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第一千五百九十章 我們要面對的麻煩

    珊朵拉被全家人組團死諫了一番，總算是沒真把那枚巨蛋給煮著吃掉。

    不過眾人還是沒想出來該怎麼處理琳帶來的這個……“寶貝”，反正我是覺得它放在哪都不合適。雖然很理解琳作為一個卵生生物（據說也可以根據個人喜好變成胎生？）會有這樣下蛋的能力，但這並不意味著我看到她扛著一個好幾米高的巨蛋從眼前走過時還能保持淡定，當初知道小烏鴉偷偷孵蛋就夠聳人聽聞了，現在還冒出個更猛的——下蛋倒還好說，這簡直臥槽的尺寸是想嚇死人麼？我一開始差點以為這是誰新開發出來的登陸艙！

    好幾米高的東西肯定不能放在客廳裡，除非我們打算把一樓天花板拆了然後把這枚蛋當做室內景觀樹，也不能放在房頂上，雖然不至於把房頂壓塌但好歹這是我家好麼！能不能不要給別人家房子上安裝一些奇奇怪怪的裝飾？！淺淺倒是給出了個主意，說是可以把巨蛋就留在院子裡，然後給周圍修一圈椅子，巨蛋下面種些花花草草，蛋上加蓋個寬邊，直接當成涼亭，一來可以跟院子裡的噴水池相映成趣，二來這巨蛋本身會發光，還能冬暖夏涼，周圍好幾米範圍內都有理療效果，不把它派上點用場簡直對不起觀眾——我對淺淺的腦洞表示十分讚賞，然後拒絕了她。

    開玩笑呢，咱家裡有個充滿槽點的噴水池就已經夠詭異了好麼，還放個巨蛋涼亭是鬧哪樣！

    讓人驚奇的是琳作為當事人竟然從頭到尾都沒發表意見，她只是跟以往一樣帶著略有靦腆的微笑縮著脖子在眾人身後旁聽，甚至在珊朵拉提議可以把巨蛋煮來吃的時候她都沒吭聲，我不禁懷疑這個可憐的受氣包是不是被人欺負傻了。以至於這時候都不知道站出來維護自己——這位傻姑娘你倒是說句話啊！巨龍不是把自己的龍蛋看的比啥都寶貴麼？各種傳說裡不是都有凡人不小心碰了一下龍蛋就被巨龍組團滅國的麼？雖然你的龍蛋孵不出後代來但那至少是你身上掉下來的玩意兒，稍有點表示好不好？

    我把這個受氣包拖到一邊問了半天，結果琳只是帶著軟軟的傻笑渾不在意地搖搖頭：“沒關係的，反正不是什麼重要東西，大家喜歡就好。”

    我目瞪口呆。然後伸手在琳腦門上摸了摸：“妹子你真傻了？我記著龍族對自己的蛋看得特別重要來著，還是說龍神跟普通龍族不一樣，性格普遍較奔放？”

    “不能孵的龍蛋就不重要，”琳撓著頭髮，“反正我們都是這麼認為的，外人好像對龍族有點誤解。覺得只要是龍蛋都不能碰，但其實我們只保護可以孵出後代的龍蛋。神系巨龍和普通龍族在這方面的思維方式都差不多。不這樣不行啊，下界普通巨龍裡有些種族在找到配偶之前還是週期性產卵呢，這些蛋怎麼辦？又不能孵又不能丟的話難道都在巢穴裡堆著？時間長了很占地方，而且龍蛋還永遠不會放壞，堆積一輩子都夠蓋房子了。”

    “我覺得咱倆這話題很奇怪……”我出了一腦門子冷汗。最後還是決定跟琳討論點正常向的，“那你以前下蛋都怎麼處理的，或者說你們龍族一貫的處理方法是怎樣？這東西還真是萬年不朽隨產隨有……想想真是個麻煩。”

    “隨便啦，怎麼處理都行，有時候會丟掉，但如果蛋上花紋很漂亮的話我們也會收集起來，就好像收集其他亮晶晶的寶物一樣。下界普通龍族太多所以我知道的不全。但神界的龍族還會把蛋做成工藝品，或者拿去做試驗……各種試驗，”琳露出了乾淨純粹的笑容，“我的城堡裡還有三個很漂亮的龍蛋呢，兩個是我自己下的，一個是朋友給的禮物，以後可以給你看哦，我很少給別人看自己寶庫的。”

    我想了半天，覺得某些異種族的生活習慣擱在人類社會裡簡直都上升到行為藝術的高度了，這就是文化差異啊朋友們。文化差異你懂不懂！

    這時候我突然想起剛才聽冰蒂斯說的一句話，好奇地看了琳一眼：“話說……龍族下蛋是能自己控制的？剛才冰蒂斯好像提到這個了。”

    “下界龍族有些不能，龍神肯定都能，”琳使勁點點頭，“如果自己有不能控制的行為那多麻煩啊。打仗的時候更容易耽誤事。”

    “……那你為啥突發奇想決定下個蛋！這難道很好玩？”

    其實我是想直接問她“你下這個蛋的動機是什麼”，不過後來想了想這麼問不太禮貌，於是換了個……嗯，聽上去還是不太禮貌的問法，叮了個當的這個問題太複雜了，怎麼問都不合適好麼！誰能告訴我該怎麼解決這種終極的文化差異問題？

    結果琳抬頭看看天，給了我個更有文化差異的答案：“今天天氣不錯挺風和日麗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想下個蛋看看，我覺得自己心情很好，大概可以生個很漂亮的蛋吧……”說到這兒琳臉上露出略有尷尬的神色，但她尷尬的原因完全不是我想像的那樣：“結果貌似發揮有點失常，蛋不好看。”

    反正我是覺得這個話題已經徹底沒法繼續下去了。

    琳已經將這枚巨蛋送給我們，她說是為了答謝一直以來的照顧，而且覺得每天在這裡蹭吃蹭喝很不好意思所以至少要有點表示。讓我們先不考慮這個詭異的禮物以及伴隨而來的文化差異問題，總之別人好心送的東西總不能強硬拒絕是吧，於是姐姐大人就把它收了下來。不過最後這玩意兒還是沒派上什麼用場——我們一家人的三觀都很正常（至少跟某些人比起來很正常），實在做不出把琳的龍蛋擺在客廳裡當聖誕樹或者在上面砸個窟窿改鍋爐的事兒，最後這枚巨蛋被掛在了影子城新建的一座景觀塔上，周圍還安了一圈跟劍塚似的探照燈，淺淺給它起名叫“蛋塔（撻）”。總歸讓它變成個跟藝術沾邊的玩意兒也算不辱蛋命……

    但願小烏鴉不要專門飛過去把蛋孵出來吧……應該不至於，已經跟她強調過好幾遍那枚蛋不能孵了。

    順便說一嘴，令人驚奇的是影子城市民在聽說了這枚巨蛋的來歷之後竟然紛紛表示可以接受，沒有任何人認為這東西跟他們的三觀起衝突，我很好奇影子城五年精神文明建設到底建設了個啥……不過想想帝國文宣部門的掛名領導人裡還有淺淺這個人形精神污染發射器。似乎一切也不難解釋。

    時間就這麼悠悠的過，每天都會發生一些事，有時平淡有時驚喜，但更多的時候是戰三觀，反正日常是如此持續著。然而我和珊朵拉卻沒辦法將精神完全放鬆下來——因為大災變不等人。

    如果不是因為之前那次自爆造成的精神力損傷很大，再加上專家組也需要時間來評估大爆炸之後的事態。我和珊朵拉恐怕連這幾天休息時間都不會有，而現在休息時間終於要結束了：某天一大早，來自帝國研究中心和深淵希靈的幾條報告便同時出現在我和珊朵拉面前。

    這次的會面地點不是在塔維爾的研究室，也不是在帝國司令部，而是在深淵希靈的實驗室。

    這裡位於影子城背面。想必大家還記著影子城的結構：它如今是一座漂浮在蓋亞軌道上的懸浮陸地，規模已經遠遠超出“城市”概念。而幾乎可以視作一個小的國度。懸浮陸地朝向蓋亞的一側是正?影子城，而其背面則是隆起的山脈和巨大莫名的神秘設備，也可以稱作逆?影子城。這片位於城市背面的區域是帝國法庭、重型工廠、動力發生器的所在地，只有很少的影子城居民知道這裡的景象，而其中更少的人才會偶爾因工作需要來這裡看上一兩眼，但沒人會在這裡久待：對大部分普通種族而言，這裡的環境都不怎麼友好。至少這裡詭異怪誕的景觀不會讓他們看著舒服。

    而在這片“逆世界”的邊緣地帶有一座新建成不久的建築物，它和影子城所有設施都不一樣：這建築物是個六邊形的龜殼結構，看著仿佛某種封閉式的體育館，它的形狀是希靈風格，但卻有著黑紅色的陰沉塗裝，一種雖然無害但卻令人倍感壓抑的氣息時刻縈繞在這座建築物周圍，而附近空中巡邏的警戒無人機和隨處可見的哨戒炮塔樓也在警告所有見到這座建築物的訪客：特殊地帶，閒人免進。

    這是我們專給深淵希靈以及她那些手下（僅含研究者）準備的設施。

    其實一開始深淵希靈是在研究所呆著的，而且偶爾有她的手下來影子城也是呆在研究所或者軍事區其他地方，短時間這樣還可以。但在我們發現架橋這個項目可能要合作挺長一段時間之後就不得不考慮為這些“特殊訪客”安排個獨立工作地點了，倒不是因為對深淵希靈或者她的手下有排斥，也不是對她還有懷疑（雖然也可能有部分人在這方面有顧慮吧），真正重要的原因是很多深淵化的設備都不能跟其他東西放在一塊，深淵使徒自己也需要特殊的生存環境（不是他們適應不了普通環境。而是普通環境承受不住他們），綜合考慮之下，我們就在影子城背面給他們建造了這麼個實驗室。

    雖然深淵希靈自己還是可以在影子城正面活動，但她的手下如果要來那基本就只能在城市背面落腳了。他們自己對此也沒什麼意見：希靈使徒是一種相當務實的生物，雙方都知道這種安排並不是出於排斥或者惡意，而僅僅是“需要這麼做”罷了，因此來自深淵區的“客人”們欣然接受帝國安排。

    深淵希靈的辦公室（其實她這種生命形態也用不著辦公室，但我們還是給她弄了一個）與塔維爾的辦公室差不多，同樣寬敞也同樣簡潔，如果不是合金牆壁的縫隙以及某些設備上可以看到暗紅色的光流，我幾乎不會認出來這是屬於“墮落使徒”的房間（話說現在還說他們“墮落”好像不合適了）。因為並非研究場所，所以在這裡看不到什麼複雜設備，周圍最多的就是全息投影裝置和一些陳列著樣品的反重力懸浮台。我和珊朵拉、哈蘭、貝拉維拉、深淵希靈以及塔維爾的本體。再加上星臣和希拉兩位大佬，可以說是諸位領袖和專家都到場了，而我們要面對的，則是一個能讓現場所有人都抓狂的事實：

    啟動端貌似沒法修復，寧靜核心問題也不小。

    房間中央的全息投影上顯示著一些東西：那是許多團已經看不出原本形態的“奇異物體”。它們看著就好像大團大團的棉花糖，顏色泛白，不方不扁，在黑暗的太空背景下散發著微弱的白色光芒，給人的感覺就好像雲團漂浮於太空一般。這些略有點絮狀物質感的白色“異物”邊緣有著明顯的虛化跡象，虛虛實實如同幻影。但內部卻又凝實無比，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實物。

    這樣的“撕裂雲團”有大概十幾個，在全息投影上慢慢切換，最後又全部被羅列出來，在每一個“撕裂雲團”旁邊還放著參照物，那是我已經很熟悉的永恆級母艦。這個參照物讓人意識到那些白色光團的規模其實相當巨大。

    每一個白色光團周圍都能看到不甚清晰的一群群光點在飛快遊走，一些白色光團內部還能看到暗紅色或者金藍色的閃光在無規律地迸發，將圖像放大之後我才看出那些光點是一些工程隊伍，是由神族、希靈使徒、深淵使徒組成的聯合專家組，他們正在想盡辦法修復那些白色光團——啟動端。

    這就是深淵希靈呈現給我們的東西。

    “不得不說……你們用的當量好像是有點大了，”深淵希靈指著全息投影上的景象，語氣似乎很是無奈。“三個虛空生物就足夠炸平‘本岸’所可能產生的任何東西，你們還加上了一個皇帝級的希靈使徒和不計其數的高威力‘炸彈’，看看啟動端的慘樣，我們不得不跑遍整個宇宙，甚至跑到虛空裡把它的殘骸撿回來——有一些殘骸因此直接被虛空同化了。真是驚天動地的大爆炸啊，你們直接把這麼堅固的一個東西從主物質位面炸進了虛空裡！”

    “當時不是情況危急麼，我們生怕當量不夠，等新軍得逞可就啥都完了，”我略有尷尬地撓撓臉，然後忍不住偏頭看了星臣和希拉一眼。這二位比我和珊朵拉回來的要早，事實上他們壓根就沒被炸多遠，兩位大神在虛空裡暈了小半天就直接飛回神界去了，“話說你們看著氣色不錯啊？”

    “還好還好，”星臣溫吞吞地笑起來。“我回去假裝受傷在家躺了半個月，他們都不讓我看報告了，要不是希拉沒裝好露了餡，我應該還能多躺幾天來著。”

    我：“……咱公開說這事合適麼？”

    “沒什麼不合適的，虛空生物嘛，就是一個惰性，都那樣，不管星域還是休倫，離了我倆都照樣轉，”希拉大姐頭擺著手，“你看我都這麼長時間沒回去，家裡不也沒出事麼。”

    “事實上神界離了我倆雖然照樣轉，但會轉的慢一點。”星臣趕緊整頓表情，很謹慎地表示自己平常還是有在工作的，遣詞造句真的很謹慎……

    我：“……”

    貝拉維拉都看不過去了：“咱說正事呢你們幾個能不能收斂點？”

    等我們仨趕緊正襟危坐之後貝拉維拉立刻摸著臉嘿嘿一笑：“誒嘿，一次性教訓三個虛空生物，我突然感覺自己比當年還沒精神分裂的時候都厲害啊。”

    哈蘭頓時一眼瞪過去：“咱說正事呢你能不能收斂點？”

    我：“……”

    自從得了精神病，貝拉維拉整個人都神經了。

    “總之啟動端的情況就是這樣，”深淵希靈早就對這種情況頗為熟悉，她在很短時間內確定了新帝國以及兩撥神族的諸位領袖大致的脾氣，並且在確定我們並不會因此掉鏈子之後就不再對此糾結了，現在她也只是等幾個忍不住滿嘴跑馬的傢伙紛紛閉嘴才繼續說下去，“當時的情況確實容不得你們猶豫，不管怎麼說……接受現實吧。一開始我認為以啟動端的特殊存在方式，它能抗住任何形式的摧毀，現在看來虛空生物的力量確實超出計算，它的外層區倒還好說，那是用技術手段可以修復的，麻煩的是內核……我用很多世界之心製造了這個內核，它是一個抽象而且複雜的東西，雖然看上去是物質，但用任何方法都合成不出來，它沒有任何物質結構，除了能看得見摸得著之外你沒法給它進行任何掃描，即便我製造了它，也不知道具體結構是什麼……你們明白？”

    “你都不知道它的結構是什麼？”星臣很驚奇地看著深淵希靈，“那你怎麼製造它的？”

    “這個過程只能用公式和數學方法來描述，沒有任何實體可以與之對應，就好像在地球人還未能揭開維度之謎的時候看到了一條用於描述四維時空的公式，地球人的數學工具可以理解這個公式，但他們在現實世界永遠不能操作它。我面對的情況有點類似，唯一不同的就是我至少知道怎麼把純數學的東西強行轉化為現實，但也只能強行轉化——我們對虛空的瞭解遠遠不夠，因此製造啟動端的時候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大量採用了來自對岸的資料，但對岸那些資料也是他們從上一季文明繼承下來的，壓根沒人能看懂，不知道原理，我們就不知道製造啟動端的第二條路……而第一條路的時間恐怕不夠了。”

    （實體書終於快出來了……想必大家也從各個管道知道怎麼團購了吧？）

第一千五百九十一章 崩裂的“原材料”

    深淵希靈用了很大功夫給我們解釋啟動端的存在形式以及建造方法，其中很多都是抽象難懂的專有名詞，但最終我仍然可以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

    啟動端是一套不同于任何現有技術的東西，既不是科技，也不是魔能，也不是神族的神術或者其他的什麼奧秘知識，建造啟動端所需的技術完全不屬於任何一種可以被分類的“科技樹”，它似乎更加接近虛空的本源，因此極有可能是對岸的上一季虛空生物親自發明出來的，反正不是任何凡人或者神族的產物。但現在它的發明者已經被大災變清除掉記憶，無人知曉啟動端真正的原理是什麼。

    我們只有一些加工方案，只能照著做而已。

    因此深淵希靈才不得不選擇以世界之心作為素材來製造啟動端，因為她壓根不知道除了世界之心還有什麼其他“原料”可以用，她甚至連世界之心在這個過程中承擔什麼作用都不太清楚——世界之心的本質是一堆抽象的數據，然而啟動端最終卻呈現出實體形態，這中間的過程是個迷，深淵希靈觀察了整個過程，但完全無法理解它。

    或許虛空生物可以用自己特殊的視角理解這一過程（畢竟它最初可能就是對岸的某個聰明同胞想到的），但現在明顯是沒這個時間讓我跟另外兩位老前輩慢慢鑽研了。

    “這麼說製造啟動端的‘藍圖’都是來自對岸的？”我看著深淵希靈，“之前你沒說清啊。”

    “基礎部分來自對岸。”深淵希靈坦然點頭，“不過你也知道當年的聯絡沒有現在這麼便利……事實上那都不算是聯絡。我是從來自對岸的漂流資料庫裡看到了啟動端的基礎製造方法，而且這個方法並不完整，只有最核心的部分，也正是這最核心的部分才是無法理解的，為了驗證它是否有害還花費了好些年的功夫。除了這個核心部分，啟動端的其他元件都是我這些年慢慢摸索出來的。”

    “你倒是挺厲害，”我咂咂嘴，“這麼說你收集世界之心為原料是因為你不知道其他東西管不管用？等等。那這麼說對岸的星環聯邦也是這麼製造啟動端的？”

    “他們可以用更……人道的方法，”深淵希靈歎了口氣，“他們起步非常早，至少比咱們早了數百萬甚至上千萬年，所以他們可以慢慢定制一些符合條件的空白世界，然後在無害的情況下抽取世界之心，而且他們也有時間人工打造一片寧靜區。將那些人工製造的空白世界安置在節點上當做‘祭品’，這都不需要犧牲。但我沒這麼多時間，我蘇醒之後發現了一些預兆，大災變正在醞釀，雖然時間未知但我知道自己不能等下去。再加上深淵感染之後思維方式的轉變，我採取了更‘高效’的手段。”

    “直接把現成的宇宙當做祭品麼……”我覺得這個話題還是到此為止的好。“咱們不討論這個了，總之現在啟動端的核心已經完蛋是吧？現在也沒時間讓你製造個新的——而且你那個‘高效手段’肯定也不准再用，你打算怎麼辦？”

    “即使讓我再去收集世界之心也沒辦法，”深淵希靈無奈地攤開手，“它需要精確定制的世界之心。僅僅從整個虛空遴選這些原材料就需要漫長的歲月，而且還不一定能找到。我說自己用的是高效手段那也是跟對岸相較而言的。一般看來它同樣耗時漫長。所以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儘快尋找替代方法，世界之心說到底只是資訊的糾纏狀態，人工製造虛假的糾纏體並不困難，只是我們不確定它在合成啟動端核心時到底在怎麼運作而已……所以我打算用人工合成的虛假資訊糾纏體來代替世界之心。”

    哈蘭頗為擔憂：“這麼簡單能行麼？聽上去是個異想天開的計畫。”

    “之前失敗過，”深淵希靈坦然承認了之前的失敗經歷，“我一開始就考慮過尋找替代品，畢竟如果能人工合成替代品的話效率也會高很多，但當時的幾種測試都失敗了……或許這條路很不好走，所以對岸嘗試多年之後也只能選擇通過大批量搭建世界的方式來慢慢培育原料，但這條路不一定是死路，即使虛空生物創造的技術也總要講道理吧？不過是資訊糾纏體而已，世界之心和人造糾纏體到底哪裡有差別？我認為只要搞明白它們的差別在哪就能解決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從深淵希靈的語氣裡聽到了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看樣子她已經意識到啟動端核心的崩潰是個無法挽回的損失，即便神族和新帝國不攔著她，她也沒辦法在大災變到來之前用所謂的“高效手段”重新製造一個核心，因此只能寄希望於那壓根沒指望的“捷徑”，而且還是一條失敗過的捷徑。

    我都能看出她的破罐子破摔來，現場其他人當然也能，星臣頗有深意地看了深淵希靈一眼：“想法不錯，但成功率似乎堪憂……不過神族和新帝國這邊幫你一起試驗的話應該還是有可能成功的，畢竟你當年也沒徹底證實這條路走不通，興許你只是缺乏助力。”

    深淵希靈的臉色未變，但眼睛似乎明亮了一下：“但願如此。”

    “不過我覺得你應該還有備用方案，”珊朵拉突然說道，“一個合格的決策者不應該把所有希望放在一條路上——萬一‘捷徑’真的不存在該怎麼辦？”

    “那就強行啟動現在這個殘破版本的啟動端，”深淵希靈看向房間中央的全息投影，眼神銳利起來，“核心崩潰，但我可以用巨量的外接數學率設備來強行催活它。然後舉各族之力來鎮壓深淵之門。核心部分最主要的作用是在長橋連接起來之前確保巨型深淵之門的穩定，這個過程不會很久。咱們各族單獨來搞或許辦不到，但三個虛空生物全部出手，再壓上我們所有的高技術設備呢？或許可以撐到開門的一刻。而且即使失敗……即使失敗也可以讓虛空兩側產生短暫連接，這就能極大緩解虛空兩側的不平衡，大災變會被延遲很長一段時間，至少我們有機會繼續測試其他路子了。不過這種延遲也只能奏效一次，現在這個殘破的啟動端可經不起更多折騰，再來幾次它可能就要徹底崩解了。”

    這算是一個不成辦法的備用辦法。但情勢比人強，在場眾人也只能接受這個折中方案了。

    “啟動端的情況先說到這裡，情勢不妙，但還不至於全無辦法，”希拉姐發現氣氛有點沉悶，立刻拍著手引起所有人注意，“然後咱們談談別的——剛才深淵希靈你說還有其他壞消息？寧靜核心怎麼了？好像那地方也被炸爛了？”

    我：“……”這位大姐你真的是要調節氣氛麼？你還不如讓我們繼續研究啟動端呢！

    “寧靜核心已經不再寧靜。”深淵希靈今天露出無奈神色的次數比以往可要多得多，“其實你們也該猜到了，當時那麼劇烈的大爆炸哪個宇宙承受得住？整個世界幾乎被撕開了，世界屏障被虛空力量內外夾擊險些報廢，大量天體崩解成資訊元，整個世界的底層數據要多混亂有多混亂……簡直跟遭遇惡性深淵污染。即將世界末日一樣。”

    說著她調整了一下房間中央的全息投影，上面頓時呈現出寧靜核心現在的模樣來，境況令人觸目驚心——當初的寧靜核心是個詭異的世界，太空中到處都是扭曲的星體和奇妙光芒，但至少那扭曲的星空也是完整的。然而現在的寧靜核心……

    星空已經暗淡下來，不知多少天體在當日那場大爆炸中被虛空倒灌給刪除掉了。殘存的星光以毫無規律的結構分佈在太空中，頻譜混亂，結構瘋狂，仿佛被嚴重干擾的電視畫面。

    大片大片令人不安的陰影在星空背景中緩緩飄蕩著，這些陰影並非單純的黑暗帶，仔細觀察的話可以從陰影條帶中看到非常複雜的東西，那是一些扭曲的紋路，帶著極為黯淡的色彩，看上去就好像星系被搓揉成長條之後硬塞進去的一樣。

    而在下一幅畫面中，我們還看到了太空中規模巨大的空曠區：周圍雖然星光稀薄，但至少還有天體，然而在那片不正常的空曠區，宇宙就仿佛被巨獸啃掉一塊似的空無一物。

    “星體崩潰，品質洩露，原本的物質平衡被打破了，整個世界現在還經歷著巨大的動盪，新平衡建立起來之前恐怕要動盪很多很多年，也有可能新平衡永遠都建立不起來，那些暗淡的條帶是被擠入其他維度的天體，它們已經找不回來了，我們能看到的只是它們被擠入其他維度之前在這個世界留下的最後一點剪影，”深淵希靈歎了口氣，“你們最後看到的那大片空曠區更要命，它是黑天體——你們都知道黑天體有多罕見，但寧靜核心現在有規模宏大的、相當於數個銀河連接在一起的黑天體，鑒於黑天體是秩序缺失的結果，可以說那裡的秩序幾乎已經被粉碎，現在我們只能用主權樞紐強行把它約束起來，才不至於讓世界分崩離析。”

    塔維爾是在場最有資歷的專家，她直接把這一狀況所引發的後果告訴眾人：“也就是說寧靜核心已經無法承擔‘開門任務’了。”

    深淵希靈點點頭：“我們可以把架橋看做是常見的橋樑工程，它需要兩個非常堅固的‘橋墩’，寧靜核心就是咱們這一岸的橋墩，我用了很長時間來精心調整這個世界，但大爆炸破壞了寧靜核心的平衡……專家團隊還在儘量挽救那個宇宙，不過它還是快‘死’了。”

    雖然不是很理解那些太專業的東西，但我本能地認為一個單獨的宇宙總比啟動端要好解決，畢竟後者是用無數個世界之心為原料製造出來的，而且還用到了聽上去挺高大上的技術。而寧靜核心再怎麼說也是深淵希靈調整的結果，技術上應該沒太大難度。至少深淵希靈完全清楚整個過程嘛。

    不過深淵希靈聽到我的猜測之後只能攤手搖頭：“沒這麼簡單，調製一個寧靜核心在技術上不困難，但需要時間。大家都還記著架橋的流程吧？我們需要在寧靜核心打開一座規模巨大的深淵之門，這扇大門有可能比當年毀滅舊帝國的巨型深淵還要龐大，所以‘開門世界’要承受極大的壓力。而為了舒緩這種壓力，除了在一大片虛空範圍內製造平靜環境之外就是建造一個‘寧靜核心’。我用惰性深淵潛移默化地改造適宜的宇宙，讓它慢慢適應深淵環境，甚至本身就變成一種介於秩序世界和惰性深淵之間的狀態。只有這樣它才能在架橋的‘開門階段’堅持下來。這種改造時間漫長，而且對世界結構也有很高要求，不是哪個世界都能勝任的——它要一開始就足夠穩定，要有恰到好處的規模和資訊容量，其內部出現深淵之門後要經歷漫長而且痛苦的磨合才能堅持到深淵惰性化完成。另外還有一點：即使我們也無法控制深淵開門現象，深淵之門的出現是隨機的，製造寧靜核心更像是在撞大運：既要世界參數條件合適。還要恰好出現深淵之門，深淵之門的規模還得不大不小，我建造一個寧靜核心可不容易。”

    我聽到這麼一大堆限制條件忍不住咂咂嘴：“相當於足彩百期連中？”

    珊朵拉頓時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就瞪過來了。

    好吧我知道現在正說正事，但自己偶爾吐槽一下也不是掉鏈子嘛，我是真心產生了這種感慨：當初看到寧靜核心的時候只是感覺那個宇宙好奇怪，可萬萬沒想到它竟然耗費了深淵希靈這麼大精力！

    如果真的把架橋看做一項普通的土木工程。那麼啟動端就是兩岸的橋墩，大範圍的虛空平靜區就是地質達標的河岸，“寧靜核心”這個宇宙的角色呢？應該類似地基，或者是將橋墩和河岸連接在一起的水泥澆漿灌柱吧？話說我貌似也不懂土木工程誒……

    “寧靜核心只有一個？”珊朵拉咬了咬下嘴唇，情況的棘手程度讓女王陛下也感覺頗為頭大。“聽上去這種宇宙確實很不容易建造，但你這麼多年就準備了一個寧靜核心麼？”

    “確實有兩個備用的宇宙。而且也被稱作‘寧靜核心’，把它們拖拽到平靜區就可以替代一號寧靜核心，”深淵希靈答道，但在眾人高興起來之前她就潑了一盆冷水，“我得提醒你們，既然是備用宇宙那就肯定有瑕疵，你們也知道調製寧靜核心的過程有多不可控了，它不是可以量產的東西，而更像原始的手工製品，因此每一個寧靜核心的素質都參差不齊的，另外兩個備用宇宙只是勉強能用——啟動端完好的話我還有點把握，但現在我們可能要在啟動端核心崩潰的情況下強行架橋，劣質橋墩配上豆腐渣地基，你們捨得死我都懶得埋……”

    我：“……你從哪學的這奇奇怪怪的說話方式？”

    “你的資料庫啊，你上次不是給了我一些閱讀許可權建議我學習下這裡的規矩麼？”深淵希靈看向這邊，“說是有助於融入這裡，但我發現沒什麼用，人們還是排斥我，不過這說話方式確實有趣。”

    我頓時又想吐槽了，但擔心被珊朵拉一口咬個半死就憋著沒敢開口，不過即使我不開口照樣被珊朵拉敲了一拳：“阿俊你平常幹完正事就不能別附加一堆奇奇怪怪的‘個人愛好’麼？”

    我呵呵乾笑：“呵……談正事，談正事。”

    深淵希靈一攤手：“正事談完了啊，壞消息就這麼多，你還想要更多的？”

    我忍不住露出期待神色：“……那就沒有好消息了？”

    “這個真沒有。”

    我：“……”

    希拉姐抬頭看著天花板，幾秒鐘後突然一聲長歎：“合著咱們拼死拼活到現在，竟然要靠碰運氣來賭能不能把這次大災變扛過去？老實說我不怎麼喜歡這種感覺。”

    “誰也不喜歡，但情勢比人強，”星臣臉上直到現在都看不出什麼壓力，也不知道是單純的心寬還是他表情包沒裝全，反正始終是那種不驕不躁的溫吞吞微笑，“也不能說全憑運氣，我聽完了，感覺現在留給咱們的可操作空間還是很大的，而且即便最糟的情況也可以把大災變再推遲一段時間——深淵希靈不是說了麼，啟動端強行啟動也有一定效果，只要還有緩衝餘地，一切皆有可能，咱們可以跟對岸的同胞商量商量，看他們有什麼辦法。”

    “也對，”希拉撓撓頭發，“他們的傳承比咱們強多了。”

    “那就這樣吧，今天散會，”我站起身來，“……信息量太大，我回去得好好捋捋。”

    眾人紛紛點頭，都表示要回去捋捋，很快大家就各自離開了。

    偌大的房間中只剩下我和珊朵拉以及深淵希靈三人，我們還有些事情要跟她談談。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先知給你減減壓

    所有人都離開了，但我和珊朵拉還留在房間裡，深淵希靈好奇地看了我們一眼，忍不住開口：“你們還有什麼事麼？情況我應該已經介紹完了。”

    “額，不是架橋的事兒，”我看了珊朵拉一眼，感覺眼下這氣氛真是略有詭異，但有些話還是不得不說，“是跟你有關的——我把咱倆那什麼……理論上算父女的關係告訴家裡人了，珊朵拉對此挺好奇，她想來看看。”

    不出所料深淵希靈頓時就皺起了眉：“奇怪，這個問題真的很重要麼？為什麼你這麼看重？”

    “我就說這傢伙世界觀有問題吧，”我碰了碰珊朵拉的胳膊，“你看見她的態度了。”

    “你覺得這一點都不重要？”珊朵拉也挺驚奇，女王陛下雖然見多識廣，但深淵希靈這樣不走尋常路的三觀在別的地方可看不著，“即使不從‘實用’角度看，你的力量甚至一部分靈魂都是阿俊塑造出來的，你也承認他是你邏輯上的父親了，但你覺得這件事除了繼承關係之外就沒別的意義了？”

    深淵希靈重新坐回座位上：“哦，從創造者和被創造者的關係來看，這確實意義重大，因為沒有父親就沒有‘深淵希靈’這個個體，所以我對父親會有特殊的關注，但除此之外我不明白還要有什麼別的‘意義’，創造與繼承的進程已經結束，你們應該知道一個程式是如何運行的——每一條進程都因為被調用才有意義，但進程結束之後就應該釋放這個程式。這樣才能節省系統資源嘛。”

    “……果然是你的思維流程，”珊朵拉嘴角動了動。“之前阿俊跟我轉述了你的話我還感覺不可思議呢。啊哈，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是聽阿俊說突然多出一個女兒來，我實在好奇想當著你面確認一下，原本還想著有很多話要問呢，結果現在……竟然感覺交流不下去了，跟你說話真費勁。”

    “嗯，跟你們說話也費勁。”深淵希靈非常實誠地點著頭，隨後她看著我這邊略微思索了一下，“不過我也承認，前幾天跟父親談完之後我也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維流程，檢定在‘父親’這個概念出現之後我的行為是否有所變化，後來我發現自己確實跟單純的程式有些區別……區別並不明顯，但我對‘父親’的關注度更高。回應速度更快，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父親的力量仍然在網路中彌漫，在沒有其他影響的情況下我更容易相信或者接受他說的話——當然這也有可能是虛空生物的擾動力在產生作用，這方面的試驗還沒有得出結論，我要繼續研究下去。就目前的幾次模擬測試來看，假如在無任何干擾因素的情況下父親和其他人告訴我一些等價但不同的情報。我會優先相信父親說的話，哪怕沒有任何證據也一樣……這是一種不正常的現象，可能有害，但我還是找不出原因，因此略有苦惱。”

    深淵希靈的說話方式還是那樣古怪。始終帶著一種過分冷靜漠然的感覺，連珊朵拉都忍不住皺起眉：“怎麼感覺你好像在說別人似的。這可是你自己思維過程。”

    “我可以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運行虛擬機器和沙箱環境，因此我習慣用這種旁觀式的視角來分析自己，相信我，這是個好辦法，”深淵希靈一板一眼地給珊朵拉做科普，“你看他就沒表示有意見。”

    這傢伙抬手就指向這邊了，我只能尷尬地擺擺手：“那什麼，我是還沒反應過來……”

    不過深淵希靈說的話我倒是聽明白了，也就是說這傢伙從邏輯上認為“父女關係”並無意義，但其實她還是受到了些影響？

    她一直試圖用自己的“科學方法”來分析這種影響到底是怎麼回事，甚至打算計算一下虛空生物的資訊擾動力，不過我覺得這些都是在白費力氣，她註定會繼續困惑下去——假如她始終不打算改改三觀的話那恐怕得困惑一輩子。

    同時我也搞明白了自己對她的影響局限在什麼程度：規模不大，而且幾乎沒什麼實際效果。她只有在不影響大局，並且“其他條件為零”的情況下才會傾向于自己老爸，最直接的例子就是過去幾年來的戰爭：在深淵區和新帝國持續交戰的幾年裡她就完全排除了“父女關係”給自己帶來的影響，那些年她打仗可是一點都沒手軟，而現在戰爭結束，一切壓制性的條件都解除了，她才乾脆直接地找上我，承認了這層驚天動地的關係，這是一種什麼樣的世界觀？

    這是一種將“感情”都列到小數點後面兩百多位精確計算的世界觀！

    我覺得自己這輩子是沒辦法跟這個理論上算自己孩子、但三觀壓根不在一條線上的傢伙好好交流了，你看連珊朵拉這樣見多識廣的跟深淵希靈說起話來都費勁。

    “那就這樣吧，”珊朵拉和深淵希靈又聊了幾句，在發現互相之間理解起來困難重重之後果斷選擇放棄，“你有你的思維方式，而且目前看來也沒什麼危害，我沒理由管束你。而且如果你今後願意跟你手下那幫深淵使徒繼續當一群‘正常人’的話，新帝國也沒有繼續跟你對立的理由，但願今後我們可以好好相處。”

    “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深淵區絕大多數人其實都不是瘋子，只有撕裂者才徹底瘋了，我們不瘋，”深淵希靈笑起來，“之前的事情……只是因為我別無選擇罷了，現在星域父神給我下了一層宣言，父親的力量也日漸強大，我會權衡利弊，不再危害秩序世界。而且說實話……父親變得足夠強也是好事，這樣我就用不著繼續做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了。我可以求助於自己的父親。”

    我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幾秒鐘後才哭笑不得地攤開手：“你這說的怎麼這麼理直氣壯……你不是說咱倆這繼承關係沒這麼重要麼？”

    “是不重要啊。但你作為父親要幫女兒解決困難，而我作為女兒會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聽你的吩咐並且付出誠心，這是我們兩個個體的‘屬性’決定的，是各自的任務，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可以跟你講講這種純邏輯的思考方式，其實它很有效……誒你們怎麼走了啊……”

    我沒敢聽完，直接拽著珊朵拉就跑沒影了，最後倆人傳送到影子城街頭面面相覷。珊朵拉嘴角帶著乾笑：“額……嘿嘿，感覺繼續聽下去的話三觀不保。”

    能讓專門毀人三觀的“奪靈者”都說出這種話，深淵希靈各種意義上也是個厲害人物了。

    “話說你也親眼看見了，對這件事有啥想法沒？”我拉著珊朵拉漫步在影子城街頭，一邊看著周圍熟悉的城市景色，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珊朵拉沉默了幾秒，最後語氣還是不怎麼肯定：“想法很多。但都不著邊際，深淵希靈終究是一個很敏感的存在，她古怪的生命形式和思維方式都讓人感覺……難以捉摸。雖然現在確定是無害化了，但我還是覺得沒法理解她。”

    “我倒是能稍微理解點，”我呼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好事壞事。竟然偶爾能跟那個三觀不正常的傢伙合拍。”

    “這算是父親的天賦？”珊朵拉帶著壞笑看了我一眼。

    “別介，我還不知道該怎麼接受這個事實呢，從天而降一個閨女的事兒我遇上過，但閨女的‘成分’這麼高這可是第一次，”我哭笑不得。“這麼說的話……曉雪作為熊孩子之王的稱號恐怕得退位讓賢了，遍歷整個虛空你還能找到比深淵希靈更危險的傢伙麼？”

    “她？她可不只是熊孩子。”珊多拉扯扯嘴角，“而且我正在想……希靈該怎麼算？她跟深淵希靈同源，但顯然她的誕生沒你什麼事，你把這個關係捋一捋，看你能捋順不。”

    我悚然一驚，然後蹲地上劃拉了半天公式，最後額頭冷汗都下來了：“珊朵拉咱別討論這個，再研究下去都上升到倫理高度了……”

    結果我話音剛落，旁邊就傳來林雪那添亂的聲音：“深淵希靈和希靈應該算是同母異父的姐妹吧——但又沒法算，她們沒媽，希靈連爸都沒有，要不說帝王家最亂呢，尋常貴圈真亂頂多三角四角關係，哪怕亂上天也能取個整數，惟獨咱們家是能取出小數點的……”

    我一口氣好險沒上來，抬頭正好看見林雪正站在自己面前，大小姐今天穿了件青春洋溢的鵝黃色連衣裙，戴著大大的遮陽帽，身後還牽著一隻跟奧拓差不多大的九尾狐狸：這算牽著寵物出來逛街？

    “怎麼哪都能看見你，”我嘟嘟囔囔地站起來，然後抬手跟狐仙大人打招呼，後者立刻把腦袋低下來用鼻尖蹭著我的臉，不過考慮到她現在的原型狀態，這鼻尖蹭下來給人的感覺簡直跟被巨型鉛球砸了一下似的，真是要體積有體積要動能有動能，“狐狸怎麼變成原形了？她出門不都喜歡人形麼？”

    “這二貨又跑去跟刻耳柏洛斯打架，不小心把人家咬傷了，喝了半口聖獸血就變成這樣——刻耳柏洛斯是叮噹造的神性生物，她是自己修煉起來的大妖，貌似屬性有點衝突，”林雪一邊說著一邊抬腿踢了踢狐仙大人的爪子，後者頓時委屈地“唔咕”一聲，“我帶她出來運動運動，趕緊把體內犯沖的神性力量排出去。你說這狐狸是不是腦子有坑？這都第幾次了！”

    刻耳柏洛斯是叮噹某次看了電視之後靈感爆發，按照傳說故事製造出來的三頭犬，現在是阿瓦隆神殿區的看門狗，相關資料大家應該都還記著——總之那只倒楣的大狗也不知是怎麼就跟狐仙大人結下了梁子，或者說單純是被後者找麻煩，反正至今他倆已經打鬧無數次，我試著管過但收效甚微：狐仙大人似乎已經把這當成自己無聊之餘的日常活動，每次挨訓都表現的痛徹心扉似乎要幡然悔悟。但三天之內她肯定再跑去被大狗揍一頓，循環往復無從休止……現在家裡人已經懶得管了。

    我上前捋著狐仙大人的長毛。按時間判斷這時候應該是她趴著曬太陽的時候，所以很明顯能從她眼神中看出濃濃的無聊和困倦，顯然這姑娘是被林雪強行從家裡拖出來的。而另一邊林雪則裝模作樣地眯著眼睛掐指算了算：“哦，你們的心情貌似挺沉重吶，遇上壞消息了？”

    “確實不怎麼好，深淵希靈說架橋的事可能要出波折，”我一邊說著一邊邁步朝前走去，“咱先找個落腳的地方慢慢說吧。狐狸都快站著睡著了。”

    這裡就在商業區，因此隨處可以找到休息的地方，我們很快就找到了一個看上去還算清靜的咖啡廳，看門口的標示應該又是那幫神奇的菲雅利人開的。不過在進門的時候我們遇上點問題：狐仙大人體積龐大進不去，而且人家店裡有規矩不准攜帶寵物進店……

    我左看右看終於發現了可以安置這頭巨型狐狸的地方：旁邊就有個小停車場，各種看著像車的和不像車的交通工具在那停了兩排，狐仙大人現在這體型趴下來正好占個停車位……

    “去那趴著。正好你該曬太陽了。”我朝停車場一指，狐仙大人頓時高興地嗷嗚一聲撒著歡就跑了過去，這貨倒挺自覺，還在停車場入口用鼻子摁按鈕取了一張臨時停車卡……她真能自我定位！

    我們仨就在外面看著那頭狐狸的搞怪舉動，她先跑到兩輛常規車輛旁邊，然後皺著眉搖頭離開似乎還嫌人家檔次不夠。接著又跑到兩輛低空飛車中間，小心翼翼地繞開——她怕碰壞了賠不起，最後她終於在一片向陽的空地上找到位置，高興地直接蹦進去趴到地上，頓時整個停車場就洋溢起了報警器歡快的叫聲。看停車場的服務生跑出來看了一眼。發現是只大妖獸在搗亂，頓時整個人似乎都不好了。

    但服務生也沒辦法。因為狐狸嘴裡叼著停車卡，而且她的大小也沒超出停車位，那就不能趕她走，這也是影子城獨特的規矩了：這地方混合程度太高，來自各個世界的人帶來了千奇百怪文化的同時也帶來了千奇百怪的交通工具，幾個僕從軍駐地周圍還統一點，平民區那街頭簡直就是博物館級的展覽會，這類停車場也因此必須對所有交通工具開放,包括自稱交通工具的。不說別的，停車場西邊還放著一大排金屬架子呢——那是給魔法師們掛飛毯用的，架子後面的鉤子給女巫們掛掃帚……

    城市管理中心的人真辛苦啊。

    確認那頭二貨狐狸可以在太陽下面睡整整半天，因此不會起來搗亂之後，我們到咖啡廳裡要了個包間，隨後珊朵拉一五一十地將啟動端和寧靜核心的麻煩情況告訴了林雪。

    平心而論，林雪絕對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她在相關領域的專業程度基本上跟我持平，也就是跟跟外頭曬太陽的那只狐狸狗持平——即：一竅不通，但林雪有一項別人沒有的優勢，那就是即便自己不懂的東西她照樣可以給專家提意見：預言能力讓她可以略過過程直接看結果，羨慕嫉妒恨也沒法，人家就是這麼不講理。

    要不都說先知職業遭人嫉恨呢。

    林雪聽完情況便陷入沉默，她微微閉著眼睛看上去是在假寐，但事實上是在尋找未來的方向。我和珊朵拉也不打擾她，只是帶著期待默默等候。

    幾分鐘後林雪張開了眼睛，臉上帶著讓人安心的微笑：“不要急，咱先吃點啥？”

    結果我和珊朵拉全無反應，林雪頓時驚訝起來：“誒你們怎麼不吐槽啊？尤其是你木頭，平常這情況下你不都上來給我個手刀的麼？”

    “跟你在一塊五年了，你張嘴我就知道下文，”我斜了她一眼，“說正事。”

    “嘁，不配合，咱倆就沒默契，”林雪撇著嘴，隨後抬手指向窗外某個方向，那好像是研究所的位置，“解決之道就在研究所，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就在咱們眼皮子底下，但你最好讓塔維爾別在啟動端上鑽牛角尖了，讓她分散些精力，倒騰自己的倉庫去。”

    我跟珊朵拉面面相覷：“倉庫？你是說修好啟動端的關鍵……就在研究所的某個倉庫裡？”

    “有什麼不可以的呢？”林雪頗有深意地說道，“有時候看似無解的問題只是因為我們太過關注問題本身了而已，如果那些專家們繼續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硬是要修好啟動端’這件事上，那他們一輩子都不會成功，啟動端是超出我們目前可以理解的東西，連對岸那些傳承完整的傢伙都不知道它的原理，那你覺得咱們這邊的專家們能在大災變來臨之前搞明白怎麼修它麼？”

    珊朵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離開牛角尖，世界很精彩，”林雪笑嘻嘻地站起身來，“話說那只狐狸好像出亂子了……”

    我：“……就這麼一會她也要出點狀況？！”

第一千五百九十三章 熊孩子什麼都知道，但她就是不說！

    我覺得自己當初決定把那只二貨狐狸養在家裡就是個巨大的錯誤，吃白食就不說了，反正家裡吃白食的已經成群結隊，也不多一隻九尾哈士奇，但吃白食之餘還能堅持每三天就出點狀況的傢伙簡直是不能忍——我就想不明白了，讓她在停車場裡曬會太陽怎麼也能出亂子？

    等我們仨來到停車場上的時候那只狐仙大人還懶洋洋地在地上趴著，努力假裝自己是個交通工具，但她那原本卷在身旁的尾巴卻完全越了界，九條尾巴分別霸佔著旁邊的兩個停車位以及身後整整一條車道（這貨的尾巴伸長開來比她身子都大），一個穿著藍色小馬甲的年輕人正滿頭大汗地站在狐仙大人面前三米遠處，比比劃劃似乎在跟後者交流，但狐仙大人是何許人也，在影子城各大寵物中心和老幼福利機構那也是橫著走的主，豈是一個小小的停車場服務生能擺佈的？她嘴裡叼著自己的停車卡，鳥都不鳥服務生一下。

    不過我跟珊朵拉還有林雪出現在停車場的一瞬間她的耳朵就支楞起來了，如果沒看錯的話她脖子後面的絨毛似乎也豎起來一片……原來這貨也知道怕啊？不過既然已經嚇成這樣你敢不繼續裝睡麼？

    “怎麼回事？”我上前拍了拍服務生的肩膀，把後者嚇了一跳，這年輕人扭頭看見眼前的人頓時有點緊張，不過元首一大家子成天在影子城晃蕩，實打實地跟民眾打成一片。超高的曝光率以及我們平常的親民作風（有時候我都覺得是不是親過頭了）讓對面的年輕人很快放鬆下來，他不太熟練地行了個不知道哪來的禮。然後抬手指著狐狸：“陛下，這個……奇怪的坐騎占了後面的通道，我來幫客戶倒車結果被擋住了，想讓她讓讓但她不理我，也不知道是誰的坐騎，我問了她半天車牌號她也不說……”

    我跟林雪還有珊朵拉一塊望著天：“……”

    狐仙大人平常確實經常在影子城亂晃，但她基本上都以人形示人，所以在這兒壓根沒人知道這麼個比私家車都長、把尾巴伸開之後甚至比坦克都大兩圈的巨型狐狸是哪來的。結果她叼著停車卡往停車位上一趴直接就被人當成真的“交通工具”了。你還真別說，這事在影子城確實挺常見，這地方的停車場裡給飛毯留架子、給魔法掃帚留鉤子、給飛車留充電插座、給哪家的神獸騎寵留飼料都算正常現象，現在大型停車場裡都有專門給筋斗雲預備的起降平臺了你有什麼辦法？影子城奉行的一貫是“甭管看上去多奇怪的設定擺在面前都得接受”，也不怪服務生小哥會真以為狐仙大人是哪洞神仙的仙寵……

    不怪歸不怪，狐仙大人可不認這個，現在這情況明顯是服務生小哥來問她要車牌號的時候她耍起了脾氣。前面就說過。別看這只狐狸平常好吃懶做到處闖禍跟狗打架跟貓逗樂欺負小孩子還經常去食品街偷包子，但在人家自己的世界觀裡她可心高氣傲著呢，狐狸信奉的從來都是“在能打過對方的前提下必須保持裝X，打不過的時候就強行吹比”……

    這時候服務生小哥又跟狐仙大人打招呼未果，只好在領子上摁了幾下打開通訊器，然後在整個停車場廣播起來：“停車場A-38-C車位的騎寵主人聽到請來一下。A-38-C車位的騎寵主人請來一下，您的九尾狐仙佔據了停車場通道，該狐仙拒絕溝通並且沒有掛車牌，請來幫忙倒一下車……”

    我趕緊攔住服務生讓他別廣播了：“別喊了別喊了，這狐狸是我的……抱歉剛才沒給她挑個好地方。這貨吃壞肚子了腦子有點不好使。你走吧，我來對付她。”

    服務生頓時一臉驚訝：“誒？陛下您最近換車了？哦原先那輛車確實該換。車門都關不上，現在這個看著是比之前順眼多了……”

    林雪頓時眼睛一瞪：“廢話真多，你再說下去小心被這只狐狸咬一口！”

    服務生脖子一縮，看到那只巨型狐狸果然正在閉著眼睛惡狠狠地磨牙，趕緊告辭離開了。

    等服務生走遠之後，我們仨開始默不作聲地圍觀那只仍然閉著眼睛假裝睡覺的狐狸（剛才還磨牙呢），後者耳朵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這才微微張開眼睛，露出一個要多假有多假的無辜表情。

    “還趴著是吧，”我上前捏著她嘴邊的絨毛使勁往旁邊一拽，“你是真想讓我幫你倒倒車？”

    狐狸這才慢悠悠地站起來，一邊抖摟身子一邊嘟囔：“是那個小人類無禮才對，我是狐仙大人！他怎麼能找我要車牌號？而且還妄圖用雞腿騙我起來——區區一個雞腿是看不起我的幾千年道行！”

    我拽著她的絨毛：“你自己叼個停車卡能怨誰？”“明明是家主你讓我在這裡趴著的！”

    我覺得這個話題還是不要繼續下去的好——太違背正常三觀了。

    等我們離開停車場的時候還發現一件事：這地方停車不免費，狐仙大人曬了半天太陽總計花掉十塊錢，後者一邊把停車卡塞到門口的計價器裡一邊嘟囔：“在空地上趴著也收床位費，這些奸商真是想錢想瘋了，這個世界對交通工具真殘酷……”

    我覺得這只狐狸的世界觀似乎又比之前偏了點，不過影響不大：反正她三觀一直不怎麼正常。

    回到家中天色尚早，家裡人沒幾個在的，可能都跑去逛街或者幹別的什麼去了。狐仙大人在外面晃蕩了大半天總算是把體內的神性力量消散乾淨，又變成了平日裡那個好吃懶做的金髮妹子，現在正趴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而我則在靠窗戶的小桌上研究起了還沒看完的報告。

    雖然這很無聊，但畢竟是工作。

    可能是之前林雪給了自己個定心丸。先知的預言讓我意識到啟動端遇上的問題並非絕境，它的解決之道或許並不像想像的那樣遙不可及，而是就躲藏在眾人暫時沒注意到的眼皮子底下，我的心情也因此跟著變得輕鬆了些。之前剛聽到深淵希靈談及架橋遇上重大危機時我是真有一種泰山壓來的感覺來著，但現在這好像又不是什麼大事了。

    心情放輕鬆之後連看報告也變得容易了些，這些令人頭疼的玩意兒似乎並不像平日裡那樣繁多冗雜了，我快速流覽著近期需要自己關注的大事，然後一個剛剛上傳進來的消息突然蹦到自己眼前：

    這消息是一則聯合檔。來自離世庭園和虛空探測專案部，並且落款處還有神族的標記，消息抬頭是這樣一行字：第一批深空探索部隊返航，未能發現故鄉世界，排除百分之十七疑似座標。

    故鄉世界！我一下子從略有慵懶的坐姿調整過來，認真閱讀著檔內容，心裡忍不住感歎了一下：這陣子真是各種事件頻發。而且信息量還一個比一個巨大，先是深淵區劇變，然後是跟新軍的大決戰，再然後是被炸到避難所世界，在深淵區核心發現倖存者，還找到了神經病二號主機。回來還遇上了架橋專案重大危機，這一連串事件簡直排列的令人目不暇接，我險些都要把故鄉世界給忘到腦後了！

    這則消息只是個簡訊，我剛讀到一半的時候數據終端便接收到了更詳細的後續報告，緊接著一大堆日誌和報告書紛紛下載完畢。全都是資訊整合中心那邊剛剛整理出來的有用資訊。我一邊看著眼前的報告書一邊回憶幾個月前的事情，慢慢搞明白了這第一批深空探索者的經歷。

    第一批深空探索部隊是兩個月前出發的。與以往任何一次行動不同的是，這批探索部隊不但有帝國精銳的士兵，還有相當數量的神族：當初星臣就答應要幫我們尋找故鄉世界，因此探索隊伍出發的時候神族信守承諾派了一大批人出來。

    這些探索隊伍裝備著最先進的虛空穿梭機和高速型自持母艦，神族那邊也攜帶了他們用於遠航的強大裝備，這些特製裝備讓他們可以直達虛空中最遙遠荒蠻的空白區域，並在環境陌生險惡的白區深處進行長時間考察。他們擔負著特殊而艱巨的使命，即使在帝國和神族聯軍對深淵區發動總攻的時候，這些深空探索隊的行動都沒被影響到——事實上他們中一些進入特殊地段的小分隊甚至還不知道深淵區發生的那場惡戰。

    由於故鄉世界的疑似座標有很多，歷史久遠讓這些疑似座標幾乎沒法被一一分辨，所以探索隊伍分成了許多小分隊，在過去兩個月裡這些小分隊已經跑到了從未有人（包括神）涉足過的虛空深處。發回來的報告中提到了相當多的奇妙宇宙，這些探索者發現了數量眾多的全新文明，其中不乏高度發展的開化種族，甚至有從未被登記在案的跨世界文明出現，這對神族和新帝國而言都是非常寶貴的考察資料，它們將極大拓展我們的視野，也將更多宇宙納入了虛空大災變的豁免名單（如果架橋成功的話）。

    但令人遺憾的是故鄉世界似乎並不在這批“發現名單”中。

    “誒爸，你看什麼呢？”一個清脆活潑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將自己從思索中一下子驚醒，我抬頭一看，就看到一片淺黃色的身影正朝這邊撲過來，簡直虎虎生風。

    我對這情景早就習慣了，順手一帶便把這個淺黃色身影從半空拽下來，然後直接摁在旁邊的椅子上，定睛一看果然是曉雪：這丫頭穿了一身跟她媽一樣的淺黃色連衣裙，剛撲過來的時候我還真差點以為是林雪出現呢，不過很快就覺得不對：現在離飯點還有一段時間，按大小姐的行動規律她現在應該正在廚房流著口水看安薇娜做飯才對……

    “多大人了還這麼毛毛躁躁的，”我順手幫曉雪整理了一下她那雞窩似的頭髮，“看你這一腦袋雜草……怎麼弄的？跟狐狸打架還是上樹陪傻鳥聊天？”

    “鳥姐姐在院子裡訓練她那群小鳥跳舞呢。我當了半個鐘頭舞臺，”曉雪拽著自己頭髮上的草棒。然後一眼看到我面前的數據終端，“哇，老爸居然在辦公！”

    我頓時嚴肅起來：“不要說的這麼驚訝！你爸勤政愛民都倆禮拜了知道不！”

    曉雪嘻嘻哈哈地做了個鬼臉，抓過我的數據終端便研究起來，看著這丫頭在那唰唰地滾屏我就發現一件事：貌似她對這個數據終端還真不是一般的熟悉，她竟然知道我把電影小說藏在啥地方！

    “我小時候經常玩老爸的數據終端啦，帝王家規矩嚴，我小時候的玩具可不多。除了用老爸你的數據終端看電影之外就只有幾艘戰鬥航母可以玩了，能不熟悉麼，”曉雪一邊擺弄手裡的小設備一邊嘟嘟噥噥，“話說老爸你這習慣許多年都沒改過，東西都放在一個地方……”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自己正驚訝於曉雪童年時代那超高能的“玩具”列表呢……究竟是家裡哪個天才把戰鬥航母當玩具給熊孩子玩的！

    “話說故鄉世界還沒找到哦……”曉雪擺弄了一會就覺得沒意思了，最後還是點開了我剛才正看著的報告（這報告並沒太高機密度）。“不過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你‘那時候’帝國已經找到故鄉世界了？”我很在意地看了曉雪一眼，“這問題能說麼？”

    “說說沒影響，我小時候早就知道故鄉世界啥樣了，”曉雪笑嘻嘻地點點頭，“我還經常過去玩呢，那時候它就在首府附近。而且有幾個傳送門可以直通神界。不過故鄉世界沒什麼好看的，一個非常非常老的宇宙，天體基本上全都熄滅了，太空裡百分之八十的實體都是人造物，帝國幾乎用外力‘翻修’了整個世界。一點都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樣。不過還能找到原始母星的遺跡……啊，再往下最好就別說了。雖然對未來不一定有影響，但為了讓老爸接下來少費點事，我還是保密的好。”

    聽著曉雪用這種理所應當的語氣說著在我當前看來還虛無縹緲的事，一種不真切的時間割裂感就無法抑制地升騰上來：在這個時間點上的我們面對某個問題一籌莫展，甚至壓根不知道未來的道路是否存在，但曉雪這個從未來偷渡過來的熊孩子卻已經將那些事件當成了早已被解決的歷史，甚至當成了只有在學校上課的時候才會學到的“考點”，這給人的感覺怎一個亂字了得。

    有時候我都忍不住在想，既然曉雪是從一個“萬事皆平”的未來偷渡過來的，那我們現在的各種行動到底有沒有意義？

    很多事情似乎“註定”會順利進行，有些難關似乎在不久後就會“自然”消失，看著曉雪用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說著她作為一個未來人對當前情況的看法，我還真容易失去動力……

    但這種想法也只是在心裡一晃即逝，因為我知道想以“命中註定”這樣的理由偷懶是不可行的，起碼對自己這樣的虛空生物而言，毫無偷懶餘地。

    虛空生物的“心態”就足以影響到所有事件的成功率，甚至影響到那些已經成立的時間軸，乃至影響到整個虛空的架構和走勢。哪怕曉雪在未來已經見到了故鄉世界和成功架起的虛空長橋，只要我在當前這個時間點上失去動力，這些看似註定的未來照樣會崩塌掉。

    原本是虛空中最充滿惰性的生物，卻偏偏在這種時候要全力對抗自己的惰性，這還真是……強人所難了點，我多想乾脆當個甩手掌櫃啊。

    “老爸你想啥呢？”曉雪的聲音再次把我從思索中拽了出來，我抬起頭，發現這熊孩子幾乎已經把自己的臉摁在我鼻尖位置了，於是趕緊把她推開點：“別湊這麼近，嚇人一跳——對了我順便問你件事，你知道深淵希靈……那什麼，你知道深淵希靈跟爸爸的關係不？”

    “知道啊，她是我姐唄，”曉雪特無所謂地點點頭，“家裡的大姐啦，不過她大部分時間都不跟咱們在一塊，我小時候還經常聽你念叨呢，說大姐是家裡最能坑爹的……誒，看樣子老爸你終於也知道這事了？”

    我：“……”

    我就知道曉雪這熊孩子一直憋著壞在旁邊看戲呢！她怎麼沒早提醒我？

    曉雪看到我臉上的表情就知道我在想什麼，立刻無奈地攤開手：“早提醒你也沒用啊，那時候你跟她正在打仗，即使你倆認了親難不成還能停戰麼？肯定還得繼續打下去。大姐那邊且不說，她是個偏執狂肯定不會收手，老爸你為了天下蒼生肯定也不能念及兒女私情，所以徒增煩惱罷了。唉，這就是能力越大破事越多啊，哪怕都是一家人，真遇上什麼大義問題還是要打的跟死敵一樣，要是小老百姓多好，熊孩子闖點禍頂多罵幾句，擱咱們這個立場上卻要抱著打死的覺悟互相開戰——幸虧大姐懸崖勒馬跟自己的瘋狂因數劃清界限，否則又是一樁家庭慘案，狠心父親因思想分歧將親生女兒逼上絕路.avi……”

    我想了想，果然還是把這熊孩子下個月的零花錢扣掉吧——她這沒把門的嘴啊！

第一千五百九十四章 點火試驗

    這裡是位於首府世界附近的一個“掛載宇宙”，塔維爾的大型項目試驗場之一。

    這種掛載宇宙大概有十七八個，全都是經過精心設計和調整的人造世界，其規模和物質豐富度都和正常自然誕生的宇宙差別不大，只是經過加速演化而宏觀調控之後，這些宇宙中不會產生任何生命，因此不用擔心各類試驗事故。塔維爾將這些宇宙通過特製的世界之門連接起來，並且終端與研究中心的一個“超限實驗室”直接連接，以保證它們的獨立性。這些大型試驗場與首府世界緊密相連但卻絕對不會互相影響，其安保等級僅次於那些深潛港，是塔維爾進行很多危險或者特大型項目時專用的場地，而現在，它被作為了啟動端的“維修車間”。

    之前的一番惡戰差不多橫掃整個深淵區，有很多一開始並沒有作為戰場的世界也在新軍和舊軍的反復拉鋸中被波及到，深淵希靈轄下的領地可以說是滿目瘡痍，而大型試驗場、深潛港、超級工業中樞之類的地方更是被重點“照顧”的目標，這些設施十有八九都已經損毀，因此無法承擔修復啟動端的重任。被大爆炸撕成好些碎塊的啟動端一開始確實是放在深淵區的（畢竟當初的製造團隊和技術資料都在那邊），不過等戰損報告一出來，深淵希靈就果斷把這些殘骸運到了帝國這邊。

    她的理由是“反正用老爸的東西不心疼”——話說為什麼這傢伙這時候反而有這覺悟了？

    主“作業車間”位於一片物質稀薄帶，是個天體稀少並且遠離各種太空能量場的地方（放在這麼巨大的試驗場內也就相當於“空地”了）。廣袤黑暗的太空中沒有任何人造星體。相當於數個太陽系的範圍內只有大量人造行星和龐大無比的科研設施在各自的軌道上運轉著，它們自由活動。完全不遵循什麼天體運行規律，這些規模狀似日月星辰的東西其實就是這裡的“工程機械”而已。人造行星在這裡的作用基本上就是引力定錨點和巨型設備的安裝平臺，而位於整個“作業車間”最中央地帶的則是一顆耀眼的藍色太陽：幽能死星。

    現在我們似乎迎來了難得的和平時期，在可以預見的時間和空間範圍內應該都不會再爆發需要軍團級以上軍隊出動的大型戰役，天體系統艦隊這個威力無窮的龐然巨物更是暫時沒什麼任務了，再加上之前深淵區大決戰導致很多星球戰艦受損，天體系統艦隊有一半都處於休整狀態，幽能死星這座總旗艦也就開始了長期待命。現在正好我們要想辦法修復啟動端。而這需要巨量能量，於是塔維爾就申請把幽能死星單獨調了過來。現在這顆能量澎湃的人造恒星是整個宇宙所有設施的能源，也是對啟動端進行各種測試時必不可少的“點火器”——除了幽能死星，我們還真不知道要從哪再找個這麼大規模的能源，啟動端簡直是個怪物，隨便一次刺激試驗都要耗幹數千個母艦級幽能爐的能量！

    我和珊朵拉等人今天一大早就來到了這座大型試驗場，為的是見證專家團隊的維修進度。眾人所處的軌道站位於幽能死星的遠端軌道上。背對著這個刺眼奪目的藍色火球，朝向一片開闊的施工場地。我們站在軌道站頂端的觀測大廳中，打開了外面的合金防護壁，直接用肉眼就能看到太空中的啟動端，說實話……它跟前幾天看上去好像沒什麼變化。

    大團大團的白色光芒在太空中分散漂浮著，看上去如同誤入此處的潔白雲朵（珊朵拉覺得它們像棉花糖）。每一團白色光芒的形狀都不一樣，而且外層模糊不清，質感虛實不定。白色光團之間能看到大量工作部隊在忙碌穿梭，有帝國的工程船，也有神族的奇怪設備。這些工作團隊已經在此忙碌了小半個月，如今還未能把啟動端真正“拼湊起來”。但他們仍然有所進展，並且通過特殊的方式將支離破碎的啟動端“粘連”了起來：在那些白光之間可以看到隱隱約約的淡白色線條，就好像蛛絲一般連接著這些撕裂的殘骸，這些線條是用於傳輸能量和數據的東西，非實非虛，反正以我這知識程度是說不明白它們是什麼玩意兒了——總之據說它們可以讓啟動端暫時模擬出完整時的功能。

    雖然有林雪的預言告訴專家們不要在啟動端上鑽牛角尖，但這些常規修復還是必須進行的。

    塔維爾的某個品質投影（不知道幾號）站在我旁邊彙報著情況：“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緊張施工，我們已經把啟動端的‘逸散’現象遏制住，雖然還不能讓它全部恢復實體，但虛化進程已經穩定下來了。現在工作隊正在對最後一塊碎塊進行虛擬連接，連接建立起來之後就可以測試。理論上是這樣。”

    “逸散”現象，是啟動端被炸毀之後產生的特殊情況。啟動端應該是我見識過的最奇妙的東西了，它看得見摸得著，但實質上並非物質，而是由大量資訊糾纏起來並且控制在物質邊緣的奇特存在，正是因為這種介於虛實之間的脆弱狀態導致它被炸裂之後就開始飛快解體，如同蒸發一樣不斷消散，專家團們最初面對的挑戰就是在“蒸發”達到危險臨界值之前遏制這個過程，讓人慶倖的是他們成功了。

    啟動端“蒸發”了將近三分之一，但幸好不至於無法挽回。

    而塔維爾提到的“虛擬連接”指的當然就是那些在巨大殘骸之間若有若無的線條了。

    “這東西修復進度到底算哪一步了？”淺淺今天也跟過來湊了個熱鬧，但她看著眼前的忙碌場景比我還糊塗。只能瞪著迷茫的眼睛看向塔維爾，“千萬別說數據嗷。我頭疼。”

    “……”塔維爾憋半天沒動靜，看樣子對這個資深科學家而言不說數據就簡直要了她半條命，不過最後旁邊的深淵希靈上來給她解了圍：“核心部分就先別想了，這次主要是測試它的外層部分在沒有核心的情況下強行啟動會怎麼樣，雖然它‘蒸發’掉將近三分之一，但冗餘結構讓它的主要功能還在，這陣子加班加點地搶修，理論上是可以運轉起來的。當然運轉多久就不一定了。”

    “我怎麼總覺得不太保險呢……”聽到深淵希靈這般人物都用“不一定”來形容試驗結果。我這心頓時就提了上來，“萬一爆炸了咋辦？”

    “本來就不保險啊，而且幾乎可以肯定是要爆炸的，”深淵希靈很不在意地聳聳肩，看到我那簡直要吃人的眼神才趕緊解釋，“只是測試一下從充能到超載需要多長時間罷了，那些虛連接比啟動端的其他結構要脆弱。能量超過閾值的時候就可以迅速超載自毀，就像保險裝置一樣能防止整個啟動端再炸掉一次，嗯，最多炸掉虛連接。咱們現在沒辦法把啟動端完全復原，所以就要找到不把它徹底炸掉的前提下的極限功率……我希望可以達到原設計指標的百分之五十，這樣架橋的成功率仍然很高。”

    深淵希靈剛說完。我就聽到通訊器中傳來了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呀吼~~將軍她哥你聽見沒？這邊是戰歌號，本艦已經把防護場撐起來啦！你們啥時候開搞啊？這邊等著怪無聊的……”

    另一個聲音緊接著也闖進頻道裡：“無聊你就撞本艦是吧？你腦子有病啊！話說為什麼本艦堂堂一個戰爭掛件竟然要淪落到看場子的境地，還要陪著一大幫呆頭呆腦的飛船……唉，憶往昔崢嶸歲月，金戈鐵馬。萬載征戰，氣吞天地勢如虎；看今朝老將遲暮。力竭體衰，扶欄聲嘶，身心疲累弱似鼠，將軍她哥你能不能給本艦安排點更有意思的事兒幹？”

    我：“……”這倆神經病還真是隨時隨地能給自己找存在感吶。

    沒錯，戰歌號和天神鍛爐也在這個試驗場上，而且她倆還是這裡相當重要的“工作人員”，這兩位是目前新帝國最強大、最夠格的真?星球要塞，其力量等級完全不是那種量產的“零”級行星要塞可比的（雖然“零”級行星要塞也已經進化多代，也算今非昔比）。戰歌號是珊朵拉昔日旗艦，擁有強大而且種類繁多的數學率裝備，其調節宇宙參數的力量不但在戰場上有用，在這種動輒就容易導致世界崩潰的特大型試驗項目上更有用。而天神鍛爐則是深淵希靈在舊帝國末期製造出來的最後一座行星要塞，雖然沒真正上過戰場但卻有著極為先進的設備，可以說當年深淵希靈是把手頭所有的好東西都塞在這麼一艘星艦上了（畢竟是最後的希望嘛），而且讓人高興的是她比戰歌號更擅長製造大範圍的防禦和穩定環境（和其定位有關，畢竟是避難方舟），因此在試驗場上也極有用武之地。

    我們讓這兩艘星艦在試驗場周圍佈置大範圍的穩定環境和防禦場，以防止啟動端啟動的時候因其龐大的資訊擾動而失控，甚至發生擊穿宇宙的惡性事故——除了離世庭園也就只有她們才有這麼大範圍和高強度的調控力了，但離世庭園要專注于整個帝國區的監控，所以我不得不忍受這倆碎催，把她們安排到了試驗場上……不過說實話這時候有點後悔了，她倆真的不會出狀況？

    話說她們已經出狀況了吧！監視器傳回來的畫面上這倆神經病在撞來撞去！你倆以為自己是星際碰碰車呢？兩顆平均直徑比地球都大一圈的行星要塞在太空裡碰來碰去，這是打算嚇死誰呢？

    “我覺得把她們兩個活寶找來幫忙是個錯誤，”我忍不住碰碰旁邊的姐姐大人，“這倆久別重逢，一天有二十二個小時都處於興奮狀態，剩下倆鐘頭是極端興奮狀態——遭不住啊！大督軍那麼老實都抗議好幾次了。”

    姐姐大人露出略帶困擾的微笑：“她們兩個……至少過來這邊還能幫上點忙，總比成天閑著沒事在影子空間研究二人轉強吧？”

    一聽到“二人轉”這仨字我頓時不吭聲了。只感覺渾身一陣惡寒：這倆神經病星艦前陣子確實差點玩瘋，也不知道她們怎麼接觸了地球文化得知了二人轉這個詞彙。然後就直接把這三個字按字面意思給理解了……之後簡直是風雲變色民怨沸騰的三天，你能想像兩座星球要塞瘋狂互繞，把整個小行星帶甩的到處亂飛是什麼情景麼？那妥妥的各種意義上的真?二人轉啊！大督軍和一幫護航艦隊被這倆神經病主機糊了不知道多少次萬有引力，來投訴的時候全都是暈的……

    這真糾結，倆神經病那份忠誠心感天動地，每次都讓我忍不住想好好對她們，但她們發起神經來更感天動地，讓我恨不得立刻綁上一身炸藥跟丫們同歸於盡——這二位簡直是新帝國和諧秩序的天然剋星。自從有了她倆，我現在別的沒長進，包容心是一日千里……

    “將軍她哥？將軍她哥你怎麼不說話？”二瘋子的聲音在通訊頻道裡回蕩著，這貨絲毫不知道危險專案開始前的臨場靜默是什麼意思，“試驗到底啥時候開始，要還不開始本艦先去睡一覺成不？”

    “你給我老實等著！”我想起她和天神鍛爐研究“二人轉”的事就氣不打一處來，“這邊正充能呢你就不能安靜點？還有別跟天神鍛爐撞來撞去了行不。你倆是飛船，不是彈簧球……”

    “是這個艦女人自找的，她說本艦的赤道沒她的赤道苗條——這不神經病麼，倆都是球哪有什麼苗條不苗條的，將軍她哥你說是吧？”

    “你說誰艦女人？！”“本艦說的不對是怎麼著？不服來幹！”“誰怕誰啊，你丫有本事停那別動。本艦一個迴旋球撞不死你丫的！”“艦女人挺囂張啊，來，戰個痛~~”

    這次終於連趴在地上跟小泡泡研究五子棋的維錫卡都聽不下去了，一米二將軍起身一聲斷喝：“你們給我安靜！再胡鬧就把你們拆了改垃圾焚燒爐！”

    這次世界終於清靜了，還是維斯卡說話管用——不過拆了改垃圾焚燒爐是怎麼回事？當年的毀滅軍團內部還有這種規矩呢？

    且不提某兩個毀滅軍團昔日老將還在試驗場邊緣鬧騰不休。這邊的啟動端“點火試驗”是終於快要完成準備了。工作隊伍正在太空中將最後一組虛連接建立起來，那些分散漂浮的白色光團現在都已經被定錨框架固定在太空各處。彼此之間按照相當複雜的規律通過散發著微微光暈的白色光帶連接起來，看上去就好像宇宙中漂浮著雲團，而雲團間有白光長橋縱橫交通一般。最後一批工作隊正從白色光團中撤離出來，而我們旁邊全息投影上的時鐘則突然卡停，然後從正數轉入倒數：現在是點火前五分鐘。

    儘管知道這次試驗只是測試一下啟動端的殘餘功率，算不上什麼決定性的實測，我還是微微緊張起來：啟動端能堅持的時間直接影響到我們最終修復它的成功率，但願這東西可以挺過“百分之五十功率”這道致命的關卡。

    只有能承受住百分之五十功率的運轉，啟動端才有使用價值，否則即便我們強行把它安裝在深淵之門上，它也只能是個巨型炸彈了。

    泡泡的聲音通過試驗場廣播響徹了所有設施：“各單位注意，連接作業結束，所有工作人員撤離A級危險區，所有作業人員撤離A級危險區，現在開始測試虛連接，第一組數據載入開始……”

    這些虛連接不會有什麼問題，它們並非太過高深的技術，而且有神族和帝國最優秀的專家親自監督，是出不了什麼差池的，現在進行的數據載入測試只是要檢測一下它們的數據容通量是否能達到啟動端的運行標準。在泡泡進行這些前期測試的時候，幽能死星也為即將開始的“點火”做好了準備，這團蔚藍色的巨型能量體表面光焰翻滾，整體卻微微收縮——這是為了將自身模式從戰鬥型轉換到純能量輸出型。佈置在幽能死星週邊的一層球殼分散式能量萃取器（有點像人類設想中的戴森球）開始工作，隨著幽能死星的能量輸出提高而逐一發出明亮的藍色光輝，萃取器之間憑空出現了無數道藍色光橋，龐大的幽能被彙聚起來，然後通過超空間裝置集中到啟動端上。

    整個世界似乎都要被藍光充盈了。

    隨後藍光逐漸減弱，幽能死星那近乎無窮無盡的藍色烈焰也跟著慢慢平復，整顆星球就好像供能不足因而亮度減弱的燈泡一般：啟動端需要消耗的能量巨大，哪怕僅僅一次點火也足夠讓幽能死星呈現出暗淡跡象，不過儘管如此，它還是為這次試驗提供了充裕的能源。

    “真虧你們能造出這種怪物一般的能量體，”深淵希靈看了太空中的幽能死星一眼，語氣頗為感歎，“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連我都被嚇了一跳，這麼可怕的東西……我一直想方設法要摧毀這星艦，但現在它卻變成了對我而言相當重要的東西，啟動端全靠它來啟動了。”

    我笑了笑沒說話，此刻倒計時則正好走到終點。

    “能量充足，準備點火！”

第一千五百九十五章 Boom

    所有工程部隊已經撤回安全區域，茫茫太空中只有一團團雲霧般的“聚合體”正在逐漸明亮起來：點火流程已經開始了。

    從幽能死星中萃取而來的龐大能量通過一套複雜的聚焦裝置被暫時約束到一起，這套約束裝置的功率是如此強大，幾乎可以通過一次照射將數百億光年的空間都變成一整塊特異性結晶，因此它被安裝在異空間中，只有輸出端和太空中那些白光相連。但由於功率過強，即便有異空間作為安全屏障也會產生些微洩漏，因此那些“太空雲團”周圍正出現一系列詭異的空間現象：淡藍色的光帶憑空出現又飛快消失，仿佛水晶簇一般的古怪物質從虛無中生長出來，然後又在幾秒鐘內被白光照射而瓦解，遠處的星光在透過某些特定空間區域的時候也扭曲起來，就好像那裡出現了一個不可視的透鏡一般——這是強大的幽能輻射從能量輸出裝置的連接點洩露出來導致的，即便是這點輻射也足夠改寫小範圍的規則了。

    “這東西沒問題吧？”看著太空中那些連續出現的詭異現象，連淺淺這般神經粗大的姑娘都忍不住緊張起來，她伸手抓了抓我的胳膊，“會不會把整個試驗場炸掉？”

    叮噹則從我胸前的口袋裡探出半個腦袋，稀裡糊塗地看了一會才“哦”起來：“哦——呀，好亮！你們在弄探照燈嗎？”這小東西是剛睡醒，完全不在正常節拍上。

    “安全裝置工作良好。即使爆炸也不會有太大規模的，”塔維爾看了眼前的顯示裝置一眼。語氣十分輕鬆，“虛連接會在超載的時候提前燒毀，畢竟我們還要防止啟動端的殘片遭遇二次損傷。”

    “點火流程進入不可逆階段，能量輸出平穩，偵測到啟動端模組有蘇醒跡象，虛連接群狀態良好，開始收集啟動數據……能量聚焦系統轉入維持模式。”

    大廳中響起的廣播聲讓眾人更加安靜下來，連一直在旁邊不安分地晃來晃去的曉雪都下意識撐住坐席前的桌面。把身子往前微微探去，而叮噹則終於意識到我們貌似在進行挺嚴肅的事兒，默默把腦袋縮回口袋裡，還很神奇地從裡面把扣子給系上了……話說她怎麼練就了這種不科學的絕活？！

    “現在負載是百分之十，看上去很穩定，”深淵希靈透過觀測大廳的透明屏障直接看著太空中那一團團正在充盈白光的“雲霧”，又時不時低頭看看大廳裡的各種顯示裝置。與此同時她作為一個網路意識還在直接監控著啟動端的啟動數據，表面看著還是雲淡風輕，但實則是現場最忙碌也最瞭解情況的人之一，她直讀如此龐大的數據竟然還能忙得過來，真不愧是擁有空前計算力的傢伙，“暫時把功率維持在這個級別。收集數據，順便進行‘深層探傷’……啟動端爆炸之後有很多部分都蒸發掉了，從外表不一定能把所有損傷排查出來，只有逐漸啟動的時候才能探傷。”

    “正在做，”塔維爾答道。同時微微抬頭看向大廳另一側的控制席，那裡是進行一線操控的技術人員所處的區域。而一些穿著純黑制服、衣服上帶有血紅色水晶十字標記的“希靈技師”格外引人注目，“你帶來的這些指令員和技術專家很有實力，他們好像已經非常熟練了。”

    深淵希靈微微一笑：“那是當然，他們正是啟動端的製造團隊……一部分是。”

    那些穿著特殊制服的技術人員正是來自深淵區的技術專家們，雖然帝國科學家和這些“特殊同僚”的合作已經有幾個月，但看著他們坐在一起忙活給人的感覺還是有點怪怪的，怎麼說呢……希靈科學家平常都在幹啥大家都知道，基本上就是研究各種沒下限沒良心的特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隨手組裝個滅世炸彈對他們而言跟玩似的，現場這些科學家當然也不例外。單論影響力，“戰爭工程師”是比任何普通大兵都更讓人肝顫的“魔王”級人物，而新帝國和深淵區對戰好幾年，這些專家雖然素未謀面可對壘次數卻不少……他們中有不少人這幾年的生活重心基本上就是這麼兩樣：分析對方發明的新兵器並想辦法弄死丫的，被對方分析自己發明的新兵器並被對方計畫著弄死……

    自從兩方專家正常交流之後，他們平常打招呼的內容基本上就是這樣：

    “哦哦原來你是E-37型護盾擴容器的發明者啊？第四代消融彈頭就是我研究出來的，專門對付你的護盾擴容器來著你有印象不？”

    “啊？原來是你製造了倍增衝擊模組？！你毀了我和我的團隊半年的心血！”

    “初次見面，既然陛下有令那就讓我們好好相處吧，自我介紹一下，我是Z系列躍遷穩定器的發明者，比較擅長空間技術和數學率設備……”

    “哦，初次見面，我是Anti-Z系列躍遷擾斷器的發明者，我也擅長空間技術和數學率設備。”

    “站那別動你個異端！以皇帝的榮光和科學的名義發誓我一定打不死你！都別攔著我，讓我幹掉這個離經叛道不走尋常路的技術異端！皇帝注視著我，他會儘量不關我禁閉的……”

    基本上新帝國和深淵區的科學家們最初見面那陣子就是這麼個情況，當然現在關係緩和了很多，不過貌似要完全融洽下來還得很長時間……我也只能慶倖希靈使徒是理性高於感性的生物了，否則要是兩個凡人種族以近乎不共戴天的方式死戰了好幾年，要想坐一塊談合作絕對比這還困難。

    塔維爾的注意力並沒有在那些深淵區同僚身上停留太久，她只是略有感歎地看了一眼。便轉過頭去繼續專注於正在不斷“蘇醒”過來的啟動端，此刻太空中那些“雲團”已經比之前明亮了許多。但似乎亮度已經恒定下來（這東西當然不是越亮越厲害，只有叮噹才會把它們當做探照燈吧），而雲團周圍的各種異象則慢慢消失不見：隨著啟動端啟動，強大的資訊擾動正在壓過那些低級的異象。

    初期數據這時候已經收集完畢，塔維爾開始吩咐增大能量輸出，於是更加龐大的幽能向著啟動端灌注進去。

    “功率達到百分之二十，似乎還能承受，”深淵希靈很認真地看著眼前的各項參數。“虛連接很穩定，啟動端的資訊擾動性已經體現出來了……和預料的差不多，即使殘缺狀態也能體現出完整狀態的功能，只是功率受到影響，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啊。”

    “自己造的自己這麼誇真沒問題麼？”我看了深淵希靈一眼，“誒你身體怎麼變半透明了？”

    我驚訝地看到深淵希靈的身體又呈現出那種半透明的趨勢，頓時驚呼起來：上次看到她變成這樣就是因為深淵區大混亂。似乎只有整個網路出現動盪的時候她這個集群意識才會因節點波動而呈現出異狀，現在這又怎麼了？！

    深淵希靈也好奇地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半透明的手臂，一開始她臉上好像有點擔心，但很快就露出恍然的模樣：“哦，沒事，你們的幽能死星干擾太大。偶爾會造成干擾，我就掉色了。”

    我：“……為什麼感覺這說法這麼奇怪？”

    深淵希靈略帶詫異地看了我一眼：“說自己掉色很奇怪？難道要說魂淡麼？雖然這個交互界面很像靈魂但我不是靈體生物啊。”

    我一腦門子冷汗此起彼伏：“……你還是別說了，咱倆沒共同語言。”

    我覺得這絕對是自己見過的最難對付的閨女！曉雪最瘋那幾天都沒她難對付——熊孩子再熊起碼世界觀該是正常的吧？眼前這位跟現實世界脫節就沒對上過！

    “功率超過百分之二十五了，系統壓力正在指數上升！”塔維爾的聲音總算把我的注意力再次轉移到正事上，此刻太空中那些白色光團之間的連接線條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可能是啟動端穩定性降低或者是能量過強，這些線條正在發出異常璀璨的光芒。並且慢慢擴展成了仿佛巨大橋樑一樣的“柱子”，其體積成倍擴增的同時顏色卻從潔白轉為一種不正常的灰藍。我不知道這種情況意味著什麼，但現場的專家團隊們立刻如臨大敵，他們飛快地傳遞起數據，並不時有人大聲報告一些聽上去艱深難懂的參數和專有名詞，深淵希靈的眉頭立刻緊緊皺起：“果然有這個問題……但這麼快就不行了？”

    “這東西要炸了麼？”淺淺立刻一驚一乍地驚呼起來。

    話說這丫頭從剛才開始就在盼著這東西炸掉麼？！這問題她提好幾遍了！

    “暫時不會，但系統穩定度正在飛快下降，”深淵希靈望向太空中那些已經產生肉眼可見震顫的白色光團，“因為沒有核心，整個系統的穩定度和資訊容通量都是相當有限的，現在我們用大量主機並聯起來代替原有核心的資料處理能力，卻也只能解決資料處理這方面的工作，核心的其他功能無法模仿，所以隨著啟動端慢慢啟動，各元件的不同步現象就會飛快激化。‘點火’過程中有一個坎，越過這個坎的話系統穩定度就會直線下降，功率提高一倍，系統承受的壓力提高四倍，穩定度降低四倍……”

    “功率逼近百分之三十！能量聚焦模組檢測到不正常雜波，啟動端內部的能量環境出問題了！”一個聲音從控制席方向傳來，是一名年輕的助理技師，“現在還能維持，但雜波正在激增！”

    “要不要停下？”塔維爾立刻轉頭詢問，她不是在問我，而是在問深淵希靈——後者是這地方最資深的專家，她對啟動端的理解是所有人都拍馬趕不上的。

    深淵希靈略一沉吟，眼神堅定下來：“繼續加壓，啟動端有自我保護機制。而且雜波是預料中的情況，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觀察啟動端能量失衡的情況。讓你的人記錄數據。下一步我們就準備修復能量網格，看來它是第一個出問題的。”

    “功率百分之三十五！能量聚焦系統的效率開始反常下降，啟動端內的能量似乎飽和了！異常情況，檢測不到這部分能量在什麼地方。四至六號虛連接組信號中斷，八號虛連接組檢測到不符合邏輯的資訊聚焦——錯誤資訊正在溢出啟動端！”

    深淵希靈只有一句話：“繼續加壓。”

    我感覺腳下的地面正在微微震動，又感覺到這座軌道站的人工重力似乎正在失衡，一種低沉的嗡嗡聲從遠處傳來，聽上去是軌道站動力樞紐的方向。好像從啟動端中逸散出來的錯亂資訊正在影響到試驗場內各設施的運轉，但這些異常情況並沒有繼續惡化：軌道站主機張開了核心屏障，以確保核心系統的安全，而正在試驗場邊緣待命的兩座行星要塞則及時打開了各自的法則裝備將這片時空的基礎參數強行穩定下來——雖然平常吵吵鬧鬧，那倆活寶關鍵時刻還是不含糊的。

    而隨著啟動端的穩定性繼續下降，它的有效功率也正在快速逼近那個預期中的理想值：百分之五十功率——當然這裡的“功率”和地球人理解中的機械功率恐怕不太一樣，這是個很複雜的概念。涉及到架橋開始時的資訊置換速度（將對岸的資訊和本岸資訊快速交換並形成一個穩定的、可以自持的資料流程），但我們實在找不到別的詞來形容這一參數，所以還是習慣性地把它稱作“功率”。

    “百分之三十八，能量聚焦系統檢測到危險的反相饋波，已經無法保持穩定！”控制席方向傳來了急促的彙報聲，“能量輸出無法控制。啟動端內部正在形成封閉的幽能亂流，系統穩定性即將跌破臨界值！只有第十五組虛連接還在運轉，其餘連接組已經全部中斷！”

    錯亂的資訊洪流正在洗刷整個試驗場，一種古怪的震動感從四面八方傳來，似乎整個軌道站都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一般。額外的防護罩已經升起，雖然軌道站並沒有遭受實質攻擊。但幽能防護罩畢竟可以抵抗這種數學率混亂現象。耳邊響起了某些系統的報警聲，軌道站深處似乎有一個聲若洪鐘的東西在鳴響，而太空中那些分散漂浮的白色光團似乎已經瀕臨極限：它們正在散發出劇烈波動的白光，原先強度一致的光芒現在卻變得強弱不一，這說明啟動端碎片之間的同步聯繫快要失效了，而失效的原因就是它們之間那些虛連接的崩潰——白色線條已經全部變成蒼藍色或黑藍色的結晶實體，這些原本處於虛實之間的連接跌落到物質層面就意味著它們的有效容通量正在下降。

    而深淵希靈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話：“繼續加壓，準備採集數據。”

    看著一臉絲毫不為所動的深淵希靈，我似乎更加瞭解這個思維方式特立獨行，但卻憑著一股狠勁製造出啟動端的古怪生命了……她好像從不認為世界上存在自己辦不到的事，或者說她壓根不去想結果是好是壞，定個方向，確定沒錯，然後一條道走到黑，這就是她的行事方針。

    不過她畢竟是專家，對啟動端的負載極限沒有人比她更瞭解，所以塔維爾也只能點點頭：“繼續加壓，全員做好抗衝擊準備。”

    能量聚焦系統進行了最後一次努力，啟動端的功率抵達了正常值的百分之三十九。

    boom！

    其實沒有任何聲音傳入耳朵，只有太空中突然充盈視線的白光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白光爆發前的最後一秒我看到那些虛連接不負眾望地提前斷裂，然後觀測大廳外面的合金防護罩就瞬間合攏了。

    整個軌道站所有的充能裝甲都在一瞬間閉合，同時各級護盾功率全開，除現場專門用於破壞力測試的設施之外其他所有太空建築都升起了防護層。肉眼看不到外面發生的景象，但各種設備還在忠實地記錄這次爆炸，而且我通過精神力也可以感覺到整個軌道站正沐浴在一次強猛的衝擊中。

    並不是實體層面的衝擊，而是資訊洪流——根據資訊大一統的理論，任何存在都是由資訊描述組成的，那麼這道資訊洪流配合上啟動端的餘威理論上會有幾率變成任何東西，有可能變成一陣微風，也有可能變成一道摧毀世界的死亡光線，但天神鍛爐和戰歌號都很給力，她們強行穩定了爆炸原點的資訊環境，這陣洪流只是吹拂而過，並沒有引發什麼惡性後果。

    嗯，信息量超大！

    爆發持續了半分鐘，隨後觀測大廳外面的合金護壁開始逐一降下，大廳中一瞬間再次忙碌起來：“衝擊結束，統計各單位損傷！”

    “本站一組護盾輕微超載，其餘無損傷！”

    “二號設施鏈無損傷！”

    “三號設施鏈損失一套護盾發生器，無其餘損傷！”

    “我的泡面灑了，湯料全部損失！”

    “曉雪你閉嘴。”

    嗯，基本上就這個節奏吧。

    深淵希靈皺著眉，死死盯著眼前的數據：

    系統崩潰前的極限功率是設計值的百分之四十。

第一千五百九十六章 停滯

    啟動端在功率達到百分之四十的時候崩潰掉了。

    按照深淵希靈的計算，啟動端要以至少百分之五十的功率運轉才有可能強行架橋，並且這也只是強行啟動而不一定成功，而現在這百分之四十的功率……可以說毫無用處。

    就連讓系統完全蘇醒都辦不到。

    “看樣子在沒有核心支援的情況下，單純依靠外部機組提供計算力根本沒用，”深淵希靈歎了口氣，“哪怕計算力足夠也不能保證系統的穩定度，壓力達到一定程度就自我崩潰了，這毫無價值。”

    我想了想，以一個門外漢的樂觀態度做出猜測：“感覺也沒差多少嘛……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五十也就差了那麼一點，興許下次努努力就達標了呢？咱可以換一套比較結實的能源裝置……”

    “看樣子我確實只繼承了你的力量，”深淵希靈默默看了我一眼，“你的樂觀精神簡直不像我親爸——這種嚴謹項目裡出現的差錯是不能用‘努努力’三個字說過去的好麼？”

    我頓時眼角就跳起來了：“那也好好說話！我是你爸爸！”

    深淵希靈點點頭：“是啊，我知道，為什麼還要專門強調一遍？”

    我撓撓頭：“沒啥，以前就想這麼說，現在終於能光明正大講出來……怎麼反而沒感覺了？”

    深淵希靈一臉茫然，周圍其他人則紛紛掩面做出不忍直視的模樣，但我這感慨是發自肺腑的好麼！之前跟深淵區打生打死的那幾年自己這個念頭是多麼強烈啊。每次戰鬥之後我都會在心中堅定一個信念，那就是總有一天要把墮落使徒的幕後黑手揪出來。然後以勝利者的姿態一巴掌下去：挨打站穩，乖乖叫爹——直到幾個月前這還是我心中一條宏願來著，僅用於每次鬱悶之後自我腦補娛樂一下，結果……結果尼瑪世事難料這事兒竟然成真了，我這一巴掌還沒下去呢她就認爸了，如今理直氣壯地對著深淵希靈說一句“我是你爸爸”，再看著她帶著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點頭承認……總想探討一下自己之前好幾年的人生到底是在幹啥，這世界線真心沒問題？

    不過我腦袋裡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是註定不會被現場其他人感同身受的。深淵希靈只是帶著古怪的表情看了我一會，隨後便歎起氣來：“沒有核心組件，啟動端的修繕就有著極限。我們現在差不多已經把它能修復的部分都修復了，不能修復的地方也用外接設備代替，可以說沒什麼可以繼續施工的空間，這百分之四十的進度……是目前專家組的極限，再想讓它前進一步。難如挑戰虛空規則。”

    “而且嚴格來講啟動端目前真正可用的功率範圍遠小於百分之四十，”塔維爾也在旁邊補充，“我們畢竟要想辦法讓它可以實用，而不是在某個峰值上挺一下就好。根據剛才的情況，整個系統穩定運行是在負載不超過百分之三十的時候，隨後從能量模組到資料鏈就開始出問題了。也就是說在那之後的階段其實只是在收集數據。架橋的時候根本派不上用場，理論上是這樣。”

    “就這樣吧，塔維爾你好好整理一下數據，在沒法解決核心問題之前，週邊元件的修繕工作還是得繼續下去。”珊朵拉擺擺手，隨後轉向深淵希靈。“你那邊也想想辦法，畢竟是你造了這東西。”

    “那是自然，”深淵希靈點著頭，然後略微遲疑了一下，“額……應該叫後媽對吧？前兩天曉雪讓我補充一下這方面的知識。雖然我感覺這沒什麼意義，但似乎你們現實世界的生物很看重這些。”

    珊朵拉沉穩鎮靜的神色頓時就崩了，扭頭惡狠狠地瞪了正趴在桌子上裝死的曉雪一眼，隨後看著深淵希靈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離！那！熊！孩！子！遠！點！跟她學沒好處。”

    雖然搞不明白怎麼回事但深淵希靈還是點頭哦了。同時看到珊朵拉的神色，我突然對曉雪下個月的零花錢非常不樂觀。嗯，或許也等不到下個月，因為我又看到了林雪的神色……

    “對了，塔維爾，”我還記掛著林雪前兩天說過的事情，“你把倉庫倒騰過了麼？”

    讓啟動端在沒有核心的情況下強行啟動只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真正解決問題的唯一希望還是重建它的核心，不過根據深淵希靈的說法，即便神族跟希靈使徒聯手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製造個新的核心出來，而林雪則在我們面對這個窘境的時候給了個提示：不必硬鑽牛角尖，解決之道就在眼下。

    但先知的提示大部分時間都不怎麼清晰，塔維爾只能依靠自己的理解來尋找線索，面對我的詢問，她似乎有些羞愧：“陛下，屬下無能……暫時還沒有找到。”

    “沒事，慢慢找吧，大災變再快也不會明天就砸到頭上，”我呼了口氣，扭頭看向林雪和曉雪的方向，但兩位先知不等我開口就齊刷刷地趴到桌子上裝死去了，看樣子這是個不能直接點明的問題，“額……總之你把一部分精力放在研究所的其他項目上，一切順其自然，總能找到。”

    我很有自信，林雪在這方面還真沒掉過鏈子。

    塔維爾點頭承命，隨後告退，姐姐大人看這裡已經沒什麼事了便揮手招呼眾人回家：“大家先回去吧，今天看來……”

    結果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通訊頻道裡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給打斷了：“誒呀將軍要走了？將軍不多呆一會麼？將軍她哥你也不多呆一會麼？本艦跟這個艦女人二人轉神功大成你們還沒看呢……”

    “你再說一遍‘艦女人’三個字試試！別以為你是當年旗艦就能這麼狂了！將軍大人，請容許我揍這個傻X一頓。因為雖然聽不懂她在說啥但她好像在罵人……”

    “靠你個神經病到底糾結什麼呢，這是本艦前兩天剛從數據總網上學的詞。那個叫泡泡的最高主機每天都在研究‘艦女人’，本艦就拿來用了，你TM能別這麼矯情麼？不爽不要玩！”

    我：“……”感覺好不容易有點嚴肅氣氛還是被這倆艦貨給攪合了……

    最後維斯卡留下“教育”她的兩個好部下，我們一行人就帶著對啟動端現狀的憂慮和各自紛煩的思緒回到了家中。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現在的好消息是我們的日子終於迎來久違的和平，以往每天都在盼著可以歇一陣子不用打仗現在看來是終於成真了，深淵區的徹底平定再加上虛空中大範圍的深淵現象轉入蟄伏導致帝國軍近期不用再擔心遇上大的戰事，雖然每個世界總會遇上點小麻煩。但我們一家子似乎可以稍微放個長假。

    而壞消息是——啟動端那邊的維修進度已經完全停滯下來。

    就如深淵希靈說的那樣，沒有核心組件，再優秀的專家團隊也只能在啟動端的週邊設施上做些修修補補零敲碎打的工作，他們盡全力修復並重建了啟動端的“外殼”，將那些殘骸重新組合成一個星球般大小的整體，然後成功地讓這個組合體在第二次點火測試中達到了百分之四十二的負載並且穩定運行了十幾分鐘，但這就是他們能做到的極限了。

    完全依靠一堆週邊設備和一組作為替代品的主機陣列。不可能承擔起架橋的重擔，不管從理論上還是實際上都不可能。

    星域神族那邊還在將更多專家調派過來，休倫方面也有一批人員物資經過漫長的跋涉之後送到了帝國區，他們試圖從自己的科技樹角度來分析啟動端的結構，看看用神族的方法能不能重建個核心出來。深淵希靈倒是一點都不藏私，她很爽快地把所有資料都拿了出來。甚至包括多年以前她從對岸漂流船裡得到的一個古老資料庫（這個資料庫裡就是啟動端最初的藍圖），但她也坦言對神族的努力並不看好：深淵希靈研究啟動端這麼多年，她很清楚這東西是超出所有人理解的。

    明白這玩意兒什麼原理的人早就在上一季大災變中掛點了，或者是跟星臣一樣被洗掉了記憶，後者可能性更高。因為我們現在猜測啟動端應該就是對岸的兩個虛空生物在上一紀元發明出來的，不過那兩位發明者這一季已經刪號重練。目前進入了持續賣萌階段，想必是指望不上了。

    又是一份表明工程進度遲緩的報告放在面前，饒是以我這近乎缺心少肺的心胸都感覺有點焦躁，冰蒂斯賴在我的書房裡也在裝模作樣地看報告，不等我開口歎氣她就先“唉”了一聲：“唉……怎麼就這麼難呢……你說對岸那倆虛空生物上輩子要是多堅持一下多好，起碼留下個備用製造方案和產品說明書嘛……你們虛空生物辦事真不牢靠。”

    “請不要侮辱我的民族——雖然我們確實比較懶，”我抬著眼皮看了冰蒂斯一眼，這個女流氓竟然也披了件不知道從哪要來的帝國制服，側臉看著像是一位英姿颯爽的帝國女將軍，要是她嘴裡沒叼著根牙籤的話那就更好了，“話說為什麼你也在這兒看報告？”

    “這不廢話麼，妾身怎麼說也是堂堂支族領袖，高階希靈使徒，你的左膀右臂，擱隨便哪個稍微正常點的設定裡都起碼是副帥以上職稱並且享受主角待遇了，看個報告是分內之事，就當幫你排憂解難嘛，”冰蒂斯把牙籤咬的咯吱吱響，還不忘炫耀一下自己身上那件不怎麼合身（不合身的原因大家都懂，女性希靈使徒裡跟她身材有一拼的人實在找不到幾個）的帝國軍裝，“瞧瞧這身衣服咋樣？妾身跟西維斯要的，除了系不上胸前的扣子之外其他都挺好。誒呀話說妾身這真是有點失誤啊，被你莫名其妙挖牆腳過來之後竟然連身工作服都忘了領，妾身對你簡直太講情面了。”

    我默默看了冰蒂斯一眼。感覺這個聲稱要來幫自己“排憂解難”的女流氓果然還是跟平常一樣吃飽了撐的實在沒事幹所以搗亂來了。

    “你要真沒事幹就去陪小燈玩吧，你前兩天不是還興致勃勃要教她放聖光麼。”

    “妾身不擅長對付熊孩子。”冰蒂斯作為一個前?資深熊孩子，此刻非常不要臉地表示自己跟熊孩子有隔閡，然後硬生生轉移了話題，“話說回來第二批尋找故鄉世界的搜索隊好像已經出發了吧？你猜這次他們能有什麼發現麼？”

    我想了想，感覺這個話題猜起來沒什麼意義：“我又不是林雪，我哪猜得到。不過但願他們能有點發現，就算找不到故鄉世界，能找到點線索也是好的——現在啟動端這事兒弄的虛空三族都人心惶惶的。我們實在太需要點好消息來給大家鼓鼓勁了。”

    我說完之後發現冰蒂斯半天沒接話，好奇地抬頭看了一眼，卻驚訝地發現這個女流氓正定定地看著這邊，眼睛都不帶眨的。

    “怎麼了？”我被這傢伙盯的渾身發毛，“我臉上有髒東西？”

    冰蒂斯沒吭聲，只是起身過來拽著我就往外走。

    “誒誒這怎麼回事……”我被這傢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的一愣，頓時驚呼起來。“我這報告還沒看完呢……你拽著我上哪去啊這是？”

    “陪妾身出去透透氣，跟你在這兒悶頭看仨小時文件了，憋得慌。”冰蒂斯自顧自地說著，腳步絲毫不停，這般不顧別人意見自己抬腿就走的作風真是符合她女流氓的定義，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她拽到客廳了。珊朵拉正端著一盤點心路過，見我們倆這樣好奇地問了一句：“你們上哪去？”

    “帶著你家乾糧私奔去！”冰蒂斯非常剽悍地答道。

    珊朵拉一聽這個反而不擔心了：“哦，早點回來，晚上吃豆腐腦哦，安薇娜親手做的。”

    冰蒂斯腳步一僵。扭頭看著珊朵拉：“額……話說你不擔心？平常不是挺看重你家乾糧麼？”

    “你倆真私奔就不是這個節奏了——我還不知道你？誰當真啊。”

    “切。”冰蒂斯切了一聲，拽著我出了門。只聽到客廳裡還有淺淺跟珊朵拉的說話聲從身後傳來：“哦哦，晚上吃豆腐腦啊，珊朵拉你喜歡鹹豆腐腦還是甜豆腐腦？”“豆腐腦不放濃硫酸能吃？”

    被冰蒂斯徹底拽出去的最後一瞬間我心頭晃過一個想法：困擾人類多年的鹹甜戰爭在自己家果然連個火星子都蹦不起來……珊朵拉吃豆腐腦喜歡放濃硫酸，淺淺則加咖啡，那只人偶不管吃什麼都加優酪乳，有以上三員猛將，咸甜戰爭算個蛋！

    最後我被冰蒂斯拽到了大街上，這個女流氓用幻術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普通人，掩藏了那長達腳踝的銀色長髮和血色異瞳，看著就像是尋常出門逛街的女大學生，而且我還看到她非常熟絡地和街角一些商販打著招呼，顯然她這幅形象在這一帶是經常出現的。

    堂堂女神，諸界之主，平常出門最喜歡逛的也就是我們家旁邊這條假貨一條街，其他幾個蹭飯神族基本上也就在這一帶活動，我必須承認這是神族條子五人組僅有的令人欣慰之處：他們還算好養。

    “你還真是神經兮兮的，”我撓著頭髮跟在冰蒂斯身後，“每天想一出是一出啊。不過這邊有啥好逛的，成天在這轉悠了，還不如影子城……算了，別回去太晚就行，我可還有的忙呢。”

    冰蒂斯扭頭看著我，外人看不到她真實的模樣，但我卻被那雙血紅色的眼睛盯的一個勁起雞皮疙瘩：“……又怎麼了？”

    “你陪珊朵拉逛街的時候也這樣？”冰姐呲呲牙，“再怎麼說也是陪女性逛街，哪有一開口就念叨著趕緊回去的，傷人心知道麼？”

    我：“……”差點忘記我大冰爺其實也是個妹子了。

    於是我們就這麼漫無目的地閒逛起來，冰蒂斯的思路不像淺淺那樣跳脫，但也遠非常人可以揣摩——總之我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啦，只能跟著這傢伙四處亂轉而已。看上去她壓根沒有固定想去的地方，只是閑極無聊要出來透透氣，拽著我遊蕩了半天也沒見她買什麼東西，倒是把街頭零食吃了個周全，半個鐘頭後我實在忍不住了：“那什麼，你留著點肚子晚上回家還吃飯呢，小心珊朵拉以幫你開胃的名義灌你一肚子奇奇怪怪的東西……”

    這個理由總算讓冰姐有所忌憚，她把手頭零食往隨身空間一扔，然後示意我跟上，倆人在街邊一處小公園找了個長椅坐下歇息起來。

    倆人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冰蒂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是在掛念著啟動端的事。

    但沉默最終被打破了，冰蒂斯突然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陳，你這兩天心態不對啊。”

    我：“……啊？”

    “妾身說你這兩天的心態不對啊！”冰蒂斯呼一下子湊到我面前只有幾釐米的地方，血目灼灼，“平常不是挺缺心少肺的麼？怎麼現在啟動端的事終於讓你沉不住氣了？”

    我頓時恍然，原來是這麼回事。

第一千五百九十七章 還真在眼皮子底下

   冰蒂斯一開口我終於是知道她風風火火把自己拉出來是怎麼回事了：我這兩天被啟動端的一堆破事和迫在眉睫的大災變折騰的不輕，大概這個女流氓認為我又需要開導一下……

    她這麼想倒也不奇怪，畢竟這些日子我心情略有煩躁是確實的，啟動端的修繕工程遲遲沒有進展，故鄉世界沒有著落，大災變不斷迫近，而三族專家至今連一個可以稱得上“成果”的東西都沒弄出來，一切就好像停滯了一樣，我們原地踏步，等著大災變一點點壓到自己頭上——這誰不抑鬱啊。

    而冰蒂斯每次遇到這種情況都會站出來，成為幫我指點方向掃清迷霧的引導者——雖然不想承認這個女流氓竟然有這麼偉光正的一面，但這是事實。我這些年來沒少受她的開導，雖然脾氣性格有點不好形容，但這個女流氓用她豐富的閱歷和常人難以比擬的智慧不止一次地幫我指點過迷津，即便每次她的說話方式都充滿流氓習氣，但她說出來的東西從來都分量十足。珊朵拉的智慧精于戰鬥，哈蘭的智慧長於謀略，貝拉維拉的銳氣則早已磨平，我大虛空族剩下兩個前輩則只有在極端罕見的情況下才能靈光一閃地給我點指導，縱觀身邊那一大片活的比宇宙史還漫長不知多少圈的老油條們，真的只有冰蒂斯可以稱得上是我這些年的一位“良師”……只可惜是個流氓。

    我頗有點感動，但這次是真覺得冰姐有點神經過敏了：“沒事。我心態還好著呢，現在的情況確實有點讓人心焦……不過塔維爾不是說了麼。大災變怎麼也得是幾百年後的事，咱們修理啟動端這才開了個頭嘛，以後時間有的是，現在絕望還早點。”

    “嗯，想的倒是透徹，可惜光想的透徹管蛋用，”冰姐撇撇嘴，非常不雅地往長椅上一靠。一條大長腿曲起來直接踩在椅子上，“你這兩天研究啟動端都快魔怔了。”

    我有點尷尬地撓了撓下巴：“……有這麼嚴重？哦，你拉我出來是想給我開導開導，我已經知道了，謝謝你哈，這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讓你操心了。”

    “你心理出毛病關妾身屁事，”即便被一語道破。冰蒂斯還是跟以前一樣非常粗暴地遮了過去，“只是偶爾就想提醒你一下罷了，畢竟你再怎麼牛X那也是以後的事，目前為止妾身還是可以用人生閱歷碾壓你的。妾身不擅長那些肉麻兮兮的說話方式，推心置腹柔情感化之類的路線也和妾身犯沖，所以說話就是這麼直來直去：你得認識到你不是一個人……”

    “我知道啊。我是虛空生物嘛，本來就不是人——雖然以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人來著。”

    冰蒂斯惡狠狠地瞪了過來：“你這毛病怎麼好幾年都沒見改？妾身這麼嚴肅說話的時候能不能別打岔？再有下次妾身一定會在打得過你的前提下跟你翻臉的！”

    我：“……”總感覺這位大姐剛才說了挺失份的東西，但這時候二貨才會點出來。

    “你不是一個人——這裏是量詞！”冰蒂斯轉過頭去，聲音總算放緩，“你的心態和言行舉止影響的可不只是你自己。也不只是你自己身邊的小圈子，我知道啟動端遇上的困難確實讓人壓力很大。就連珊朵拉這些日子都經常泡在研究所那邊——但你不應該跟著一起被壓住。而且你看就連珊朵拉也不是完全撲在項目上啊，剛才她還跟人討論豆腐腦加濃硫酸的事兒呢，戰歌公主尚且娛樂，你一個半吊子皇帝整天事必躬親勤政愛民的就跟隨時準備駕崩似的，有必要麼？”

    我覺得再不說話真要被這個女流氓說死了，只好小心翼翼地舉手：“那什麼，別說這麼嚴重嘛……你說我半吊子我就認了，我什麼時候忙的跟快要駕崩似的了？”

    “那是你自己沒注意，”冰蒂斯哼了一聲，“你還記著妾身以前跟你說過關于王道的事吧？適合你的王道絕非事必躬親，因為你本身也沒那個本事——你的王道路線應該是領航者，保持樂觀心態前進就行，操心的事情扔給其他人。你需要有好的心態，遇事不慌，堅韌不拔，在你身邊營造出一個永不絕望的氛圍，這樣你身邊的人才能把這個氛圍擴散開來，讓你們的……哦，如今是我們的帝國，讓我們的帝國也得以在這種氛圍中前進。如果連你都喪失信心，整天愁眉苦臉，你還指望手下的人鬥志昂揚麼？希靈使徒確實不容易受情緒影響，但他們也不是缺心眼啊，好的環境和樂觀向上的領頭人總是意義重大的。”說到最後冰蒂斯又用力點了點頭：“總結起來你的王道就是吉祥物路線……”

    我眼角一抽：“前面說的都挺好，要是最後沒總結那一句我都想掏小本子記下來了。”

    “反正基本上一個意思，”冰姐擺擺手，“你最近開始陰鬱了，雖然症狀很輕微，家裏其他人好像還沒注意到，但妾身覺得有必要現在就提醒你一下，等你心態完全陷進去再提恐怕就來不及了。別太掛心啟動端的事，事情總會好起來的，而且說實話那些報告你也看不懂啊……別露出那種表情，你真看不懂，妾身看著都費勁，而且妾身早發現你每次都只看標題和結論的。”

    我是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行，最後只能尷尬地仰天乾笑兩聲：“額呵呵……好吧你贏了。我這陣子確實有點壓力過大，不過別擔心，我自己調整過來分分鐘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神經穩健的跟特種材料合成似的。不過話說回來沒想到你還是個挺敏感的人啊，我就稍微在工作上投入了點。連珊朵拉她們都沒發現，你竟然就注意到了。還專程過來開導一下……挺讓人感動的。”

    “那是，妾身怎麼說也是如水般一朵妖嬈夜鶯……你丫敢張嘴說個不字妾身就給你一下狠的信不信？”冰蒂斯隨手一握拳，直接捏出空爆來，隨後才搖搖頭，“其實也不是妾身敏感什麼的，只是今天正好看到那個人偶小丫頭在你書房門口站著，想進去又不敢進去的模樣，簡直讓人心疼好麼——你堂堂一屆聖爹。竟然忙工作到了把閨女疏遠成這樣的程度，妾身再看不出來那真是瞎了。”

    我感覺臉皮一抽：“哈？原來你就是這麼判斷我最近心態不好的？”

    “不這樣還能怎樣？”冰蒂斯皺著眉，“你連閨女都不顧了，這情況還不嚴重麼。”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你知道那丫頭為什麼今天變成這樣麼？”

    冰蒂斯搖搖頭，但臉色貌似已經有點微妙了。

    “因為她昨晚不睡覺徹夜搗亂，最後用床單把我綁在床上。還把叮噹關進了她的箱子裏——我決定罰她半個月零花錢，就這麼回事。”

    冰姐臉色頓時十分精彩，那是一種“老娘火燒火燎前來拯救世界以為你遭遇了重大人生波折結果竟然是跟熊孩子鬥氣”的表情，她張了張嘴，終於憋出倆字：“就這？”

    “當然就這啊，”我聳聳肩。“再苦不能苦孩子，你看我工作再忙什麼時候冷落過家裏那幫熊孩子？除非她們自己作死，你看我平常連句狠話都不捨得說的……”

    冰姐一口氣抽進去，周圍空氣的含氧量幾乎都跟著下降了一大截：“嘶——搞了半天你們爺倆就為這事啊？那個人偶丫頭一臉幽怨看著書房，妾身還以為你終於也走上那種‘事業型父親忙於工作冷落家人終致孩子缺乏父愛早早進入叛逆期’的路線了！尼瑪緊張了一下午！”

    “叛逆期？那熊孩子從跟我認識那天起就是叛逆期。她那臭脾氣得叛逆一輩子！”我撇著嘴，“而且你從哪來這奇奇怪怪的思路？我怎麼聽起來總有點耳熟呢……”

    冰蒂斯痛心疾首地一拍長椅：“求別說——妾身這兩天公益廣告看多了行不？”

    我只能嘿嘿乾笑著。努力不讓這個女流氓因尷尬過度而暴起傷人，但說實話自己心裏還是頗為感動的：誤解歸誤解，冰蒂斯這份心意總是真的。

    “你笑的很奇怪。”冰蒂斯平常大大咧咧，有時候敏感起來卻簡直不像個女流氓，我這邊臉上表情剛有點變化，她就立刻疑惑地看了過來。

    “沒什麼，只是謝謝你的關心，”我的嘴角微微翹起，“別露出這種表情，我這兩天心情確實不怎麼好……雖然跟你想像的還有點差距吧，但啟動端的事給我壓力真的很大。”

    冰蒂斯垂下眼簾：“妾身這倒是誤打誤撞給你打了氣麼？”

    我只是笑笑，也沒說話，就這麼跟冰蒂斯一起安靜地看著路邊行人越來越少。眼看著天色漸暗，就在我準備起身招呼冰姐回家的時候，後者突然歎了口氣：“看到路上這些行人了麼？”

    “額，看到了，有什麼問題？”

    “什麼都不知道真好啊，無知是福，”冰蒂斯很罕見地語帶感性，她的眸子無焦點地望向遠方，似乎一瞬間看透整個世界的眾生沉浮，“你看，他們忙忙碌碌地度過每一天，全身心都沉浸在自己的柴米油鹽和短暫一生中，沒人知道有一個叫做虛空大災變的東西正在慢慢逼近所有秩序世界，他們對世界末日毫無感覺，‘宇宙破滅’在除了神經病之外的所有人心中都是個遙遠到完全無需想像的概念。沒有人知道大災變最遲在數百年後就會發生，他們創造的輝煌文明，壯麗的歷史，視若珍寶的一切，甚至整個宇宙，都將在一次歸零反應中灰飛煙滅——當然，前提是假如我們失敗的話。”

    我詫異地看著冰蒂斯，不知道為什麼她會突然提起這些，這聽上去可不怎麼樂觀，不符合這個女流氓一貫沒心沒肺的風格。

    “別這樣看著妾身，妾身其實也有很感性的一面。”冰蒂斯笑了笑，“你看看眼前。不這樣覺得麼？無知是福，而且對大多數壽命短暫的凡人而言，哪怕數百年後就是世界末日對他們而言也沒什麼意義，但我們卻不能這樣想——不管是星域還是休倫還是希靈，我們居於頂點，知道很多東西，就不得不承擔與之俱來的責任。所以有時候也會羨慕他們啊……什麼都不用管多好，反正有一幫神明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拯救著世界。不過也只能偶爾這麼想想罷了。這消極怠工的念頭要是被我老爸知道肯定至少是吊起來打三天的結局——你可得替妾身保密。”

    我驚訝地看了冰蒂斯一眼，隨後笑著點頭：“好好好，知道了，平常沒心沒肺的大姐大也會有消極的時候，肯定替你保密。說實話我現在還有點高興了，知道連你這樣的特種生物都會心志消沉，我這心裏還真有點平衡了。”

    “就是為了讓你平衡……算了。你就當沒聽到，”冰蒂斯擺擺手，“妾身可不是消極，只是偶爾會有感而發，神明是世界上最負責的生物，但你也得准許我們工作之餘發兩句牢騷是吧？而且你眼瞅著也成神了。嗯，眾神頭子。”

    這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跟冰蒂斯在外面耽擱的時間委實不短，我尋思著自己再不回去珊朵拉就該餓瘋了（她會努力等我回家再開飯），於是對冰蒂斯伸出手去：“走吧。趁珊朵拉還沒領兵來捉姦咱倆趕緊回家吧。”

    冰蒂斯抓著我的手站起身，突然很認真地想了想：“陳。你說咱倆現在要真私奔的話成功率會不會非常高？”

    我：“……”這個女流氓的腦袋到底是怎麼長的？！

    不過沒等我再開口說話，一條來自影子城的緊急通訊便在腦海中迴響起來：“陛下！這裏是研究中心，我們找到啟動端核心的替代品了！”

    是塔維爾的聲音。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我一下子愣在原地，冰蒂斯忍不住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怎麼著？聽說妾身要跟你私奔狂喜過度了？我靠你可別當真啊，珊朵拉追殺起來要親命的……”

    我幾乎沒聽清冰蒂斯在說什麼，半晌才從這個衝擊性消息中回過神來，然後看見眼前的冰姐，也不知怎麼腦子一抽順手就把她抱起來轉了三圈：“啟動端有著落了！你真是我的福星！”

    “哇你個神經病啊——”冰蒂斯下意識就要一拳糊過來，不過半道上就反應過來了，瞪著眼睛看著我，“等等你剛才說什麼？”

    我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腦抽舉動，趕緊把這個剽悍的女流氓放到地上，第一件事是跟她保持五米以上距離小心翼翼地觀察情況：“那什麼……你先保證不首先對我動用流星錘等殘忍性武器……”

    看冰蒂斯確實沒有打擊報復的意思，我才訕笑著湊上去：“啟動端核心有著落了。”

    這個震撼性消息讓我們不再耽擱時間，當即火燒火燎地跑回了家，剛一進門我就看到珊朵拉已經做好準備等著自己了。她旁邊還站著曉雪和林雪這娘倆，後者上下打量著我和冰蒂斯，很認真地點點頭：“嗯，這倆私奔回來了……”

    我上前在大小姐腦袋上彈了一下：“別鬧。”

    曉雪也在打量我們，不過這熊孩子只是皺了皺鼻子做出一副鬼臉，好歹沒作死。

    “我也接到塔維爾傳來的消息了，晚飯遲點吃，先去看看情況，”珊朵拉揮手張開了通往影子城的傳送門，一副雷厲風行的架勢，“曉雪和林雪也要跟著過去，她們要實地檢測一下塔維爾說的‘替代方案’到底可不可行。”

    “我也過去瞧瞧熱鬧，”冰蒂斯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雖然她也確實不算外人）地下了決定，還不忘扯扯自己身上那件要來的軍裝，“怎麼著我也算高級軍官是吧……”

    “別搗亂就行。”珊朵拉點點頭，隨後率先走入了傳送門。

    一眨眼的光影閃動之後，我們已經來到影子城研究中心，傳送落點卻不是在研究中心的“表層”，而是一個空曠無邊的黑暗空間：這是某個“超限實驗室”的擴展空間，塔維爾給我們的座標直接就是實驗室，她已經開始驗證替代品的可行性了？

    無邊的黑暗空間中懸浮著作為實驗設施的大型建築物，我們所處的地方是一個開放式的合金平臺，平臺外層籠罩著一層大氣環境，而眾人面前則是一排排已經啟動了的資料終端，上面頻繁刷新的資料流程表明某項測試已經開始。塔維爾的本體站在我們面前，臉上帶著興奮的神采：“兩位陛下，還有諸位長官，看樣子啟動端的問題很快就能解決了！”

    我很少在這個穩重冷靜的御姐科學家臉上看到這樣不加掩飾的興奮神色，看樣子最近幾天啟動端的事情給她壓力也挺大，現在突然有所進展讓她都無法淡定了。珊朵拉則抬頭看著試驗場內的情況，她突然發現了某物，臉上表情微妙起來：“額……這就是你們的解決之道？”

    我一抬頭，立刻也跟著愣了：“……竟然就是這玩意兒？！”

    試驗場中靜靜懸浮著一個體型龐大的古怪東西，它通體漆黑，其貌不揚，看上去像是好幾個半融化的霜淇淋球堆疊在一起，好生眼熟……

    真跟林雪說的一樣，這個解決之道還真在眼皮子底下！

第一千五百九十八章 最初之物

那黑漆漆的外表，那其貌不揚的外殼，那古怪的一大堆不規則球體，那說不出來到底算什麼風格的整體模樣……這東西看上去稀奇，但我可一點都不陌生，因為這正是前不久我親手把它帶回來的。

在避難所世界，天神鍛爐的儲藏庫里放著的就是這玩意兒——深淵希靈數萬年前拼盡最后一點力氣保護下來的神秘裝置，但已經無人知曉它真正的作用。

這東西就是解決啟動端困境的“替代品”？！它能代替啟動端核心？！

“你們知道它是干啥的了？”我瞪了半天眼睛，這才轉過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塔維爾，“這東西就能代替啟動端核心？看著挺丑的啊……”

“不要以外表判斷任何東西，你怎麼還會有這種壞習慣？”深淵希靈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作為我的父親，你應該更公正睿智才行……雖然一開始我也挺驚訝的，我都沒想到自己當年保存下來的竟然是這麼重要的東西——它是對岸制造的啟動端，嗯，僅僅是核心部分。”

我和珊多拉的表情都是這樣的：0_0！

“對……對岸制造的啟動端？！”幾秒鐘后我才驚呼起來，“你確定？！這東西竟然……我勒個去，看上去這麼其貌不揚的東西，竟然是對岸制造的啟動端！？”

“千真萬確，屬下在這個設備內部找到了決定性證據，”塔維爾使勁在旁邊點著頭，“雖然它就這麼擺在眼前讓人感覺很不可思議，而且看上去它的外形也不太像……但它確實是啟動端核心。”

我趕緊擺擺手讓塔維爾暫停一下，自己這思路比較混亂需要捋一捋，太需要捋一捋了！看看太空里那一大坨（它簡直醜的可以用“坨”來形容）奇形怪狀的東西，我萬分不敢想象自己竟然誤打誤撞地找到了一個來自對岸的啟動端核心！它怎麼會存在到今天？不……應該說它怎麼可能存在？！對岸什麼時候朝這邊發射過這種兇殘的玩意兒？現在對面那個星環聯邦哪有如此高超的技術？他們往這邊扔個探測器都要憑運氣！而且它看上去也不太像對岸制造的設備啊，風格似乎有偏差……

但不管怎麼說，它就是這麼實打實地擺在所有人面前。無論這件事多麼不可思議，我們手頭現在就是有一個啟動端核心，由深淵希靈在七萬多年前保留下來、來自對岸的、看上去還完好無損的啟動端核心！在我們遇上最大困難的時候，在一切似乎都走上絕境的時候，這東西就是出現了！

“這算巧合還是運氣？”我臉上的表情已經不知道該作何模樣，只能攤著手環視四周所有人，“你們誰來打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冰蒂斯放下那個罪惡的板磚！林雪你要對那根狼牙棒做什麼！誒我說著玩的沒讓你們真打……曉雪你個熊孩子也敢來湊熱鬧是吧？！”

“他們怎麼這樣？”深淵希靈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瞬間爆發出的混亂。她那理性刻板的思路完全無法接受這種展開方式，“現在是非常嚴肅的環境！我的父親竟然是這麼不可靠的人？”

“哦，這是我們家的風格，”珊多拉雖然不會參與這種破事，但至少能做到司空見慣，她拍了拍深淵希靈的肩膀。“這能有效緩和氣氛，而且如果你要作為我們的家庭成員，遲早也要習慣這樣。”

“我會領著所有人去對岸定居下來——在架橋成功之后，”深淵希靈整個人都繃直起來，以前所未有的堅決態度表著決心，“必須遠離這個有點奇怪的家庭……我感覺自己的邏輯組件會受傷。”

這時候我也終於確定了自己不是在做夢，但還是頗為不敢相信地看著太空中那龐然如小型星球的遠古設備。感覺這戲劇化的發展真是出人意料：“啟動端核心啊，對岸制造的啟動端核心！幸福來得太突然真是跟做夢一樣……冰蒂斯你給我站那別動，我就是感嘆一下！那誰……塔維爾你過來解釋一下，怎麼確定這東西是啟動端核心的？不是說從掃描圖上完全看不出它的功能麼？”

“是的，在不傷及其結構的前提下進行的常規掃描確實沒什麼收獲，專家組也搞不懂它的功能是什麼，”塔維爾一板一眼地解釋著事情經過，“但在常規掃描無效之后我們得到了林雪主母的授權。決定拆開它的外殼看看。這個舉動有點冒險，因為沒人知道拆開它的外殼會不會導致這個古代設備出現什麼別的反應，但研究到最后一步都得這樣——然后我們就發現了這個。”

塔維爾一邊說著，一邊從旁邊的自律機械手中接過一塊黑色“金屬”板（我也看不出它是什麼材質的）遞到我面前：“這是外殼的一部分，雖然表面看不出來，但那東西的整個外殼就是用無數塊這樣大小的碎片拼合起來的，似乎它的建造者並不在意它的機械強度。或者這個外殼本就不怎麼重要。”

我接過外殼碎片一看，上面最醒目的就是一行棱角鮮明的希靈文字：“這是啟動端的核心。”

眾人：“……”

“額……就這麼明明白白地寫著啊？”珊多拉探頭過來瞧了瞧，語氣頓時頗為古怪，“之前一直沒發現？”

塔維爾真厲害。這時候臉色都沒變化：“是的，這些文字用了特殊的蝕刻方式，常規掃描沒發現，而且一開始研究的時候出于規矩都只進行了非破壞性探測，更是無人想到外殼內層會有字。對這種超大型高復雜度古代遺產，研究部門是有一套非常嚴格的保護規章的。只有在常規掃描全都不起作用的時候我們才能向上級申請進行‘破壞性研究’，也就是拆開看看的意思。理論上是這樣。”

我算是知道為啥塔維爾直到現在才發現這一大坨東西的秘密了，其實倒沒什麼可說的：研究所有規矩，高價值古董不能隨便拆，畢竟這類東西一旦拆壞就是硬性損失，修都不好修，所以只有研究進行到最後一步的時候才可以對目標進行拆解。但誰能想到深淵希靈當年在這東西里面留了字啊……話說深淵希靈這種留言方式本身是不是就有點奇怪？

“幾乎每一片外殼內層都寫著這樣的留言，有一些碎片上還寫著關于啟動端的概念和架橋的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麼沒找到類似存儲器的東西。如果有那種東西的話應該能更早發現真相的。”塔維爾的語氣也頗有點奇怪，她跟我一樣想不通為什麼深淵希靈要用這麼原始而古怪的方式留言給后來人。

“因為啟動端性質很特殊，”作出回答的還是深淵希靈自己，“雖然已經記不起當年的事，但我知道啟動端的古怪性質，在它核心放置的任何存儲設備都會被清洗掉，甚至設備本身都會慢慢消失。唯有在啟動端‘物質結構’上留下的信息可以保存下來，這有點像是在模仿歸零效應，但真正原理未知。換句話說就是除了在啟動端里面刻字可以留下信息，放進去任何不屬于它的東西都會被刪除掉——哪怕啟動端沒有在運行也一樣。反正我制造的啟動端是這樣，對岸制造的應該也差不多，畢竟我們使用同一套藍圖。”

“原來還有這麼回事？”我頗為驚訝。但也沒太深究，啟動端這種東西要是沒一兩樣古怪特性那反而不對勁了，“行了，細節問題就別深究了，總之咱們可以確定這是啟動端核心，真是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深淵希靈你作為當年的留言者，現在有什麼想法？”

深淵希靈看著那塊黑色碎片以及那上面早已被她遺忘掉的留言。很是認真地點點頭：“我突然覺得自己當年真是非常厲害！”

我：“……”這家伙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表情認真的不像話，她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啊！

冰蒂斯也好奇地看了看那塊碎片，突然開口說道：“為什麼要刻在里面？刻在外面我們不是早就發現了麼？也省著大家揪心這麼多天，連陳這樣缺心少肺的都差點抑郁了。”

“後半句話沒必要說出來，”我朝冰蒂斯扔過去一個白眼，隨後也跟著有些好奇，“刻在里面是怎麼個意思？你是生怕後來人第一眼就看到啊？”

深淵希靈相當不負責任地一甩頭：“我哪知道，當年的記憶都清空了——或許我在里外都刻了字但是被這東西某些奇怪的特性給磨沒了呢？也有可能是被那個神經兮兮的艦載主機給擦掉了。她腦子那麼不正常，說不準什麼時候看儲藏庫里的東西表面有字覺得不乾凈就給幫忙擦一擦……”

我頓時冒了一腦門子冷汗：“突然感覺這非常有可能！”

總之有這麼一打岔，現場的人也就不關心為什麼當年深淵希靈要把這些字刻在啟動端外殼的內層了，我也在激動興奮之余想到了一開始那個問題：“為什麼會有一個來自對岸的啟動端？對岸的技術好像根本沒到這種程度吧——星環聯邦跟咱們差不多，都處於拼了老命才能往對面發射幾個探測器的階段，七萬年前的他們應該更弱，怎麼可能把如此大的啟動端發射過來？”

“因為這東西根本不是七萬年前發射過來的。也不是星環聯邦的產物——”塔維爾深吸了口氣，似乎要給我們個心理準備的時間，隨后她才說出後半句話，“它來自更為古早的年代。來自母星大逃亡之前……這就是導致故鄉世界毀滅的那個東西！它是隨著當年那座深淵之門來到本岸的！”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連珊多拉都差點驚呼出聲！

即便在塔維爾開口之前我就有點心理準備要接受任何一種離奇答覆，但我萬萬沒想到真相會勁爆到這種程度！這東西竟然是導致希靈人母星大逃亡的那個“大門組件”！

珊多拉的眼神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但她很快鎮靜下來，用難以置信的神色飛快地看了一眼太空中的巨大遺物，最後還是把目光放在塔維爾身上：“你確定？就是這個啟動端打開了故鄉世界的始祖深淵之門？！”

塔維爾緩慢而有力地點頭：“屬下可以確定，外殼內層確確實實刻著這方面的資料，假如深淵希靈沒打算在七萬年前給后人開一個這般惡劣的玩笑，那這應該就是事實了：我們眼前這個啟動端導致了當年故鄉世界的滅絕事件，它是當初的開門設備之一！”

我下意識看了旁邊的深淵希靈一眼，然后覺得雖然她是個史無前例非常能坑爹的熊孩子。但絕對不會開這種要人親命的惡劣玩笑，尤其七萬年前還算她上輩子的事，那時候的希靈還不是熊孩子呢。

珊多拉沒有立即吭聲，她只是慢慢轉過頭，看著懸浮在黑暗空間中的巨大遺物，看著那引發了一切的“最初因素”：就是這個東西，來自對岸某個早已滅亡的文明的造物。打開了當年那座五光年之巨的變異深淵之門，摧毀了希靈人的故鄉，讓後者被迫開始逃亡，並最終開啟了的歷史，那個其貌不揚的怪異之物就是一切的起點——連我這個半路出家的家伙都感覺難以平靜，我幾乎無法想象珊多拉內心深處正在經歷怎樣的驚濤駭浪。

但最終女王陛下只是用一聲淺嘆結束了自己的感慨：“拘于往事毫無助益。應該慶幸我們已經擺脫了仇恨的鐐銬——塔維爾，不要在意它從何而來，這只是一個古代設備，能為帝國所用的古代設備，明白麼？”

“屬下明白。”塔維爾行了一個軍禮，聲音沉穩肅穆。

“好，”珊多拉點點頭。“現在說說關于它的資料吧。這東西怎麼會落在深淵希靈手里？我可以肯定舊帝國時代壓根沒人知道這個啟動端的存在，那時候甚至沒人知道架橋是什麼意思——這東西一開始應該不是在深淵希靈手上的。”

“我們也不清楚，啟動端內的‘留言’沒提這方面的事，”塔維爾搖搖頭，“這種超凡造物肯定是不朽的，大概它在虛空某個地方一直飄蕩著吧，然后在恰當的時間落到深淵希靈手上，屬下認為這不是什麼重要問題。重點是它應該能用，這就足夠了。”

塔維爾的人生觀也夠輕松，只要能解決問題就是好東西，管它哪來的呢——這也是大多數希靈使徒的思維方式。但我還是忍不住看了深淵希靈一眼：這位主理論上是眼前所有事情的串聯者，是她不知怎麼得到了這個上古啟動端，是她將故鄉世界的滅亡和虛空大災變之間一大堆紛雜的線條聯系在一起，是她掌握著最多的歷史真相。而且其本身就是絕大多數史詩事件的編織者。如果把虛空、深淵、大災變、帝國等龐然大物視作一張紛繁無序的立體之網，那麼深淵希靈在大多數時候都在這一片大網的中央擔任指揮。盡管有一大堆說起來讓人頭大如斗的“意外因素”（比如前兩天的認爹，比如最古之熊孩子，比如坑爹天賦點滿。七萬年堅持坑爹不動搖之類），但我必須發自肺腑地佩服這個復雜而又單純的“最終黑手”，然而這位黑手也有自己無法把握的東西：面對自己數萬年前保留下來的啟動端，她只能跟我們一樣滿臉茫然，而且看到我的視線之后也只能無奈地撇過頭：“你看我也沒用，我真不知道從哪撿回這個的，大概要成為未解之謎了。”

而這時候塔維爾已經開始給我們介紹這個啟動端的種種性質，她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表情一板一眼：“首先屬下要報告一個比較奇怪的現象：這個啟動端內的留言確實證實了它來自對岸，但這東西和我們以往打撈到的對岸產物有很大不同，它的組分並不存在‘屬性缺失’現象，雖然還是沒辦法分析它到底是什麼物質，但它的質量、強度、理化性質等指標都可以測量出來，和一般的對岸產物有很大不同。這也是一開始我們沒把它和對岸聯系起來的最重要原因：這東西怎麼看很正常，實在不像對岸來的。理論上是這樣。”

不存在“屬性缺失”？我頓時眉毛一挑，對這個事實好奇起來。

眾所周知，對岸和本岸最大的隔閡就是“不兼容”，從物質到能量再到別的隨便什麼東西，總之除了虛空一樣之外，兩岸在虛空階梯上的所有次級產物都不兼容，我們打撈到的對岸物質經常出現測不出質量或者測不出硬度的怪異現象，甚至兩岸的深淵都無法對另一岸產生影響（這也是深淵希靈“大業”的立足點），這種不兼容情況在各種物質上表現的不甚相同，但多多少少都要存在。

時至今日，通過檢測一樣物品是否存在“不可測屬性”已經是我們判斷這件物品是否來自對岸的重要指標了。
但眼前這個上古啟動端核心竟然跟本岸完全兼容？！

我看向塔維爾，用探尋的目光詢問她是否可以肯定這件事，後者立刻堅定地點點頭：“屬下在句尾說‘理論上是這樣’只是個口癖，是為了增加萌點，其實屬下完全肯定自己的測試結果。”

我：“？”

感覺剛才聽到了非常沒用但又信息量巨大的東西！

“哦，剛才那句話是泡泡建議屬下說的，她說這樣可以提高陛下的好感度，雖然不明白什麼意思但說出來也沒什麼損失，”塔維爾一板一眼地解釋道，然后好歹在我表情崩掉之前繼續了話題，“另外屬下還發現這個上古設備沒有任何能量反應……我們恐怕得想辦法解決它的供能問題，但比起啟動端核心無從修復的窘境，這應該比較好解決一些。”

塔維爾話音落下，深淵希靈在旁邊開口了：“我來解釋一些事情吧，關于啟動端……兩岸的應該有些聯系。”

第一千五百九十九章 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我來解釋一些事情吧，關于啟動端……兩岸的應該有些聯系。”

深淵希靈突然開口說道，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一直到昨天為止這都還只是猜測，是我根據啟動端藍圖和作用推論出來的，但現在有一個實物放在眼前，我可以基本上確定這件事了，”深淵希靈微微整理一下思路，轉頭看向太空中那古老的不朽造物，“啟動端大概是唯一能打破兩岸不兼容界限的東西——它不是尋常意義上的物質，而是純粹的信息糾纏產物，你們看它放在那里，其實是你們接收到了它對外散發的存在信息罷了。當然根據信息大一統的理論：信息即萬物，我們還是可以認為啟動端是個切切實實的‘東西’，但它的誕生過程還是必須要搞清楚的：一個單純的信息糾纏流程，比帝國的資訊物質轉化還要單純直接。因此啟動端具備一些非同尋常的性質，兩岸使用的都是同一套藍圖，進行的信息糾纏過程也完全一樣，于是制造出來的啟動端也完全一樣，因為整個過程沒有建立在當地的物質基礎上，所以它對我們而言不存在屬性缺失。”

深淵希靈說的很淺顯易懂，我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啟動端這東西不是用某一岸的“物質”制造出來的，括所謂的超凡物質都跟啟動端無關，因此它自然不存在“屬性缺失”現象。啟動端的藍圖只有唯一一套，從加工方式到原材料都是對岸某個天才制定好了的，而目前看來兩岸的世界之心在本質上沒什麼差別。所以啟動端造出來都一個樣。但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因為遠處飄著的那一大坨東西實在跟深淵希靈制造的啟動端不一個風格啊，它看著跟燒焦變形的塑料球一樣。深淵希靈制造的啟動端卻是一個光芒燦爛的光團，不管這熊孩子搗多大亂起碼她審美觀貌似比對岸強……

珊多拉也想到這，她好奇地問了一句：“你說兩岸制造出的啟動端都一樣？這區別很大啊！”

“外形麼？外形無關緊要，啟動端根本沒有固定的形象，它在充能之后會變成一個光輝燦爛的光團。但在完全停擺的情況下會產生信息坍縮，‘冷卻’的啟動端變成什麼模樣都不奇怪，”深淵希靈聳聳肩，“你們別忘了它是用什麼造的，世界之心本身就是一種不定型的東西，啟動端停機情況下會隨機變成任何模樣，這個亂七八糟的大球……大概是對岸某個世界之心的形象吧。”

冰蒂斯暈頭轉向地聽了半天，這時候不知怎麼又福至心靈了：“也就是說這玩意兒變成個漂亮姑娘也有可能嘍？只要是宇宙內可能出現的東西都可以？”

深淵希靈莫名其妙地看了冰蒂斯一眼：“……理論上可行。但這有意義麼？”

“沒啥意義，”冰蒂斯呵呵傻笑著使勁拍了我肩膀一把，“你的妹子光環這次沒起作用誒！”

我：“……”這個神經病女漢子的思路從剛才開始到底一直在哪轉悠呢？！

“現在看來當初導致故鄉世界滅亡的那次架橋試驗還有這麼個細節啊……”林雪看著那黑乎乎的古代設備若有所思，“對岸不是不知道要從兩岸同時‘開門’才能架橋，他們也知道需要兩個啟動端，而且發射了一個過來，看樣子他們是打算通過遙控或者定時的方式在兩側同時開門？但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個理論上挺可行的方案還是失敗了……發射過來的啟動端壓根沒激活。”

“根據史料記載……確實沒激活，”塔維爾點點頭。“啟動端激活是非常明顯而且壯觀的現象，當日寧靜核心戰役時整個宇宙都被啟動端的光輝照亮，而歷史記錄中故鄉世界面對深淵開門頑強抵抗了許多年。卻始終沒人看見有什麼貫通世界的大光柱出現——這說明這東西壓根沒開機，而且最后不知遇上什麼情況，它的外殼還剝落了，只留下一個核心。理論上是這樣。”

深淵希靈突然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看樣子新軍注定失敗啊。”

我一愣，隨即聽懂了深淵希靈的意思：寧靜核心戰役之后我們打撈到了新軍的一些機密資料，最終確認那幫激進瘋子確實是制造了另外一個啟動端。而且將其發射到了對岸，他們還真打算通過遙控的方式來進行“同步開門”，但現在看來這條路早在很久以前就有另外一個作死文明嘗試過了，根本走不通——雖然不一定是“遙控方案”本身不可行，但起碼我們現在確定這條路肯定是有問題的。

塔維爾已經確定核心“還能用”，那問題必然出在執行過程上。

只可惜已經灰飛煙滅的新軍是永遠不會知道這些了。

其實說起來新軍也挺厲害，他們竟然能在深淵區分裂之后的短短幾個月里制造出另外一枚啟動端，並將其強行送到對岸，這本事簡直可以用嚇人來形容了。要知道啟動端何其難得，現在少了一個核心就讓深淵希靈愁的跟什麼似的，而那幫瘋子竟然隨隨便便就造了另一個，還發射過去了……

只能說沒有下限的人果然無所不能，制造啟動端核心最大的問題就是需要大量世界之心，而且必須是“純天然”的，人工合成的速生品都不能用，深淵希靈發愁的最大原因就是她還有下限，她現在不能對其他世界下手（虛空三巨頭會揍她），也不能對深淵區自己的領地下手（舍不得），但新軍那邊不一樣，他們把自己手下所有的世界都毀了，要麼獻祭來給啟動端充能，要麼拆解用來制造核心，而且還在幾個月的瘋狂行動中劫掠了大量位于白區的無辜世界——這是后來從繳獲的資料庫里查到的，虛空廣袤。有些區域神族跟帝國加起來都鞭長莫及，我們根本不可能盯住新軍的每一次劫掠。只能盯著已知的世界。于是這幫無下限的瘋子就達成了這近乎奇跡一般的“成果”。

但他們卻不知道自己選了一條在無數年前就失敗過的路。

當然這有很多都只能是我的猜測，畢竟當初故鄉世界的“開門事件”有很多細節已經追究不清，而這個古老的啟動端未能激活的真正原因也搞不明白，更別提新軍那邊也是死無對證，僅憑著戰后打撈上來的一些破爛數據庫。是很難還原出一切真相的。

“導致這個啟動端作廢的真正原因會是什麼？”珊多拉露出了思索的模樣，一向心思縝密的她，不可能不顧慮到很多隱患問題，“當初故鄉世界出現的深淵之門是個失敗品，這個啟動端會不會有故障？咱們就用它……會不會不妥？”

“啟動端本身是沒問題的，”深淵希靈用力點點頭，“雖然不激活就看不出它的真正模樣，但一些前期測試都通過的很順利。啟動端核心完好與否的判斷非常簡單，只要它能完成幾項屬性檢定，就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沒故障。”

塔維爾也跟著表態：“或許當年的問題是出在啟動端外層組件上，大概那些組件在被發射過來的途中損壞了，不過這不重要，我們現在只需要它的核心就行。理論上是這樣。”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我看著奇形怪狀的古代核心，“把這玩意兒直接塞進咱們的啟動端外殼里就行了？用不用加工處理一下，調調大小磨磨接口什麼的？”

深淵希靈目瞪口呆地看著我。良久才心悅誠服地低頭：“父親，您唯有想象力讓女兒驚嘆。”

我：“……”哪怕偽裝的再牛皮哄哄，熊孩子果然都是一路貨色！

塔維爾乾咳兩聲來解圍：“咳咳。具體安裝方案還沒有敲定，首先要把這個核心從里到外徹徹底底檢查一遍，畢竟是這麼多年的東西了，而且不是帝國制造的總感覺有點不放心。檢查之后我們還要想辦法弄清它的供能模式，雖然兩岸制造的啟動端完全一樣，但它們的能源接口總是各自文明制造的‘特色品’。我們現在還沒找到插座在哪呢……理論上是這樣。”

於是現在專家組們在忙活的事情就是給這東西找插座了，這真是個高大上的工作。

“話說咱們的幽能……管事麼？”我突然想起啟動端充能使用的是幽能，起碼深淵希靈制造的啟動端是用幽能做能量的，“會不會有衝突？”

“我不是說了嘛，兩岸的啟動端是完全一樣的，”深淵希靈頗有些無奈地看過來，“你能不能聽得認真點？啟動端大概是目前為止兩岸唯一不會產生‘不兼容’現象的東西，能源當然也能互用。而且幽能只是超凡能量的一種，按照虛空階梯，只要位于同一層次的東西就都可以本質互換，幽能可以轉化為世界，世界也能燃燒掉變成幽能，聖光、高級奧術和真理之力也和幽能對等。轉化這麼容易，哪怕一種能量頻率不好用我們也可以立刻換呀，大不了給它里面安一套‘變壓器’，反正啟動端內部空間挺寬敞，可以塞進去好多零碎的……”

我擦擦額頭並不存在的冷汗：“怎麼感覺你這方案比我的想象力還隨便呢……這麼搞真的沒問題？總覺得啟動端質量堪憂啊。”

“至少是個完整設備，出不了問題，”深淵希靈一攤手，“而且啟動端在整個過程中也只承擔‘啟動’任務，說白了就是個一次性消耗品，架橋之后它就沒用了，虛空長橋會自己維持穩定，啟動端會在之后自己蒸發掉。嗯，計劃完美，看樣子我還是和當年差不多厲害。”

眾人：“……”

最后我看了林雪和曉雪一眼，這兩位先知在這里的唯一作用就是當晴雨表，當深淵希靈把“計劃”最終敲定的一刻，這對母女先知同時點了點頭。

好吧，那看樣子是真不會出問題了……理論上是這樣吧。

啟動端的事情就這樣突然而皆大歡喜地獲得了解決，剩下的就是專家組需要頭疼的東西了，我感覺自己繼續呆在這個信息量巨大的地方遲早要對自己這點知識量自卑而死。于是告辭離開。

冰蒂斯也跟我一塊走，一起跟過來的還有曉雪：前者是因為專業不對口。聽塔維爾和珊多拉研究啟動端的事情同樣如聽天書，后者則是因為……算了吧，熊孩子做事還需要理由？雖然我也挺不理解一個這麼大只的姑娘為什麼還需要拽著老爸的胳膊出去逛街。

我們一行三人來到了影子城繁華熱鬧的平民區商業街，也不知道是不是啟動端事件得以解決讓自己心情大好，連帶著對整個世界都產生了美化。我覺得眼前這每日都看的日常風景此刻都多了幾分活力，各種各樣的種族充盈著視線，穿著奇裝異服的人形和非人形生物在街上熙熙攘攘，有的我還能勉強想起他們是從哪來的，但絕大多數卻一點都看不出來——一方面是因為他們有很多都來自宏世界，給人印象不深，另一方面則是這些人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座容力空前的諸界之都，他們已經是影子城的一部分。算是徹徹底底的本地人了。

以前林雪無意中感嘆過一句，說影子城什麼都好，就是找不到自己的文化：希靈使徒從來不研究這玩意兒，他們的文化普遍刻在彈頭上，而來自諸多世界的訪客們終究是過客和暫居著，算不上影子城的“土著”，但現在我覺得林雪那句感嘆已經完全不合時宜了——眼前這不就是影子城的文化麼？

容萬物，活力十足。人人都可以安心生活，而且每天都會發生一大堆讓人哭笑不得的事件，無數種風俗習慣在這里妥協退讓又磨合互溶。所形成的這種奇妙氛圍，這完全就是影子城文化，甚至可以稱作新帝國文化嘛。

好吧，看樣子真是啟動端大事得解讓自己這心情雀躍的沒法控制了，看街頭幾個半人馬姑娘跟兩個賣鞋的攤販糾纏都能感嘆出這麼一大堆東西來，不過話說回來了……半人馬是用馬蹄鐵的吧？前面幾位人外娘你們不覺得自己該去找個鐵匠鋪之類的地方買鞋麼？

結果我剛這麼想著。就看到其中一個賣鞋攤販從身邊的小挎里掏出幾塊馬蹄鐵來：“幾位小姑娘要不試試這個？貨真價實的耐殼馬蹄鐵啊，我幫你們釘上……”

神秘的小挎，品牌可疑的假貨，跨范圍經營而且不辦證……雖然丫沒戴墨鏡也沒穿“制服”，但我登時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和平了倆月，西卡羅手下那幫混蛋終于寒梅迎春發幾枝了臥槽！

不過……嘛，反正今天心情不錯，就放丫一馬吧，而且好久不見影子城里城管大戰黑超的場景，這麼長時間始終被戰事壓著，軍隊都喘不過氣來了，如今終于迎來一段相對長的和平時期，讓這幫混蛋放松放松也不錯——雖然希靈使徒貌似也不怎麼需要放鬆。

“和平真好啊，”我仰頭看了看澄凈瓦藍的天空，悠悠然感嘆一句，“心情放松下來，整個世界都美好的跟ps過一樣……”

“你這形容方式還是這麼跳啊，”冰蒂斯把手墊在腦後，虎虎生風地在旁邊走著，明明是一塊散步的狀態她卻跟急行軍一樣氣勢十足，“不過看到你徹底恢復原樣，妾身也鬆了口氣。你是不知道啊，平常那麼缺心少肺傻樂天的一個人，突然嚴肅深沉起來得有多別扭，妾身每天看著你感覺跟三觀循環重組似的。”

冰蒂斯的話語仍然直來直去，硬邦邦的仿佛石頭砸在臉上，但這般直爽的說話方式卻仍然能讓人感覺到那種毫不掩飾、發自肺腑的關心之情，我心里似乎有點觸動，臉上笑容也柔和起來：“說實話這些年還是挺受你照顧的，你也知道我這皇帝當的有點趕鴨子上架，珊多拉能教我知識方面的東西，但她還真不太會開導人……這麼個半吊子皇帝挺讓你操心的吧？”

“妾身一開始總覺得吧……你一個希靈側的家伙干我屁事，”冰蒂斯猩紅色的眼眸瞥了過來，“但後來不知不覺才發現你這家伙挺夠意思的，不由自主就關心上了，畢竟能看著一個虛空生物成長可不容易，把你折騰成才夠妾身吹一輩子的。”

我想想也是，這個女流氓現在算是希靈神系，但當初自己跟她可是兩條平行線，朋友歸朋友，可要大大咧咧的冰姐對一個異種族首領的成才之路有多上心卻不容易，但她這些年就是這麼一直幫襯著我這個半吊子過來了，比神族條子五人組另外幾個付出的都要多，甚至在誤打誤撞入了希靈籍之前就幾乎忘了自己到底算是哪族的（情況類似的還有個叮當，不過小東西的任何跳脫行為都屬于智力因素，跟冰姐沒法比），這算什麼呢？

一個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無名無分默默奉獻了四年之久的感動虛空童養媳唄……哦，好像不算童養媳？細節問題不要在意。”

我扭頭一看：曉雪這熊孩子在旁邊呢，這姑娘罕有走一路不說話的時候，剛才差點把她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