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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何昊遠]大宋私生子[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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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1 16:30:06
第230章 今又聊發少年狂

  王朝芸的手藝非常不錯,幾道菜品嚐下來,楊逸讚不絕口。

  蘇東坡見他只顧著吃,接觸久了,他也明白,楊逸這樣子跟上次在長官廳耍粗鄙一個意思,無非是想堵住他的話頭。

  對這人,以往那一套看來是行不通了,於是蘇東坡也不再轉彎抹角,直接說道:「任之,我聽說八月初一紹聖皇后產下先帝遺腹子,今上登基喜詔曾有言,紹聖皇后若產下先帝子嗣,便立為儲君……」

  「呃……是聽說有這麼回事。」

  在蘇東坡稍稍停頓的當口,楊逸立即接口道,「不過當時我未能參加新皇登基大典,事後又匆匆返回西北,個中詳情也不甚清楚。」

  蘇軾舉杯一飲而盡,輕嘆道:「此舉形同兒戲,安能堵天下悠悠之口?今上性格寬厚仁愛,若能好好輔佐,當能再現仁宗之盛世,不知任之以為然否?」

  楊逸心裡暗道,趙似性格懦弱,絕對難以成為一個大有為之君,不過他這樣軟弱的性格,對臣子而言,倒也不失為好事。

  「蘇學士所言極是,朝中各們樞相當也明白這一點的,你我如今守牧環州,若能把環州治理好,造福一方,也算是盡了一份輔佐之力了。」

  楊逸不等蘇軾答話,又接著說道:「對了,蘇學士,咱們環州重建急需資金,國庫此番恐怕是被戰事耗空了,指望朝廷撥款難啊!

  我的意思是,上表請朝廷再減免遭受兵災的百姓兩年賦稅,同時在鹽政方面給些政策;

  如此一來,咱們就可以讓那些鹽商先交款後提貨,將來鹽井出鹽優先供與他們,並給予一些優惠,想來這鹽商們也是樂意的;蘇學士以為可行否?」

  楊逸突然把話題轉到環州事務上,而且言之有物,策出可行,蘇東坡先是怔了怔,再回想他的計策,不禁打心底裡佩服;

  環州現在急需資金搞重建,一但拖到寒冬到來,百姓還沒安置好,那就麻煩了。

  楊逸一個點子就能錢財滾滾來,解了環州的燃眉之急,蘇東坡由衷地頷首讚道:「任之所思所想,吾所不及也!好,甚好!」

  蘇東坡正想著再把話題引回朝堂去,卻見家人來報說有客陳慥遠道來訪。

  楊逸心中大樂,這陳慥倒是來的及時,他朗聲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能與蘇學士結交者必非常之人,今日倒要見識一番,蘇學士請,咱們一同迎接貴友去吧。」

  蘇東坡有些無奈,鑑於楊逸的背景深厚,他本想就朝中事與他溝通一下的,先行說服他。如今有舊友遠來相訪,只得暫且作罷了。

  兩人一邊往外走,蘇東坡一邊給楊逸先行介紹:「來者是我在黃州結識的故人,姓陳名慥,其父以工部侍郎致仕,我這舊友卻是豪俠好酒之人,狂放傲世,因懷才不遇隱於黃州龍丘,因號龍丘居士。」

  說話間倆人出得門來,門前站著一個五十上下的男子,中等身材,眉毛濃密,鼻樑挺直,雙目炯炯有神,初一見面便有一股爽朗之氣撲面而來。

  「一別十多載,蘇大學士風采更勝往昔,陳謀今日冒昧前來討杯水酒喝,蘇大學士當不會不認我這故人吧!哈哈哈……」

  「季常啊!什麼風把你吹到環州這邊荒之地來了?十年彈指間,當日蘇謀貶謫黃州,幸得季常兄多方接濟,季常兄高義,蘇謀豈有一日敢忘……」

  兩個老朋友相揖作禮,敘說舊日情誼,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一邊的楊逸聽了兩人的稱呼卻有些愕然,季常?陳季常不就是那個啥?河東獅吼裡的陳季常嗎?

  據說陳季常的妻子柳月娥是個醋罈子,平時左右不離丈夫身邊,但這個時代家中有客來時,妻子就得迴避,而且常會招些歌伎宴客。

  每當陳季常陪客到酒酣耳熱之時,她就在鄰房用木杖猛敲牆壁,大呼小叫,以警告丈夫別偷腥。

  蘇東坡在黃州時去拜訪陳季常,見他妻子如此利害,便作詩相戲,其中有兩句:忽聞河東獅子吼,柱杖落手心茫然。

  柳姓是河東(山西)望族,杜甫曾有詩「河東女兒身姓柳」,蘇東坡用河東獅吼來隱喻柳月娥,諷刺其之凶悍。

  以前電影裡演的陳季常文質彬彬,而眼前這個陳季常卻是豪爽曠放之極,兩者實在難以重疊起來。

  而且這樣一個豪爽狂放之人,若不是有蘇東坡的詩為證,楊逸實難相信他竟是懼內之人。

  蘇東坡與陳季常敘過舊,回頭介紹楊逸道:「季常,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便是知州楊大人,想必季常是久聞其名了吧!」

  蘇東坡介紹到這,陳季常已經上來長身一揖,朗笑道:「何止是久聞其名,簡單是如雷貫耳啊!今日我陳慥何其有幸,得以瞻仰楊使君風采。二位怕是不知道,如今內地四處在傳唱:西北有蘇楊,夏軍心惶惶。哈哈哈……」

  楊逸也朗笑道:「彼此,彼此,我也是久仰大名啊!我與蘇學士正在宴飲,龍丘居士來得恰是時候,咱們今日一醉方休!」

  三人回到涼亭,賢惠勤快的王朝芸已將舊席撤去,換上了新酒。

  蘇東坡吩咐一聲,家中幾個歌妾很快便出來侍酒。

  這些女子是蘇東坡從湖州帶來的,大的十六七,小的十二三,裊裊婷婷,無一不美,滿帶著水鄉女子的柔婉清靈。

  亭外菊花未開,亭中已是香氣四溢。

  蘇東坡本是豪放之人,此刻一放開了心事,席間氣氛頓時熱烈起來,推杯換盞,淡笑風生;

  酒到六分時,陳季常攬著侍酒歌伎的香肩笑道:「環州何其有幸,一時竟迎來了兩位名揚天下的人物,如今人人在說環州,環州之名一時無二,我盤算著,回去之後,乾脆把家搬到環州來,如此便可每日聞其風,汲其流,人生到此,無憾矣!」

  蘇東坡一拂那寬大的袍袖,戲謔地笑道:「季常想搬來環州,我這自然是歡迎之致,不過此事季常是不是先跟嫂夫人商量一下再說。」

  楊逸一聽,大笑道:「蘇學士言之有理,此處離河東更近,季常兄這不是自投羅網嗎,不妥!不妥,季常兄還應三思而後行啊!」

  楊逸與蘇東坡一唱一和,席間頓時暴出一片歡笑聲,陳季常毫不以為意,笑得尤為爽朗。倒讓人不得不佩服起他的胸襟來。

  陳季常在家被妻管嚴慣了,此番倒是變本加厲似的,噗的一聲在侍酒的美姬臉頰親了一口,樣子極為放蕩不羈;

  他豪飲一杯說道:「家有悍妻,讓兩位見笑了!對了,我此番前來,路過襄州宜城,見著一樁更為可笑之事,哈哈哈!二位請聽我慢慢道來。」

  楊逸與蘇東坡停杯聆聽,陳季常一臉謔笑,聲情並茂地述說起來:

  宜城有個叫李二的人,因誤收了鄰居家的一張蓆子,被告到縣衙,知縣孔岳聽說他盜席,大筆一揮判處李二斬刑。

  李二大呼冤枉,知縣孔岳一拍驚堂木喝道:「何冤之有?」

  那李二便答:「縣尊大人,我兩家都曬蓆子,我只是誤收了鄰居家一張蓆子,不曾偷盜。退一步說,即使我真的偷了鄰居家一張蓆子,罪也不至死呀?」

  那知縣孔嶽立即振振有詞地喝道:「無知刁民,豈不聞聖人曰『朝聞盜席,死可矣!』」

  聽到這,楊逸一干人暴笑不止,旁邊那個叫香菱的美姬癱軟在楊逸懷裡,嬌驅一抽一抽的,蘇東坡更沒形象,暴噴了一口酒,笑得眼淚直流。

  孔聖人的原話是:朝聞道,夕死可矣!這孔岳好歹也姓孔,斷句不對也就罷了,還把意思理解成這樣,這知縣是怎麼來的,還真讓人疑惑啊!

  楊逸好不容易忍住笑,對陳季常道:「季常兄快說,後事如何?」

  陳季常噗的一聲,又親了懷中美姬一口,才哈哈大笑著往下說:

  那李二倒也略通文墨,聽孔知縣把聖人之言作此解釋,他想了想便答道:「縣尊大人,小人還是不當死啊!聖人不是也說過『吾聞夫子之盜鐘,恕而已矣』,(吾聞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孔聖人偷鐘尚且可以寬恕,小人被誣告偷席,哪有殺頭的呢?」

  那孔知縣聽了李二這番話,覺得頗有道理,便放了他。

  楊逸等人聽完無不笑得東倒西歪,這陳季常還真是,兩個角色被他扮得惟妙惟肖,楊逸感覺自己腸子都笑痛了。

  涼風習習,幾人在亭中一飲便是兩個時辰,淡淡的暮色瀰漫過來,東廂上新月秋光,灑落亭中,玉釵云黛,鶯燕婉轉輕語,暗香頻送,彩袖慇勤捧玉鐘,幾人喝得都很盡興。

  微醉之中,陳季常說道:「數月不聞二位有佳作傳出,今日歡娛,豈能無詩?」

  蘇東坡倒也不推辭,吸履而起,負手徐行,步履已經有些不穩,晚風吹拂著他寬大的衣袍,說不盡的灑脫姿態,稍稍醞釀一下,便聽他仰首吟道: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酒斟時,須滿十分。

  浮名浮利,虛苦勞神。

  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雖抱文章,開口誰親?

  且陶陶,樂盡天真。

  幾時歸去,作個閒人。

  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云。

  眾人聽罷,無不拍手讚好,果然不愧是蘇子瞻,出口便是錦秀文章,這等才華確實是千年難得一見。

  「蘇學士這詞好是好,只是滿透歸隱之意,以蘇學士之才,若就此歸隱,豈不是天下最大的損失?不妥,不妥,且聽我道來!」楊逸已有八分醉意,剛要站起,便又倒在香菱軟綿綿的身上。

  陳季常聞言大笑道:「楊使君所言不差,就請楊使君也來一首。」

  楊逸在香菱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然後大袖一拂,迎風高吟道:

  白馬川,歸德川,

  十萬金戈塵飛揚,

  血濺楓葉丹。

  蘇子瞻,好子瞻,

  今又卿發少年狂,

  西北射天狼。

  楊逸吟罷放聲長笑,雙手一張,大袖遮住了一片月光!

  陳季常也站起來,一邊大聲叫好,一邊持杯暢笑;

  蘇東坡先是有些哭笑不得,但很快也和聲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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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1 16:30:52
第231章 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長路漫漫,萬里風煙野狐哭。

  情歸何處,誰知相思滴滿路?

  天涯易老,曉來殘月冷如刀。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我愛的人啊,在黃昏想起我時,請別記恨!

  我的骨頭上刻著你的名字……

  清晨的風中,隱隱飄過一陣淒婉的歌聲,初升的太陽在美麗的藥殺河上輕輕地跳躍著,如金鱗閃爍。

  一支幾十人的商隊向西徐徐而行,他們大多是漢人面孔,只是從中原來帶的貨物所餘不多了,他們走過的路已經太長太長。

  今天是八月十五了,在中原大概是家家戶戶忙著歡慶中秋節了吧!

  李湘弦忍不住向來路望望,幾重山,幾道水,幾層風塵,中原已遙隔何止萬水千山……

  她們走了將近一年,從大宋的西寧州出發,翻過崑崙山北麓,經黃頭回鶻過蒲昌海到石城,也就是鄯善,再到于闐,于闐國已滅亡近百年了,如今成了東黑汗國的領地。

  過于闐後,走蔥嶺以東的疏勒,自疏勒向北翻越天山,到達熱海邊的東黑汗國都城八刺沙袞,也就是大唐時的碎葉城附近。

  再從八刺沙袞往西過怛邏斯城,再從怛邏斯往西又走了上千里,才來到藥殺河邊。

  這一路雖然大都是在黑汗國境內行走,但這個國家還沿用古老的「雙王法」。由汗族中最長者任大可汗,次長者任副可汗,大可汗治理東黑汗國,副可汗治理西黑汗國。

  正副可汗下面還有若干個小可汗,再往下是各級王公貴族,五十多年前,東、西黑汗國決裂。雙方爭戰不休,加上兩個黑汗國實行的都是分封制度,各個小汗與王公貴族之間為了爭奪領地,也是戰爭不斷。

  李湘弦她們這一路行來,迢迢數萬里!已經看見太多撕殺的場面。經歷了無數的艱險,九死一生,能走到今天,已經是奇蹟了。

  李湘弦的祖先是粟特人,藥殺河兩岸在隋唐時還是粟特人的主要聚居地,但如今,李湘弦放眼望去,不禁熱淚盈眶。

  從于闐開始,已經盡是信奉古蘭經的穆斯林了,哪裡還有光明神的信徒?

  李湘弦原以為走到了這裡,走到了先祖的故鄉,就會找到希望;

  但藥殺河兩岸經歷了數百年滄桑。雖然還能看到不少粟特人,但他們已經忘記了光明神,他們早已是忘記了光明終將戰勝黑暗,他們只知道手捧可蘭經到清真寺裡去禱告……

  過了藥殺河便是河中地區了,河中現在是西黑汗國領土,可汗自稱桃花石汗,因此西黑汗國也稱桃花石汗國。

  「桃花石」一詞意為中國,原是指中原王朝的,由此可見,黑汗國雖然改信了的伊斯蘭教,骨子裡還保留著濃濃的東方情結。

  但這又怎麼樣呢?

  三百多年前,大唐的高仙芝與新興的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在怛邏斯大戰,唐軍慘敗,從此漢人的勢力便退出了河中地區,再也沒有重來過。

  伊斯蘭世界不像漢人一樣包容,它具有強烈的排他,摩尼教在這裡早已不為所容。

  李湘弦想盡辦法,小心翼翼地打聽著,希望能在這裡找到摩尼教殘餘的蹤跡,但她再一次失望了,除了穆斯林還是穆斯林,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摩尼教是什麼。

  這裡離中原,已經遙遙數萬里,但是,她還得繼續往西走,她決定去呼羅珊,或許那裡還有一線希望。

  呼羅珊曾是波斯故地,現在是塞爾柱帝國的領土,塞爾柱人和粟特人一樣,曾經也是昭武九姓中的一支,一同臣服於突厥。

  突厥瓦解後,昭武九姓中的烏古斯部西遷到藥殺河下游的佔德地區;

  六十年前趁伽色尼王朝對外戰爭和內訌,部族頭人塞爾柱趁機擴大勢力,向南侵佔了呼羅珊,因而逐漸興起,最終建立起強大的塞爾柱帝國,只是塞爾柱人也早已改信了伊斯蘭教。

  但呼羅珊畢竟是波斯故地,李湘弦除了去哪裡碰碰運氣,又能往哪裡去?

  在中土,江河都是往東流;

  而這裡,包括藥殺河在內,卻都是滾滾向西流去;

  這是兩個不同的世界,遙遠得讓人不知所措;

  他還好嗎?還會想起這個迢迢萬里西行的人兒嗎?

  我愛的人啊!想起我時,請別記恨……

  ****************

  環州。

  今天是中秋節了,清娘帶著丫環小艾把一些鮮果食物送到慈幼局後,便匆匆返回,但令她失望的是,眼看都中午了,還是沒見到楊逸回來。

  這陣子環州正在大力重建那些被戰爭毀壞的村寨,楊逸每天奔走各地,常常幾天不回家,這次一去又是七天了!

  清娘本想著中秋節他一定會回來的,可見到家裡冷冷清清的樣子,心裡不禁有些悶悶不樂。

  她病厭厭地吩咐道:「小艾,你去城外大營看看吧,晴兒姐姐她身子不方便,多個人照應著好些。」

  小艾有些不放心:「可是娘子你一個人在家……」

  「去吧,我沒事的。」

  小艾無法,只得出門去,城外的大營安置著很多百姓,楊逸忙於建寨砦,十三娘只好代他去營裡慰問一番。

  簷下的鳥籠裡,那隻漂亮的鸚鵡見到清娘回來,歡快地叫了起來:清娘乖!清娘乖!

  清娘換起衣袖,拿了點食物給它,再向鳥籠的小杯裡加了些水,嘴裡說道:「可惜小翠你不是雁兒,不能幫我給楊大哥送封信,我怕他都忘了今天是中秋節呢。」

  那鸚鵡顧著吃食,也不再答理她。

  清娘一個人走進書房,撐著下巴趴在軒窗上,窗外小小的池塘裡荷葉已經乾枯,池邊一樹桂花正香,亭角的秋菊無人賞,正在風中寂寞的開著。

  清娘蛾眉不展,眼簾慢慢垂下,半掩住兩泫秋水般的明眸。

  楊逸作為知州,憂心百姓疾苦她能理解,但今天畢竟是中秋節。寂寂寥寥的後院裡,一縷閒愁不免浮上清娘的心頭。

  她悠悠一嘆,回身細細研墨,鋪開素箋,提筆閉上眼深思了一下,輕輕寫下一紙娟秀的詩行:

  紅藕香殘玉簟秋,

  輕角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記來,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

  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放下筆時,思念之情已經爬滿她美麗的臉龐,往日與楊逸一起經歷的種種情景,悄然倒映上心湖上……

  而此時,楊逸帶著十多名護衛,正策馬向環州疾奔。回到衙前時,一個布衣釵裙的女子突然橫出路中間,攔住楊逸的馬頭。

  「鏘!」的一聲。旁邊的馬漢卿寶劍霍然出鞘,劍光直指那女子咽喉。

  「漢卿,把劍收起來吧!這位小娘子並無惡意。」楊逸雖然不認得阿蘭,但在她的眼神中,能感覺到她並無惡意。

  馬漢卿稍一猶豫,收回寶劍,楊逸給西夏造成了極大的創傷,有消息說梁太后在環州大敗後逃過橫山,曾嚎啕大哭!發誓要取楊逸性命以解心頭之恨,這不免讓馬漢卿大為緊張。

  「大人,民女叫李蘭,受我家娘子李仙姬所托!來向大人說聲……對不起。」那叫李蘭的女子說到這時,眼中已經隱隱含有淚光。

  「李仙姬?」楊逸聽到這名字還有些疑惑。

  李蘭輕輕點頭道:「是的,我家娘子本名李仙姬,湘弦只是她委身青樓時用的名字。」

  「隨我進衙再說!」楊逸將韁繩交給馬漢卿,帶頭往州衙大門走。

  那李蘭對衙門似乎有種天生的忌憚,猶豫地說道:「大人,民……民女就不進去了!」

  「別怕,進來吧!你要給我說清楚,湘弦她去哪裡了!」

  李蘭想想自己來此的目的,只好隨他進去,今日是中秋節,吏員們都放假了,衙門裡靜悄悄的,楊逸直接將她領到自己的簽押房。

  楊逸請她落坐,李蘭卻撲嗵一聲跪了下來,淚眼婆娑地說道:「大人,我家娘子去年帶著教中所有的精英,前往西域尋找光明神的經典,說好一年便回來的,可如今一年過去了,娘子她們仍是杳無音信。出發時,她讓我來向大人道歉,她說她答應過留在大人身邊,卻沒有信守諾言,請大人原諒。」

  「去西域?她竟去了西域?」楊逸先是喃喃自語,突然一拍案桌喝道:「胡鬧!簡直是胡鬧,她知不知道如今西域是怎樣一番情形?」

  楊逸喝完才發現,對如今的西域他同樣不甚瞭解,漢人的勢力自怛邏斯之戰後,向東一退再退,如今連河西走廊都掌握在西夏手裡,想到這些,一種恥辱感不覺間漫上心頭。

  西域!西域!

  楊逸正心潮起伏間,李蘭已連連磕頭哭求道:「大人,我們教眾如今根本無意與朝廷作對,迫於朝廷禁令,才不得不隱匿行蹤;

  娘子她一直想讓神教重回光明,重新容於世俗,如佛道兩家一樣,一心導人向善。

  大人啊!求求你,救救我家娘子吧,我家娘子本打算找回光明神的經典後,就將聖女之位傳予她人,然後安心侍奉大人左右的。

  如今娘子她一去一年,未見返回,民女多方奔走,意欲再組商隊前去尋找娘子,奈何力不從心;

  民女求告無門,只能來找大人您,大人,看在我家娘子對大人一片深情的分上,您就派人去西域找找她、救救她吧!」

  李蘭伏地磕頭不止,悲聲慟哭,楊逸說道:「你先起來,此事我自不會不管,你容我想想辦法。」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娘子她果然沒看錯人!」李蘭激動得又連磕了幾個響頭才起身。

  楊逸皺眉深思,手指不自覺地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以前自己把目光侷限在宋遼夏三國,是不是太短淺了?

  若是不出意外,只要不斷地淺攻蠶食,西夏國力在遭受一次次的重大打擊後,即便不能很快亡其國,幾年內讓其退出河西走廊應該是不難的。

  一但大宋能佔領河走廊,打通了這條絲綢之路,對大宋的經濟民生發展將有巨大的促進作用。

  而隨之而來的,大宋面對的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西域,這符合大宋的利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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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1 16:31:17
第232章 比翼雙飛

  在棋局中,與高手對弈若你只看到眼前的三兩步,那這棋也不用下了。

  楊逸雖然對目前的西域不甚瞭解,卻知道一點,歷史上耶律大石被迫西逃時,憑一支不到兩萬人的軍隊,在西域乃至河中地區,建立起了一個龐大的西遼帝國。

  這至少說明一點,眼下西域各個政權也漸漸進入了衰微的時期,對於中原王朝來說,這是向西擴展勢力的絕佳時機。

  只要不出意外,新黨長期控制大宋朝政已成定局。相對於保守的舊黨,新黨具有開拓性強的特質;

  從王安石時期的熙河開邊算起,新黨執政期幾乎沒有放棄過向外擴張,一直努力地拓展著大宋的生存空間。

  紹聖元年,大宋官方記錄在冊的有1912.9211萬戶,4256.6243萬人。

  隨著免役法、統一賦稅,一系列改良新法的實施,大宋的民力極大地釋放了出來,百姓不用再負擔沉重的勞役,賦稅也輕了許多,更可以放心去拓荒、去營生了,不用再擔心因家裡地多、錢多而被抓去服勞役了。

  這不但極大地促進了大宋的民生發展,同時也促進了大宋人口的快速增長,到今年最新記錄的數字,整個大宋已經增加到2015.2140萬戶,4691.4992萬人。

  短短兩年時間,增加了四百多萬人。這還只是官方的記錄。考慮到隱匿的部分。大宋的人口增加數量應該遠遠高於官方統計。

  按這個速度發展上下,大宋的生存空間就必然受到巨大的挑戰,人口增加了,土地沒增加,無地的百姓就越來越多,工商行業消化不了這麼多無業人口,那就只能成為流民,在大宋形成一波接著一波的農民起義。

  更何況開拓西域,光一條絲綢之路,就能給大宋帶來無盡的財源。相對於其他各朝。大宋是商業最發達的一個朝代,若是能打通絲綢之路,會給大宋帶怎樣的機遇,很難想像。

  沉思了一番後,楊逸對李蘭說道:「你先在環州安頓下來,我會盡快組建一個商隊前往西域,你若是不放心,到時可以一同前往。」

  李蘭驚喜交集地問道:「真的嗎?是真的嗎?你真的願派人去找我家娘子嗎?」

  「去吧!告訴你們教中之人,讓他們安分點,我若是聽說誰摻和地方上的叛亂,到時別怪我不看湘弦的情面,你們教中事,等湘弦回來,我會慢慢給你們設法!」

  「多謝大人!大人恩德。我等絕不相忘。」

  「去吧!」

  由於李蘭的身份問題,楊逸不想將她留於後衙。她退出去後,楊逸立即給劉皇后和韓碧兒各寫了一封信,著人急送東京。

  楊逸出簽押房時,還想著心事。

  「唬!」

  突然傳來一聲叫聲,還真嚇了他一跳。

  清娘如願以償嚇了他一跳,不禁咯咯地笑起來,楊逸「大怒」,抓住她就往那小屁股蛋「啪啪」兩下。

  「別以為只有鬼能嚇死人了,妳這丫頭知不知道。便是仙女也能嚇死人的!」

  「嘻嘻……哈哈……楊大哥膽子一向那麼大,人家從來沒能嚇住你過,嘻嘻……這回……呵呵呵……」

  楊逸見她笑得喘不過氣來,滿眼是淚的,心裡也覺得高興。牽起她的手往後衙走去。

  走著走著,清娘不笑了。依在他身邊噘著小嘴兒問道:「楊大哥,今天是中秋節,你怎麼才回來呀?人家都等你好久好久了!」

  清娘連著用了兩個「好久」,讓楊逸心裡有些愧疚,撫了撫她的小腦袋說道:「這回是楊大哥不對,下次一定不這樣了,清娘就原諒楊大哥一回吧!」

  清娘反而有些不好意了,露出甜美的笑容說道:「其實人家只是亂說啦,楊大哥為了百姓能早些回家,奔波勞累,都怪清娘不懂事,對了,楊大哥你坐著,我幫你捏一下筋骨,解解乏。」

  楊逸被她按到太師椅裡,沒等她跑背後去,楊逸就將她攬到懷裡,滿帶寵溺地笑道:「大哥不累,就不用勞駕易安居士了,說吧,今天想要什麼?想去哪兒玩,大哥通通滿足妳的願望。」

  「真的嗎?」清娘突然跳了起來,璀若星辰的眸子撲閃兩下,又變得小心翼翼地問道:「楊大哥真的什麼願望都滿足人家嗎?」

  楊逸看她小意的模樣,哈哈大笑道:「說吧,想幹嘛?全答應妳了,當然,得楊大哥能辦到才行。」

  「楊大哥你一定能辦到的!」清娘不再猶豫,拉著他的手求道:「人家想乘那種……呀!就是那種滑翔翼到天上飛翔一回,楊大哥,你可是說好了什麼都答應人家的,你這回可不許耍賴哦!」

  清娘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小嘴不知不覺又噘了起來,之前她就求過楊逸好幾回,楊逸皆以不安全為由,拒絕了她,這回能不能實現這個願望,她心裡可沒底。

  「楊大哥,你說話不算話,你快答應嘛!你快答應嘛!」

  「哈哈哈……好!今日楊大哥就帶妳飛一回,走!」

  「噢……」清娘頓時歡呼雀躍,絲毫沒有了平日那婉麗如詩的恬靜,一把跳上來,攬住他的脖子晃來晃去,就像只快樂的小黃鸝。

  楊逸乾脆又將她輕盈的身子拋到肩頭,朗笑著往外走,喚上馬漢卿和那些護衛帶上幾個幾滑翔翼。

  其中一個加大了許多,這是楊逸專門為了帶清娘滑翔準備的,清娘早已央求過他好幾次,楊逸明白,別說這個時代,就算到了後世,在天空飛翔對於普通人來說,乃是無比吸引人的事。

  更何況,只要是清娘的願望,他都會儘量去滿足的,之前沒有準備好,不得以才拒絕她而已。

  一隊人馬出城後向西面的高山飛馳,還沒到地點,清娘已經激動得手腳不知該往哪兒放了,嘴裡盡說些沒營養的話,楊逸更覺得好笑。

  到了山下,楊逸將她往背上一放,便與眾人一同上山。

  馬漢卿他們舀著摺疊起來滑翔翼,臉上也儘是興奮之情,看來,飛天並不光對清娘有吸引力啊。

  到了山頂,秋風正緊,雁雁南飛,蒼穹高遠遼闊,這種天氣,再適合玩滑翔翼不過。

  滑翔翼組裝好後,楊逸又仔細檢查了兩遍,確認沒問題後,又用布條將清娘綁在自己身上。

  「清娘,妳先閉著眼睛好了。等我叫妳張開時再張開,明白?」

  「嗯嗯,人家都聽楊大哥的啦!」清娘乖得沒法說,看上去這會兒說什麼她都答應了。

  然而在楊逸帶著她縱身躍出懸崖時,少女卻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叫,感情這丫頭好奇心重,忍不住睜開了眼睛,幸好楊逸前世專門訓練過操作滑翔翼,非常嫻熟。

  「清娘別怕,楊大哥說過。上天入地都帶著妳,妳忘了嗎?看,沒事了,咱們飛起來了!」

  在楊逸安撫下,少女很快安靜了下來。當然,主要是躺地楊逸那寬實的背上,很讓人安心。

  楊逸不斷地移動著身體的重心,將操縱桿後拉,不斷地加速,或右推操縱桿左轉,或左推操縱桿右轉,在天空上劃出一條條優美的弧線。

  這個時候,清娘徹底忘記了恐懼,高聲地歡呼著、暢笑著,如一隻飛上天空的畫眉鳥……

  明淨的天空白雲朵朵,那是天使的云裳;陣陣秋風掠過,嘯嘯如歌。楊逸帶著清娘飛過山峰,飛過河流,飛過田野、飛過村莊……

  往下望去,山嶺逶迤,林木有青有黃,斑駁陸離,如同一張彩色的巨毯披在大地上,美不勝收;

  南流而來的白馬川是山間的一條玉帶,反射著點點金光,環州城牆上有不少人,看上去就像螻蟻一般,筆直的街道,灰青的瓦脊……

  「楊大哥,快看快看,那是咱們家,還有!還有!嘻嘻……哈哈……我看見小白在叫呢!」

  「什麼咱們家,那叫易安居,哈哈哈!」

  「好吧!好吧!楊大哥快飛慈幼局去,快飛嘛!嘻嘻……」

  清娘抱著楊逸的脖子,興奮得不得了,這時馬漢卿他們也相繼追了上來,十個滑翔翼如同一排大雁,劃過環州城上空。

  無數的百姓湧上街頭,指指點點,不過倒沒人嚇著,畢竟蒙雲谷那一戰百姓們雖然沒親見,但誰沒聽說過?

  「清娘,咱們怎麼忘了帶些禮物上來,這會兒當成神仙的禮物散給百姓那多好玩啊!」

  「我看呀,楊逸哥你是扔炸彈扔慣了,還是不要啦!嘻嘻……快飛!快飛!」

  不光是清娘興奮,連馬漢卿他們也是大呼小叫的,在天空中像一群飛狼!

  大夥迎著風,不時歡呼著加速迴旋,飛過環州城,飛向湛鸀如藍的天邊,最後變成天邊的幾片浮雲……

  這一天玩得異常痛快,清娘叫得聲音都快啞了!

  幾年了,楊逸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忘形,臉上儘是美麗的霞彩。

  重新回到家時,她還難抑激動的情緒,像隻纏人的小黃鸝,在楊逸身前身後轉來轉去,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十三娘她們已經先回來了,茗兒見兩人歡笑著的走進家來,立即嘟著小嘴道:「姑爺,下次婢子也要去!」

  「沒問題,只要妳不怕就好!」楊逸捏捏茗兒的香腮,笑著應了一句。然後跑著十三娘身邊說道:「娘子,辛苦了!」

  誰知十三娘突然露出一副刁蠻的俏模樣,說道:「官人,奴奴明天也要去!」

  楊逸望著她微微鼓起的小腹,大驚失色!

  「娘子你可別來真!就您這身子,飛不得!飛不得!娘親他們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嘻嘻,不去也行,官你你答應我一件事就行!」

  楊逸立即舉手保證:「別說一件,十件也行,娘子請說!」

  十三娘笑得像隻狐狸似的,眸光盈盈一橫說道:「官人,李湘弦……」

  「呀!」楊逸驚呼一聲,鄭重其事地搶聲道,「娘子,我決定,即日起任命你為環州情報局局長……」

  「官人休要耍賴……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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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西夏亂局

  西夏使者在遼國上京哭訴的時候,遼國使者在大宋東京同樣想抱頭大哭。

  之前形勢對遼國有利的時候,遼使蕭望咄咄逼人,堅持要大宋割讓三關十縣,現在好了!

  西夏被打成了半殘,遼國沒佔到什麼便宜不說,反而被河東軍佔了武州。

  另一方面,在遼國西京道兵馬全力攻打雁門關時,阻卜部的長轄底瞧準機會,一舉攻破遼國西南路招討司治所豐州,聲勢更為之大壯,如今總兵力已經超過兩萬,已經成了遼國剿之難滅的心腹大患。

  大宋將遼使蕭望晾了幾天,終於派出一個禮部郎中呂敬,去都亭驛與蕭望接觸;

  呂敬開口便是停賜遼國歲幣,雙方互相放還俘虜,並以目前實際控制區重新劃定國界,兩國罷兵,從此互不侵犯。

  蕭望實在難以接受這種角色互換的心裡落差,一聽肺都快氣炸了,什麼以目前實際控制區重新劃定國界?感情是鐵了心不還我遼國武州了。

  蕭望擼起袖子正準備和呂敬一爭到底,結果呂敬像是晚上在小妾身上耗費了太多精力,說完大宋的和談條件,就打起瞌睡來!

  任蕭望如何叫嚷,都未能把他從周公那兒拉回來。氣得蕭望把桌子拍得呯呯響。

  等到蕭望鬧夠了,呂敬才悠悠醒來,打著哈欠說道:「我大宋的和談條件不會打半點折扣。貴使若是做不了主。可以先請示一下貴國皇帝,我大宋靜候佳音,告辭。」

  見呂敬這種態度,蕭望不甘心地威脅道:「宋國如此藐視我大遼,當我大遼是好欺負的嗎?我主已集結五十萬大軍,宋國若還是這種態度,我主定會揮軍南來,直下東京!」

  呂敬冷冷一笑,答道:「貴使無須虛言恫嚇,貴國有五十萬大軍。我朝有百萬王師,貴使既然這麼說,那咱們兩國不妨分出最終勝負再談,告辭!」

  囂張!太囂張了!

  望著呂敬遠去的背影。蕭望怒氣難歇,他渾然忘記了,之前他逼大宋割讓三關十縣時有多囂張!

  無法可想的蕭望,只能先請示國內,否則根本談不了。

  大宋不急,朝廷正咬緊牙關,儘量調拔錢糧,加緊修繕武州北面的長城;

  大宋這次是差點把國庫打光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久秋稅就能收上來,咬咬牙也就能撐過去了。

  …………

  提到駱駝,中秋過後不久,一支由近兩百頭駱駝組成的商隊,浩浩蕩蕩地從東京出發了;

  商隊帶的商品最要是比較輕便的絲綢和茶葉,這些商品在東京採購花不了多少錢,但若是能運到西域,絕對能賺大錢。

  楊逸讓劉清菁給商隊一份中旨及相應的國書,這些國書雖然沒有經由朝堂,但蓋有璽印,必要時商隊可以拿出來。以大宋使者的身份與西域各國打交道。

  河西走廊未曾被西夏隔斷之前,黃頭回紇、西州回鶻、黑汗國都曾遣使向大宋進貢過。

  像黑汗國過去遣使來朝時,國書上稱大宋皇帝為「東方日出處大世界漢家阿舅大官家」,這是因為前唐曾將公主下嫁過黑汗王,至今黑汗國為了交好中原王朝,對大宋皇帝依然以外甥自居。

  有大宋的國書在,商隊到了西域,應該還是可以得到許多便利的。

  商隊到京兆府時,馬漢卿帶著兩百人馬又加入了進來。這兩百人馬是楊逸精挑細選出來的,其中半數是環州最精銳的特戰隊員。

  楊逸給他們任務不輕,讓他們對西域的經濟、文化、政治、軍事、地形、物產、各國各部的矛盾和交往等等,儘量摸清楚,記錄造冊帶回來,尋找李湘弦倒成了次要的任務。

  正所謂遠交近攻,向西域發展外交探路同時,對西夏的滲透破壞更不會有絲毫鬆懈。

  現在宋、遼、夏都很累,需要時間來喘口氣,大規模的戰爭短期內是打不起來了。

  但為了抑制西夏恢復的速度,西北各路的細作、硬探更是成倍的進入西夏,光是涇原路和環州,合計人數就已接近一千。

  這些人如水滴滲入沙地一般,除了斥探消息,一有機會就策反、破壞,製造矛盾,煽動西夏民眾。

  ……………

  靈州府,這個西夏最富饒的地方,前些天苗授一萬人馬在這裡來回蹂躪,雖然只是短短兩三天,但放眼望去,處處是焚燬的村莊,倒塌的殘簷,無家可歸的難民哭聲遍地,扶老攜幼,紛紛湧向靈州城。

  短短一年多來,西夏屢屢興兵,卻又都是以慘敗告終,兵力損失達到驚人的十五萬,糧草物資不可計數。

  長轄底剛剛從北面肆虐過來,苗授、王愍他們又從西南殺入,這些人的破壞力都是驚人的,西夏本身國小民窮,如何受得了?

  這會兒連梁太后都差點要喝粥度日了,哪裡有能力救濟百姓?

  楊志和阮二郎他們,也混在成千上萬的難民中,和他們一樣,混雜其中的細作還有很多,這些洶湧的難民潮對他們來說,就像肥沃的土壤,只要稍稍澆灌一下,就能開出一朵朵妖豔的花來。

  在他們不斷地地鼓動下,飢腸轆轆、而又得不到救助的百姓,情緒很快被點燃起來,對食物的渴求、對生存的企望、對官府的不滿,在靈州城迅速演變成一場暴亂。

  西夏是全民皆兵制度,這些逃難的百姓可不是手無寸鐵;

  數萬難民引弓持刀,衝入城中官倉,勳貴、官僚、商舖、富戶家中,搶奪糧食財物。

  楊志、阮二郎他們這些細作。則趁城中暴亂。四處放火,讓場面更加不可收拾,整個靈州城裡濃煙滾滾,火勢瀰漫,搏鬥聲、刀斧聲、哭喊聲、慘叫聲,就像正在進行一場慘烈的戰爭。

  消息一傳到都城興慶府,梁太后立即下令戒嚴,將所有湧入興慶府的難民驅趕出城,生怕興慶府也出現靈州那樣的暴亂。

  被驅趕出城的百姓,這下連個遮風擋雨的屋簷都沒有了。官府雖然盡力安撫,開了許多粥鋪,奈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官府自身也缺乏糧食啊!

  那粥稀得撈不起幾粒米來。無數的難民依然忍饑挨餓,在生死邊沿掙扎,眼看一場暴亂又在醞釀著,隨時可能暴發……

  西夏朝堂之上,每日愁云慘淡,暗流洶湧,梁太后自身更是焦頭爛額,算上幾年前敗給章楶那次,梁太后「御駕親征」換來的都是損兵折將,元氣大傷;

  如今她是威信掃地。黨項各部對她的不滿和怨恨,已經到了頂點。只不過李乾順現在還小了些,否則那些大頭領們,恐怕已經聯合起來逼梁太后還政了。

  梁太后也深切地意識到,危機正在向她步步緊逼而來;

  趁著戰後賞功問罪的機會,她大力培植心腹之臣和梁家;

  梁格方、梁定山等人都被她提到了高位,再度把持朝政;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吳這兩個心腹則主掌軍事;

  而對嵬名氏、細封氏、往利氏這幾個一心想收回皇權的部族,梁太后再次狠下心腸大加清洗。包括大首領嵬名咩布、阿骨錄、細封乞買等人都在清洗之列。

  梁太后一系列的清洗在西夏激起了不少反抗,細封乞買的兒子細封英哥率本部一千多人馬,乾脆叛逃大宋。

  其實幾十年來,在權力鬥爭中失勢的西夏將領,叛逃大宋早已屢見不鮮。

  其中最有名的當數李元昊的叔叔嵬名山遇。

  嵬名山遇是李元昊時期著名的戰將,掌管著西夏右廂兵馬。在西夏有著極高的威望。

  可惜當時大宋被李元昊打怕了,竟不敢收留嵬名山遇,否則留嵬名山遇為西蕃屏翰。以其手足制其心腹,不斷策反西夏各部的話。很可能讓西夏陷入分裂,哪裡還有這麼多年的宋夏戰爭?

  這回細封英哥不選他處,直奔環州而來,如今在西夏,楊逸的風頭已經蓋過了章楶,要投奔自然是投奔有名望、有實力的人。

  楊逸得知細封英哥率部來投後,親自迎到清平關,不受他們獻上的羊馬等物,還贈以糧食,對那些投奔路上受傷者,立即招來郎中救治,十分禮遇。

  同時將此事迅速上報朝廷,請求朝廷給細封英哥賜官;

  楊逸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就是要把細封英哥樹立成一個典型,告訴那些在西夏不得志的人,別猶豫不決了,來吧!來我大宋吧!

  我大宋熱茶美食等著,高官厚祿候著,只要你們來,絕不虧待你們。

  細封英哥這一千多人馬,老弱婦孺佔去半數,但楊逸還是不著痕跡地做了些防備,將他們安置在了環州南面的合道鎮附近。

  這裡四面環山,水草不錯,很適合放牧,同時人煙較為稀少,細封英哥就算有什麼異動,一時也不可能對環州造成太大的威脅。

  小心些還是很必要的,在沒有徹底摸清細封英哥底細之前,得防著他詐降,這種事情在西北早以屢見不鮮。

  朝廷的封賞也很快下來了,細封英哥被授以金吾衛將軍(虛銜)。

  大宋本身有蕃兵這一兵種,主要為陝西、河東地區的羌人熟戶設置,以前蕃兵沒有固定的編制,至神宗時才統一採用指揮、都的編制。

  細封英哥帶來的人馬被編成一指揮,由他任指揮使,這便是他的實職了。

  這官爵一封下來,楊逸很快將細封英哥找來,商量策反橫山羌人事宜。

  上山落草還得納個投名狀呢!

  你細封英哥既然投奔了大宋,好處也得了不少,總得為大宋做點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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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遙遠的呼羅珊

  烏滸河(阿姆河)、藥殺河(錫爾河)一南一北向西流入鹹海,兩河夾著的便是河中地區,大唐鼎盛時勢力曾經延伸到這裡過,現在河中地區是桃花石汗國的地盤,而桃花石汗國事實上又成了塞爾柱帝國的附屬國。

  已經很久沒有來自中原的商人到達這裡了,在河中府撒馬爾罕,李湘弦他們從中原帶來的絲綢和茶葉,受到了當地人熱烈的追捧。

  李湘弦少少地賣了一些,又繼續向西南方向的呼羅珊進發。

  烏滸河下游是小小的花刺子模,李湘弦她們是從烏許河中游橫渡,過河後再向西南前行不久,便算進入呼羅珊了!而現在呼羅珊是塞爾柱帝國的領土。

  塞爾柱帝國的統治者叫蘇丹,蘇丹一詞意為攝政王,也有東方之王和西方之王的意思。首都在巴格達。

  曾經強大無比的阿拔斯王朝,也就是在怛羅斯打敗高仙芝的黑衣大食,現在基本已經被塞爾柱帝國取代。

  阿拔斯王朝的哈里發還住在巴格達,但他現在只是一個神符的象徵,軍政都掌握在蘇丹(攝政王)手裡。

  塞爾柱帝國從藥殺河下游的一個小部族,發展成為一個興盛的大帝國,時間還不算長,算來也就是從宋仁宗慶歷元年(1041)開始。

  現在它也有逐漸走向衰敗的跡象了!

  四年前,上一任蘇丹馬利克沙死後,他的幾位兒子為了爭奪王位,爭戰不休,強大的塞爾柱帝國如今四分五裂,烽煙遍地。

  在進入呼羅珊之前,最得力手下黃勇勸過李湘弦一回。因為聽說呼羅珊現在戰事正酣。

  馬利克沙的第三子桑賈爾受封於呼羅珊地區,他的哥哥尼扎德正在攻打桑賈爾。

  呼羅珊本是塞爾柱帝國從南面的伽色尼帝國手裡奪來的,現在伽色尼帝國想趁塞爾柱內亂,重新奪回富饒的呼羅珊,因此也出兵攻打桑賈爾。現在桑賈爾兩面受敵,形勢岌岌可危。

  這個時候進入呼羅珊,實在太危險了。

  但數萬里征程已經走到了這裡,李湘弦又怎麼甘心放棄?

  從西寧出發時,他們共有近百人,現在只剩下四十多人,李湘弦咬咬牙,繼續向西南前進。

  這天離呼羅珊地區的大城木鹿城大概還有幾十里,隱隱便聽到山那邊傳來陣陣殺伐聲。

  李湘弦馳馬衝上山坡望去,只見山下遼闊的草原間,數千大軍正在拚殺,一方青衣黑甲。撐著新月旗,手持大馬士革彎刀,騎著高大的阿拉伯馬,打得異常兇狠;

  可惜他們人數太少,被另一方圍困在內。正左衝右突,鋒利無比的大馬士革彎刀瘋狂地揮舞著,煙塵滾滾中不斷有人落馬。

  而另一方黃衣銀甲。包著頭巾,打著藍底雄鷹旗,人數多了好幾倍,同樣是手持鋒利的彎刀,正在對中間打著新月旗的人馬圍剿射殺,外圍的人以長弓向裡漫射,殺戮的場面讓陽光都顯得黯淡了下去。

  從戰場形勢看來,中間的打著新月旗的人馬拼得雖然兇狠,但人數太少,落敗只是遲早的問題。

  李湘弦不敢多看,縱馬回來引著商隊往山上的樹林躲避。

  她這些手下雖然都是百戰餘生的精銳,但就幾十人,還不夠人家塞牙縫。

  太陽漸漸沉下去,大地間彷彿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黑紗,山下的戰鬥早已結束,草地上只餘下成片的人屍馬屍,橫七豎八地交錯著,濃濃的血腥味未曾散去,一些受傷未死的戰馬不時發出幾聲淒厲的悲鳴,讓山下顯得更加悲涼。

  李湘弦帶著商隊匆匆往木鹿城方向趕,這種戰爭的場面,她們一路西來已經見多了,一向是能躲就躲,一般遇到大規模的戰爭時,雙方誰也沒心思管她們這種商人;

  倒是一路上與馬匪或是那些貪婪的小部落的拚殺,讓她們折損了半過人馬。

  行出十來里,穿過一片疏落的樹林後,來到一條乾枯的河流;

  走在前面的李湘弦突然看到草叢中有輕微的響動,她向王勇使個眼色,兩人悄悄拔刀出鞘,一左一右包過去。

  草叢中突然坐起一個人來,嘴裡喊著李湘弦她們聽不懂的語言,此人二十歲上下,高高的鼻樑,臉上線條明朗,長相很英俊。

  他腰間有刀傷,右腳上還插著一支箭;渾身血跡斑斑,很顯然是剛才從戰場中逃出來的。

  李湘弦讓那個從撒馬而罕雇來的嚮導上來詢問,誰知那嚮導才問兩句,臉色立即大變,向李弦結結巴巴地解釋道:「他……他說他是桑賈爾,從花刺子模反回途中,遭到伽色尼馬穆德的人馬伏擊,馬穆德的人馬乘勝攻打木鹿城去了,你們若是能幫……幫助他,迅速返回尼沙普爾城,他一定有重謝。」

  聽到桑賈爾這個名字,李湘弦也愕然不已,塞爾柱帝國上一任蘇丹馬利克沙的第三子桑賈爾,授封於呼羅珊。這些事情她從桃花石國出發時就以打聽清楚。

  桑賈爾,呼羅珊總督!

  李湘弦很快回過神來,對黃勇喊著:「立即幫他取箭裹傷,留幾人看守駝隊,其他人隨我一同,快馬護送桑賈爾總督前往尼沙普爾城。」

  ***

  朝廷的封賞下來了,實職暫時沒有多大變化,楊逸封了個資政殿大學士銜,種朴封金吾衛大將軍銜,各級將校和士卒都有賞賜,但總體而言,將領的虛銜封賞不低,但賞金與絹物等比較少,甚至可以說有些寒酸。

  這個楊逸能理解,經此大戰,加上趕修永泰陵,朝廷現在不好過,正勒緊褲帶撐著。與遼國的和談也還沒有眉目,雁門關外的武州還僵持著呢!

  但他能理解,不等於所有士卒都理解,這次環州付出最多,傷亡也最大,戰功也最為卓著,獎賞與他們原來的期望值相差較大,軍中難免多有抱怨之詞。

  為此楊逸不得不去軍營一再安撫,憑他的威望,算是暫時把士卒安撫下來了;

  但這並不能真正消除士卒心中的抱怨,只是看在楊逸面上沒有鬧事而已。

  這種抱怨的情緒埋在心中,對今後的作戰是極為不利的。

  直到一個小道消息在環州軍中悄悄流傳開來,士卒們才真的開懷了。

  據說楊知州某日與種將軍喝酒時,淡著朝廷賞賜太少的問題,楊知州覺得有愧於大家,於是答應今後與夏軍作戰時,默許士卒私下搶掠一兩回,以補償大家。

  這個消息如今在軍中已傳得人人皆知,不過未經楊知州本人證實,有不少人還有疑慮。

  後來劉老虎吼了一句:楊知州啥時候讓咱們吃虧過?

  就這一句,大家都笑了!一時皆大歡喜。

  環州各處寨堡在幾萬夏軍降卒的努力下,重建的工作進展神速,城外大營中剩餘的百姓已不到千人,大部分都搬回新的家園去了。

  歸德堡外的白馬川,清江似練,水波漣漣,岸邊遍地的小野菊正開得鬧;

  一隻白狐飛一般從樹林裡竄出來,倉皇地奔逃著,大尾巴跑得筆直,原來它身後追著一隻威武的白狼。

  突然,一支勁箭疾射而至,正中白狐右眼,白狐隨即倒地,掙扎幾下便沒了聲息。

  穆蘭花收起長弓,得意地瞟了楊逸一眼,雙腿一夾桃花馬,便向白狐奔去,然而未等她到達,那白狼已經叼起中箭的狐狸往楊逸這邊跑來。

  清娘坐在楊逸前面,一雙眸子笑得像彎彎的月牙兒!

  「楊大哥,快抱人家下去嘛!」

  楊逸剛剛把她抱落馬下,白狼立即獻寶似的,把那隻狐狸叼給清娘;

  穆蘭花策馬奔了回來,踏翻了一路小野菊,氣哼哼地說道:「可惡的大尾巴狼,竟敢搶我的獵物!這個算我的。」

  清娘擋到白狼前面,嘻嘻地笑道:「穆姐姐,這狐狸本來就是小白追出來的,眼看它就追上了,你才放箭,要說搶也是你搶我家小白的才對。」

  楊逸伸伸懶腰說道:「清娘說得不錯,這狐狸該算我們的,好了,時間到,現在數數,看看誰的獵物多。」

  一數之下,穆蘭花那邊少了兩隻,她只得氣鼓鼓的把獵物帶到溪邊開膛剖腹去了。

  楊逸箭法差強人意,原先一箭射歪五尺,被穆蘭花嘲笑了一番,於是雙方打起賭來,一時辰內,誰獵到的獵物少,誰負責「做飯」。

  穆蘭花箭法好,自以為必勝,結果卻讓她很鬱悶,非常鬱悶!

  她奔馳射獵了半天;楊逸和清娘如閒庭信步,於河邊採花戲水,最後獵物卻比她多兩隻,只不過楊逸用不是弓箭,而是小白罷了。

  清娘那雙月牙兒依舊彎著,拉著楊逸的手悄悄說道:「楊大哥,我看穆姐姐是氣你把馬大哥派去西域呢,嘻嘻!穆姐姐一定是害相思病了!」

  楊逸歪著頭,很認真地想了想說道:「清娘言之有理,這季節是很容易患相思病的,正所謂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呀!楊大哥你最壞啦!最壞!最壞!偷看人家寫的詞兒」

  清娘羞得臉蛋紅撲撲的,不依地搖著楊逸的袖子,她這詞本就滿帶相思意,這相思是為了誰還用多說嗎?

  這下取笑花木蘭不成,反而被楊逸拿她來打趣,清娘一時哪堪這份窘迫。

  楊逸哈哈大笑,一把抱起她輕盈的身子,向開滿小野菊的山坡上跑走,笑聲撒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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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旋抹紅妝看使君

  宋遼之間的和談沒有絲毫進展,雙方還在僵持之中,正各自著傷口。

  這段時間,大宋朝堂也異常平靜,沒有清算,沒有波瀾,平靜得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其中有兩件看似無關的事,卻引起了有心人的關注。

  其一,海州報來祥瑞,八月初一有紫氣東來,海上忽現一金龍,吞雲吐雨,須臾而隱。

  其二,岳陽報來祥瑞,八月初八,洞庭湖中金光大作,隱隱有仙樂和唱,山林間百獸齊伏,莫敢動彈。

  這兩件事被錄在朝廷的邸報上,發往全國各地的衙門。

  楊逸也看到了,他先是不以為然,很快卻皺眉深思起來,這種事在後世根本不值一笑,但在這個時代,卻有不同尋常的定義。

  君不見,天上劃過顆明亮的星星,就能讓宰相下台。

  而且翻開歐陽修他們注的《新唐書》則天皇后本記,你就會看到史書有一大堆這樣的記錄:

  九月丁卯,楊州地生毛。

  七月丁卯,翼州雌雞化為雄。

  六月丁亥,得異石於汜水,大赦。

  己未,朗州雌雞化為雄。

  當時正是武則天大殺李唐宗室,準備登基為帝的時候,各地便紛紛出現這些異象,連母雞都變成公雞了。

  這或許是地方官員為了迎合武則天的心思搞出來的,或許這本就是武則天一手導演的戲碼。

  莫以為這很可笑,一點不可笑!

  若是這些東西沒有用。武則天那樣的人會去玩這些把戲嗎?

  正因為這些所謂的異象,在朝堂、在民間有無可辯駁的說服力,她才會弄出什麼雌雞化為雄的把戲。在這時代,這些東西比後世掌握CCTV。掌握輿論導向還利害。

  時下人們認為,所有的天象、氣候、山川、地理的變化,都和政治密不可分。

  天不下雨,人們不會去想冷氣流與暖氣流沒有碰撞,而是會想,是不是皇帝又和妃子們在床上碰撞太多了。

  地震了,不是地殼運動,是皇帝或宰相在床上運動太多了!

  反正就是你們這些當政的沒幹好事。

  反之亦然。出現了祥瑞,人們也必然會聯想到那座皇城去。

  八月初一是劉皇后產子的子,而海州即現金龍,這……

  楊逸不由得想起韓碧兒那隻狡猾的狐狸精來。

  風起清萍之末。或許,一場政治風暴又在悄悄醞釀了!

  大宋的政治風暴還只在醞釀之中,西夏的的政治風暴卻已經席捲朝野,一年中接連大敗,使得梁太后的威信掃地。濃濃的危機感迫使她不得不做出激烈的反應。

  原來的歷史上,也是經歷大敗之後,黨項貴族與遼國暗通款曲,遼國派使者到西夏,用一杯毒酒把梁太后毒死了。

  現在歷史似乎有了一些改變,這回梁太后是先下手為強,大力提拔心腹手下和娘家人的同時,對黨項各部的清洗也如暴風驟雨般開始了。

  興州城外難民無數。哀鴻遍野,城中同樣是哭聲震天,一座座高門宅第被抄家滅族,其中最慘的是嵬名部、細封部、往利部的皇親貴戚。

  巨大的風雷之下,沒被抄家的也是心驚膽顫,寢食難安。

  兔死狐悲之下,叛逃大宋的黨項貴族一下子曾多起來,楊逸看了細作送回的一份份情報,笑得暢快無比:梁太后,幹得不錯!不過還得加把勁才行啊!

  想當初一代女皇武則天,可是把李唐宗室差點幹光了,才保住手中的權力嘀,如此成功的例子在前面擺著,你當以史為鑑啊!

  「細封英哥怎麼回事?形勢這般有利,他去了好幾天竟然還沒點收穫。」楊逸突然敲著桌子說道。

  坐在對面的蕭憶放下手上的文牘笑道:「大人不必心急,橫山一帶的羌人較為自立,受興州這場清洗的影響較小,細封英哥想說服他們前來歸附,只怕也不是一時能成的。」

  楊逸搖了搖頭說道:「蕭先生所言雖然說種了一點,但也不盡然,橫山諸羌雖未受興州這場風暴波及,但他們投機的本性很濃,就像一蓬牆頭草,哪邊風大往哪邊倒;

  西夏接連大敗,元氣大傷,而我大宋應付遼夏兩面夾攻,還能反敗為勝。按說橫山諸羌此時當不難說服才是。」

  聽了楊逸的話,蕭憶開始低頭沉思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接口道:「大人言之有理,僚下想來,橫山諸羌一時不肯歸附,主要還是各羌人頭領擔心歸附後,無法保證自己手中的權力;

  神宗年間,對蕃兵實行統一編制管理,這雖然有利於朝廷的治理,但也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羌人首領的利益。

  他們甚至擔心朝廷會進一步將他們的部族打散安置,使他們失去頭人的特權,這也是有可能的。」

  蕭憶的話可謂是直指核心,楊逸非常認同,只是這種國策關係重大,不是他一個人能修改的;

  而且羌人歸附後自治度太高,也不利於同化他們。大宋一但虛弱時,他們又必將背叛。

  蕭憶見楊逸又苦思對策,忍不住勸道:「大人,凡事欲速則不達,咱們過於熱忱,橫山諸羌所提條件就會越高;即便贏得他們迅速歸附,也不利於今後長治久安。

  再者,橫山是西夏一道不容放棄的心裡屏障,若是此時大人欲使大量橫山羌人來投,梁太后未必不會困獸猶鬥,強行起兵來討,如此一來,很可能再次掀起宋、遼、夏大戰,於我大宋殊為不利。」

  楊逸聽了頻頻頷首,心裡再次感謝老丈夫。給自己這麼一個老成持重的幕僚。
  
  既然不能急,他也就放開心懷,老婆孩子熱炕頭,老子先過幾天清閒日子再說。

  有精鹽和邊貿的帶著,環州市井間比以前繁華了不少,來往的商旅熙熙攘攘;另一方面,蘇軾和楊逸這兩大名人齊聚環州,使得許多文人士子紛紛慕名而來。

  以蘇、楊兩人現在的聲望,不管得到誰的一聲讚賞,都足以讓這些士子受用不盡。

  若是才學被倆人看上,加以推薦,那麼更加是前途無量。

  蘇、楊二人分屬不同陣營。慕名而來的文人士子也涇渭分明,聚到環州後,因觀點不同時常會熱烈的辯論。這種辯論在環州市井酒樓中隨處可見。雙方往往爭得面紅耳赤,引來許多百姓圍觀。

  黃四娘的小館子座落在西門不遠處。館子對面是一條清澈的溪流,溪邊有青石板砌的埠頭,可供附近的百姓平時汲水洗衣。

  溪邊幾株楓樹已半紅,風景依稀如畫。

  黃四娘的館子近一個月生意極為興隆,倒不是館子所處的環境優美的原因。據說以前她這館子生意清淡,都快開不下去了!

  趕巧前些天楊知州和蘇學士從城外垂釣回來,進她館子來歇會兒腳,見此間生意如此清淡;

  楊知州便笑道:「蘇學士。你家做的東坡肉那可是一絕,何不傳與這位店家。一來嘛,可解人之難。二來嘛,今後我也好有個解饞的地方。」

  蘇學士欣然答應了下來,從此蘇四娘這館子便多了一道名菜。

  此事一傳開,不得了!每天客人絡繹不絕,那些來環州遊學的書生聽說後,更是趨之若鶩。

  這不,今天館子裡又來了好些書生,為什麼新法舊法的,爭論正得勁呢!

  黃四娘好不容易得些空閒,正在門前剝蔥兒,隔壁那李家小娘子提著衣物出來,黃四娘笑吟吟地問道:「六娘又去城外洗衣裳呀?」

  那位小娘子一張俏麗的臉兒頓時紅了,羞澀地和黃四娘打了個招呼,便匆匆出城而去。

  坐在門邊的一個書生不無好奇地說道:「咦!我就奇怪了,對面小溪的埠頭分明空著,可我坐這兒許久,卻看到許多小娘子提著衣物往城外去,難不成這兒不准浣衣?」

  黃四娘開心地笑道:「沒有不准在這洗衣,平日她們都是在這洗衣裳的!」

  本來一邊渴酒,一邊看溪邊少女浣衣,多美的事啊!書生不免有些遺憾地追問道:「那為何今日她們要出城去浣衣呢?」

  「客官所有不知,呵呵,今日楊知州和蘇學士在河邊垂釣呢!」

  「果真?哎哎哎!各位兄台別爭了,聽到沒有,蘇學士與楊學士正在河邊垂釣呢!趕緊!」

  呼啦一下,桌上扔下許多銀錢,店裡的讀書人便都不見了!

  城外的白馬川上,一葉扁舟隨波蕩漾,岸邊一林紅楓似火,紅楓之上白雲悠悠,一齊倒映在水面上,清江似染,水流不去!

  王朝芸青羅衣、八摺裙,神態怡然地蹲在船尾的爐子邊煮著魚羹;旁邊是身穿心字羅衣,腰扎墨綠長裙的清娘,手上拿著一叢盛開的小野菊,不時摘幾朵丟到水面上,引來一些小魚爭奪跳躍。

  船頭倆人戴著竹笠,各持一根釣竿,船頭的小幾上有酒一壺,杯兩盞。

  兩人不時飲上一口,望望山間紅葉、天邊白雲,意態悠閒自在。

  江邊洗衣裳的小娘子越來越多,鶯鶯燕燕,水面上不時飄過一陣清脆的笑鬧聲。

  蘇東坡突然笑道:「任之再坐上一會兒,恐怕滿城的女子都要出來浣衣了!」

  「人家可不是來衝我的,分明是衝著蘇學士而來,我有證據!哈哈哈!」

  楊逸一邊把兩個杯子斟滿,一邊朗吟道:

  照日深紅暖見魚,

  連村綠暗晚藏烏,

  黃童白叟聚睢盱。

  麋鹿逢人雖未慣,

  猿猱聞鼓不須呼,

  歸來說與採桑姑。

  旋抹紅妝看使君,

  三三五五棘籬門,

  相排踏破篟羅裙。

  ……

  楊逸唸到這,老蘇為之乾笑起來,這是他以前的一首舊作,描寫的正是鄉村少女們爭相出門看蘇東坡這位使君的情景。

  蘇東坡輕輕一嘆道:「老夫老嘍!」

  楊逸笑道:「男人嘛!越老才越有味道,不信您問問……」

  楊逸本想說不信你問問你家小妾王朝芸,卻因這話過於輕薄連忙打住。但船尾的王朝芸顯然聽到了兩人的對答,臉色微微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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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1 16:37:24
第236章 一嗚驚人李清照

  姑娘們旋抹紅妝,擠在棘籬前爭看蘇東坡,擠著踏著,篟羅裙都被踏破了!

  楊逸有詩為證,蘇東坡一時無可辯解,心裡卻甚是感慨。

  詩詞文章方面楊逸自然不及他,但加上赫赫戰功,楊逸已經成為一顆無比耀眼的彗星。

  更重要的一點時,楊逸年輕,年輕得讓人忌妒,要說江邊這些浣衣女非為楊逸,而是為他這個六旬老翁而來,未免有些牽強。

  蘇東坡長飲一杯,慨然而嘆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楊逸從溪邊那群浣衣女子身上收回目光,淡淡地笑道:「蘇學士何須發此感慨,以蘇學士之名,必是萬世盛傳,人生到此,夫復何求?」

  蘇東坡本是個胸懷曠放之人,聞之哈哈一笑,那絲感慨便隨波而去,胸中只餘浩渺煙波、紅葉白雲。

  他一撫長鬚笑道:「秋光如許,任之可有佳作?」

  楊逸答得乾脆之極:「在蘇學士面前,我堅決不作那班門弄斧之事!哈哈哈……」

  兩人閒聊間,岸邊擁來十幾個年輕的士子,彼此猶豫了一下,其中一個出列,於水邊長身作揖道:「學生農實秋,就學於石鼓書院,敢問船上可是蘇學士和楊知州?」

  隨著他躬身作揖,他身後十來個士子也齊齊施禮,江風吹佛著他們的青衫,感覺異常飄逸而付有朝氣。每個人臉上帶著謹小慎微而又激動難抑的神情。

  蘇東坡望了楊逸一眼,含笑不語。

  楊逸玩世不恭地笑道:「我得感謝各位,將我與蘇學士相提並論,讓我這骨頭都輕了四兩啊!站在船頭,大有欲乘風歸去之感,哈哈哈……」

  楊逸如此打趣,蘇東坡也不禁放聲笑了起來,那叫農實秋的士子有些尷尬,一時不知說些什麼?倒是不遠處的浣衣女子們笑聲響亮了許多。

  楊逸接著有些為難地說道:「爾等也瞧見了,我與蘇學士這兒只剩半壺酒。實在沒法請諸位共飲,你們看……」

  楊逸這話雖然說得客氣,卻分明有逐客之意,水邊的士子不免都大失所望,正要施禮離去,卻聽楊逸又說道:「蘇學士兩袖清風,沒錢請客,不過蘇學士向來樂於提攜後進,我就經常得蘇學士提攜,原因嘛,是我經常請蘇學士喝酒!哈哈哈……」

  「任之你……堂堂知州,如此玩世不恭…….哈哈哈……」蘇東坡先是氣得兩眼上翻,接著又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模樣甚為有趣。

  那些士子卻不管這些。大喜之下紛紛說道:「還請蘇學士與楊知州屈尊前往平夏樓,學生等……」

  「什麼平夏樓?俗!這兒秋風送爽,鷗鷺群飛,隔斷紅塵三十里,白雲紅葉兩悠悠,可比當年的山陰蘭亭景緻差?」楊逸笑得就像引誘小紅帽的狼外婆,「最後我得聲明一下,你們請的是蘇學士,不關我的事,我這嘛……呃……要不要我迴避一下?」

  「楊知州說笑了!還望蘇學士與楊知州稍侯。……學生這就去辦些酒食前來!」那叫農實秋的士子生怕蘇楊二人反悔似的,匆匆一揖連忙向城中飛奔而去。

  除了其中幾個跟他回城外,其他人站在水邊,經楊逸這翻打趣,他們倒放鬆了許多。臉上神情卻更為興奮了;

  楊逸提起的蘭亭舊事,那可是他們這讀書人最難割捨的情結啊!

  今日若能與蘇東坡、楊逸飲於碧江邊、紅楓下。這等雅事已足以一生回味了!

  農實秋幾個行動驚人的快,楊逸他們才閒聊一會兒,他們已經僱車將酒菜拉出來了!倒也不是什麼名貴佳餚,而是一些清雅的菜色,更多的是些果點小食,而酒卻足足買了三十壇!

  楊逸幾人下得船來,一齊散坐在水邊草石上,江波輕拍岸石,細沙上一鴻半爪點綴其間,下游少許,浣衣女們捨不得離去,不時殷殷張望過來!

  眾人且飲且淡,一眾士子哪裡肯放過向偶像請教學問的機會,你一言我一語,縱論諸家百子,細討詩經史子集,凡問楊逸的,他多是將問題轉給蘇東坡,誰讓他是文壇盟主,學術泰斗呢?

  蘇東坡才華那沒得說,沒人能問倒他,作答時往往是妙趣橫生,精彩之極,就連楊逸也受益匪淺。

  蘇東坡被問多了,大概也感覺有些無趣,便撫鬚笑道:「老夫這兒有一上聯,諸位來對下聯如何?」

  這等於是要考校眾人了,十來個士子更是高興,這是絕佳的機會,若自己的下聯能得到蘇、楊二人讚賞,那麼從此必定名聲鵲起,若能得到倆人推薦那就更不能說了。

  眾人紛紛拱手說道:「請蘇大學士示下!」

  蘇東坡靠於青石之側,秋色江波為背景,盡顯灑脫清雅之態,他輕揮大袖吟道:

  那堪吟白傅詩,琵琶人老,楓荻秋聲,嘆幾個遷謫飄零,相逢處且休說故宮繁華,他鄉淪落。

  這上聯一出,江邊頓時寂寂無聲,唯余江波輕響,都知道蘇東坡的對子肯定不好對,但這對子一出,還是讓他們暗暗哀嘆;

  這上聯用了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典故,渾然天成,意境深處,格調十分高雅,且滿帶著感懷身世之嘆息。

  若是對得不好,不但得不到賞識,反而徒惹人笑話。

  一群士子沉思暗嘆,連旁邊的清娘也蹙著一雙蛾眉思索著。

  楊逸看得十分有趣,不禁抻手捏捏她的小臉,少女不依的噘嘴橫了他一眼,又低下螓首思索,那認真的小模樣逗得楊逸呵呵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引來了蘇東坡的注意:「任之可是有了下聯?」

  楊逸見場中士子皆對不上,便也不再推辭。端酒在手長飲一杯後輕輕誦道:

  此便是邯鄲道,雖夢初醒,黃梁久熟,覺畢生功名富貴,霎時間都付與微茫煙水,縹緲江波。

  這下聯一出,水邊頓時響起陣陣喝彩聲、驚嘆聲,楊逸的下聯借用了黃粱一夢的典故,抒發了功名寶貴如過眼雲煙的豁達情懷;

  不但意境與上聯完善銜接,而且還帶有對蘇東坡的勸慰之意。此聯一出,士子們望向蘇楊二人的目光更是熱烈了。

  最是清娘,一雙眸子比星辰還亮,滿是崇拜之意。別人怎麼看楊逸無所謂,但清娘這麼熾熱的目光,著實讓他無法消受。

  他轉頭笑吟吟的地說道:「蘇學士才情太高,咱們對得累,這樣吧,我來出個簡單點的上聯,可好?」

  「請楊知州示下!」還有機會,眾人連忙出聲答道。

  這時環州城南的感恩寺恰有鐘聲悠悠傳來,在水面上隱隱迴蕩,楊逸隨即持杯吟道:

  風聲、水聲、蟲聲、鳥聲、梵唄聲。總和三百六十擊鐘鼓聲,無聲不寂。

  的確是無聲不寂,場中一下子又沒聲了,書生們眉頭都皺成了一團,這回輪到蘇東坡呵呵而笑了,卻聽清娘忽然嬌聲道:

  月色、山色、草色、樹色、雲霞色,更兼四萬八千文峰巒色,有色皆空。

  十幾道目光一子下齊刷刷地向清娘望來,這下聯對得好,對得妙。月對風,山對水,聲對色,寂對空,妙不可言!

  連蘇東坡都不禁叫了聲好!清娘倒有些不好意了。畢竟年紀還小些,一時再也不敢抬起頭來。

  楊逸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笑道:「清娘不必拘束。大家坐而論文,隨意就好!」

  「嗯!」清娘輕應一聲,臉上嫣紅未退。

  蘇東坡與楊逸各出一聯,眾人都沒對上來,便不好再出對了,話題又回到經學之上。

  那農實秋突然問道:「學生聽聞遼臣耶律儼曾分別問過蘇大學士與楊知州同一問題:孟子以 『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曝之,皓皓之不可尚已。』頌揚孔子,夏陽比秋陽之光更為熾熱,孟子為何不用夏陽而贊?

  楊知州答的是夏陽一味過烈,而秋陽既不失熱烈,又不失謙和,正合儒學之道,是以孟子以秋陽頌揚孔子;

  而蘇大學士答的是《孟子》一書用周曆,所以孟子所謂秋陽,其實是指夏曆中五、六月時之烈日。

  學生覺得楊知州與蘇大學士所方都有理,不知當信哪位的,今日正好兩位當面,可否請楊知州與蘇大學士給學生解惑?」

  蘇東坡望瞭望楊逸,呵呵地笑了起來,農實秋這問題部問得是夠尖銳的,不好答啊!

  楊逸哈哈笑道:「論賞識我差蘇學士十萬八千里,自然是以蘇學士答案為準,我當時並不知《孟子》一書用周曆,不過隨意戲耍契丹人,契丹人邯鄲學步,諸位隨便去一個,也能教他們俯首帖耳,哈哈哈……」

  真是這樣嗎?從耶律洪基和耶律等人流傳到中原的詩文來看,顯然契丹人並不像楊逸說的那麼不不學無術;

  楊逸能鬥贏他們,這本身就說明了楊逸學問不凡,這會兒當眾承認自己不知《孟子》一書用周曆,倒讓人對他的心胸更為佩服了。

  江風陣陣吹來,那些浣衣女子走近了許多,一個二個側耳傾聽,如痴如醉,酒到多時,紅顏紅楓相交映,白雲清波輕飄蕩,讓人心曠神怡。最後蘇東坡提議,讓在坐士子吟誦自己的即興之作,這等於是又給了他們一次機會。

  眾人依次起身,徐行吟誦,或是《洞歌仙》,或是《西江月》,各自隨意,其中倒也有幾首不錯的詞作,那個叫農實秋的士子便得到了蘇東坡的稱讚,讓眾人羨慕不已。

  士子們吟誦之後,又向蘇東坡和楊逸索詞,這樣的聚會,若是只有他們的詞作,而沒有蘇楊二人的詞作,未免美中不足。

  蘇東坡不必說,詩詞一道對他來說那是信手拈來,皆成佳作。

  輪到楊逸時,他輕撫清娘的小腦袋笑道:「我這是江郎才盡了,就由我家清娘來代作一首吧,清娘!」

  雖是即興之作,但沒什麼限制,其實楊逸就算撿來一首,也不會差,但清娘喜歡這種以文會友的聚會,楊逸寧願讓她多玩一點,開心一點,清娘的笑,是最美的笑!

  清娘果然並不怯場,婷婷而起,徐行幾步而婉轉輕吟道:

  江上風來波浩渺,

  秋已暮、紅稀香少。

  水光山色與人親,

  說不盡、無窮好。

  蓮子已成荷葉老,

  青露洗、蘋花汀草。

  眠沙鷗鷺不回頭,

  似也恨、人歸早。

  聽了這詞,眾人怕是再也忘不了這個浸潤著詩香墨韻的少女了,娉婷之姿,如花之妍,如葉之清,秋風拂動的衣裙,如雲霓輕舞,綽然若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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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匿名  發表於 2013-10-21 16:38:48
第237章 李清照的粉絲們

  農實秋在江邊文會中得了蘇東坡稱讚,一時名聲鵲起,每日來客棧找他的探討學問的讀書人絡繹不絕。

  這天他起了個大早,叫來書僮幫自己細心打扮起來,他本就英俊儒雅,精心打扮之後,更是風度翩翩、卓而不群,走在大街上必能引來多情的少女頻頻回眸。

  清晨的光線還不是很好,銅鏡裡的影像有些模糊,農實秋還有些不放心,對書僮說道:「阿墨,再仔細看一下,可還有何不妥之處?」

  那書僮見他如此鄭重,暗暗好笑,嘴裡答道:「公子,都妥當了,就憑公子這俊……」

  「好了,就趕緊走!」農秋實懶得聽他鼓噪,抄起一把摺扇,當先出門而去。

  街上行人不多,農實秋一襲青衫無比飄逸,果然惹著一些早起汲水的小媳婦悄悄注目。這讓他心情大好,安步當車向環州慈幼局行去,今天,總該趕在李才女前頭了吧!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農實秋來到慈幼局門前時,已有二十多個書生先到,正圍著屈凡問些什麼,場面十分熱烈;

  屈凡被擠在中間似乎立足都不穩,只聽他嚷道:「諸位,別擠!別擠!聽我說,我們慈幼的先生薪俸不多,而且已經……哎喲!誰踩了我的腳……」

  農實秋聽到這,心裡咯噔一下暗道不妙,顧不得風度了。呼啦啦就往人堆裡沖:「各位兄台。怎麼回事?讓讓!讓讓……」

  「咦!農兄!您別擠啊!您後來的,排後邊去吧!」

  「沒錯!沒錯!子曰,當仁不讓,這慈幼局的先生我是當定了!」

  「要論先來後到,我是最先來的……」

  大夥七嘴八舌,農實秋擠著襆頭都掉了,也沒擠進去,心裡暗嘆:這都什麼人啊!昨天來客棧求教時,個個彬彬有禮的,怎麼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了呢?呃……不對!給慈幼局當先生?

  「屈大人。在下雖不敢說學富五車,但給孩子們當個先生綽綽有餘……」

  「就你綽綽有餘嗎?屈大人,我知道慈幼局不容易,薪俸的事我隨意……」

  「子曰。……」

  「子曰,我不要薪俸!」農實秋使出吃奶的力氣,終於擠到了屈凡面前,大義凜然的吼了一聲,得意非凡!

  這時突然有人嚷道:「哎哎,李才女來了!李才女來了!」

  大家一聽這話,呼啦一下都跑到台階下翹首張望,剛剛還被擠得喘不過氣的屈凡,突然變成了路邊的爛蜀子,無人問津。

  街口那邊。一個少女手舀書捲款款行來,晨風輕輕拂動她那一身墨鸀色的衣裙,顯得尤為輕盈婉約;

  蛾眉淡淡,雙眸如秋光水色般醉人,顏如花研,神若風清,一雙小巧的弓鞋踏過灑著露水的青石板道,那盈溢的動人韻味,就像是水墨畫裡走的麗人。

  少女身邊跟著一個丫環,手上提著裝筆墨的小巧竹籃。後邊還跟著一隻「白狗」,就像守護仙子座下的靈犬。

  「公子,公子,您的襆頭!」書僮阿墨終於有機會擠到農實秋面前,農實秋這才發覺。自己精心打扮了一早上形象怕是全毀了,接過襆頭要戴上。卻發看到上面多了個腳印,這是誰幹的?我……

  來不及了,他乾脆把襆頭塞回給書僮,反正身邊這幫傢伙誰都好不到哪裡去,他甩了甩額前的亂發,準備迎接心中的女神。

  「小娘子,早!」

  清娘走近,一幫書生紛紛長身作揖問好,那聲音比排練過還整齊。

  春妞兒見他們一個二個衣衫不整,帽歪鞋掉的,還努力做出一付彬彬有禮的樣子,忍不住嘻嘻地笑出聲來。

  清娘紅著俏臉兒,斂衽盈盈一福,算是給大家回了禮,然後跟屈凡打聲招呼,便走進慈幼局去了。

  眾人的目光追隨著她,直到裡面傳來孩子們的歡呼聲,才回過神來!

  農實秋這回搶了個先,一下子衝到屈凡面前說道:「屈大人,我在石鼓書院求學三年,寧可不要薪俸,可要給孩子們當先生……」

  「咦!農兄,你石鼓書院來的又如何?我還是岳麓書院來的呢!」

  「我在白鹿洞書院的潛心求學四年,品學兼優,常得山長稱讚!」

  「我師從歐陽公……」

  「去去去!歐陽公仙逝時你恐怕還沒出娘胎呢!什麼師從歐陽公?別來糊弄人,我師從范文正公……」

  「兄台,你沒糊弄人?范文正公仙逝都快五十年了,你今年貴庚啊?」

  屈凡被擠得襆頭也掉了,衣帶也被扯開了,再這樣下去,恐怕就要裸奔了!

  他大吼一聲:「諸位誤會了,我們慈幼局不招先生,只招灑掃的雜役!」

  「唉!早說清楚嘛!」

  「是你們沒給我說話的機會!」

  「唉!唉唉唉……」場面一下子平靜下來,各人唉聲嘆氣,垂頭喪腦的樣子就像剛吃了一包耗子藥。

  清娘之美,美若天仙,清娘之才,才絕一時,江邊文會上表現出來的才情,以及她的美貌一傳十,十傳百;她之前的那些詞作也很快被這些無孔不入的書生挖了出來,讓清娘迅速成了他們口中的天下第一才女!

  若能進入慈幼局當先生,便有機會與天下第一才女朝夕相處,難怪他們方才爭得不可開交。

  但做灑掃的雜役嗎?還真沒幾個人拉得下這個臉面,那豈不是斯文掃地?

  「屈大人,你不用到別處找雜役了,這慈幼局的灑掃之事我包了!」農實秋再次搶先,大有唐伯虎追秋香那種鍥而不捨的精神。

  眾人一下子回過味來!對啊!誰遊學不帶著個書僮呢?灑掃之事自可讓書僮去做,自己到時還不是……

  「哎哎哎……算我一個,我灑掃最在行,在學院常被先生訓掃地!屈大人要我吧!」

  「咦!方才你不是說你品嚐兼優,常得山長讚賞嗎?」

  「你管得著嗎?這慈幼局的雜役我當定了!」

  「……」

  屈凡還有些想不明白,這慈幼局的雜役,怎麼也成了人人爭搶的香餑餑了呢?

  這天楊逸來慈幼局給孩子們上醫學課,進門就見農實秋和一個叫宋平的書生各舀一個掃帚,在院子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落葉,楊逸不禁疑惑地問道:「二位才子,你們這是……」

  一見楊逸,二個十分尷尬,一邊施禮一邊訕訕地笑道:「楊學士您怎麼來了?我們這是……呃……子曰,君子六藝……我們鍛鍊一下身體。」

  楊逸笑吟吟地頷首道:「嗯!不錯,曾經有個偉人說過,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想必二位對此也深有體會,對了,二位若是不介意,可否再鍛鍊一下?」

  「楊學士有何吩咐?」

  「談不上吩咐,就是我那馬好久不洗刷了,二位能否……呃,二位若感覺為難的話,那就算了!」

  「不不不!我們這就去刷馬!楊學士放心,我等一定把馬刷得乾乾淨淨的。」

  楊逸瀟灑地打了個響指,給農實秋兩人一個鼓勵的微笑,便向學舍走去。

  等楊逸的身影消失了,農實秋二人頓時軟倒在地,刷馬?沒幹過啊!

  宋平哼哭喪著臉問道:「農兄,怎麼辦?」

  「還能怎麼樣?刷馬去唄!否則讓楊學士知道咱們來些目的,那可就慘了!」

  倆人嘀咕一陣,無可奈何刷馬去了!

  楊逸公務纏身,難得前來上一回課,清娘立即結束了自己的課程,把時間讓給楊逸,等楊逸一節課講完,嘴碎的春妞兒上來笑道:「大官人,你看到院裡那兩個書生了嗎?」

  「看到了,怎麼了?」

  「嘻嘻,那兩個書生與二十多人爭搶,最後脫什麼而出,成了慈幼局雜役!」

  「脫什麼而出?」楊逸這下更疑惑了,「咦,這慈幼局的雜役還有這麼多人爭奪?怕是屈凡開的薪俸太高了,這可不行!我得說說他去!」

  「嘻嘻嘻……大官人,人家不要薪俸哩!」

  「不要薪俸?還有這好事?」楊逸說到這,突然看到清娘臉蛋紅得快趕上海棠花了,恍惚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麼!指指清娘,突然發出一陣暴笑聲!

  清娘捏著裙帶,有些不安說道:「楊大哥,我……」

  「沒事!清娘啊!哈哈哈……咱們家不正缺幾個雜役嗎?清娘你看……哈哈哈……」

  「楊大哥你最壞了!」清娘晃著他的手,不依地噘著小嘴兒!盡顯少女嬌嗔之態。

  楊逸揉著她的小腦袋笑道:「清娘別擔心,他們愛來就來,清娘你該怎麼樣還怎麼樣!楊大哥不會那麼小心眼的!」

  清娘一下子撲入他懷中,依戀地說道:「楊大哥真好!清娘才不理他們呢!」

  「那倒也不必如此,和他們交流一下,對你還是有好處。不管如何,楊大哥都會相信你的。」

  清娘甜甜地笑道:「才不呢,楊大哥學問比他們強多了,人家跟楊大哥交流就行了,再說了,還有蘇大學士哪裡呢!人家也能隨時去的。」

  「啊!」楊逸一時大驚失色,連連擺手道:「去不得!去不得,老蘇家去不得!」

  「嗯?為何去不得?」

  「老蘇他有前科!」

  「有前科?」

  「呃……總之你跟老蘇一交流,楊大哥我就要一江春水向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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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偷得浮生半日閒

  軒窗外的大雪紛紛揚揚地下著,如鵝絨飛舞,屋頂瓦脊上已儘是積雪冰凌,北風吹來,院角的青松藉著風勢搖落一身的雪花終,於露出一叢綠色。

  簾幕半捲著,晨曦漸漸染上窗格,把雪光反射到房內,香羅錦帳裡暖意融融;

  十三娘甜睡方醒,香腮紅撲撲的,她輕輕挪了挪身子,好讓自己的粉背貼愛郎更緊些。

  楊逸從背後擁著她,一手在她隆起的小腹上輕柔地滑動,她披散的秀髮有著淡淡的香味兒,讓楊逸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

  「官人別亂動,孩子還沒睡醒呢,別吵著他。」十三娘柔婉的說了一聲,捉住他那隻手挪到了自己的胸前。

  楊逸順勢握住她胸前那雙玉兔,輕輕的把玩起來,玉兔溫軟如鴿,握在手中那美妙的感覺讓人愛不釋手。

  十三娘俏臉兒更紅了,卻沒有阻止他,她將頭往後靠靠,依偎著他著說道:「官人還在想回京的事嗎?」

  昨天剛剛收到韓碧兒的信,信中提到劉皇后已多次表示想調楊逸回京,劉清菁是什麼心思楊逸非常清楚。

  本來趙捷一滿月,她就要重提立儲之事,楊逸其實對此並不怎麼熱衷,加上當時戰事方擺,朝局未穩,而且趙似也剛登基不久,立儲之事便被楊逸勸了下來。

  「娘子不必多慮,我已經回信說清楚了,官人我此時豈能拋下娘子回京,總得咱們的孩子出生了再說。」楊逸說著將她抱得緊些,彷彿為了讓她更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十三娘反手摟住他的腰,柔聲說道:「官人愛護之情妾身感激不盡,只是官人身為朝廷命官,終究要以國事為重,官人其實不必因妾身為難,妾身與茗兒暫時留在環州也無妨。」

  「那可不行,官人我寧願不做這官,也不會這個時候拋下娘子一人,這大宋不是我的,至少不是我一個人的,這個家才是我的,孰輕孰重明擺著嘛!」

  十三娘見他又開始糊扯,忍不住在他腰間扭了一下,楊逸「嘶」的一聲吸了口涼氣,腰身不禁往前一挺,十三娘突然感覺一根滾燙的巨物頂入臀溝處,嘴裡發出一串嚶嚀,渾身都軟了下來。

  「官人,不要……妾身……」

  「說了不許你自稱妾身的,就是記不住,該罰!」

  「我……哦……」

  楊逸知道不能過多撥弄她,稍稍移開一些身體。

  暖暖的依靠一消失,十三娘便感覺空落落的,反手摟住他的腰讓他再靠上來。

  楊逸身體不敢亂動,只是捉住她那對溫軟的玉兔好一番把玩。

  十三娘見他只能強忍著,心裡有些不安,糯糯地說道:「官人!對不起!」

  「娘子何出此言?你莫多想,呵呵!」

  「要不我讓茗兒進來……」

  「噓!」

  楊逸在他細長的粉頸上親了一口,緊緊地擁著她,室內一片靜謐而溫馨。窗外一隻白頭翁落在梅枝上,梅枝輕輕顫動,顫落一蓬細細的雪花。

  入冬之後,衙門裡事不多,極為清閒,楊逸便能時常睡個懶覺,清晨醒來,可以躺在床上擁著愛人一起看窗外的晨光雪景,這種感覺很好。

  郎君為了自己照顧自己,已經很少和茗兒同房,想到這些十三娘心裡有些過意不去,輕蕩的眸光中泛著濃濃的愛意;

  其實一開始聽到父親為自己定下這門親事時,她心裡並沒有多少歡喜,更多的是茫然不知所措。

  但自從嫁入楊家後,婆婆視自己如同己出,楊逸更是寵著她,由著她,護著她,細心而體貼,這是十三娘出嫁前不敢想像的。

  京中那些閨中好友,像工部郎中的千金韋晶,來信每每對她羨慕不已。隨著時間的推移,十三娘對楊逸的愛意早已滲進了骨子裡…

  「官人,你真好!」十三娘彷彿喃喃自語,那修長圓潤的玉指忍不住在他身上輕撫著。

  楊逸二指捏住她酥胸上一顆細細的櫻桃輕輕一碾,滿帶調戲地笑道:「我好嗎?可是我記得當初你可是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來著!」

  「官人……」想起洞房花燭夜,十三娘還不免有些羞赧,當時那種恐懼、羞澀之中又帶著小小憧憬的複雜情緒,說也說不清,如今想來還是讓人窘迫不已。

  晨光映在她那花靨上,瑩光流轉,鳳眼瓊鼻香唇含露真是無處不美。

  窗外的雪晴了,暖暖的陽光照在亭子上,反射出一種絢麗多彩的光芒;

  池塘的水面上瀰漫著一層淡淡的輕煙,一朵朵雪絨在水面上輕輕飄蕩,偶爾有錦鯉躍出水面,一聲輕響,泛起漣漪一圈一圈。

  清娘穿著輕裘,頭戴一頂漂亮的白狐帽,擋住了半邊清麗的臉孔,正和丫環小艾屏息躲在假山後,手裡牽著一根絲線。

  雪地上有一個大簸箕,用一根小木棍支撐著,清娘手中的那根絲線就綁在小木棍上,簸箕下撒了些穀物。

  高牆上幾隻麻雀正嘰嘰喳喳地叫著,雪花掩蓋了大地,讓它們無處尋食,看到雪地上撒的穀物,賊頭賊腦的張望一會兒,便飛了下來。

  清娘從假山後探出個小腦袋,眼看麻雀在簸箕邊跳來跳去,一進卻不進去,緊張得她小手直打顫!

  「娘子,娘子,進去一隻了!」

  「噓!再等等,等它們都進去了再拉。」

  清娘和小艾都是既緊張又興奮,聲音被壓得低低的,生怕把麻雀驚走。

  一隻、兩隻、三隻……看看六隻麻雀都進簸箕下了,清娘正想拉繩子,花壇那邊突然撲出一隻白狼,驚得麻雀紛紛飛走。

  功虧一簣!

  清娘看看那搗蛋的傢伙,還得意洋洋的在簸箕邊轉悠著,氣惱之下一拉繩子,簸箕一下壓在白狼的大尾巴上。

  那白狼似乎知道自己闖了禍,也不敢嗥叫,跑到清娘面前用力地擺著尾巴討好。

  「小白,都怪你!不理你啦!今天不許你吃東西!」清娘未脫少女心性,雙腮氣得鼓鼓的,瞪著白狼直跺腳。

  楊逸引著十三娘在曲廊裡散步,瞧見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清娘立即跑到他身邊投訴道:「楊大哥,你看小白它就會搗亂。」

  「那咱們不理它了,走,回屋去,可別凍著了。」楊逸笑著幫她拂去帽子上的落雪,順手在她那凍得有些發紅的鼻子上捏了捏。

  「嗯,咱們不理它了,晴兒姐姐,我來扶你。」清娘皺皺自己的小鼻子,擺脫楊逸的手指後,跑到十三娘身邊。

  十三娘本來就挺著個大肚子,楊逸怕她著涼,給她裹了一層又一層,看上去就像個雪人似的。

  楊逸和清娘一左一右將她扶回花廳裡,茗兒和春妞早就把炭火燒旺,廳裡一片暖融融的。

  十三娘還未生產,但環州百姓為表愛戴之情,已自發的送來許多小兒玩具,像吹叫兒、打嬌惜、千千車、輪盤兒,陶瓷玩具等等。

  桌子上擺著的那些陶制玩具品種繁多,惟妙惟肖,最高不過兩寸。姿態有立、臥、伏、蹲各式,有的以色彩奪目,有的以裝束動人。

  如白釉綠彩爬娃,全身施黃白釉,眼嘴卻以綠釉點出,臀部用綠彩裝飾。

  又如白釉盤髻娃,著右衽交領長衣,髮髻前方飾二蓮蓬,十分新穎。

  有的則態憨神朴,有的則威猛強健,如立耳、圓睛、翹嘴,四肢粗壯,前後伸開的褐釉小狗,如昂首、獰目、寬鼻、張口披毛豎立,尾貼背上,前腿直,後腿屈,蹲踞於地的綠釉獅子,均生氣勃勃。

  這些玩具兒生動明快,伏臥的白釉榴子男娃,下肢為石榴體,這是取其石榴房中多子之意而創作的;白釉盤髻娃,髻呈魚飾,右手持蓮,寄寓著連年有餘的美意………

  不看不知道,一看楊逸都不禁驚嘆於大宋的小兒玩具如此齊全,而且寓意良好,生動之極,連大人也忍不住想賞玩一番。

  這些東西也花不了什麼錢,百姓一番心意送來了,十三娘一般也就收下,若是稍為貴重的物品,便送些回禮,久了久之,東西便擺滿了花廳。

  她笑吟吟地看著這些玩具,臉上滿是幸福之情,在她看來,這就像是百姓送楊逸萬民傘一樣,都是發自內心的情感表達,有夫如此,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清娘能體會到十三娘的感覺,她自己何嘗不是時常以楊逸為傲,扶十三娘坐下後,她嬌俏地說道:「楊大哥,你說,誰是這天下最好的官?嘻嘻!」

  楊逸笑道:「清娘,莫要再淘氣,莫要再讓我再陷入兩難的境地,一方面我的品格要求我謙虛……哈哈哈……」

  十三娘在清娘那小腰身上一捏,笑道:「那清娘你說,誰是這大宋第一才女?」

  一提到這,清娘神情頓時妞妮起來,如今外面人人都在傳她是大宋第一才女;

  那些士子們天天守在慈幼局外邊,就是為了多看清娘一眼。

  「清娘,做人要誠實哦!」楊逸補了一句,讓清娘更為窘迫。

  清娘顧不得十三娘在旁,撲進楊逸懷裡頭也不敢抬,過了許久才弱弱地說道:「都是外邊那些人亂說啦,真論才華,晴兒姐姐就比人家強多了!睛兒姐姐精通天文、曆法、還會製作各種巧精的器械……」

  「清娘,你漏了一樣,你晴兒姐姐還會生孩子,她製作的最精巧的一樣便是肚子裡的……」

  「官人,你莫要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了嗎?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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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梁格方的情報

  梁太后企圖通過一場大清冼,來鞏固自己搖搖欲墜的權位,她的目的基本達到了。

  但也因此給黨項八部帶來了一場大劫難,同時讓西夏與遼國的關係出現了很大裂痕。

  嵬名氏、細封氏、往利氏三部中有許多貴族暗通遼國,希望遼國幫助他們從梁家手中奪回皇權;

  而梁太后對宋作戰一敗再敗,這也不符合遼國的利益,因此遼國也有意讓西夏皇權回歸。

  結果梁太后先下手為強,對黨項八部中反對自己執政的人大加清洗,大力提拔梁心腹之臣,遼國還需要西夏牽制大宋,也只能接受這個既成的事實。

  黨項八部中有不少人叛逃大宋,也有叛逃西州回鶻的,不一是足。還有往利氏的一部,佔領了肅州北面、弱水下游的黑水鎮燕軍司,自成一體。

  此處四面儘是沙漠,只有弱水北流形成的一條綠色走廊,地理位置十分利於防守,梁太后一時無力清剿,往利乞光在此處大有發展壯大之勢。

  從細作傳回的情報來看,西夏這個冬天將是極為艱難的,由於物資缺乏,大批的難民無力安置,無衣無食,凍死餓死無數,即便是興慶府外,也是屍骨纍纍;

  許多百姓為了活下去,只得為匪為賊,四處搶掠,也有許多人攜家帶口向大宋逃難,環州就零零星星接收了數百西夏難民。

  大宋不缺人口,但西夏缺,人口就是西夏最重要的戰略資源。

  戰爭歸戰爭,戰爭時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但對這些逃來的西夏難民,西北各路都是盡力安置,盡力宣傳大宋的仁義之名。

  當然,也有儘量吸引更多西夏難民之意。

  梁太后通過一套凌厲的組合拳,她本人的權位是暫時穩定了,但西夏朝堂並沒因此穩定,而且埋下了更大的危機。

  他的心腹手下和娘家人一個掌軍,一個掌政,看似很妥當,偏偏她沒有蕭燕燕那種把情人和兒子調教得相親相愛的手腕。

  梁家的代表人物梁格方,早就看清了西夏的實質。在西夏,軍權就是一切。

  西夏不像大宋,拿刀的都比拿筆的矮一個頭,不,矮幾個頭。西夏是全民皆兵制度,換句話就等於是說,你掌握了軍權就掌握了全民,就掌握了一切。

  梁格方當初寧願放棄文職高位,而跑去掌軍,現在梁太后又把他調回理政,手中沒有了軍權,豈會甘心?

  如今西夏軍權在誰手裡?答案是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吳。

  那麼事情就簡單了,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吳就成了梁家的敵人。

  梁太后對黨項諸部大清洗的血腥味還未散去,西夏朝堂上,樑太后的娘家人與心腹手下之間,明爭暗鬥已經達到了白熱化,大有必欲除之而後快之勢。

  梁太后能怎麼辦?總不用再來一次大清洗吧?它只能儘量的玩平衡,平衡不了,就讓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吳避到天都山去。

  梁太后的想法很簡單,既然一山不容二虎,我就把你們分到兩個山頭去,看你們還怎麼爭?而且兩位西夏名將駐守天都山,也有利於就近調度軍隊防禦宋軍。

  還別說,梁太后這一招還真挺管用的,自從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吳去天都山後,興慶府終於清靜些了!梁太后也能過幾天舒心日子了!

  大宋的自我修復能力是極強的,特別是環州,得益於楊逸與朝中重臣的關係,環州得很了很多的照顧,像那些繳獲的戰利品,普通官員在沒有得到朝廷批准之前,是不敢大量用於賑濟百姓的,但楊逸敢,因此環州的恢復速度更為迅速。

  現在到環州各處走走,你簡直難以相信幾個月前這裡剛剛遭受過戰火破壞,加上現在環州有兩樣支柱產業,一是精鹽,精鹽富了官府;二是環州出產的香豬,香豬富了百姓…

  偶像的魅力是無窮的!經過蘇東坡和楊逸一番誇耀,環州香豬在大宋已是名聞遐邇,當然,這種香豬肉質確實也很美味;

  楊逸那首《如夢令》什麼紅花茯苓人參,靈芝仙露蘭根,四季穿腸過,留得精華一身的,把環州香豬誇得無比神奇,人們吃著環州香豬,想到的就是健康,如此一來能不熱賣嘛!

  如今環州很多百姓都以養香豬為主業,這種香豬和其它家豬不同的是,它是放養,不用耗費大量穀物來喂養,環州多山,正適合大量放養。

  還有就是它的價錢比普通的家豬貴好幾倍,雖然只有二十來斤一頭,但收入卻不比養一頭家豬少多少,環州百姓從中獲利甚豐,日子自然就過得紅火了!

  百姓過得好了,楊逸過得也就舒心了,這個冬天,他經常窩在後衙不去『宣力』,梅正清他們誰也不敢說他什麼。

  楊逸來環州之前,環州府庫空得能跑馬,財政年年虧空;楊逸到環州才一年,環州上繳的賦稅一躍成為西北各路之首。

  有這等傲人的政績在,別說偷些懶就,算他一年不去『宣力』,恐怕環州一眾曹官也不敢吭一聲。

  這天楊逸從軍營回來,剛走到花廳門口,便聽到裡面傳來王朝芸的聲音,十三娘身子越來越重,王朝芸是過來人,這兩三個月時常會過來探視十三娘,傳些育兒的經驗,她在不奇怪。

  奇怪的是她們的談話內容,王朝芸提到的是有關蘇澈的事,說蘇東坡每每提到這個貶謫嶺南的弟弟時,總是長吁短嘆,很是傷感。

  王朝芸雖然沒有明著說什麼,但很顯然她是想通過十三娘,讓楊逸幫蘇澈說說情,看能不能調回來。

  楊逸聽了幾句,便轉頭往自己書房而去,現在他與蘇東坡的關係還算不錯,但以蘇東坡的為人,他是不可能來跟自己提蘇澈的事的,也不可能授意王朝芸來說,這顯然是王朝芸自己的意思。

  蘇東坡得了個好小妾啊!

  王朝芸美麗嫻淑,善解人意,小小年紀就把自己奉獻給了老蘇不說,老蘇還挺對不起人家的,無論是貶謫黃州、貶謫惠州,都是王朝芸無怨無悔的追隨身邊,不離不棄的照顧他,鼓勵他。

  但每當蘇東坡春風得意時,王朝芸又總是成了可有可無的角色,並不很為蘇東坡看重。

  能幫的話,衝著王朝芸這樣一個好女人,楊逸也會幫一下。但這事不行,因此楊逸躲到書房來了。

  蘇澈與蘇東坡不同,元祐年間,蘇東坡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被排擠在朝堂之外,而且對司馬光不辨好壞,一概廢除新政的做法也曾激烈反對過,楊逸幫蘇東坡還說得過去。

  而蘇澈在元祐年間,則一直是處於權力核心的人物,對新黨的打擊也是無比的狠辣。

  新黨的元老蔡確謫死嶺南,蘇澈要負主要的責任,正是由於他進了饞言,高滔滔才喊出『山可移,此州不可移』的;

  趙煦親政時,更是他把廢除神宗新政的大帽扣到了趙煦頭上。

  他們和高滔滔一同廢除了新政,最後蘇澈卻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硬說是趙煦把神宗新政廢除了,當時就惹得趙煦大怒,若不是范純仁說情,估計他第一個就被趙煦踢到天涯海角去了。

  對蘇澈這樣的人,楊逸不想幫著說情,說了也沒用,京中章惇、黃履、張商英等新黨成員絕不會同意。

  楊逸獨自書房呆不了多久,穆蘭花便匆匆闖了進來,一抱拳說道:「大人,外面有外自稱藥清的人要見您,說有重要情報送給大人。」

  「藥清?」楊逸沒聽過這名字,不禁疑惑地問道,「此人什麼來路問清了嗎?」

  「末將問過了,但他不肯說,只道見到了大人本人,才會一併告知…」

  楊逸稍一皺眉便道:「你把人帶進來吧!儘量小心些。」

  「喏!」

  穆蘭花應了一聲,便退出去,很快她便帶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進來,這個男人相當健碩,右手拇指與食指間結著厚厚的老繭,必定是個經常使刀的人。

  此人進來後也不行禮也不說話,只是拿眼神掃了穆蘭花和兩個護衛一眼。

  「花木蘭,你們先退下吧!」

  「大人!」

  「退下吧,我不叫你們,不許靠近書房。」

  楊逸嚴令之下,穆蘭花只得帶著兩個護衛退出去,等書房們掩上,那男子才躬身說道:「小人藥清見過楊學士。」

  楊逸淡淡地說道:「你可以放心的說了,你是何人?來找本官何事?」

  那男子倒也不拖泥帶水,立即說道:「小人是仁多保忠的親隨,是梁格方梁大人派小人前來找楊學士的。」

  「你有何憑證?」

  那男子聞言小心地從懷裡掏出半張紙條,上面寫著『寧靜』二字。楊逸接過,然後拉開書案的抽屜,取出另一半寫有『致遠』二字的紙條,兩者一對,紋絲合縫。

  楊逸把那半張紙條還給他,才再次開口道:「嗯,梁大人讓你來找我所為何事?」

  「楊學士,小人說過小人是仁多保忠的親隨,要告知楊學士的正是有關仁多保忠的事,楊學士,仁多保忠與嵬名阿吳此時正在天都山附近的錫斡井,身邊所帶士卒不到四千人馬,如今大雪過後,仁多保忠等人警惕性更是鬆懈。楊學士若是……」

  錫斡井?這地方楊逸知道,離天都山二十來里,楊逸心裡呯然一跳,這可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啊!若是能一舉幹掉這兩名西夏名將,則西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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