好我和珊朵拉此刻已經通過長橋的斷口來到外面,所以能安安心心地以旁觀角度看著這個龐大的設施仿佛復活般快速蘇醒,並且在一次能量浪湧之後炸毀了我們的工作船。

    “這怎麼個情況!?”我總算反應還挺快,第一時間並沒在意那艘無人飛船的小小損失,而是立刻去掃描“導能長橋”內的能量流動,結果驚訝地發現它不知從何得到了能量供應,現在正以極高的速度快速重啟!

    “這東西恐怕並不像咱們想像的那樣只是個碎塊……”珊朵拉突然從身上釋放出大量金色線條,在空中凝結成一個巨大的箭頭,整個“人”跟個滑鼠指標似的指著某方向,“阿俊你看那斷裂面。”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身旁的大指標,然後才反應過來現在不是關注這個的時候:珊朵拉指著的是導能長橋被“切斷”的地方,那仿佛被利刃截斷般的斜截面周圍正呈現出明顯的空間異常!截面周圍百米範圍內的空間仿佛水面一樣蕩漾開來,藍色的幽能脈絡從導能長橋的裝甲板上直接延伸到太空裡,保持著在裝甲板上的蔓延形狀一直伸出去足有半公里才漸漸變淡消失,與此同時在截面空蕩蕩的一側。一些若有若無的幻影在幽能光輝的照耀下不時閃現出來,我一下子就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了:是導能長橋被“切掉”的部分!其實這玩意兒壓根沒被切斷?

    “這應該跟這裡古怪的空間結構有關,‘導能長橋’並沒有被截斷,它的另一部分應該只是位於某個空間褶皺中,兩者之間看似分離。但在更高的維度上連接在一起,”珊朵拉球很專業地分析著,“幽能是跨維度的,所以當幽能重新流淌起來的時候,這種‘分離’暫時被中和了,我們看到的那些幻影應該是導能長橋在另外一個維度的影像。這原本是個挺簡單的現象。不過這裡的空間加密實在古怪,我剛才沒想到這個。阿俊你看……那些幽能脈絡正在伸長,而且似乎在向四面八方擴張,這大概是‘導能長橋’被‘切斷’部分的形狀……不對,那應該才是建築主體,咱們在當前時空看到的只是這個建築物露出來的尖角。就像口袋裡刺出來的錐子頭一樣。”

    我在腦袋裡翻來覆去把這些話倒騰三遍以上,勉強建立起這個不怎麼好理解的空間模型,然後一拍手(當然沒能發出聲音):“這麼說咱們可以順著這些幽能脈絡找到那個被加密的空間了?”

    “好像沒那麼容易,”珊朵拉球不安分地震顫著,“工程艦的科研機組正在以最高功率破解這裡的密匙,但這些密匙竟然一直深入到幽能的‘頻率’裡……這個導能長橋並不是意外暴露在這個空間的,它好像是個觸角。設計之中的東西,它的啟動並不影響整個空間鎖的完整……咱們最好親自過去感受一下。阿俊你保護好我,心靈火花的防禦力可比不上我的本體,被炸碎的話還得再製造一個新的。”

    我趕緊抱住珊朵拉球,並用護盾將兩人都保護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正在燦燦發光的“導能長橋”,並直接一頭紮進那光流湍急的截斷面,想看看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

    強烈的能量在四周激蕩,我覺得自己所處的位置應該正好是個能量節點,如果“導能長橋”恢復完整的話這裡大概會是晶化管網的樞紐或者能量調節閥門所在的位置。工程艦攜帶的科研機組無法破解這裡複雜的空間加密。所以我只能試試看自己那奇奇怪怪的小能力是不是可以繞過去,但這個過程要非常小心:自己這是要將虛空生物的力量直接注入到一個已經幾萬年沒保養過的老古董設備裡,雖然帝國設備一向耐操,但幽能節點這玩意兒就如同心臟,搞不好是會大爆炸的。

    我倒是不怕受傷。珊朵拉估計也不介意重新造個心靈火花讓我滾著玩,但古董炸了可就沒了。

    精神力量沿著太空中那些憑空流動的幽能洪流小心翼翼地擴展出去,將自己的“視角”從人類所熟悉的角度轉移到一個更加寬廣的方向,我開始感應到自己正在順著能量前進,周圍是太空……太空……太空……工作船的殘骸……哦,跑反了,再換個方向。

    換個方向感應一下,我終於確定自己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些什麼:在一個混沌詭異的空間中,龐雜到可以讓任何一個智慧生物直接瘋掉的幽能脈絡糾纏著,脈動著,彌漫在行星般巨大的某種系統中。這能量奔流不息的模樣絲毫看不出數萬年沉睡帶來的損傷,某個擁有龐大能量的“巨型設施”似乎一直在維持運轉,在外面空間中這些設施都已經紛紛宕機的情況下,這個遺跡群的核心卻完好無損地隱藏在異空間中,仿佛蟄伏的心臟般緩慢而有力地搏動著。

    我只能通過感應幽能流動來“看到”那個異空間的能量分佈,因此所看到的也只是能量脈絡而已,就相當於只能看見一個人的血管系統,你可以通過這個網路勾勒出人的形體,卻不知道後者的面容——這個比喻貌似有點嚇人?反正大概一個意思。

    根據能量脈絡我判斷異空間中隱藏起來的似乎是一顆人造行星,是舊帝國時代的星球戰艦?還是當初樹精靈逃亡時乘坐的另外一個“綠星”方舟?或者更離奇一點……是榮耀星艦?

    不好確定,只能看見幽能盤根錯節地糾纏成星球的模樣,但以我這知識水準是沒法憑此確定那玩意兒到底什麼型號的。估計珊朵拉也不能,那太複雜了。

    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那盤曲糾纏的幽能脈絡僅僅形成了厚實的“外殼”,其內核卻是空蕩蕩一片,看來有某種我無法理解或者說從未見過的東西被這些幽能脈絡包裹著。儘管融為一體,卻能明顯地分辨出那不是一個體系的東西……難道這個加密空間並不是為了保護其內部的人造星球,而是為了保護人造星球核心更加寶貴的某物?雙保險麼?

    這時我突然感覺四周的幽能流動更加湍急起來,似乎自己長時間的“浸入”正在破壞這個系統的穩定,深知自己這虛空生物的力量其實就是個不好控制的大威力炸彈,我趕緊收回自己的精神力以防止把整個系統炸掉。等視線聚焦起來我就看見自己面前飄著亮閃閃金燦燦圓滾滾的媳婦兒:珊朵拉球快貼到自己臉上了都。

    “阿俊,看見什麼了?你剛才表情挺嚴肅的!”女王陛下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徹底天然萌化,用呆萌的外表和嚴肅的語氣跟我打聽情況。

    “異空間相當於太陽大小,它的中心停泊著一個疑似星球戰艦的玩意兒,也可能是當年流亡者乘坐的第二顆綠星方舟,我只能看到人造星球裡的能量流動所以不敢確定它的型號。另外。那顆星球核心有一片探知不出來的區域,不像是人造星球本身的結構,似乎……是貨物。”

    我一邊講解著自己看到的景象,一邊謹慎地使用了“貨物”這個詞彙,在諸多與舊帝國沾邊的“歷史遺留問題”中,“貨物”倆字總是叩動人的心弦,它意味著麻煩。而且大多數情況下意味著出差——不過現在我跟珊朵拉已經被迫出差到這了所以似乎沒啥可在意的?

    “果然是個大東西麼,或許天神鍛爐真的就是它?”珊朵拉球飄開一些,“不行,沒法確定,這基本上還是憑空猜測。話說為什麼這個‘導能長橋’就突然啟動了?它似乎是你提到的那個人造星球的‘掛件’,一直在關機狀態才對,難道是咱們強行給它‘外部加電’結果觸發了什麼報警?不像啊,現在還沒見防衛部隊沖出來呢。”

    珊朵拉球飄到太空,發現沒有防衛部隊出現還失望地在精神頻道歎了口氣。

    話說你這時候失望個毛啊!已經只剩個球了就不要這麼戰意盎然好麼?!

    “如果有防衛部隊沖出來咱們至少有機會抓個AI分析一下什麼的,”珊朵拉解釋著。原來倒不全是希靈使徒骨子裡的戰爭因數在起作用,“咱們進去不,就只能寄希望於裡面有東西出來了——不過現在看來這個也不靠譜。”

    “看樣子這裡的加密空間就是深淵希靈的手筆嘍,哪怕不是她親手做的,也是她留給逃亡者的某種設備建造了這個加密空間。”我看著太空中的景象,除了我們面前的“導能長橋”正在愈發明亮之外,遠處的各種廢棄設施仍然死氣沉沉,也不知道這個由一大堆種族聯合建造起來的建築群到底是幹嘛的,只能確定貌似只有其核心的帝國設施經受住時光考驗運轉到了今天,“那傢伙還真是到哪都有她……不過至少並不全是壞事。等等!珊朵拉你看那是什麼?”

    我驚訝地指著遠處:導能長橋的充能已經達到某種臨界值,它的末端現在正浮現出一個巨大的、仿佛世界之門般的結構,這個龐大的環狀結構體憑空浮現出來,靜止在導能長橋末端上方數百米高處,直徑有十幾裡之廣(已經遠遠超出導能長橋的規模),圓環內部開始飛快地呈現出一圈圈漣漪,某個通往極遠處,甚至可能通往其他世界的空間門似乎張開了,但卻跟我們見過的其他世界之門不太一樣——完全感應不到那一圈圈漣漪中洩露出的來自其他世界的氣息。

    當我和珊朵拉好奇地掃描著這個古怪傳送門時,一大塊看上去像是某種殘骸的東西突兀地出現在傳送門前!這塊殘骸有著微微呈現出弧度的邊緣,表面黑乎乎一片,似乎是某個巨大環形設施上掉落下來的碎片,它的兩端參差不齊。有金屬撕裂的痕跡,而且還能看到其內部被暴力破壞的管道和線路。

    我還沒來得及多看它一眼,這個貌似殘骸的巨大合金碎塊便穿過了剛剛建立起來的傳送門,徹底消失在這個宇宙。隨後傳送門再次分解消散在太空中,導能長橋表面的藍色光芒也迅速暗淡下去。這一切消失的比出現的還快,十秒鐘後就結束了:十幾公里的古怪“世界之門”重新回到了某個加密空間之中,導能長橋也再度恢復成死氣沉沉的模樣,就跟我和珊朵拉剛來到這時看到的景象一樣。

    “剛才那是啥情況?”我扭頭看了珊朵拉一眼,“原來導能長橋充能這麼長時間就是為了張開世界之門,然後把某個東西送出去?跟咱們的行動有關係麼?”

    “那好像不是單純的世界之門……它的工作原理不太一樣。我甚至都感應不到它通向什麼地方,”珊朵拉球表面彌漫著空前明亮的光芒,似乎在以此表示自己的驚訝,“看樣子咱們確實想多了,並不是咱們的活動喚醒了導能長橋,它只是按照某個程式在此刻醒來並且送走一些東西而已。你我不過是恰好趕上這一幕……不過話說回來,阿俊你不覺得剛才被送走的那個殘骸有點眼熟麼?”

    我撇著嘴,心說哪怕再離奇也只能承認自己見過類似的東西:“貌似……是維斯卡的星環碎片?咱們貌似已經收集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星環碎片,但肯定還有遺漏的。”

    是的,維斯卡的星環碎皮!星環就是維斯卡壁壘星(即月球)當年的武器掛件,原本一共有兩個,其中一個星環被炸成了無數塊碎片。並且它們在新帝國成立早期還給我們造成過不小的麻煩(很多次事件都是那些碎片引發的),幾年間我們一直在清掃這些在虛空和諸界到處遊蕩的危險物品,並且差不多把它們全都收拾乾淨了,但畢竟是被炸成粉末的東西,總會有漏網之魚沒被發現……可我萬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一個星環碎片!

    而且貌似星環碎片就是從這個世界釋放出去的?

    現在下這個結論還有點為時過早,但起碼我剛親眼目睹了其中一個碎片通過一個疑似世界之門的裝置被送走了,就在自己跟珊朵拉眼皮子底下!

    “我剛才讓工程艦發射了一枚探針跟上那個殘骸,”珊朵拉什麼時候都不會掉鏈子,即便剛才事出突然她還是反應過來,“不過探針穿過傳送門之後就失去聯絡了——咱們還是要首先解決這個宇宙的封鎖問題才行。”

    “現在謎團是越來越多了。挺有意思,但也挺讓人頭疼。”我看著太空中靜靜懸浮著的導能長橋,這個三公里長的金屬“觸鬚”已經再次恢復那種死氣沉沉的模樣,位於加密空間中的某套系統看樣子是中斷了對這裡的能量供應,自己跟珊朵拉完全是誤打誤撞才看到剛才那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這大概算是我倆的運氣唯一管用的情況了:遇上事件的幾率特別高。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導能長橋並非意外暴露在外太空,它留在這裡恐怕就是給世界之門定標用的,或許它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啟動一次?每次啟動就把一塊星環碎片扔出去?

    或者說……它扔出去的不只是星環碎片,那個異空間裡還會有別的什麼東西?

    這些都沒法解釋,工程艦的科研機組仍然在努力破解這裡的空間加密鎖,然而根本毫無進展,深淵希靈不愧是舊帝國所有使徒的精神集合,她留下的加密體系在舊帝國時代都屬於最高技術,擱在現在那更是不用說了——解不開!

    “哦,終於找到跟樹精靈有關的東西了,”這時候珊朵拉球突然飄了過來,她在關注導能長橋和那個被扔出去的星環碎片同時也在多線操作,分析著探針傳回來的對周圍其他設施的掃描結論,現在她終於有所發現,“在某些大型建築內發現了樹精靈風格的設備,是綠星上的‘原初風格’,不是咱們在那顆星球上發現的已經發生文化融合的樹精靈風格,當初建造這一片遺跡的種族中果然有樹精靈。”

    “看來只能先回去了,瞧瞧那個失落神教的老幹部們有啥話說,”我一邊說著,一邊抬眼望向深沉的太空,“說起來……還沒發現其他有高等文明的星球麼?”

    “沒有,”珊朵拉球的語氣也有點失望,“起碼在這個銀河系範圍內,只有咱們最初登陸的那顆星球存在高等文明,其他地方有一些星球存在比較原始的生態圈,但跟文明差的還遠。貌似當初逃亡至此的流浪者們壓根沒能在新家園重新發展起來,他們隨便找了個星球紮根,然後沒多久就倒退回原始生活了。”

    又是一個古怪的現象,還是回去找失落神教的人問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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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 山中的城市

    我和珊朵拉在銀河邊際呆了差不多一天時間,再加上之前在帝國上將號也耽擱過一會功夫,所以基本上等於是“失蹤”了一整天,不過由於出發的時候稍微跟賽琳打過預防針,後者也沒對我們這一天去向有所懷疑,這很難得,充分證明了這位戰鬥修女對我和珊朵拉的信任——畢竟現在算非常時期,異教徒的事讓鎮子上的見習祭司們都人心惶惶,整個鎮子差不多要禁止人員出入了都。

    而我和珊朵拉回來之後也很快得到了好消息:來自教廷聖都的教皇諭令已經下達,賽琳得到了直面教皇的機會,並且跟她料想的一樣,我和珊朵拉也得跟著去一趟。

    其實有沒有這個邀請都沒啥影響,我和珊朵拉大不了直接空降聖都找人,但那樣勢必會有點混亂和麻煩,所以我倆就一直等到了今天。而且事實證明這種等待是有價值的:如果不是耐心等待,我們就不會從技術復興派的女首領那裡知道教皇百年一換、真正秘密可能掌握在樞機主教手中的情報,到時候找錯了人恐怕得白費不少功夫。現在是什麼都不用想了,前往聖都的邀請函已經送至面前,我跟珊朵拉就安安心心等著後出發就行。

    晚飯的時候賽琳宣佈了“教皇召見”的消息,這位元已經進入工作狀態的單親媽媽型戰鬥修女跟幾天前比起來最大的變化就是多了一種雷厲風行的感覺,雖然那種總是沒睡醒的疲憊表情揮之不去,但她說話做事可真是有一種虎虎生風的陣勢,我懷疑她當年還當冒險者的時候肯定就是這樣,前幾天見到她時那種死氣沉沉的氛圍不用說只是這些年艱苦生活帶來的。

    “後天就走。只有明天一天準備,時間比較緊,但你們經常在外旅行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餐桌上,賽琳一邊給小姑娘艾露切面餅一邊對我和珊朵拉點點頭。“因為是教皇親自召見,咱們可以乘坐教會的禦風巨鷹,這樣節省時間,算上中間休息中轉,兩天就能到聖都。不過你們應該沒騎過那種巨獸吧?即便是冒險者,在空中飛行的機會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有的。我會申請給你們準備帶有封閉吊艙的禦風巨鷹,珊朵拉小姐看上去……很輕盈,你們兩個在一起就不會怕了。”

    “沒事,我們不怕‘飛’,”我擺擺手,心想禦風巨鷹應該是這個世界的高端人群才能使用的交通工具。看來在失去高超科技之後教會不得不從野獸身上找到了部分替代品,但它的普及度一定不怎麼樣,起碼賽琳這樣的正式神職人員都只有在情況特殊的時候才能獲得“飛行許可”,“你看珊朵拉,她一直就飛來飛去嘛,我也是很有飛行經驗的。”

    珊朵拉球此刻正懶洋洋地泡在一個巨大的湯盆中,她以此來從精神層面滿足自己的食欲。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感覺她現在好像一個漂浮在菜湯上的大氣球——當然這話不能說出來,否則她必然會憤怒地原地跳躍並濺在場所有人一臉菜湯。女王陛下哼哼唧唧地晃蕩了幾下:“沒錯,飛行是一件很常見的事,其實我絕對比你們那個什麼禦風巨鷹飛得快。”

    賽琳看著生命形態詭異的珊朵拉球,又看看我這個娶了一個球當老婆的神秘“冒險家兼學者”,嘴角一抽低頭扒飯,似乎是不打算跟我們這不正常二人組繼續交流下去了。

    “媽媽,我能跟著去麼?”小姑娘艾露低著頭當了半天乖孩子,這時候終於忍不住出聲了,她扒著桌子看向賽琳。大眼睛裡充滿期待,“我想去看教皇,人們都說教皇身高八丈腰圍也是八丈……”

    “別胡說,要對教皇保持尊敬,”賽琳立刻嚴厲地看了自己閨女一眼。隨後搖搖頭,“這不是出去玩的,還是跟以前一樣,你去找艾薩麗阿姨,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在艾薩麗家裡住半個月。不過我大概會在那之前就回來,只是去彙報一些事情,教會上層的具體行動應該沒我什麼事。”

    看樣子艾露已經不是第一次被留在家裡,賽琳大概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去大教區或者聖都報個道之類(她怎麼說也是一地負責人,平常沒啥工作,逢年過節總要去打個卡領個工資啥的吧),但小姑娘仍然努力露出全天下都欠她八百萬的模樣:“可是艾薩麗阿姨做的面餅幾乎可以把牙磕掉啊。”

    賽琳表情為之一僵,隨後別過臉去,語氣不怎麼有底氣了:“……到阿姨家裡可不能這麼說,你從小到大可經常被她照顧。不過她烤面餅確實有點問題……要不臨時改一下,去找你福特叔叔?”

    艾露的臉色登時就綠了:“不要,福特叔叔騙我吃辣青菜,可辣可辣的。”

    真是和諧友愛的母女倆啊。話說珊朵拉你泡夠了麼?你泡夠了讓我的面餅進去泡泡行唄?幹嚼面餅噎死人的好不!

    第二天的旅行準備無需贅述,反正我跟珊朵拉也沒啥準備的,就拿著個旅行包假裝自己有行李就行了,反正路上需要什麼我都可以從這個旅行包裡掏出來,從野外生存刀到野外生存島都沒問題。第三天一大早,賽琳就把艾露送到了朋友家,隨後鎖好旅店的門領著我們來到教堂前面的廣場上,一些巨大的“鷹”以及幾名穿著黑色衣服的修士已經在此等候。

    禦風巨鷹……其實也沒想像中那麼威武拉風,雖然有個“鷹”的名字但實際上看著更像是怪模怪樣的禿鷲,這種足有好幾米身長的巨型鳥類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顆星球原本就有的生物,亦或者是當初的古代文明改造出來的產物(畢竟它們的形態不怎麼像是自然進化的結果),總之它們是這個世界失去飛機空艇之後的替代交通工具,而且貌似是速度最快的一種。每只巨鷹背上都固定著一個座位,自帶可靠的綁帶和一個原始的降落傘背包(天知道效果如何)。這批禦風巨鷹是從鄰近的大教區調過來的,一同來此的黑袍人則是教會的“空中騎士”。他們在這一路上擔任護衛和嚮導。這些空中騎士不出所料地裝備著先進兵器,這個世界的人將其稱作聖裝,其實就是粒子步槍之類的東西。

    我想像著一群披著神袍的中世紀風格修士騎在奇幻味道十足的巨鷹身上,一邊喊著神明的口號一邊用粒子步槍和小型火箭彈打仗,這場景還真有點帶感了!

    這個小鎮子明顯很少出現這種拉風東西。幾隻禦風巨鷹吸引了滿坑滿谷的平民和熊孩子前來觀看,小姑娘艾露被她媽提前攆跑了,否則這時候肯定也在現場搗亂。不過所有平民都在距離禦風巨鷹很遠的地方站著,就連熊孩子們也自覺地不隨便湊上來,似乎人們對這些外貌兇悍的生物頗有忌憚。

    “真是有挺長時間沒騎過這東西了,”賽琳看著眼前的巨大猛禽。忍不住露出懷念神色,“一般的冒險者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有機會飛行的,我還是當初在教會的時候因為每個神職人員都要學習飛行才騎過一段時間的巨鷹。不過我當年學習的都是戰鬥時候才會用上的技巧,普通人單純要騎著趕路的話……也沒什麼困難,克服恐懼,注意保暖。確認好綁繩,閉上眼睛等著抵達目的地就行了。對了,你們的巨鷹是旁邊那只,雖然學者先生你說自己有過飛行經歷,但教會馴養的巨鷹可比冒險者能接觸到的租賃巨鷹要快多了,記著好好檢查一下綁繩。”

    “哦,沒問題。”我來到自己的巨鷹旁邊,實在忍不住指著座位旁邊一個帶蓋的小圓簍子問道,“這到底是幹啥用的?別人的巨鷹身上怎麼沒有?”

    “額……”賽琳臉上略有尷尬,“這是給珊朵拉小姐的‘座位’,教會同僚們商量了一晚上都沒想出來該怎麼給一個球準備座椅,尋常的綁繩好像都不怎麼安全,讓您抱著飛一路我們又擔心出意外或者讓您太累,然後就……不好麼?”

    我想了想,抱著珊朵拉沒敢鬆手(怕女王陛下君威震怒沖出去砸人腦袋):“呵呵,謝謝好意——但我覺得自己抱著她就行了。而且珊朵拉自己會飛,請務必相信她的飛行技術不比這些鳥差。”

    雖然感覺槽點太多但畢竟這些教會人員也是好意,讓他們研究給一個球準備座椅這也是強人所難,指不定昨晚上有多少空中騎士面對這個匪夷所思的要求差點把腦袋抓成禿瓢呢,所以還是呵呵一笑泯恩仇吧。我相信珊朵拉球女王之尊不會在意這種小問題。

    賽琳表情古怪(事實上她在看到我和珊朵拉這個奇奇怪怪二人組的時候表情經常很古怪)地點點頭,然後很瀟灑地翻身上鳥,頗有氣勢地一揮手:“出發!”

    我們就此踏上了前往傳說中失落神教聖都的旅途,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間……嗯,兩天時間過去,一行人就這麼毫無波瀾無驚無險地抵達了目的地。

    話說這一路順利的我都有點不相信了!作為一個幾年來每次趕路都得遇上點事的史詩級苦逼,這一路沒遇上天災人禍也沒遇上異教徒劫機,除了珊朵拉球從天上掉下去幾次之外屁事沒有(順便珊朵拉還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確實飛得很快),你敢信?

    不信也得信,反正我們是到站了:一個偉大的山脈城市,神教聖都。

    這座城市位於靠近北方諸山脈的一片寒冷之地,一條半環狀的山脈將其和海洋隔絕開來。越過山脈就是海洋,海洋的對岸是被稱作魔法明珠、奧秘遺產的島鏈,據說那大大小小的群島上有很多上古時期的魔法產物,失落神教的根據地則位於山脈另一側的內陸,被群山環繞。來自海洋的溫暖季風被山脈阻隔,聖都又正好位於氣溫較低的山嶺中段,這裡一年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冬季,不過我們來的時間還算不錯,正是整片大陸的夏天,聖都這邊也是冰雪消融草木逢春的模樣。

    這座城市並不像我想像的那般是個整體,而是分成數個區域沿著山嶺錯落分佈。就如同將一大片山體分段開鑿又建設成城市般,那些掩映在崇山峻嶺中的宏偉建築因分散而少了一絲繁華,卻因與山相融而平添幾分大氣。我們乘坐的禦風巨鷹在聖都較高的一片岩石臺地上平穩降落,由於中間換乘過一次,這禦風巨鷹已經不是出發時候的那群了。

    “這裡是喚風者石台。教會的禦風巨鷹群是由魔法派系管理的,所以你們會在喚風者石臺上看到很多魔法造物,珊朵拉小姐的‘蛋化詛咒’一定會在魔法派系的樞機主教那裡得到解決的,”兩天時間的奔波似乎並沒讓賽琳這個看似柔弱的戰鬥修女有什麼疲累,等眾人剛一落地她便開始興致勃勃地給我們介紹起這裡的情況來,因為之前怕出漏子我和珊朵拉都坦言自己沒來過聖都。所以她覺得自己身為教會成員和“介紹人”有必要擔當半個嚮導,“我們在這裡休息半天,然後直接去城裡的大教堂。哦,從這裡就能看到大教堂了,最大的那座黑白建築就是,很神奇是不是?”

    賽琳高興地指著石台下麵。順著她手指的方嚮往過去,我看到山體掩映間有一大片宏偉的建築群,其中最顯眼的果然就是被稱作“知識王冠”的神教最高殿堂。那是一座有著一圈尖頂高塔拱衛、風格有點像是巴羅克教堂的巨大建築,最讓人矚目的是它的配色——一半黑一半白,從中間涇渭分明地分成了兩半,就好像兩座教堂拼起來的一般!

    “白色代表著科技,黑色代表著神秘。科技教皇和魔法教皇在‘知識王冠’中共同行使神賦予的權力,監督這個世界的知識走向,指導信徒們應該如何謹慎接觸古代的智慧,”賽琳在胸前畫了個奇怪的符號,臉上帶著高興的神色,“等艾露長大一點或許應該帶她來這裡見見世面,那丫頭整天在家裡胡思亂想些不著邊際的事情,她在鄉下終歸是呆不住的。其實我有個打算——等艾露成年之後就帶著她來聖都定居好了,反正古代塔遺跡已經開放,發掘幾年之後就會成為廢棄地。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雷夫走後那個鎮子也沒太多值得留戀的地方,不如回聖都,這裡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

    幾天的接觸下來,我已經發現賽琳其實是個很好說話的人。性格溫和,也不沉悶,而且很容易就能對較為信任的人敞開心扉。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單親媽媽:生活有點艱苦,心中還留有一些悲傷,但又有一個可愛的孩子作為支撐,生活的擔子或許很重,卻還是能支撐下去,她普普通通地生活,普普通通地工作,普普通通地看護著自己的孩子,她不會知道自己無意中見證了歷史,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可能也會成為歷史上舉足輕重的一部分——話說影子城又擴建了,或許到時候可以讓她和艾露試著去更繁華更神奇的地方安家落戶?起碼艾露腦袋裡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在影子城是絕對不會被視作奇葩的。

    喚風者石台名叫“石台”,其實是一個非常廣闊的不規則廣場,廣場一側是朝向天空的開闊地,是巨鷹和其他飛行駝獸降落的地方,其邊緣還修建有觀景台一樣的設施,而廣場另一側則基本上是民居和店鋪,在這座城市居住的人大部分是教會成員,但由於失落神教奇特的規矩,即便教會成員平日裡也得跟老百姓一樣過日子討生活,所以他們照樣得在自己的城市裡打工做生意,街頭巷尾最常聽見的對話是這樣的:“科技之神在上,約瑟夫紅衣主教安康,你這蘿蔔咋賣?”“魔法之神在上,羅蘭大主教看著氣色不錯啊——五個銅板一斤。”“怎麼比昨天貴了?”“哦,給市場送菜的威爾遜樞機主教在家跪搓板,這菜是我雇了小車自己從山下拉上來,你總得讓我賺一個銅板的辛苦錢吧……”“嘖,你這老摳門,以科技之神的名義,饒兩根香菜我回去下麵條。”“魔法之神在上!你那是兩根麼?!”

    基本上大街小巷就這節奏。

    教皇在晚上接見訪客,因此教會已經給我們一行人安排好休息的地方,畢竟對普通人而言這兩天在高空吹自然風也是一件挺累人的事兒(戰鬥修士和戰鬥修女說白了也不是超人),我們在幾名接引修士的帶領下來到了喚風者石台內層區的一個旅舍,這裡似乎是專門給來聖都觀光的朝聖者們準備的,但現在並不是什麼節日,這裡也沒什麼遊客,旅舍周圍自然顯得很是冷清。

    但好像聖城這邊有什麼活動?

    因為喚風者石台地勢很高,可以很輕鬆地看到下面城市裡的景象,我發現在那些沿著山勢開鑿或堆砌起來的闊道上有很多行色匆匆的黑袍或者紅袍修士,神職人員只有在執行任務或者以神明代言人身份出門的時候才會這樣打扮,平日裡他們都是穿著便服的(就像第一次見面時的賽琳一樣),所以這些在山道上行色匆匆的修士顯然是因為什麼事情被召集起來了。

    他們都在朝著一個方向彙聚:聖城中央的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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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直面教皇

    “他們這是幹什麼呢?”旅舍前的小廣場上,我指著下面山路上那些行色匆匆的神職人員,有些不解地問賽琳,“今天有啥宗教活動?還是因為咱們帶來的異教徒情報?”

    賽琳臉上也很是困惑:“今天不是宗教集會啊,而且異教徒的話……咱們帶來的情報應該也沒嚴重到這個地步,我看樞機主教都出動了。嗯?好像聚集起來的都是負責破譯古代文書和管理聖物庫的主教們,主司戰鬥的神父們沒什麼動靜的樣子,是發現了新的什麼大型遺跡?”

    看樣子賽琳這個常年在外的邊緣人員對聖都中的事情也沒什麼瞭解,正好這時候有一個看起來沒被召集的年輕神父從我們旁邊經過(貌似也準備看熱鬧?),我順手攔住對方:“勞駕問一下,下面這鬧鬧哄哄是準備幹什麼呢?今天有什麼活動?”

    年輕神父好像知道我們的事,一眼就認出面前的人是今天來此面見教皇的客人(我覺得他應該是看見珊朵拉認出來了,這個特徵太明顯,“飄來飄去的發光圓球”擱哪都是個無字身份證),微微笑著說道:“是今天剛來的兩位客人吧?下面這是教皇召集聖物專家呢,據說是三天前天神鍛爐傳來了百年不遇的天啟,教皇緊急召集大家破譯天啟的含義,每天一輪會議,這都第三天了。不過具體情況我就不知道了,我是管城防的。”

    天神鍛爐傳來的“天啟”?我頓時想起自己跟珊朵拉前幾天在銀河邊際發現的那個遺跡:時間正好對得上!這麼說那片遺跡果然是天神鍛爐?而且它還能向這顆星球上的失落神教報信?

    十有八九是我跟珊朵拉探索遺跡的時候觸發了什麼東西,只是不知道這些已經完全困在低技術社會的失落神教成員有什麼辦法應對這種報警,他們還保存著能用的飛船不成?

    不過眼前的年輕神父確實不知道太詳細的情況,閒談兩句之後他就跑去繼續看熱鬧了,倒是賽琳在旁邊頗為在意地驚歎起來:“天神鍛爐的啟示?據說最近一次跟天神鍛爐有關的啟示還是將近兩百年前的事,真想不到我這次還正好趕上這種情況。也算沒白來一趟。”

    這件事暫時只是個小插曲,我們就在喚風者石臺上休息了大半天,靜靜等著夜幕降臨,等吃過晚飯(順便讓珊朵拉球在菜湯裡泡了一下)之後便有一群穿著厚重教袍的神職人員前來接引訪客,賽琳頗為緊張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袍,隨後跟我們一起乘上了前往大教堂的符文馬車(一種無需馬匹拉動的魔法車輛,魔法教皇友情提供)。這座建造在山嶺中的城市不愧是整個星球的最高瑰寶,也不知道在失去高技術支撐之後失落神教用了多大人力物力才在山間修建起這麼大的建築群來,從高高的喚風者石台前往大教堂竟然還有一條差不多八車道的寬闊石板路可以直達,別的不說。鋪路時肯定有夠費勁的。

    “異端事件”對整個教會的科技和魔法兩側而言都是同等大事,因此科技教皇和魔法教皇要一起處理此事,不過讓我意外的是這次會面並不是在什麼森嚴莊重的教皇寶座前,也不是在一大群樞機主教的見證下,而是在一個相對私人的環境裡:我們進入大教堂之後直接被人帶到了位於教堂二樓的小會客室。現場除了我們仨客人之外,就只有兩位教皇和幾個精靈主教——倆教皇親自出面。不能說重視程度不高。那這種相對私人化的小場面應該就是教會的習慣了,反正我挺滿意的,省事嘛。

    這間小會客室是一間橢圓形的長廳,有點像是地球上某些公司開會的地方,會客室兩端的弧面牆壁上分別懸掛著巨大的兩個徽記:科技側的鏈條和齒輪標誌,魔法側的六芒星和眼睛標誌。代表著失落神教的兩大分支,而在正對著房門的一面牆壁上則掛著一些宗教壁畫,似乎是在描繪古代戰爭之後教會崛起的事蹟,除此之外就看不到什麼擺設了。勉強算是寬敞的房間裡只有一張長長的方桌和一圈椅子:就連傢俱也顯得很是簡單。

    衛兵全都被趕到了外面。似乎教皇不想讓有關異教徒的事情提前傳揚出去,而且也不擔心我這樣的外人其實是隱藏身份的刺客(其實我覺得自己懷裡抱著的珊朵拉球挺像個爆炸物的),而我進入房間之後第一眼注意到的自然就是被幾個精靈主教隱隱約約簇擁起來的兩位教皇:從他們長袍的徽記上能看出其各自的身份,科技教皇是一個年輕的男性樹精靈,身形纖瘦,留著翠綠短髮,臉龐是在精靈中比較少見的頗有男子氣概的模樣(大部分男性精靈在開口之前你還真說不好丫是男的女的,個別偽娘更厲害的甚至開口之後你都分不出來),而魔法教皇則是一個看起來更加年輕的女性樹精靈,身材同樣纖瘦,留著綠色長髮,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她跟科技教皇好像在容貌上有點相仿,只不過臉型更為柔和一些,難不成這還是兄妹黨?

    教皇身後的路人甲乙丙丁則沒什麼好介紹的,一共五個精靈,其中四個已經老的快不成樣子,最後一個女性則顯得年輕到過分,似乎比魔法教皇的年齡都小,只不過考慮到教皇只有百年壽命,所以這裡最年輕的應該還是兩位教皇吧。五位精靈主教中有三個都是樹精靈(包括年輕的那位),剩下的兩人則是其他精靈種屬,我和珊朵拉對樹精靈相當熟悉因此可以從細節上看出這點。在高階主教中出現其他種屬的精靈似乎印證了一件事:知曉上古秘密的種族不光只有樹精靈一個,其他長壽種也參與了教會的組建,當初放棄文明一事果然是多個種族共同決議的。

    “歡迎,來自遠方的姐妹,還有兩位立下功勳的冒險者貴客,”教皇跟幾位高階主教主動迎了上來。開口的是科技教皇,“今晚召見可能還是有點倉促了,你們畢竟經歷了兩天勞頓,不過異端事件實在嚴重,希望你們能理解一下。”

    賽琳趕緊恭恭敬敬地行禮:先是在胸前畫了個奇怪的符號,然後鞠躬致意,隨後才略有緊張地開口:“面見教皇是我的榮幸,我們……誒,學者先生你不行禮麼?”

    我壓根就沒想著這件事,這時候正忙著研究對面牆上的壁畫有啥資訊呢。聞言都沒反應過來:“你說啥?”

    “不要拘禮不要拘禮,當成一次私人會見就好,”魔法女教皇笑嘻嘻地擺了擺手,隨後拉著我們在長桌旁落座,等眾人都坐下之後她才好奇地看著氣勢儼然地趴在桌上的珊朵拉球。“這位……就是那位據說遭受了古代詛咒的珊朵拉小姐?”

    “是的,珊朵拉小姐在探索古代遺跡的時候被奇怪魔法變成這樣。”賽琳從來沒忘記幫我們尋求“解除詛咒”的方法。這時候也是立刻抓住機會提起這事,“希望教皇冕下能幫幫這對命運多舛的戀人,珊朵拉小姐已經兩年沒吃飯了……”

    我當時聲音都走調了:“別提這茬!”

    好麼,賽琳因為我和珊朵拉當初隨口說的一個藉口就掛念至此確實讓人感動,但你不知道現在的珊朵拉球最怨念的就是吃飯問題麼,我這好不容易讓她這兩天不關注這事兒了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讓人變成光球的古代魔法?”一個老的幾乎不成人模樣的精靈主教緩慢而又沙啞地開口了。那雙渾濁的老眼中似乎有光芒閃過,而他身上帶有六芒星與眼睛標誌的長袍則說明這位高精靈(並非樹精靈)是魔法教派的一員,“我不記得古代魔法中有能夠把人變成這樣的詛咒,但我確實也沒見過這樣的生命形式……這真的是一個魔法效果?”

    “確實是這麼回事。你要不知道原因那我更不知道了,”我擺擺手,隨後在精神連接裡跟珊朵拉確認,“那兩個教皇到底怎麼回事?是確實只有百年壽命還是用百年轉生一次的方法來維持永生?”

    路上我突然想到了可以解釋教皇百年壽命的一種情況,那就是通過不斷轉生來維持永生,因為當初在雙子星世界就遇見過類似的例子,確實有為了承擔某個必須永續下去的使命就不得不讓自己永遠活下去的情況,不過珊朵拉在掃描了那兩個年輕精靈的身體和精神情況之後終於還是否定了這個猜測:“他們的靈魂沒有轉生過,軀體也確實在快速老化,作為精靈,他們真的只是壽命急劇縮短了而已。”

    “原因呢?能查明‘病因’不?”

    “在他們體內檢測到一個隱蔽的植入設備,這個植入設備與大腦連接,並且同時作用於靈魂,”珊朵拉的語氣很嚴肅,“應該就是這套設備過度消耗了他們軀體和靈魂的雙重力量,也只有精靈能勉強承受這東西,如果它安裝在短壽物種身上,恐怕幾個月就能抽幹一個人,甚至當場死亡都不奇怪。但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壽命會被壓縮到正好一百年,這套設備似乎不會定時殺死自己的宿主,宿主具體能生存多久應該還取決於他們自己的實力才對,設備只是縮短壽命……不過這些問題都屬於細節了。”

    原來這就是歷代教皇都很短命的原因?他們體內還有這麼一套玩意兒?!

    我忍不住好奇地看向桌對面那兩個看著像是兄妹般的年輕精靈,從外表完全看不出他們有什麼異常之處,他們正常地說話,皺眉,與賽琳談論著關於異教徒的事情,似乎紮根於他們大腦的植入設備並未給他們帶來什麼痛苦,但他們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應該是心知肚明的,即使不明白設備的事兒也應該知道自己只能活一百年——對短壽種而言正常的壽命,但對精靈而言甚至連初生的一次啼哭都稱不上,他們從聖徒序列中被選出來,穿上教皇的袍服,還來不及體驗作為一個精靈的生活就要死去,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究竟是什麼值得他們做到這種程度?和天神鍛爐有關?

    “技術復興派這兩年並不怎麼活躍,我們一直在防備他們暗中發展壯大。卻沒想到再嚴密的防範還是會出現漏洞,竟然都被他們滲透到那麼廣的地方,甚至在一個古代遺跡附近建造了據點,”男教皇很年輕(在精靈中尤其如此),但他說話帶有一種沉穩可靠的感覺,語調柔和卻不浮誇,言談中也對教會事務非常瞭解,並不像我想像的那樣因過於年輕而只是個花架子教皇,“這麼多人不會憑空消失,但他們有可能利用禁忌的知識瞞過了第一道包圍圈的關卡。我已經安排騎士團和戒律僧侶在幾個可能的集散點排查情況,只要他們還在這個世界上,就一定會露出馬腳。”

    “為什麼技術復興派會如此執著?”賽琳報告完了她所知道的情況,忍不住說出自己的疑問,“他們呼叫異星。製造飛行工具,試圖從地下深處挖出‘起源設備’。但沒有一個成功。事實證明他們根本沒有與教會對抗的實力,為什麼他們還是這麼浪費力氣?”

    “或許是我們的態度太溫和了?”女教皇(魔法教皇)聳聳肩,看樣子她比科技教皇要更活潑一些,說話也快人快語,“畢竟他們跟教會也有不少淵源嘛。不過我們還是得鎮壓這些傢伙,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是怎樣如履薄冰……”

    科技教皇立刻嚴厲地看向這位快人快語的女教皇:“晨風,我們談論的不是這個。”

    名為晨風的女教皇攤開手:“知道啦,哥哥,別這麼緊張。”

    我頓時就愣了:之前只是隨口一說。結果這還真是兄妹組合?!

    “注意身份,不要叫我哥哥,”科技教皇再次嚴厲地看向自己妹妹,我頓時以為他下一句話肯定是“正規場合下要叫我教皇”,結果他一開口是這樣的,“要叫我兄長大人!”

    我:“……”怎麼突然感覺比起擔心這個世界的安危,更應該考慮下這倆教皇是不是有問題?

    賽琳要彙報的東西總共也就那麼多,很快她就說明了這次事件的前後,並將她在地下據點那裡發現的情況講了一遍,兩位教皇對視點頭,晨風這才好奇地把視線轉到我這邊:“現在該聽聽你……們的事蹟了,神秘的‘學者’先生,據說你和這位……蛋小姐兩人勇敢地追蹤一個擁有聖裝的異教徒整整一夜?這可不是一般人的勇氣所能辦到,你們是目前唯二親眼見到其中一名異教徒長相的人,你們的情報至關重要。”

    珊朵拉球緩緩飄了起來,她已經完成對教皇的身體掃描,並且剛剛在聖都地下發現一些很令人在意的情況,現在我們已經見到理論上知曉這顆星球秘密的人,是時候辦正事了。

    “我們要說的不是異教徒的事,”珊朵拉淡然而又威嚴的聲音從光球裡傳來,“科技封鎖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這個世界的遮罩以及那個奇奇怪怪的天神鍛爐……你們誰是知情人?”

    我瞧了珊朵拉一眼,剛才還以為她起碼要鋪墊一下氣氛找個話題切入點呢,沒想到女王陛下就是女王陛下,一旦開始幹活這雷厲風行的風格立馬就呈現出來了——她問的夠直接啊,一句話下去現場有四個老頭眼瞅著就準備拔槍了:這敏感問題是能直接開口的麼?

    不過珊朵拉的雷厲風行倒是省了我的事,至少自己不用費心考慮怎麼把這一大堆煩死人的問題按順序抖摟出來。賽琳發現現場氣氛一下氣古怪起來,更重要的是她隱隱約約意識到我們貌似提了些不可思議的問題,頓時驚詫地看過來:“學者先生,這是……”

    “別緊張,別緊張,”我對賽琳擺擺手,也是對在場那四個眼瞅著快犯心臟病的精靈老頭說道,“我們不是技術復興派,我們比他們成分複雜多了,這從哪開始說呢……要不賽琳你先出去?”

    賽琳只是個很普通的基層人員,她在這兒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反而有可能讓教皇和那幾個大主教不好開口,所以不如直接請出去,但顯然對面的人還沒想到這點,一名鬍子幾乎垂到胸口的大主教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賽琳是我教會成員,倒是你們兩個……看來不是所謂的冒險者或者學者吧?”

    “你真確認可以讓賽琳在這兒旁聽?”我這些年經常面對這種場面因此絲毫不怯場,反正在對方胡思亂想之前先把一大堆情報砸出去肯定沒錯,被砸懵的人最好說話了,“那我就說了啊:銀河邊界有個太空基地,這個宇宙被某東西封鎖著,你們全部或部分來自其他宇宙,據我所知起碼樹精靈當年是從帝國區跑出來的,科技之神和魔法之神其實根本……”

    對面的四個老大爺(看樣子起碼這四個最老的主教是知情人)頓時異口同聲:“賽琳!你先回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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