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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何昊遠]大宋私生子[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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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5 02:07:02
第390章 這就是我的原則

    這陣子沒事楊逸就去翰林畫院冒充「士流」,他不恥下問,虛心求教,在李唐、張擇端他們悉心指點下,繪畫方面有了不小的進步。

    剛剛從張擇端那兒得了新的啟發,楊逸回家後又進書房鋪紙作畫,見他如此用心,清娘感動得淚眼濛濛。

    「楊大哥,清娘等你千年,也無怨無悔。」清娘沒頭沒尾的拋下這句話,然後便去給他煮茶湯去了。

    楊逸有些愣神,搞不清楚她是怎麼了,只是覺得,真等個千年,那咱們豈不成妖精了,妖精也不錯,至少白娘子俺就喜歡。

    千年等一回,我無悔啊!是誰在耳邊,說愛我永不變,只為這一句,啊哈……

    有感清娘一片深情,楊逸下筆如有神,紙面山影籠輕煙,舟行水上波漣漣,以至於在後面幫他打著扇的小艾眼光一片迷離。

    坐在小幾邊的馬漢卿見他太投入,不放心地問道:「大人,您聽清屬下說什麼了嗎?」

    「長轄底的使者過太原了。」楊逸頭也沒抬。

    馬漢卿總算放心了,接著說道:「戰爭陷入膠著狀態,對長轄底頗為不利,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遼國雖然腐朽,可若論戰爭潛力,長轄底是無法比擬的,而且長轄底的軍隊成分比較複雜,一但受到大的挫折,很容易變成一團散沙。」

    「所以長轄底派人來了。」

    「大人英明!長轄底派人來,正是希望與我大宋合作,前後夾擊遼國。」

    楊逸畫著畫著,感覺墨濃了一點,於是又拿過一個硯台,另調些較淡的墨,嘴裡彷彿不經意地問道:「探清他的條件了嗎?」

    要合作,自然會有條件。

    馬漢卿搖了搖頭,突然意識到自己搖頭根本沒用,楊逸正低頭忙著研墨,根本沒看他。

    他只得苦笑地說道:「長轄底這次派出使者很突然,咱們的人沒能沒能打聽到他的合作條件。」

    「算了!這不重要,先不理它了!國內的事可順利?」

    因為小艾在旁,楊逸沒有點明什麼事,馬漢卿自然也明白他的顧忌,便也含糊地答道:「經咱們的人多方宣傳,再有朝廷以加賦施壓,從目前京畿一帶反饋的情況來看,效果非常顯著,無論是聘禮還是嫁妝,都沒人敢再違背朝廷的律令。京畿以外的,咱們的人正在宣傳,尚須些時日才會有結果反饋回來。」

    「嗯!那就好!我問你,一百減一等於多少?」

    楊逸突然問起自己算術,馬漢卿為之愕然,但他知道楊逸不會無緣無故地問這個,他想了又想,最後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大人,等於九十九。」

    「錯。」

    「大人?」

    「漢卿你記住,一百減一有時不一定等於九十九,就此事而言,是等於零。也就是說,之前你做得再好也沒用,只要弄砸一次,就是滿盤皆輸!明白了嗎?」

    「大人,屬下明白了!屬下會吩咐他們慎之再慎。」

    「嗯!寧可進展慢些,也不可急躁行事,須知多行夜路易遇鬼。」

    「是!大人。」

    書房裡又靜了下來,只有楊逸不時擱筆的輕響,畫水墨丹青,通常要經常換筆,畫面用墨濃淡不同,因此不能總是用一支筆。

    許久之後,楊逸才突然問道:「漢卿還有事嗎?」

    「大人…..」

    楊逸還是不看他,臉上更沒有一絲表情,馬漢卿跟他最久,楊逸豈會不猜不到他還有事,只不過上次他沒有經過自己同意,就把裝神弄鬼的事向他師父透露,讓楊逸有些惱他,今天才故意對他不咸不淡的。

    「小艾,你先退下吧!這兒不用你侍候了。」

    「是!」小艾輕輕一福,退出去掩上了書房。

    馬漢卿感到了楊逸態度明顯有異,也知道是自己做錯了,楊逸一直把他當心腹看待,什麼事都沒有瞞他,這份信任,哪怕是李一忠、包毅他們都難以相比。

    終於,他屈膝跪倒在地,擲重地請罪道:「大人,屬下錯了!請大人責罰。」

    楊逸擱下筆,靜靜地看著他,心裡也不是滋味,但還是沉聲說道:「有些事,你可以去做,但你不能背著我去做,這就是我的原則。」

    「是!大人,請大人降罪。」

    「起來吧!下不為例!」

    「謝大人,屬下對天起誓,絕不會有下次。」

    「我也不會讓你有下次,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手足兄弟看待,否則也不會讓你執掌職方館。這次念你初犯,我就暫且再信你一回。」這人既然還要用,楊逸也就適可而止,「起來吧!難道還讓我親自扶你不成?」

    馬漢卿還是磕了一個頭,這才慢慢起身。

    「說吧!還有什麼事?」

    馬漢卿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覺得有話不要藏著掖著的好,他一抱拳說道:「大人,西域方面,天方教太過排外,道家向來又比較內斂,要想滲透進天方教的區域,怕是很難。屬下請示大人,可否讓道家用咱們現在的方法,到西域傳道。」

    楊逸想了想,讓佛道兩家向西域滲透,以消除天方教在西城的影響,這是他既定的策略。

    就西域而言,佛家還比較有影響力,道家則差得太多,而楊逸也不希望將來真驅除了天方教,又讓佛家一家獨大,扶植一下道家那就勢在必行了。

    「有些可以,有些不行,明白嗎?」

    「多謝大人!屬下知道怎麼做了。」

    楊逸用裝神弄鬼的方式幹過不少事,其中甚至包括促成趙捷登基在內。像那些招式,絕對不能再出現第二次,否則一旦被人揭穿,那後果將極為嚴重。

    當初這些事情馬漢卿也一同參與,馬漢卿不傻,自然也明白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

    得到楊逸准用一些,他已經非常滿足了,其實道家本身裝神弄鬼的本事也不小,只是缺少楊逸這種「高科技」手段輔助,效果沒有那麼震撼而已。

    馬漢卿告辭後不久,門外又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楊逸以為是清娘送茶湯過來,也沒太在意。

    「 官人,最近學畫這麼上心,而且專攻人物畫,官人是不是想畫清娘那丫頭呀!」

    聽了這聲音,楊逸不禁渾身一激靈,不會吧?十三娘難道真是仙女下凡,這也能猜到。

    十三娘梳著同心髻,身著紫色輕羅,右手拿著小團扇,左手牽著惹人憐愛的楊睿。

    她打扮得莊重大方,可怎麼看也不像是做了娘的人,嬌顏美態仍如一個新嫁娘。

    在後世出於需要,大力提倡晚婚晚育,但有一點卻必須承認,在十八到二十歲生孩子最有利於女人恢復。過了二十五歲生孩子,女人身材方面往往就很難恢復了。

    像十三娘這樣,生鐵蛋衙內時是十八歲,兩年過去了,從身材上你根本看不出她生過孩子,那纖細的腰身跟楊柳枝似的。走近前來,一縷淡淡的女兒香頓時傳到楊逸鼻中。

    只是現在卻不是他沉迷美色的時候,這個仙妖綜合體可不好應付。

    「娘子不說,官人我還沒想到這一茬,等官人我學有所成,一定幫娘子畫一張。」

    「嘻嘻,官人真沒想到嗎?」

    妖女!妖女!天靈靈,地靈靈……看到十三娘臉上那意味深長的笑容,楊逸不禁在心裡一遍遍地招呼三清祖師。

    這時鐵蛋衙內掙脫十三娘的手,跑上來抱著楊逸的大腳連聲嚷道:「爹爹畫我,爹爹畫我。」

    太好了,不愧是我的兒子,知道這當爹的不容易,上來排憂解難來了,楊逸老懷大慰,一把抱起兒子猛親。

    果然,十三娘顧不得楊逸因何學畫了,抽出絲巾一邊幫兒子擦臉上的口水,一邊對楊逸嗔道:「瞧你,都快夠他洗個澡了,有這麼親孩子的嗎?」

    「哈哈哈哈!那娘子要不要也洗回澡啊!」

    「啐!當著孩子的面,你可別胡說八道!」十三娘子臉色微微泛紅,自家官人什麼德性她能不知道,這傢伙在家向來無法無天, 沒準兒真會當著兒子的面親自己,所以十三娘啐完即退,和他保持三尺安全距離。

    「爹爹畫我!」鐵蛋衙內又嚷起來,還獻慇勤似在他臉頰上回親了一口,惹得楊逸和十三娘都不禁失聲笑起來。

    「好!爹爹最近功力大增,便先拿你開刀吧,睿兒坐到對面的凳子上去。」

    楊逸把兒子放下,小傢伙立即高高興興地向牆邊的凳子跑去,但那凳子太高,他使出吃奶的勁也沒能爬上去,不禁著急地回頭喊起來:「娘,娘……」

    見他猴急的樣子,楊逸先是大笑,接著輕咳兩聲,正色地說道:「睿兒,男子漢大丈夫,一張凳子你都爬不上,長大了還能做什麼大事。」

    「爹!」鐵蛋衙內被他一訓,怯生生地低下小腦袋,十三娘有些不忍心,想上去抱他坐上凳子,被楊逸瞪了一眼,只好向他噘噘嘴作罷。

    男孩子,從小就不能讓他對父母有太強的依賴性,否則長大後就是本性難移,這是楊逸一直對十三娘強調的,而楊逸也一直這麼要求兒子。

    「睿兒,你是男子漢,不要遇到一點小困難就指望爹娘幫你,你要自己先想辦法。比如這張凳太高,你爬不上去,那能不能讓自己變高些呢?自己先想想吧,你什麼時候想出辦法,爹爹什麼時候再畫你。」

    鐵蛋衙內又轉頭望向十三娘,顯然還想向娘親求助,但十三娘終究只是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而已。

    小傢伙無可奈何,小腦袋亂轉,一會兒之後,他眼睛一亮,跑到對面的書架前,兩手亂舞,把一本本清娘視若珍寶的書扒拉出來,楊逸本想出言阻止,但還是忍住了,真弄爛了,再印新的回來就是。

    鐵蛋衙內似乎越扒越興奮,噘著小屁股把下面一排的書差不多扒完了,這才咯咯地笑著選了一本最厚的,他大概是扒累了,直起身來時晃了一下,差點摔倒,但小臉上的笑容不減。

    他穩住腳步後屁顛屁顛地跑回凳子前,把書墊在凳子下,自己站上去試了試,發現還是不行,又跑回對面書架搬書,小模樣忙得不亦樂乎。

    楊逸和十三娘對望一眼,同時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做父母的,沒有比看著孩子做成一件事更開心的了,縱然,這件事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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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5 02:07:38
第391章 阻卜部來使

    宋遼兩國從瓦橋關和議簽訂之後,便互派使節長駐對方京城。因此,長轄底這次派來的使者非常低調,而大宋接待的規格也非常低,只派出了一個禮部員外郎到驛館中洽談。

    唐庚,字子西。今年二十九歲,眉州丹棱唐河鄉人。哲宗紹聖元年與楊逸同科進士,也是楊逸培植的十一個同年中的一個,今年剛剛由京東東路禹城縣遷入禮部。

    他是蘇軾的小同鄉,兼文采斐然,人以「小東坡」譽之。這次接洽阻卜部來使的正是他。

    不過意外的是,向晚時分他便來到了景明坊楊家。

    楊逸得到下人稟報之後,迎出了二門來,唐庚連道不敢。楊逸謙和地笑道:「唐年兄不必拘禮!請!」

    古人很注重禮節,特別是同年之間,由於是一起入仕,官場新丁們免不了相互扶持走過最初的一段時間,有幾分共奮鬥的意思。因此同年之間通常都會走得比較近。

    楊逸如今雖然身居高位,唐庚這些人也是他一手提攜上來的,但同樣不好怠慢,因為同年有數百人,你怠慢了一個,不免會寒了其他人的心。

    兩人分主客落坐,丫環上完茶以後,楊逸先開口道:「唐年兄,今日談得如何?阻卜部使者可曾說明來意?」

    唐庚拱拱手答道:「正如大學士所料,阻卜部此來是想與我大宋再度攜手,夾擊契丹。其條件是契丹滅亡之後,燕雲十六州的土地和人口全部歸為大宋,而且阻卜部願向大宋稱臣。」

    「稱臣?哈哈哈!」楊逸忍不住笑起來,當年李淵還向突厥稱臣過呢,結果如何?沒幾年,李二就磨刀霍霍,把突厥給踢到伏爾加河畔去放羊了。

    唐庚也笑道:「此議被拒絕後,阻部使者又提出想以戰馬換手雷。」

    這年代消息閉塞,大宋研製出燧發槍後,只在梁山泊與日本使用過,長轄底大概尚未得知大宋有這種武器,否則他必定改打燧發槍的主意了。在應對騎兵方面,手雷作用不大,燧發槍才是殺器。

    「不必理他,先拖他幾日再說!章相公對年兄可有特別的吩咐?」

    「倒也沒有,其他諸公甚至懶得過問此事,呵呵。」

    「我大宋和阻卜部雖然沒有什麼可談,但年兄也莫要等閒視之,越是不容易出成績的事,你做出成績了,才更令人佩服,年兄初入禮部,他人恐怕會輕慢年兄,這就要年兄拿成績說話了。」

    「多謝大學士指點。」

    「你我之間閒話而已,談不上指點。大宋現在交好遼國,朝廷得顧及形象,因此才低規格接待阻卜部來使,但實際上,你作為具體的接待者,可隨機應變作些事情,比如給遼國駐京使節一些隱約的信息,讓他疑神疑鬼,遼國這邊有了反應,這樣你就好談多了。」

    「多謝大學士。」唐庚臉有欣然之色。楊逸出使過遼國,與遼夏之間又進行過多次談判,可謂經驗豐富,得他指點,唐庚豈有不快。

    楊逸含笑說道:「但這尺度年兄定要掌握好,關鍵是讓遼使疑神疑鬼,又找不到大宋與阻卜部接洽的證據。現在和遼國撕破臉不符合大宋的利益,更不能給四夷留下朝秦暮楚,挑撥離間的印象。」

    現在大宋要在西域組織一幫嘍囉對付黑汗國,你想讓人聽話,除了武力威壓之外,國家形象更得注意,若是失去了大義這面旗幟,別人必定陽奉陰違,離心離德。

    楊逸留客宴飲,唐庚用過晚飯剛離開,門房又來報說有個自稱阿奴的人求見。

    楊逸有些奇怪,想了許久,才記起長轄底有個貼身護衛叫阿奴。

    「去把人請到花廳去,我在哪兒見客。」

    「是,大官人。」

    楊逸沿著廊簷往花廳走去,臉上浮上了淡淡的笑意,長轄底這次派來的使者叫卜裡阿刺,根據職方館細作傳回的情報,卜裡阿刺相當於長轄底的一個書記官。

    楊逸正在納悶,長轄底有心想與大宋合作,怎麼會派個小小的書記官前來?

    敢情正主在這哩!

    阿奴身材雄壯,作戰悍勇,從長轄底起兵伊始便追隨左右,如今已是長轄底手下的大將,這次卻一聲不響地扮成卜裡阿刺的隨從前來東京,而且選在入夜後來拜方楊逸,這本身就透露出了很多信息。

    「阿奴拜見楊大學士!」

    「阿奴將軍不必多禮,請坐。」

    「多謝楊大學士!」阿奴那魁偉的身軀直起來,他頭上梳著多根髮辮,盤在一起,室內明亮的燈光打在他臉上,可見他額角赫然多了一道刀疤,如同一條蜈蚣爬在額角,顯得分外猙獰。

    他臉上的神態,比當初沉穩了許多,頗有些大將的凜凜之風。

    楊逸稍為打量一眼,便淡淡地笑道:「一別數年,不知長轄底將軍一向可好?」

    阿奴無論是語言還是禮節上都有些生硬,他復一抱拳答道:「我們將軍還好,我們將軍托我帶來許些禮物,以表達對楊學士真切的問候。」

    他說完招手示意,門外兩個壯漢立即抬進一個大木箱,阿奴走上去打開來,珠光寶氣頓時映得花廳為之一亮。

    「我們將軍說了,許些禮物,只當是延續與楊學士的舊誼,還望楊學士不要推辭。」

    推辭?財富與美人,我平生所好也!為何要推辭?

    「好!好!長轄底將軍太客氣了,既然長轄底將軍話說到這份上,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有勞阿奴將軍了,我也祝長轄底將軍身體康健,事事如意。」楊逸含笑打著哈哈。

    阿奴卻是個直來直往的人,一見楊逸收下禮物,立即說道:「楊學士,當初我阻卜部與大宋配合攻打西夏,雙方結下了深厚的交情,我們將軍也一向對楊學士萬分尊敬。

    這次讓我來找楊學士,是希望楊學士看在往的情誼上,讓大宋出兵與我們將軍前後夾擊契丹。楊學士放心,事成之後,除了將燕雲十六州讓給大宋之外,我們將軍會另外送楊學士一份大禮。」

    「阿奴將軍遠來勞頓,快請用茶。」

    阿奴皺了皺眉問道:「楊學士不想知道我們將軍送給你什麼禮物嗎?」

    楊逸收起笑意,搖了搖頭正色地說道:「並非不想,是不能!長轄底將軍想來是太高估我了,出兵夾擊契丹之事,牽涉過大,絕非我一人說了算,本官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還望楊學士考慮一下我們將軍的建議,楊學士若能促成大宋出兵夾擊契丹,事成之後,我們將軍願以親王相贈,並將奉聖州贈給楊學士作封地。縱然楊學士不願前往封地,封地每年的產出,我們將軍也一定如數奉上。」

    奉聖州楊逸使遼回程時經過,州治就在奉聖州,也就是後世的張家口一帶。那片地兒可不小,與後世的山西省不差上下,而且這片地方畜牧興旺,長轄底許楊逸這麼大的好處,可真算是下足了本錢。

    「長轄底將軍的厚愛本官感激不盡,就算長轄底將軍不許本官這麼多好處。念及舊日情誼,本官也是盡力遊說大宋出兵,只是此事希望不大,我大宋剛經歷伐夏大戰,如今又全力治河,財力物力耗費無數,在治河完工之前,根本無力出兵攻遼。」

    阿奴還是有什麼說什麼,直接駁道:「楊學士言過其實了吧!我見東京城繁華無比,勝過上京十倍,百姓過得安樂,市面上貨物堆積如山,行人腳跟踩著腳跟,到處是歌舞聲平,說大宋沒有能力出兵攻遼,怕是很難讓人相信。」

    楊逸不由得暗嘆,別看此人外表粗獷,眼光倒是不差,一個國家的戰爭潛力,直接反映在民生富足程度上,從市井民間便能觀察出來。

    楊逸呵呵一笑道:「阿奴將軍看到的只是表面,東京人口眾多,自然顯得繁華些,各個功臣勳貴生活也確實富足,但他們有錢是他們的事,我大宋國庫的錢都投到了治河上,要想出兵打仗,除非去搶這些功臣勳貴家的錢了,相信阿奴將軍也明白,這是不可能的。」

    阿奴橫說直說,最大的誘餌都拋出了,見楊逸就是不鬆口,心裡大為著急,還要再勸。

    楊逸卻不想在此事上多浪費口舌,便搶先說道:「阿奴將軍,念在往日的情誼上,本官會儘量遊說朝中大臣,希望能促成大宋出兵,但成與不成,本官實在不敢保證。」

    楊逸把話說到這份上,阿奴也知道一時勸不來了,便退而求次道:「楊學士,我們將軍願以往日的價格,再同大宋換些霹靂瓜,此事對楊學士來說,應當不難,還望楊學士幫忙促成此事,只要楊學士答應下來,我們將軍事後也定有重謝。」

    「實話告訴阿奴將軍,少量還行,多了不是我大宋不換,是實在沒有,霹靂瓜製作極其繁瑣,我大宋出產本就不多,伐夏時又將存貨耗盡,如今生產出一些,還不夠禁軍使用,因此就算我再想幫長轄底將軍,也不可能湊出太多。」

    「阿奴先謝過楊逸學士了,還望楊學士盡力,越多越好,事後定有重謝。」

    長轄底現在形勢也不容樂觀,賣些手雷給他倒也無妨,反正這東西攻城有效,對付騎兵效果卻不怎麼樣。

    總之,阻卜部與遼國之間,誰弱就扶誰一把,讓他們慢慢打才是正理,大宋還需要喘口氣,再過兩三年,等治河工程完工,才好向外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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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5 18:13:48
第392章 廣陵散

    端午節,東京百姓又習慣稱之為重五節、浴蘭令節。在大宋,這個節日的隆重程度不亞於春節多少。

    端午節前幾天,百姓便開始為節日忙碌著,準備百索、艾花、銀樣鼓兒、花花巧畫扇、香糖果子、粽子、白團等過節物品。

    百索,又稱朱索、合歡索、辟兵繒或長命縷,是用五彩絲線結紐而成的絲繩,系在手臂上以闢邪,古詞云:自結成同心百索,祝願子更親自繫著。

    銀樣鼓兒,小鼓,或懸於架上,或置於座上,形制不一,富貴之家多乘車購買,互相贈送。

    花花巧畫扇,小扇子,分青、黃、赤、白四種顏色,或繡或畫或縷金或合色,式樣不一。到端午這天親朋好友之間會相互贈扇相賀。

    據史書記載,唐貞觀十八年五月五日,唐太宗對長孫無忌、楊師道說:「五日舊俗必用服玩相賀,今朕各遺卿飛白扇二枚,庶動清風,以增美德、推舊俗。」端午贈扇的習俗由此而來。

    艾人、艾虎,大宋百姓有把艾草紮成的艾人,掛於大門或房門上以闢邪的習俗。艾虎也是端午節的壓勝物兼飾品。

    京城百姓還會和泥做張天師像,用艾作頭,用蒜作拳,置於門戶之上。在端午午時,還要掛赤口白舌帖,用硃砂在青羅上寫「五月五日天中節,赤口白舌盡消滅」,掛在門上以避免口舌是非之災。

    這一天要準備的食物主要有果子、粽子、白團、藥酒等。香糖果子,把菖蒲、生薑、杏、梅、李、紫蘇等切成細絲,加入鹽曬乾,叫做「百草頭」。或者用蜜糖醃漬之,放到梅皮中,稱為「釀梅」。都是端午果子。

    東京城裡的粽子不僅餡色繁多,而且形制不一,有角粽、錐粽、茭粽、筒粽、秤矯粽,大戶人家還把粽子搭成樓台、車、船的模型。

    除此之外端午節還有飲用菖蒲酒、艾酒的習俗,時人認為,這些藥酒具有開竅、理氣、活血、去濕和散風等功效,久服不僅可以耳目聰明、延年益壽,還可以去邪毒。

    自五月一日到五月四日,街市上出售桃、柳、葵花、菖蒲、艾草,端午那天家家戶戶把這些闢邪之物擺放到門口,把艾人釘到門上,吃粽子、五色水團、茶酒等,士庶之家輪流宴請以示慶賀。東京市民還要在端午做罩子,以木條作架子,用各色紗布糊到上面,既可以用來罩食物,又可以給小兒作睡罩,防止蛀蟲叮咬。

    到了端午這一天朝廷官員照例休假,並在金明池舉辦盛大的龍舟比賽。

    城裡萬人空巷,紛紛趕往金明池觀看賽龍舟。除此之外,今年還有水鞦韆、蹴鞠、馬球等項目的表演、但真論起來,還要數十三娘她們的驢球比賽最受追捧。各種節目彙集在這個節日裡,可謂是精彩紛呈,目不暇接。

    楊家的女人,連年長的楊氏,也抱著孫子去給十三娘她們加油助威去了。

    楊逸早上去了莫愁庵一趟, 便沒有再出城,一個人回到家中,家裡靜悄悄的,只有幾個丫環小廝在前院裡曬書、曬藥。

    後院更是幾乎看不到人影,強烈的陽光照在琉璃瓦面上,映得四處明晃晃的,楊逸自己去書房抱了個涼枕,隨手拿上一本書,一壺酒,順著迴廊向池邊的涼亭走去。

    往日院中香風麗影,笑語時傳,對比之下今日更顯得寂寥,迴廊邊的石榴花不管有沒有人觀賞,在陽光下爭相開放著,一樹紅影隨風搖曳。

    楊逸邊行邊飲,來到亭中,把卷在亭軒下的竹簟打開,安上涼枕,漠然臥於其上。

    亭邊有翠竹掩映,池上有涼風徐來,倒也涼快,隨手打開帶來的書,卻是晉人嵇康的《聲無哀樂論》。

    楊逸抄起白玉壺,長飲了幾口,才側身躺著翻開書面,嵇康是個大名士,也是個音樂家,他這本書闡述的是音樂方面的理論。

    嵇康認為音樂本身的變化和美與不美,與人在情感上的哀樂是毫無關係的。人的情感上的哀樂是因為人心中先有哀樂,音樂起著誘導和媒介的作用,使它表現出來的。

    他大膽反對了兩漢以來把音樂簡單等同於政治,完全無視音樂的藝術性,甚至要它起占卜作用等行為。

    這本書對晉朝之後的音樂歷史影響很大,既然拿來了,楊逸也就隨意地翻看著, 但其實思緒卻處於一種飄浮狀態,書中字跡只入眼,不入腦。

    不知不覺間一壺酒喝盡了,楊逸也在竹簟上睡了過去,敞開的衣裳,歪倒的酒壺,散落的書本,細長的呼吸,都在說明他在做一個寂寥的夢。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楊逸被輕輕的腳步聲驚醒,睜開朦朧的睡眼時,琴操已經蹲在身邊靜靜地看著他,那雙眼睛中流出一種憐惜和傷感。

    「琴兒,這才剛過午時,金明池那邊正熱鬧,妳怎麼回來了?」

    「太熱鬧了,奴有些不習慣,便自個先來了,楊郎,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喝酒。」

    楊逸呵呵笑道:「五月榴花照眼明,一壺濁酒氣自清。這大過節的,我自個喝點小酒有什麼奇怪的?咱們家又不是買不起酒。」

    「楊郎……」琴操欲言又止,眼中傷感的神色並未因他的胡扯淡去。

    「琴兒真不用擔心,我每天在朝上與眾官爭執,也有些厭煩了鬧騰,所以才沒去金明池,自己回家喝了點酒,睡了一覺,感覺心情輕鬆多了。」

    琴操柔柔地抱住他,讓他靠在自己懷裡,輕聲地說道:「楊郎,你不要總是這樣。有什麼事你就跟我們說說,你不說我們會更加擔心的。」

    楊逸久久沒有出聲,就那麼靠在琴操懷裡,看著池上波光蕩漾,待到琴操再想開口時,他才輕輕吟道:「百丈紅塵多遺夢,雁過香殘墨未濃。心燈枯滅人初睡,梵樓月冷夜半鐘……唉!」

    「楊郎……」琴操感同身受,眼中已是淚光迷濛,「楊郎向來無所不能,此事你就真的沒有辦法嗎?」

    「人生從來都不會是圓滿的,有些事情注定非人力所能左右。好了!琴兒,既然人力難為,那就由老天爺來決定一切吧。對了!琴兒應該會彈奏《廣陵散》吧?」

    「嗯,楊郎等著,奴這就去取琴來。」琴操小步跑向自己的妝樓,彷彿生怕慢了些,夫郎的心便會碎掉。

    楊逸不禁露出一絲苦笑,家裡的女人個個七巧玲瓏心兒,有些事情想瞞也瞞不住。不過這樣也好,這就是生活,不太完美但顯得更真實。

    靜寂的庭院,蜻蜓不時點著水面,石榴花開花落無人管,掩映在扶蘇花木間的樓閣,高樓外淡淡的白去……

    突然,隨著一串肅煞的琴聲響起,空氣中頓時飄蕩著一股憤慨不屈的浩然之氣,紛披燦爛,戈矛縱橫。

    那激盪的琴聲中,又像百戰餘生的將軍站在屍山血海間向天嚎吼,又像高漸離擊築,荊軻仗劍而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很難相信琴操那嬌柔的十指,能彈奏出這樣的剛烈的琴聲來,那慷慨激昂的旋律裡,充滿了悲壯的殺伐氣息,誓死不屈精神,血洗征衣猶戰的鋼鐵意志。

    琴聲在激盪,楊逸一腔幽思拋洩在空中,心頭浮現出那些金戈鐵馬的沙場歲月。

    這曲氣勢磅礡的《廣陵散》由琴操彈來,猶能讓人熱血沸騰,遙想當年,嵇康在法場上彈奏此曲時,又是何樣的曠世之音。

    嵇康是世人傳頌的美男子,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獨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將崩。

    他善琴,娶的是曹操的曾孫女,世傳大名,司馬氏數次招賢,皆不出。後為司馬氏所殺。

    嵇康臨刑前,三千太學生聯名上書,求司馬昭赦免嵇康,不准。在刑場上,嵇康顧視日影,從容彈奏廣陵散,曲罷嘆道:廣陵散於今絕矣。

    世人慨嘆,嵇琴絕響,阮氣徒存。

    絕響一詞由此而來。

    聽著琴操的琴聲,楊逸追思千年,他突然明白古之文人為什麼喜歡去憑弔古蹟了。

    個人的靈魂,與深沉的歷史滄桑碰撞時,能讓人魂遊天地,飛越千年,自身的困擾,在歷史的滄桑面前,剎時間變得那麼微不足道,輕若鴻毛,精神也就能從現實的煩惱中解脫了出來!

    琴操留意到他眉頭舒展了開來,看上去又是英姿蕭蕭,傲氣逼人,與剛才的低迷判若兩人。

    她芳心不禁暗喜,只要愛郎沒事,對她而言,縱是青絲為弦斷三千又何妨?

    楊逸抓過酒壺一傾,卻發現滴酒沒有,不禁有些掃興,隨手便要將玉壺砸出去,臨了一驚,連忙收回抱在懷中,這可是俺家清娘收藏的寶貝,不是粗瓷碗,可不能砸。

    唉,還是粗瓷碗用得舒服啊,渴得爽快時想砸多少就砸多少,不心疼!

    楊逸嘆完,轉身向亭外大吼:「來人!拿酒來!」

    半天過去,院中不見一個人影出現。

    楊大學士臉色一垮道:「我怎麼這麼倒霉啊!人家憑弔歷史,我也憑弔歷史,我這連酒都沒有!就這倒霉樣還憑弔歷史,天啊!怎麼是這樣,好歹我也是堂堂三品大學士啊!」

    琴操聽了噗哧一笑,停下琴聲說道:「楊郎等著,奴這就去取酒來,奴今天陪楊郎喝個夠就是了!」

    「好好好!沒酒怎麼行,沒酒咱們還走不到一起呢!」

    奔出涼亭的琴操聞聲不禁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臉上紅霞飛起,如迴廊邊的石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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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踏青旅遊團

    大宋的治河工程聲勢浩大,每年花費接近三千萬貫。由於工程中大量使用廉價的戰俘,這三千萬貫主要是花在材料和嚼用上。如此憑大的資金投入,工程用料如梢芟,薪柴,楗橛,竹石,茭索,竹索等等堆積如山,綿延十數里,人行其中,如入峰巒疊嶂間。

    除了都水監主持築堤外,工部、戶部、刑部、吏部、御使台、尚書省各案、太僕寺、司農寺、造船務、各地轉運司等等,都有大量官員從吏參與治河工程,這一浩大的工程幾乎涉及了朝廷的每一個部門。

    比如太僕寺是管畜牧的,工程需要動用大量驢馬牲口,太僕寺就免不了參與其中。

    司農寺是管田籍及常平倉的,加築遙堤及排洪區會佔去大量耕地,幾十萬人的嚼用也容易引起糧價波動,司農寺就得處理好田籍變動,抑平糧價等事宜。

    自古以來,但凡工程建設,都是最容易滋生貪污受賄、弄虛作假、偷工減料等為行的。這次工程如此浩大,涉及的部門及官員如此之多,儘管朝廷設立了御使台、都水監、地方河巡司三體一位的監察制度,用於稽查治河工程中的不法行為,然而想徹底杜絕營私舞弊仍是不可能的。

    但不可能歸不可能,事情不得去做,至少要將營私舞弊的行為限制在較小的範圍內。

    特別是工程質量方面。說白了,有人貪污朝廷最多是花費大些,可若是工程質量出了問題,將來導致洪水決堤,那就不單是錢的問題了。

    趙偌得了楊逸的授意,帶著京裡一幫淨街虎煞浩浩蕩蕩地殺上河堤。

    堤上有不法行為的官員聽說朝廷又派出龐大的監察隊伍,起初還頗為害怕,等看到趙偌那群人時,眼珠子不禁掉了一地!

    趙偌他們打著五色大旗,個個鮮衣怒馬,長衫飄飄,手上搖著描金摺扇,肩上架著威武的蒼鷹,地上跟著搖尾乞憐的黃狗。

    身邊僕役小跑著跟隨,高高打著傘兒,生怕這些公子衙內曬著一丁點。

    後面還跟著二三十輛大車,車上裝滿了華麗的衣物,易安居的葡萄酒,南海來的玻璃杯,豐樂樓的臘雀兒,譚二家精製的釣竿,紅雲坊限量版的皮球,咸平的雞籠,定窯的蟋蟀罐,無一不是精品。

    以上這些都不算什麼,人們也沒心思細看,為他們身邊還有更吸引人眼球的;

    只見一群鶯鶯燕燕細束柳腰,淡抹娥眉,水膚雲裳,豔美無比。一張張櫻桃小嘴裡吐出婉轉的清音、不羈的暢笑,打馬於各個公子衙內間,打情罵俏,媚態萬千。

    有京城來的官員甚至還分辨出其中一位竟是抱月樓的頭牌紫憐姑娘……

    這就是朝廷派來的、聲勢浩大的、監察團?

    不錯,聲勢是夠浩大的。

    但這是來監察不法,懲罰貪官嗎?

    這分明是一個踏青旅遊團啊!

    趙小王爺威風凜凜地拍馬走在隊伍前頭,如同凱旋歸來等待皇帝檢閱的將軍,紅光滿面,意氣風發,身邊的紫憐姑娘眉目如畫,秋波頻送,真是英雄美人,交相輝映。

    剛一到河堤邊的駐地,公子衙內們還在與美人打情罵俏,隨行的僕役卻已經像一群惡犬,撲入各個臨時官署大吼。

    「趕緊給我們騰地方!趕緊嘍!」

    「要最好的,若是怠慢了我家衙內,要你好看!」

    「你這衙門還行,就騰這兒吧!」

    「快啊!」

    「你這呆頭鳥,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動手,找打!」

    ……

    常言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像趙大趙二這些僕役,平時在京裡橫行慣了,來到這鬼地方,還不個個眼睛長在頭頂上?

    管你多大的官,再大也大不過我家衙內他爹啊!否則來的就是你家衙內,不是我家衙內了!

    堤上的官吏也知道這些人惹不得,拋開人家背後的老爹不說,人家身上掌握著監察大權呢,你侍候不周到些,這些人吃飽了沒事幹,天天像狗皮膏藥一樣粘你身上,給你雞蛋裡挑蛋頭,也夠你喝一壺的了。

    不多說,騰地方吧!

    這樣也好,要是朝廷真派一大幫疾惡如仇的官員來監察,那才麻煩呢,這班衙內瞧那模樣,不用想就是來混混日子、鍍金撈政績的。這還不好對付?說不定搭上他們,今後還能步步高陞呢!

    堤上那些正直的官員則是眉頭直皺,但也不會傻到直接去找這些公子哥兒理論,瞧這模樣,他會跟你講理嗎?沒得白白誤了正事,不行晚上再給朝廷上份彈劾奏疏吧!

    趙偌這些公子哥兒除了要駐處,別的倒也沒讓堤上的官員張羅,不是他們良心發現了,你也不看看人家從哪兒來,瞧得上你那粗茶淡飯嗎?

    人家那食材用品都是京裡運來的,許多你瞧都沒瞧見過,連廚子都是請了孫家正店的大廚。

    果然不出所料,這群公子哥兒自到了堤上,就成天在營中吃樂玩樂,鬥雞鬥狗,賭錢賭女人……

    啥事都幹,就是不幹正事。

    當然了,在營裡賭輸了,玩膩了,他們也會四處逛逛,打個響指,翹著腦門看著你,也不說話,就看你識不識相了!

    識相的好說。

    不識相的,好!你等著!有你好看!

    若是得了錢便縮回營去繼續賭,那營裡每天笙歌不斷,酒肉飄香,鶯聲燕語,雞飛狗跳……

    那些正直的官員一天三份奏疏急送東京,希望朝廷趕緊把這些災星弄走,東京方面只是派員來訓斥一番。

    然後耐心安慰那些上表彈劾的官員:「唉!張大人,這彈劾奏疏就少上些吧。就讓他們在這耍幾天,京城裡才消停幾天呢,章相公他們也不容易,你們要多體諒才行。」

    「可是李大人,這些人在這兒正事不幹……」

    「張大人,你不必說了!你想想,要是他們幹正事,章相公他們還用得著把人打發到這兒來嗎?老張啊,不是我說你,你要學會體諒上官的難處,你們只是煩一陣子,朝中諸公呢,那是日日煩,年年煩,你想想,誰難做?」

    無語中……

    堤上也沒什麼好逛的,這五月天氣,太陽曬死人,近兩百「監察」官員連營門也不願出了。當然,主要是日子久了,慢慢有官員攀上來孝敬了,這便用不著他們再出去坑蒙卡油了。

    心思活些的官員都知道,這些公子哥兒別看吊兒郎當的,但有他們罩著,那可是萬事無憂,更重要的是通過他們,和朝中那些大佬搭上關係後,今後官位還不像糞坑邊的筍子似的節節高!

    這天,烏煙瘴氣的營房內,趙偌喝完半壺酒,隨手把酒壺砸到了門外。

    「哎喲,小王爺,這怎麼了這是?都砸我屁股上了!」正蹲在人群裡擲骰子的何大衙內立即嚷嚷起來,他是刑部尚書何世寬的次子,身份不比趙偌低多少。

    趙偌一臉豪氣地說道:「行了!行了!都把東西收起來吧,我看是該收網的時候了。」

    蔡卞之子蔡大衙內推開懷中的美人,坐直身子說道:「小王爺,要不再等等,說不定還有大魚上鉤呢。」

    「有是還可能有,但再等下去只怕得不償失。」

    何大衙內附和道:「我同意小王爺的看法,咱們手上掌握的證據已經夠多的了,再拖下去恐怕工程就要出問題了。」

    「嗯!我大哥說了,水至清則無魚,若是全弄死,只怕沒人做事了,這分寸得掌握好,咱們拔了這茬雜草,必定能起到極大的震懾效果,那些漏網之魚便也知收斂了,今後咱們別的不管,守著河堤,把緊質量便行。」

    一群衙內頓時紛紛嚷道:「好!小王爺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幹,小王爺您說,怎麼幹?」

    趙偌站到一張凳子上,向檢閱大軍的將軍,揮袖大吼道:「各位,我大哥說得好,別人看咱們是爛泥糊不上牆,咱們不能這麼看自己,辛苦一回,有份大功大身,今後在京裡也能挺起腰板來。

    朝中大臣都是把咱們當麻煩打發出來的,唯獨我大哥卻對咱們寄以厚望,相信咱們一定能做出一番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績來,因此才舉薦咱們來做這麼重要的事。

    治河工程關係千秋萬代,咱們保住了工程質量,就是保住了大宋千秋萬代的平安,咱們不求能像我大哥那樣名滿天下,但至少不能讓別人說咱們是軟蟲、是狗屎。」

    趙偌嚷完,一大群公子哥兒頓時目放精光,楊逸如今可以說是全大宋年輕人的偶像,現在大家終於有機會和他比比了,可要爭氣啊。

    殿帥王文振的四子王熙接著激動地嚷道:「楊大學士西平黨項,北退契丹,文能安邦,武能定國,他這麼相信咱們,讓咱們來做這麼重要的事,寄望如此之高,咱們可不能辜負楊大學士一片期望,幹了!」

    「幹了!」

    「幹了!」

    ……

    兩百公子哥兒憋紅了臉,個個大喊著,就像某山寨的聚義堂。

    趙偌右手連揮,讓大家平靜下來,才接著說道:「幹肯定是要幹,但不能蠻幹!按我大哥說的,得講些技術含量。現在都聽好了,咱們分成十組,第一組我帶,負責查工部署吏。第二組由蔡文帶領,負責查辦戶部署吏。第三組由何彥帶領,負責查辦太僕寺署吏。第四組由王熙帶領,負責……」

    分完組,趙偌再次說道:「現在咱們就分頭行動,按圖索驥,把涉案官員全部帶回這兒,立即分開審問,爭取以最快的速度把案情理清,以免對治河工程造成重大影響。」

    「得令!」

    「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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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收網.佈網

    鐘離卿是工部員外郎,在高官滿地走的開封城裡,他這樣的小官什麼也不是,只有成天點頭哈腰的份。

    但到了這河堤上,卻絕對是別人爭相巴結的大人物,望著窗外如峰巒起伏的楗橛、竹石等治河物資,鐘離卿不禁滿是自豪,這些物資有一小半是由他經手的。

    整個治河工程中,實際上都水監只是主管施工那一塊,至於物料採購、糧草供應等事宜,朝廷另設有河道總管主理。如此浩大的工程,河道總管使分身乏術,只能抓個總綱,具體事務還得鐘離卿這些中層官員來操持。

    鐘離卿分管的就是物資採購方面的工作,每天從他手上流出的銀子車載斗量,房內的賬本堆積如山,鐘離卿只需稍作手腳,就能讓銀子嘩啦啦地流進自己腰包。

    比如外面的石料,購買時是按體積算的,但石料堆放時像小山一樣,不可能形成四四方方的形狀,要量出體積很麻煩,這其中就可大做手腳,虛報假報,從中獲利。

    再比如楗橛等物用量非常大,只要在市場價格上多報個十文八文,每天從中撈個幾千貫只是小意思,事後誰能查出問題來?

    靠著這些手段,鐘離卿和幾個手下可謂是日進斗金。這財源滾滾,人的心情就好,這心情好,連運氣都會跟著好,這不,前些天竟讓他搭上了張大衙內這條線兒。

    張衙內是誰?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爹張商英是吏部尚書。吏部管著官員的考功陞遷之事,權力不亞於政事堂宰相多少,他這樣的七品小官能搭上吏部尚書,那這官位……

    不行,晚上得再給張衙內送點好東西去才行,反正如今不缺這幾個錢,升了官還怕沒有錢嗎?

    鐘離卿正在簽押房裡思量著此事。突然聽到衙署外傳來陣陣腳步聲,接著有小吏衝進來急聲道:「鐘離大人,那位小王爺帶人衝進來了。瞧那樣子是來者不善啊,鐘離大人,怎麼辦?」

    鐘離卿不慌不忙地把玩著筆竿。橫了那小吏一眼說道:「這些人來得還少嗎?還能怎麼辦?趕快準備些小錢打發了事。」

    「喲呵,感情鐘離大人把我們當叫花子了這是!」趙偌在一大幫公子哥兒的簇擁下,神速出現在簽押房的門口,這些人個個鼻孔朝天,目空一切,根本沒把衙署裡的官吏當回事。

    整個衙署此時已是雞飛狗跳,亂糟糟一片。

    鐘離卿沒想到這些平日走路一步三搖的衙內進來這麼快,一時失言,連忙起身賠不是道:「小王爺恕罪,下官一時失言……」

    趙偌打斷他道:「失言?鐘離大人哪裡失言了。您日進斗金,手指縫漏點沙子,就夠咱們樂呵的了,您剛才那些話可是句句發自肺腑啊!」

    鐘離卿尷尬萬分,但心裡還為為趙偌這番話只是想從他這兒多敲些好處。他上前打躬作揖,賠著笑臉說道:「小王爺說笑了,下官一時失言,多有得罪,小王爺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下官定會……」

    「會怎樣啊?給我送上大包的銀子是不是吶?鐘離卿,你還是真是會慷他人之慨,花朝廷的錢不心疼,來啊!經我稽查案仔細查明,工部員外郎鐘離卿營私舞弊,貪贓枉法,證據確鑿,給我拿下!」

    趙偌威風凜凜地大喝一聲,護在一邊的趙大趙二立即撲上去,這倆傢伙人高馬大,在青樓打群架慣了,也沒正經拿過人,撲上去後一個使出黑虎掏心,一個使出掃堂腿,呼啦一下把人弄翻在地,鐘離卿慘叫一聲,摔得七葷八素,連喊冤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門外那群公子哥兒見了齊聲叫好,大讚起趙大趙二拳腿功夫來:

    「趙大這一拳打得准,正中心窩,好!」

    「還是趙二這腿掃得猛,跟秋風掃落葉似的。」

    「要不趙大趙二你們比劃比劃,看誰更利害些!」

    ……

    得了讚揚的趙大趙二正高興,突然有人喊道:「咦,怎麼不見動靜了,該不是把人打死了吧?」

    趙大趙二慌了,鐘離卿畢竟是朝廷官員,這還沒定案呢,就把人打死那可就慘了。倆人連忙撲上去探鼻息。

    「還有,還有氣兒!這傢伙不經打,暈過去而已。」趙大趙二大樂,押起鐘離卿呵呵笑著。

    鬧了一會,趙偌記起正事,於是又大吼道:「來呀!把人帶回去過堂,帳冊就地封存,立即對賬!」

    隨著趙偌的大吼,公子哥兒讓開一條道,外面頓時閃進一群鶯兒燕子,一時間香風陣陣,麗影雙雙,二三十個美人兒各拿筆墨,僕役們幫著擺開桌凳,她們立即各坐其上,攤開賬冊,開始對賬。

    那盈盈的眼波,紅紅的朱唇,細嫩的小手,纖細的柳腰…….總之,怎麼看她們還是一群青樓艷妓,但她們做的事卻讓人堂皇結舌。

    只見這群姑娘賬冊嘩啦啦地翻著,嘴裡唸唸有詞,玉指不時掐一下,賬目竟是算得飛快。

    事實上,能得這些高官子弟看上的姑娘,絕對不會是文盲,青樓裡的姑娘,是時下文化程度最高的女性群體,她們中許多人的才學能讓朝中進士汗顏,自歎不如,對一下賬算什麼?

    雖說天生我才必有用,可誰能猜到,這些公子衙內帶這一大群青樓姑娘來,還有這等妙用!

    這邊姑娘們對賬對得熱火朝天,那邊趙偌他們把人帶回營門後立即開審,這些淨街虎損招兒多的是,不老實交待,折騰得你菊花變葵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且還驗不出傷來。

    十路人馬,分頭行事。誰行過賄的,誰送過禮的,按圖索驥,一一拿人,往日營房裡的歌舞聲,頓時變成了陣陣慘叫聲,堤上的官吏這才記起來。這幫殺星是稽查案的,是有權監督查辦所有治河官員的……

    開封城裡,阿奴又來找過楊逸兩回。家人皆報出門赴宴去了。阿奴無可奈何,只能回去繼續與員外郎唐庚磨嘴皮。

    這夜楊逸宿在韓碧兒這邊,小樓軒窗開啟著,一輪新月靜靜掛在樓頭,房裡燭暴燈花,清光照壁;

    床尾的金蟾吐出淡淡的輕煙,這夏日熏香其實主要是為了驅趕蚊子,當然像那些名貴的龍涎香還有提神醒腦的作用,但那東西太奢侈,楊家一向不用。

    楊逸怕熱,榻上鋪了竹蓆,榻邊還置了冰塊,他只在腹下蓋了一張薄衾,大開八字躺在榻上。

    韓碧兒靠坐在床頭,手上拿著一把輕羅小扇柔柔地幫他扇著風兒,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藕色的肚兜,剛沐浴過的肌膚清涼無汗,花香襲人。

    「碧兒,這可比以前大了不少呢!」楊逸看著她肚兜上露出的半截酥胸,那雪色冰肌極為誘人。

    「是嗎?楊郎不量一下怎麼能確定呢?」韓碧兒狐媚的眼神兒一勾,故意俯下身來,讓他看得更真切些,那狐媚的春色簡直是迷死人不償命。

    楊逸呵呵一笑道:「等下讓禛子來和妳比一比吧,妳們倆有得一拼。」

    韓碧兒噘噘嘴幽怨地說道:「楊郎,有青葉在還不夠嗎?」

    楊逸伸手在她那修長的**上輕拍一掌,瞪了她一眼說道:「你這狐狸精少給我裝傻。」

    「這……楊郎,這回奴奴是真不明白,楊郎究竟是何意?」

    楊逸懷疑地盯著她的媚眼兒,這回從她眼神中倒看不出什麼不對來:「我的意思是讓咱們家二蛋認禛子做乾娘,你以後也要盡量與禛子親近些,明白了嗎?」

    「這…….」韓碧兒手上的扇子不覺停了下來,目光低垂,估計腦海中正在分析著他這句話透露出來的大量訊信。

    「妳不願意?」

    「不是……楊郎,你倒底要幹什麼?為何……你不是想……」韓碧兒目光一凝,先是一喜,接著又是滿臉憂色。

    「明白就好,這些天日本那邊就沒傳回什麼消息?」

    「楊郎,這不好吧!」韓碧兒被他一瞪,只得改口道:「這五六月份,海上常有風暴,為了安全起見,咱們家兩條船要在日本逗留些時日,不過據前些天江南商會返回的兩條船說,目前日本很平靜,有王勇他們駐守平安京,各地大名都暫時沒什麼異動,何宏海他們現在官位正在步步高陞,掌握了更多的實權,因為紙幣發行成功,以及各種利民政略的實施,何宏海他們算是真正站住腳跟了。」

    「遷民的事呢,進行得如何?」

    「楊郎交待過,這事須謹慎小心,李南通他們不敢有大動作,這幾個月也只遷過去一百多人。」

    「嗯!慢些不要緊,咱們有十幾年時間呢,只要不出差錯就行!妳找個信得過的人,以他的名義再多經營幾條船,船不怕多,能弄出個大船隊更好,將來多停靠在日本就是。」

    「這個不難,奴奴明日就去辦。」韓碧兒終究是放不下心思,但又不敢直說,只得旁敲側擊地說道,「楊郎,二郎都六個月大了,你還沒給取名呢!」

    楊逸不禁有些好笑,楊氏霸完鐵蛋霸二蛋,他這個做爹的平常都很少見二蛋,竟把起名的事給忘了。

    楊逸想了想說道:「就叫做楊鵠吧!」

    韓碧兒眼中的憂色又濃了些,喃喃地說道:「楊郎是想讓他飛得更遠些是嗎?」

    「瞧妳像什麼樣,不過十來天路程,能有多遠?從杭州到環州要走幾個月呢,那當初我這官便不去做了?」

    「楊郎別生氣,奴奴錯了,奴奴只是……」

    「只是什麼?好了,妳要是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妳,等琴兒她們有了孩子再說吧。」

    「楊郎……」韓碧兒又有些患得患失起來,猶豫難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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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5 18:15:17
第395章 竇燕山有義方

    邇英殿裡,三歲的趙捷穿著紅色的龍袍,裝扮得整整齊齊,端坐在几案後,小菊在為他輕輕打著扇,茉莉則跪坐在旁邊侍候筆墨。

    趙捷共有三位老師,分別是章惇、李清臣和楊逸。前二者政務繁忙,而楊逸比較清閒,給趙捷上課的時間多些。

    加上楊逸上課時不像章惇他們那樣嚴肅,他通常是寓教於樂,諄諄引導,因此趙捷最喜歡聽他的課,與他也最為親近。

    楊逸盤坐在對面的几案後,輕呷了一口茶,含笑說道:「陛下,還記得前日我跟你說的故事嗎?」

    趙捷脆生生地應道:「記得!恩師說孟子的娘親……嗯……為了讓孟子學好,不讓他染上壞習慣,搬了三次家。」

    楊逸含笑頷首道:「這個故事我要陛下記住的有兩點,一,天下父母心,每個父母為了教好自己的孩子,都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像孟子的母親一樣,甚至不惜一次次的搬家。所以身為子女的,應該學會孝敬父母,聽父母的話,不要讓父母傷心,陛下能做到嗎?」

    「能!我一定聽娘親的話,還有……聽恩師的話。」趙捷最後不忘把楊逸加上,讓旁邊的小菊倆人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劉清菁和她們每天給趙捷灌輸最多的一句,便是聽楊逸的話,在師字面前加上一個恩字,這本來不適合皇帝,但劉清菁堅持讓趙捷這麼稱呼楊逸三人。

    楊逸嘉許地說道:「陛下真聰明!說得很好!嗯,還有第二點要讓陛下記住的是,這個故事還教給了我們另一個道理,那就是跟什麼人親近很重要。普通人交什麼樣的朋友,就容易染上什麼樣的習氣。陛下是一國之君,這一點更要注意,那就是要親賢臣,遠小人。」

    趙捷那雙眼睛骨碌碌一轉,扭了扭身體問道:「恩師,什麼是親賢臣,遠小人?」

    楊逸有些好笑,小傢伙從小聰明好問,但通常這樣的孩子也常有「多動症」,趙捷就是這樣,上課時向來坐不了多久的。

    「陛下可以站起來,在殿中走動一下,但不可玩別的東西,要注意聽講。」

    「多謝恩師!多謝恩師!」趙捷大喜,像個小葫蘆似的一轉,便站了起來,在几案邊溜著彎兒。

    「陛下,親賢臣,遠小人。就是多提拔任用那些賢能的臣子,疏遠那些只會溜鬚拍馬的人。」

    「恩師,什麼是溜鬚拍馬?」

    楊逸不禁捂了捂腦袋,幼兒園老師不好當啊!而且眼前這小傢伙還是個愛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脾性,再這麼問下去,今天的課也不用講了。

    「陛下,溜鬚拍馬就是專挑好聽的話跟你說,刻意討好你,我這麼說,陛下明白了嗎?」

    「恩師,我明白了!」趙捷高興之下,手臂不由得舞動了兩下,「恩師,小菊她們是小人,她們專挑好聽的話跟我說,從來不罵我的……」

    趙捷努力地想闡明自己的意思,小臉兒有些漲紅。小菊和茉莉就更不用說了,臉上都快滴出血來了,窘迫之極。

    連楊逸都忍不住輕笑起來,趙捷有些疑惑地看看他們,然後問道:「恩師,我說錯了嗎?」

    「陛下確實錯了!小菊她們對你好,是因為她們愛你,就像你娘親一樣愛你,陛下要記住,要分清一個人是真心愛護你,還是刻意討好你,主要看他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麼,若是他們是為了得到官位和錢財,才對你好,那這種人就是小人,需要疏遠。像小菊她們這樣對你好,並不指望陛下的回報,這就是真心愛護陛下的人,陛下應該尊重她們。」

    趙捷想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小菊兩人望著楊逸,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確實,她們傾注在趙捷身上的心血,一點不比劉清菁少。

    兩人雖然也不時承歡楊逸,但心裡都明白,這一生她們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因此一直就把趙捷當親生孩子看待,剛才趙捷雖是童言無忌,但若非有楊逸一番解釋,她們不知會傷心成什麼樣子。

    「好了!陛下,咱們今天就講三字經中的另一個故事。」

    一聽說講故事,趙捷頓時來勁了,跑到楊逸身邊乖乖地坐下,眼巴巴地等著他開講。

    「陛下,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這四句講的就是竇燕山教子的故事。竇燕山本來名叫竇禹鈞,他是五代後晉時期的人,老家是薊州漁陽,漁陽地處燕山一帶,因此,後人稱竇禹鈞為竇燕山。」

    「恩師快說,他是怎麼教子的,也像恩師一樣嗎?」

    「呵呵,陛下請聽我慢慢道來。是這樣,竇燕山這個人出身於富裕的家庭,是當地有名的富戶。據說他起初為人不好。仗勢欺壓百姓,有貧苦人家借他糧食時,他是小斗出,大斗進,小秤出,大秤進,明瞞暗騙,昧心行事;

    由於他做事缺德,所以到了30歲,還沒有子女。竇燕山也為此著急,一天晚上做夢,他死去的父親對他說:『你心術不好,心德不端,惡名彰著,如果不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不僅一輩子沒有兒子,也會短命。你要趕快改過從善,大積陰德,只有這樣,才能挽回天意,改過呈祥。』

    從此,竇燕山暗下決心,痛改前非,缺德的事再也不做了。他在家裡辦起了私塾,延請名師教課。有的人家因為沒有錢送孩子到私塾讀書,他就主動把孩子接來,免收學費;

    總之,自那以後,竇燕山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賙濟貧寒,克己利人,廣行方便,廣泛受到人們的稱讚。

    後來他的妻子連續生下了五個兒子。他把全部精力用在教育兒子身上,不僅時刻注意他們的身體,還注重他們的學習和品德修養;

    在他的教育下,五個兒子都成為有用之才,先後登科及第,其中次子竇儼在太祖朝時出任過禮部侍郎。竇儼去世時,太宗親臨弔唁,贈工部尚書。五子僖,在太宗朝任左補闋,為官清廉,名揚天下……」

    「可是恩師,你還沒有說他怎麼教孩子呢,他有沒有像娘親一樣打我屁股?」趙捷突然扯著楊逸的袖子問道。

    楊逸幾乎暈倒。說了半天,這小傢伙竟糾纏在屁股上,他又好氣又好笑,家裡的鐵蛋衙內也很聰明,但少了些古靈精怪,不像眼前的小傢伙常常會問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問題來。

    楊逸一本正經地答道:「打!當然打!小孩子不聽話,自然是要打屁股的,那陛下說說,你娘親為何打你屁股。」

    問起這事,小傢伙不說話了,耷拉著小腦袋。眼神東瞄西望著。

    「陛下,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陛下,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一個人做錯了事不要緊,只要勇敢的承認錯誤,加以改過,那就是最好的。陛下的娘親打你,肯定是有原因的,陛下連說都不敢說,那就是沒有勇氣承認錯誤,這是不對的。」

    趙捷終於抬起小腦袋,蠕蠕地說道:「恩師,我錯了!昨天我吃墨汁,娘親便打我屁股了。」

    楊逸向小菊望去,她悄悄地點了點頭,臉上又有些愧色,大概是因自己沒把小傢伙看好內疚吧。

    這事倒讓楊逸好生奇怪,照說趙捷也三歲了,按現在的虛歲算的話那就是四歲了,這年齡段的孩子,早應該能分辨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了。

    楊逸和藹地問道:「陛下吃了多少墨計?」

    趙捷搖了搖小腦袋答道:「我……我就舔了一點點,一點點而已啦,娘親就打我了……」

    「呵呵!」瞧他那委曲的樣子,楊逸真的忍不住笑了,「 陛下,那墨汁味道如何?」

    「不好!難吃死了。」

    「陛下,墨是用松枝或油脂等物製作成的,其中有煉煙、和料、製作、晾乾、描金等工序,陛下若是感興趣,可是讓宮裡的匠人製作給你看,甚至你可以親自跟他們學著製作。」

    「真的嘛?可是…….可是娘親不讓的。」

    「陛下學製作的時候不能光想著玩,你要多問多想,墨是這樣製作出來的?若是出於這樣的目的,想來太后就不會阻止你了。」

    「哦,那恩師去跟我娘親說說好不好,我自己去怕她……」

    「呵呵,沒問題,我帶你一起動手製墨都行!不過,陛下要先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吃墨汁呢?」

    趙捷一臉興奮,拉著他的袖子倒豆子地說道:「恩師,我聽娘親說恩師的文章寫得最好,可是我卻寫不出來,我就想……想是不是我的墨不好。」

    嗯?還有這種說道?

    這分明是屙屎不出賴地硬。

    不過嘛,就這年紀開始學會找原因了,雖然找的方向不對,不過這也不錯,哈哈哈!

    楊逸大感有趣,小孩子的想法還真是無奇不有,正所謂堵不如疏,小孩子因好奇心做了一些錯事,光打可不行,細心引導才是正理。

    「陛下想寫出好的文章嗎?」

    「想。」

    「文章的好壞不在於墨汁的味道如何……」說到這楊逸又忍不住露出微笑來,「陛下想寫好文章,得多讀書,從書中吸取別人的長處,加了靈活運用,這樣才能寫出好的文章。」

    「可是怎麼才能吸取別人的經驗呢?」

    「那就要讀懂弄透別人文章的意思才行。」

    「可是我就是讀不懂啊?」

    「不懂就問啊!」

    「哦,恩師,那經驗是什麼意思?」

    楊逸直接暈倒,小菊和茉莉嘴對嘴的給他做了一萬次人工呼吸,仍未能將他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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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5 18:16:55
第396章 青梅竹馬

    楊逸回到自家後院,發現院子裡赫然多了一座供兒童玩樂的木堡,各種圍欄、滑梯、小屋、甬道、岩洞一應俱全,小屋上飾有流蘇、繪有花鳥魚蟲,色彩明快,裝飾得美輪美奐。

    幾個月大的二蛋在滑梯邊爬著,見哥哥從滑梯上歡樂地滑下來,白藕似的小手興奮地亂拍著地板。

    覃子桂的女兒還不到兩歲,小姑娘梳著衝天小辮,模樣乖巧可愛,跟屁蟲似的跟在鐵蛋後面,但她學會走路沒多久,哪裡跟得上鐵蛋的速度,急得她在後面一個勁在喊:「咯咯等我,咯咯等我……」

    她是要叫哥哥來著,但發音不準,於是哥哥就變成了咯咯。

    鐵蛋頗有些男子漢氣概,站在滑梯下一邊抹汗一邊喊道:「小梨妹妹別怕,快滑下來,哥哥接著你。」

    就他那小胳臂小腳的,真要有事,接得了嗎?

    別管,男人嘛要的就是這氣概,接得了要接,接不了也要接。

    十三娘和李雁兒她們在樹蔭下的納涼,都不禁被鐵蛋那「英勇的氣概」逗笑了。

    李雁兒是楊家常客,每次來都免不了把女兒帶來,鐵蛋與小梨玩在一起,很有些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味道。

    十三娘曾提到李雁兒似乎有意結這門娃娃親,只是沒好意思直說而已。對此楊逸不太熱心,現在孩子還小,一起玩樂自然是好的,但長大了誰知道是什麼情形。草率訂下婚約,將來只會害了孩子。

    「弟妹來了!」

    李雁兒聞聲望來,連忙起身福道:「大學士回來了!」

    「嗯,弟妹不必多禮。」楊逸拱拱手算是回禮。

    旁邊石凳上的韋晶愣是沒起身,隨意地掃了楊逸一眼,便算是打過招呼了,這丫頭外表甜美可愛。在楊逸面前卻一直是大大咧咧的,上次竟然還敢拿以身相許來調戲他。

    工部郎中韋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女兒都快十九了。多好的閨女啊!也不說給找個婆家,哪天真的對我以身相許怎麼辦?

    鐵蛋衙內一聽到楊逸的聲音,頓時高興地跑過來:「爹爹回來了。爹爹回來了!」

    「哎喲喂!瞧你滿身是汗的,就往爹爹身上蹭,爹爹這可是官服啊!」

    聽老爹這麼一嚷,鐵蛋頓時有些迷惘,不知該如何是好,楊逸哈哈一笑,將他抱起道:「睿兒不必害怕,爹爹跟你開玩笑的,來!爹爹抱。」

    小傢伙剛露出笑容,楊逸又說道:「睿兒。剛才你確實做錯了一件事,知道錯在哪兒嗎?」

    「孩兒弄髒了爹爹的官服。」

    「不對,你再想想,看能不能想出來。」楊逸抱著他一邊向滑梯走去,一邊諄諄誘導。

    但鐵蛋衙內努力想了許久。也沒想出自己還有什麼錯。

    「睿兒,你剛才是不是對小梨說,小梨妹妹別怕,快滑下來,哥哥接著你。」

    「是呀!」

    「嗯,睿兒你答應了接著小梨的。你是男子漢,答應了別人的事,你就要守信用,所以你不應該突然跑開,明白了嗎?」

    「爹爹,孩兒知道錯了。」

    楊逸抱著他走到滑梯下,對還在上面猶豫不敢滑下的小姑娘說道:「小梨別怕,滑下來,伯父與哥哥接著你,睿兒趕緊履行你男子漢的承諾。」

    「嗯。」鐵蛋一點頭,便掙紮著下來,站在滑梯下張開雙手喊道:「小梨快滑,哥哥一定會接著你的!」

    上面那漂亮的小姑娘在鐵蛋的鼓勵下,終於慢慢滑了下來,旁邊有丫環扶著,可她眼睛就是緊緊盯著鐵蛋,彷彿鐵蛋才能給她安全感似的。

    楊逸看著不禁好笑,孩子的信任看來不取決於誰有能力,只是感覺誰親近便信任誰。在鐵蛋終於接住她時,小姑娘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來,爹爹給你們講個尾生抱柱的故事。據《莊子》記載,有個叫尾生的人,他和一個女孩子約定在橋下相會,那女孩子沒有來,但尾生還是守信等著,這時候突然來了洪水,尾生為了不失信於人,抱住橋下的柱子不離開,最後被洪水淹沒了。」

    「爹爹,這個人為什麼沒有離開呢?」

    「睿兒啊,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兩個道理,一是不要輕易對別人許諾,因為這樣有可能會付出生命的代價。二,一但答應了別人的事,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也不能失信於人。睿兒,你可要記住了。」

    鐵蛋連忙點著小腦袋,其實楊逸也知道,和他講這些東西他未必能記得住,也未必能理解。但楊逸依然會講,一次不行就講兩次,從小給他灌輸一些好的思想,總不會錯的。

    旁邊坐在竹簟上的二蛋見哥哥姐姐有人抱著,大概是不樂意了,「波!波!」地打著嘴巴,口水都流到了下巴。

    「好了,睿兒跟小梨去玩吧!」

    楊逸將兩個大的放下,抱起二蛋來親了一口。

    難得啊!楊氏今天去摩尼寺上香,她是什麼神都信,對她來說,天上的神越多越好,這個神打瞌睡,總還有那個醒著,這樣就不擔心沒神罩著了。

    終於可以好好抱抱咱們家二少嘍!楊逸把小傢伙抱起來,就亂親一通,喜歡啊,誰讓二蛋長得像俺呢!

    結果小傢伙不賣他的賬,竟被親哭了,楊逸連忙將他舉起鬨著,啊…….

    就在他將二少舉過頭的時候,一泡童子尿噴薄而出,真個是迎風尿十里,曉是他腦袋躲得快,脖子下還是熱呼呼的一片!

    「反了,反了!竟敢這麼對待你老爹……」

    楊大學士氣急敗壞,十三娘她們卻是幸災樂禍。笑聲滿院。

    楊逸沐浴更衣出來時,李雁兒她們已經告辭,鐵蛋也被茗兒拎去洗澡去了。

    十三娘剛剛送客回來,手上的小團扇兒輕搖著,充滿了花信少婦的味道。

    「娘子,不錯,不錯。這才幾天功夫,就把木堡打造出來了,而且設計得如此精美。連為夫都忍不住想上去試試了。」

    丫環奉上茶來,楊逸一邊接茶,一邊拍著夫人馬屁。

    十三娘嘻嘻一笑。蹲到他身前說道:「那官人就上去試試吧,若是官人害怕,妾身在下面接著你就是。」

    楊逸湊到她耳邊小聲地說道:「我看還是到晚上,夫人再在下邊接著我吧!哎喲……」

    十三娘滿臉通紅地啐了他一口,這才輕飄飄地收回玉指,轉而她含笑看著楊逸念道:「常將抱柱信,豈上望夫台。弟妹聽了官人剛才那番話,可高興了!」

    「是嘛?我可沒別的意思。」

    「是嘛?官人真沒有別的意思嗎?」十三娘把他的語氣覺得惟妙惟肖,真不愧是仙妖合璧的人物。

    「真沒有,娘子啊。不如這樣,你約略把這個意思透給弟妹得知,免得她萬一提出,咱們又不好回絕,那反而傷了兩家感情。」

    十三娘扭了扭小嘴兒。一手墊在他的膝蓋上撐著自己的下巴,有些作難地說道:「這分寸可不好掌握,萬一弟妹心裡想不開,還當是咱們瞧不起人呢。對了,梨兒倒也是個美人胚子,將來長大後定是不差。配咱們家睿兒也合適,官人為何反對這事呢?」

    「誰說我反對了,我只是反對這麼小就訂親,這孩子才兩三歲,心性未定,萬人將來睿兒是個敗家仔,豈不誤了梨兒一生?將來的事,還是將來再說吧!等孩子長大人,若是投緣,我絕不再反對。」

    十三娘有些怪異地看著他,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由父母之令,媒妁之言而定,她當初還不是這樣?

    可聽自家官人這口氣,將來大有讓兒子自己擇偶之意。

    「好了,少這麼看著我,你們也真是的,這還沒邊的事情,這時候就糾纏不休,可笑不可笑?」

    「好吧,那妾身就試著跟弟妹說說看。」十三娘說完,順手端起他喝過的茶呷了一口,渾不在意。

    楊逸對這些娘子不知說什麼好,平時她一向端莊大方,舉止得體,但有時也不乏古怪隨意之事,像背著楊氏給兒子喝葡萄酒、喝自家官人喝過的茶,這些事一般的高門貴婦是不會做的,可自家這娘子做起來卻理所當然。

    「呵呵,這茶是不是特別好喝。」

    「是哩,嘻嘻,官人以後喝茶記得喝一半,留一半給妾身。」

    這笑容怎麼這般溫婉呀?

    楊逸心頭突突直跳,連忙向她袖口望去:「不敢!不敢!為夫豈敢讓娘子喝些剩茶,娘子說笑了,娘子若是不介意,您喝一半,留一半給我好了。」

    十三娘笑著扒在他膝蓋上,嬌俏地白了他一眼說道:「官人倒想啊!」

    「我想什麼?」

    「這樣官人就有藉口休了妾身,另娶新人了。」十三娘一臉幽怨,好像這是真的一樣,就這演技,足夠拿小金人了。

    楊逸輕咳兩聲,大義凜然地說道:「娘子這是什麼話,為夫豈是那樣的人,才方你沒聽到我怎麼教睿兒嗎?為夫做事向來光明磊落,情比金堅,信義兩全……」

    「是嘛?」十三娘打斷他滔滔不絕的演講,詭異地笑道:「那官人您說說,端午節您都幹嘛去了?」

    「這個嘛,琴兒可以作證,為夫當天是在家裡喝了幾口小酒,小憩一下,不想睡著了,以至錯過了娘子精彩的比賽,罪過,罪過。娘子啊,事情的真相你現在都清楚了……嗯,對了,娘親去摩尼寺這麼久不回來,咱們要不要派輛車去接。」

    「婆婆坐車去的,用不著官人去接,官人實在想去,就去莫愁庵接好了。」

    「呃?莫愁庵?這是什麼所在?可是齊天大聖的居所…….啊…….娘子饒命啊!」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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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5 18:17:17
第397章 出大事了

    趙偌等人一舉查獲營私舞弊的不法官吏共計一百六十四人,包括京東西路轉運使黃時中、工部員外郎鐘離卿等人一一落網,共查明贓款二百二十三萬一千四百多緡。

    趙偌等人順藤摸瓜,隨著案情不斷深化,還牽扯出了京中幾條大魚,工部右侍郎劉承,戶部左侍郎郭溢、清河郡王張景等。這些人不是收受不法官吏賄賂,就是利用權勢中從牟利。

    此舉震驚了整個大宋。李清臣震怒、蘇頌震怒、章扒皮震怒,劉太后震怒,楊逸……笑了!

    趙偌他們以吃喝嫖賭,鬥雞溜狗的形象出現在河堤上,甚至帶上了一大群青樓姑娘,還主動伸手吃拿卡要,這正是楊逸給他們支的「欲擒故縱、自損惑敵」之計。

    這些公子哥兒平時在京裡本來就是這副形象,根本不用演戲,只須做回自我就行。這使得許多官場老油條都在陰溝裡翻了船,以為這些高門子弟就是來渡金混資歷的。

    像鐘離卿、黃時中他們都是主動送上門,否則趙偌想拿住他們怕是很難。

    各方震怒之下,劉太后立即下旨,收押所有涉案官員,由大理寺、刑部、御使台組成三司會審,務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審清案情,從重處置,以震懾天下官吏。

    楊逸真的非常開心,於公而言,一舉拿下這麼多貪官,對朝廷有莫大的好處,對治河工程的質量也是一種保證。

    於私而言,拋開薦舉之功不說,有了這次盛舉,楊逸今後可以與這些公子哥兒打成一片,千萬別小看這些人的能量,身為轉運使的黃時中還想勾搭他們,這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楊逸陞官自然不用靠他們,但若是能形成一呼百應的局面,對楊逸而言,無異於虎添雙翼。

    楊逸一臉笑容地回到家,青葉匆匆忙忙地從後院跑出來,和他撞了個滿懷。

    「青葉,好歹也跟碧兒歷練這麼久了,怎麼還冒冒失失的!」

    「對不起大官人。婢子要趕去百草堂請胡御醫……啊,大官人回來了,快快快,三娘她身子不舒服,大官人快去瞧瞧。」青葉拉著他就往湘弦的小樓裡去。

    「仙兒怎麼了?究竟怎麼了?」楊逸也有些急了。

    李湘弦有功夫在身,平時連頭疼腦熱都沒見過,楊逸學醫的,心裡明白,身體抵抗力強的人輕易不得病。而一但得病,通常就不會是小病。

    「婢子也不清楚,三娘說渾身不舒服……」

    楊逸懶得聽他囉嗦了,自己先跑上了湘弦的小樓,只見十三娘也在,還有清娘,臉上滿是擔心的神色。

    李湘弦身著中衣,靠在床榻上,頭上還敷著冰袋。

    「官人回來了,仙兒妹妹身子不適,官人快給瞧瞧。」

    「娘子別慌!好了,仙兒,妳說說哪裡不舒服。」楊逸一邊拿過李湘弦的手腕幫他切脈,一邊問道。

    李湘弦剛想開口,楊逸突然示意她別動,自己閉著雙眼又細診了一會兒脈,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來。

    十三娘見他神色帶笑,忍不住高興地問道:「官人,仙兒妹妹可是有喜了?」

    「嗯!不會錯!哈哈哈…….快取紙筆來,我給仙兒開些安胎寧神藥,保管就好了,哈哈哈……」

    「我來幫楊大哥磨墨!」清娘娉婷轉到桌前,就硯研墨,動作嫻熟,神態愉悅。

    十三娘卻連聲吩咐起剛進門的青葉:「快!青葉你再往老夫人那邊走一趟,給老夫人報個信兒,就說仙兒妹妹有喜了,老夫人早就盼著,聽了一定高興。」

    「是!夫人,婢子這就給老夫人報喜去。」

    楊逸輕輕捏了捏李湘弦的粉臉兒,含笑說道:「仙兒,高興嗎?」

    「奴真的是有喜了嗎?」李湘弦還處於夢遊狀態。

    楊逸肯定地點點頭答道:「定然不假!有些人因體質不同,第一胎時反應也多有不同,妳身體出現不適,這不奇怪。本官以翰林大學士的身份擔保,妳確實是有喜了,哈哈哈…….」

    李湘弦高興得一把抱住楊逸,渾不顧十三娘她們在場,喜極而泣。

    「好了!好了!仙兒莫要如此,妳現在最需要安心靜養,不可大喜大悲,以免動了胎氣!來,妳好好歇著,我先給妳開些安神固胎之藥。」

    十三娘也在一邊勸起來,聽了兩人的話,湘弦乖乖在躺了下去,可臉上的笑容怎麼也收不起,身上的不適彷彿一下子消失了,雙手忍不住輕撫起她那平滑的小腹來。

    楊氏與琴操得到報信後,很快便趕了過來,湘弦正要起身行禮,楊氏已快步上前按住她的肩頭,不斷念叨道:「好好好,老身這千盼萬盼,仙兒也終於有喜了!你們呀,可讓老身盼穿了眼,如今這肚子好不容易有了動靜,可要好生養著,想吃什麼,就跟老身說,老身親自給你做去……」

    楊逸聽了哭笑不得,真要你去張羅吃食,估計湘弦只有去端盤洗碗打下手的份,還想安生?

    清娘與楊逸悄悄對望一眼,估計心裡有著楊逸一樣的想法,臉頰上兩個小梨窩淺淺的露出來,淡笑如煙。

    家裡幾個女人中清娘才十五六,就數她沒有壓力,聽了楊氏的念叨,十三娘和琴操她們都低眉順眼的,老老實實接受著「領導」訓話。

    特別是琴操,現在就她一個肚子沒動靜了,楊氏雖然沒有針對她,她還是難免站立不安。

    楊逸看不下去,出言說道:「娘!瞧你!這本是喜事兒,你這麼一嘮叨,大家都得聽你一個人訓示,再說了,仙兒還要休息呢!你這麼念叨下去,這可就沒法休息了。」

    「好好好,老身不說了,不說了,今個兒算是老身不對。」楊氏從善如流,卻捨不得離去,坐在床邊牽著李湘弦的手,眼睛不離李湘弦,那感覺就像……呃…總之就是恨不能讓李湘弦馬上把孩子生下來。

    這個娘啊!楊逸實在看不下去了,開完藥方含笑對清娘點點頭,然後拉著琴操先行離開了。

    暮色初臨,蟬聲收,蛐蛐唱,簷下曲廊處處掛起了宮燈,東廂上新月漸圓,灑落一地的清輝。

    楊逸搬了張小榻,躺在小樓後面的陽台上,望著天上明月,池上清波,享受著夏夜習習的涼風。

    琴操身穿薄薄的白色心字羅衣,白衣只在領口和袖口繡有雲紋。她性格恬淡,身材婀娜,穿上這套白色衣裙,夜風一吹,皎皎如凌風欲飛的仙子。

    她為楊逸倒了一杯葡萄酒,然後走到身後幫他按摩頭部,那細長的玉指溫潤靈巧,力道掌握得正好,顯然她以前是專門學過的。

    楊逸舒服得不時輕哼一下,渾身舒泰。

    「楊郎,奴奴是不是很沒用?」

    楊逸睜開眼睛,仰望上去,琴操黛眉輕鎖,美目中帶著淡淡的輕愁,彷彿兩泫清波籠上了憂鬱的霧氣。楊逸伸手將她引到前面來,然後抱起那柔軟的身子讓她平躺在自己胸前。

    「琴兒別難過!娘親她就這樣,嘮叨這嘮叨那,妳們聽聽便是,別往心裡去。」

    「不!老夫人很好的,待我們都好,若不是奴奴不爭氣,老夫人也不會說這些的。」

    楊逸捏捏她那細膩的香腮笑道:「我只知道一個人若是不能保持身心愉悅,成天鬱鬱寡歡的話,就會造成肌理失調,別說懷孕了,嚴重者還會損及內腑。因此只有保持平和的心態,快樂的心情,還有多活動身體,這樣才容易受孕,妳若是不信我,大可去問問胡御醫,看他可是這般說。」

    這些道理不難理解,琴操一聽便知他沒有亂說。

    楊逸接著諄諄誘導道:「琴兒,如今連仙兒也懷上身子了,就妳還沒動靜,官人我細細想來,覺得問題應該是琴兒妳太矜持了,哪個嘛,咱們共赴巫山的方式太單調了些……」

    琴操明知他又開始胡攫了,這回卻沒有反駁,輕咬著溫潤的紅唇,妍態如芍藥籠煙,分外動人。

    楊逸看得心神俱醉,不禁輕吻她的香腮,最後噙住她那細嫩的耳垂……

    琴操的耳垂是最敏感的的地方,經不起他這般挑弄,呼吸很快就變得急促起來,燙熱的鼻息中不時會帶出一聲細碎的輕吟。

    「楊郎……」

    楊逸一手離開她那挺翹的臀兒,順著她那纖細的腰肢慢慢向上游動,那皎潔的衣裙裡已經一片滾燙,彷彿一團燃燒的白雪。他的手順著衣擺游了進去,入手處溫滑如軟玉;

    琴操動情之下,不自覺地欠起身子以方便他那游動的手,等到胸前兩團香膩的軟肉落到他手中,琴操才忽然驚醒,連忙哀求道:「楊郎,這兒是陽台,別在這兒……別……」

    「琴兒又來了,這夜色朦朧,後院裡又沒別人,妳擔心什麼?這月華如洗,正可吸取地天精華。」楊逸嘴裡胡扯著,手中握著兩團溫軟的粉膩,盡情把玩,白色的羅衣散開了來,隱約可見兩團白玉在他手來變幻不定,扭曲成形。

    「楊郎……」

    天上一片輕雲遮住的明月,樓邊掩映的翠竹在夜風中簌簌輕響,朦朧的陽台上,琴操那潔白的衣裙隨風飄拂著,她跨坐在楊逸身上,柔韌的纖腰款款擺動,如春風吹動的柳條,被刻意壓低著的吟唱聲和著樓下的蛐蛐兒,組成一曲動人的夜歌。

    快要三更時分,楊逸抱著琴操那柔軟的嬌軀剛剛睡去,木樓梯突然傳來一串腳步聲。

    接著聽到有丫環喚道:「大官人!大官人!門子傳進話來,宮裡來了位李公公,說朝中出大事了,要大官人趕緊進宮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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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5 18:17:46
第398章 交趾入侵

    楊逸穿戴整齊,急步往外走,心中卻是非常疑惑,到底發生什麼事,使得劉清菁竟連夜召開政事堂會議呢?

    首先楊逸就排除了遼國和西域,若是遼國或西域發生突變,楊逸接到消息的速度絕不會比皇宮慢。難不成又是水災或地震?

    前廳裡,內侍李映焦急地等著,在廳中來回溜著彎。

    「李公公,到底發生何事?」

    「哎喲,楊大學士你可算出來了,快快快,太后急詔楊大學士進宮議事,咱們邊走邊說。」

    劉映拉著他就往外走,倆人上了車,劉映才答道:「楊大學士,咱家也知之甚少,據傳是交趾國起兵來犯,都快打到柳州了。」

    「交趾?」

    楊逸大訝,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是南邊這隻猴子又來到攪事。大宋周邊的國家不少,澶淵之盟簽訂後,宋遼之間無大戰,但還有兩根攪屎棍,一直攪得大宋不得安寧,一是西夏,二便是南邊這隻猴子了。

    大中祥符二年,前黎朝左親衛殿前指揮使李公蘊趁黎朝帝死後,太子年紀幼沖,黎朝帝弟弟黎明提、黎明昶起兵爭位之機篡位,建立李朝。

    大宋與交趾李朝的恩怨要從真宗大中祥符七年算起,當時李公蘊藉口大宋包庇交趾逃犯,引兵犯境,此後李公蘊及其繼位者屢屢犯境,對大宋領土也多有蠶食。

    雙方最大的一次戰爭發生在熙寧八年。

    熙寧六年,沈起因及繼任劉彝先後兩任桂州知州依保甲法點集士丁。勤加練習。交趾君臣因而感到不安,認為宋將來攻,李朝大將李常傑建議先發制人,得到允許。

    熙寧七年十一月,李常傑和宗亶分兵兩路,水路並進攻打廣西。為師出有名,李軍四處張榜稱中國做青苗、助役之法。窮困生民,今出兵欲相拯救。

    李常傑在12月30日和次年2月1日連破欽、廉二州,殺8000餘人。最後李、宗二人合圍邕州。

    邕州知州蘇緘率眾堅守。當時邕州兵力僅2800人,蘇緘設法募兵,勉強有4000人。敵飛梯以臨城,蘇緘施以火炬。飛梯不能近,敵以毒矢射之,城上人馬死者相枕。蘇緘以神臂弓發,敵之象軍多有殪者。敵眾十萬,攻之四十餘日不能下。

    期間桂州劉彝命都監張守節率軍救援,然張守節卻在與李常傑交鋒時被斬。

    邕州絕援,成為孤城。

    久攻不克之下,李常傑用投降的張守節部下善於攻城的特點,堆積土囊登城,邕州陷落。

    熙寧9年3月1日。邕州城從被圍到破城共經42天。

    城破之後,蘇緘先叫他的家屬三十六人自殺,然後他本人也縱火**。城中百姓感蘇緘之義,無一從賊。

    李軍找不到蘇緘,便大開殺戒,殺邕州軍民5萬8千餘。加上之前所殺的欽廉二州人,交趾所殺獲不下十萬,

    蘇緘率邕州軍民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給李軍造成很大傷亡,殺傷李軍1萬5千餘人和大量戰象。

    熙寧九年,神宗命郭逵為帥,起大軍南征,十月攻入李朝境內,宋軍至決裡隘。李軍列象陣阻擊,宋軍持強弩猛射,以長刀砍象鼻,象受驚向後回奔,反而殃及李軍,李軍潰退。宋軍乘勝向富良江進軍。

    十二月二十一日抵富良江,兩軍決戰。李軍戰船四百餘艘在江南阻住水路,宋軍不能渡河,郭逵和趙卨便分遣兵將伐木製造發石機攻打。

    又依燕達建議,暗自遣軍設伏山間,逐步減兵,示弱誘敵。李常傑中計,傾數萬眾渡江出擊,宋軍伏兵盡發,步騎合擊,趁其帆折檣摧之際,選精兵乘大筏猛攻,大敗交趾軍,李朝洪真太子和昭文王子戰死,左郎將阮根被俘。

    富良江之戰後不久李乾德便奉表求和。此時宋軍多為北方禁軍,水土不服,疫病流行,死者大半。郭逵上表「願以一身活十餘萬人命」,請求朝廷下令撤兵。神宗無奈,只得同意與交趾議和。

    想起這些,楊逸心中感慨萬千,或許每一個中國人都應該記住「蘇緘」這個名字。

    楊逸認為蘇緘的功績不下於岳飛,以臨時拼湊起來的四千人,拒十萬敵軍42天,因叛徒獻計於敵,才至城破。

    城破之後,蘇緘已負傷,仍率領士兵進行巷戰,大呼:「吾義不死賊手!」

    巷戰中寡不敵眾,蘇緘返回州衙縱火**,其次蘇子明、蘇子正、孫蘇廣淵、蘇直溫及一家三十六口自殺殉國,其壯烈程度更不下於岳飛。

    楊逸心中有些壓抑,他挑開車窗向外望去,雖已是三更時分,街上仍燈火處處,人來人往。好在景明坊就在宮城東邊,車子很快就駛進了宣德門。

    楊逸跳下車時,剛好見到蔡京也從另一輛車上下來,兩人招呼一聲,便急步往政事堂趕去。

    政事堂裡燈火通明,朝中高官一到齊,劉太后便讓郝隨將一份來自廣南西路的急報念出來。

    奏疏不長,但卻聽得坐中大臣怒火中燒,殺氣騰騰。

    四月十八日,交趾國以欽州知州張項侵犯交趾為由,命大將阮志順率軍八萬,入侵廣南。

    二十三日,阮志順破欽州,屠掠百姓六千餘人。

    二十七日,破廉州,屠掠百姓三千餘人。

    五月四日,破邕州,屠掠百姓兩萬八千餘人。

    現在欽州知州張項已死,欽州百姓被屠掠一空,誰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張項先侵犯交趾,還是交趾為了出兵有名,捏造事實。

    但不管如何,交趾敢連破大宋數州,殺掠數萬百姓,這無異於給了大宋一個狠狠的耳光。

    是可忍,孰不可忍。

    政事堂的執宰們聽完廣南路的奏疏,個個目光沉冷,冰凌四射,大宋去年才平定西夏,正威震天下,如今南邊卻突然跳出隻猴子來賞大宋耳光,若不懲治,大宋何以面對四夷?還怎麼讓吐蕃諸部、黃頭回鶻等聽令行事?

    坐在上首的劉太后問道:「軍情如火,眾位大臣說說,該當如何處置?」

    吏部尚書張商英性格剛直,立即答道:「且不論張項有否先犯交趾,交趾未經交涉,悍然興兵連破我數州,此舉是將我大宋視若無物,若不征討,何以對得起數萬死難的百姓,臣以為,明日當立即頒佈討伐詔書,發兵南征!」

    尚書右僕射蘇頌沉吟道:「此事還須商議妥當才行,自我大宋立國以來,交趾時常犯境,擄我邊民,這已是不爭之事實。然自真宗朝以來,我大宋多採取忍讓之策,這並非無因。交趾非西夏可比,廣南之地,多有瘴氣,而我朝可戰之兵多為北人,南征交趾則水土不服,未戰而先失其五六,因此才不得不一再忍讓。如今若要證討,須得妥善計議才行。」

    張商英立即答道:「蘇相公所言雖有道理,但也不盡然,以前我大宋一再忍讓,除了顧忌水土不服外,更因北有契丹,西有黨項,因而無暇南顧。如今黨項已滅,契丹自身難保,此時交趾竟敢犯我大宋,自應伐之!」

    李清臣接口道:「討伐自不在話下,但蘇相所言也該認真考慮,廣南山多林密,道路難行,補給困難,加上瘴氣瀰漫,北人多有水土不服。仁宗時狄青征討儂智高,雖得勝,但因水土不服折損者十之四五。熙寧九年神宗派郭逵、趙卨征討交趾,禁軍因水土不服,疫病流行,死者大半,不得以同意交趾求和,可見瘴疫不可不防啊!」

    瘴氣一直是中原朝廷南征的最大阻礙之一,南方山多林密,動植物腐爛後生成的毒氣,加上氣候炎熱、多雨潮濕,是導致瘴氣的主要原因。這個問題不解決,南征就算獲勝,損失往往也極為慘重。

    大宋剛剛蕩平西夏,天威凜冽,南方那隻猴子仍敢跳出來興風作浪,大概也是認為大宋顧忌瘴氣,難以大舉南征,這才肆無忌憚的來摸老虎屁股。

    章惇目光沉冷的望向楊逸。

    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望向他,在坐的重臣中,唯有楊逸擅長醫術,他不但創造了前所未有的外傷縫針術,還有辦法醫治敗血症,因此對於瘴氣,眾人難免抱以厚望。

    楊逸見大家望來,立即說道:「本官倒是知道一些可防治瘴疫的藥物,一種是薏苡仁,久服之後,可以輕身辟瘴。還有一種是檳榔子,亦可勝瘴。其餘如雄黃、蒼朮之類,時常拿來燒熏,亦可除瘴。另外,初染熱瘴一、二日,可以針刺其上、下唇,發瘴過經,病已入裡而瀕死者,刺……咳咳。」

    說到最後,楊逸突然記起劉清菁在場,不禁輕咳兩聲,因為熱瘴重症者需以針刺**方能治癒,這話自不好說出來。

    在坐的大臣也沒有追問,因為這已經不重要了!只要能防,就已經足夠了。

    章惇立即對劉清菁說道:「太后,交趾百年來屢犯宋境,以前朝廷顧及遼夏及瘴毒,一再隱忍。今南夷再犯宋境,破城掠池,殘害百姓,罪行纍纍,不伐,不足以安天下!不伐,不足懾四夷!」

    劉太后望向坐中大臣:「眾位大臣以為如何?」

    「伐!」

    一個殺氣騰騰的伐字,在政事堂中迴響著,今日之大宋,不是只會婉轉承歡之大宋。

    犯我者,雖遠必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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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5 18:18:18
第399章 討交趾敕諭
               
    交趾攻陷廣南欽州、廉州、邕州,屠掠百姓數萬。

    此事一經傳出,京中頓時風雲激盪,殺氣漫漫。

    文昌二年五月十一日。大宋皇帝趙捷頒佈《討交趾敕諭》:

    朕自登極,唯恐德才菲薄,日必三省吾身……任用賢能,外平黨項之叛,內修仁德之政……

    大宋自定鼎以來,眷惟安南,世受王爵,撫納之厚,實自先朝,涵容厥愆,以至今日,而乃攻犯城邑,殺傷吏民,干國之紀,刑必無赦,致天之討,師則有名。

    已差翰林大學士楊逸充安南道行營馬步軍都總管、經略招討使、兼廣南西路安撫使,昭宣使、嘉州防禦使,內侍省都知焦守充馬步軍副都總管,順時興師,水陸兼進。

    天示助順,已兆布新之祥;人知侮亡,成懷敵愾之氣。然王師所至,弗迓克奔。咨爾士庶,久淪塗炭,如能諭王內附,率眾自歸,執俘獻功,拔身效順,爵祿賞賜,當倍常科;舊惡宿負,一皆原滌。朕言不渝,眾聽毋惑。

    詔書一經頒佈天下,萬民沸議,討伐聲盈溢京城。自平夏敗遼以來,國人氣概昂然,睥睨四夷,豈甘受辱於南邊一隻毛猴?

    這份《討交趾敕諭》用「討」不用「伐」,這其中有講究,雖一字之差,卻含大義所在。

    「伐」通常是弱勢一方對強勢一方用兵的語氣,如武王伐紂。就像人立於大樹下伐木,至少對方也是與自己平起平坐,比如對遼國用兵,就可以用「伐」。

    「討」是主人對從屬問罪,比如出兵攻打一夥山賊,你就不能用「伐」,只能用「討」,否則你就是把對方的地位提高到與自己平起平坐的高度。

    南邊那隻猴子一直接受大宋的冊封,為大宋蕃屬國,「伐」之一字,他不配!

    五月十二日,大宋分別遣使赴大理、佔城、真臘。

    五月二十日,翰林大學士楊逸率三萬精銳禁軍,自京城誓師南征。

    六月十六日,過衡陽。

    二十二日,抵桂州。

    大軍急行,用時整整一個月,兵將俱疲,楊逸只能下令在桂州稍事休整。

    桂州是廣西治所,城在山中,山在城中,清澈嫵媚的灕江繞城而過,入眼處儘是奇山異水,說不盡的秀麗風光。韓愈有詩云:蒼蒼森八桂,茲地在湘南。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戶多輸翠羽,家自種黃柑。遠勝登仙去,飛鸞不暇驂。

    這詩生動地描繪了桂州的山水姿貌。因為山青水秀,桂州也是廣南西路唯一沒有瘴氣的地方,但楊逸仍不敢大意。

    出兵前朝廷按楊逸所述,準備了大量薏苡仁、檳榔子、雄黃、蒼朮之類的避瘴藥物,一路南來,楊逸每天讓士卒服用,進入廣南。楊逸更是每天巡營,督促士卒定時服藥,絲毫不敢大意。

    這次隨楊逸出征的有劉武、包毅、劉奉明、韓錚等將,楊逸交待他們管好軍營好,才與焦守一同前往府衙。

    桂州帥司裡,經略安撫使程節、知州梁利、廣西第五將藍繼隆、錄事參軍張平、司戶參軍胡亞權、司理參軍文英等大小官員皆在。

    除些之外,在場的還有一個大名人:黃庭堅。

    楊逸高坐上首,望了黃庭堅兩眼,向程節道:「程大人,如今前方戰況如何?」

    程節四十多歲,容貌消瘦,如皮包骨頭,身上一套官服彷彿晾在竹竿上;

    他拱拱手答道:「回楊總管,敵軍總計九萬之眾,其中六萬七千人於本月十二日兵圍柳州,並分兵西逼宜州,下官讓陳森將軍率三千人馬增緩柳州,阮志順久攻不下,於本月十五日退兵邕州,並在崑崙關要隘修築工事,似有據險阻我大軍之意。」

    上輩子楊逸主要活動的地區就是廣西、雲南、緬甸、越南,對這邊的地形他是爛熟於胸。崑崙關這樣的軍事要隘他不可能不知道,此處崇山險阻,叢林茂密,道路蜿蜒於峽谷之中,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當初狄青南征儂智高,可以說是撿了個大便宜,儂智高並沒有利用崑崙關險隘阻擊狄青,而是選擇在崑崙關以南的開闊地帶與狄青決戰,這才讓狄青一舉擊敗。

    這回阮志順顯然是吸取了儂智高的教訓,準備利用這道險關阻擊楊逸了。

    楊逸這次帶來兩千燧發槍部隊,沒有多帶是因為燧發槍嚴重依賴後勤補給,子彈打完了就根燒火棍似的。而在西南群山之中,後勤補給恰恰是最困難的。

    而且西南地無三尺平,天無三日晴,山嶺起伏,叢林密佈,往往難以排開隊形,射程優勢也體現不出來,在山林作戰,燧發槍還不如弓箭好使。

    另外就是這邊屬於熱帶雨林氣候,多雨潮濕,燧發槍的燧石一但濕潤,就無法擊射,只要敵人摸清燧發槍的弱點,憑這樣武器楊逸佔不到多少便宜。更何況崑崙關這樣的險關,後世日本人飛機大砲一起上,都難以攻下,燧發槍就更別提了。

    這場戰爭不比平夏之戰好打啊!

    楊逸淡淡地問道:「當初阮志順攻打欽、廉、邕等州時,爾等為何不據崑崙關而守,讓阮志順輕易過關?」

    程節連忙解釋道:「楊總管明查,敵軍來得太突然,欽、邕幾州接連陷落,桂州離崑崙關數百里,邕州離此關只有數十里,而此關處於崇山峻嶺之中,平日又難以駐兵。等下官接著戰報,派出援軍,崑崙關已為敵所乘,且敵十倍於我,下官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現在情況不明,不是追責的時候,楊逸轉而問道:「貴州方面情況如何?」

    程節答道:「回楊總管,貴州在本月初八便陷落敵手,廣西第四將蘇慶良集騰州、賀州、龔州、等地兵馬計一萬五千人,發兵西來,因恐孤軍入深為敵所乘,現駐守於潯州,未敢再進。」

    楊逸想了想說道:「貴州必須盡快收復,傳我命令,限蘇慶良六月三十日前奪回貴州,不得有誤。」

    程節謹慎地說道:「楊總管,據細作回報,貴州有敵軍萬人據城而守,蘇慶良擁兵也不過一萬五千人,想收復貴州,恐怕有些困難。」

    楊逸突然寒下臉說道:「你只須傳我軍令,能不能收復是蘇慶良的事,收不回,讓他提頭來見。」

    程節等人面色一變,這位小祖宗雖是狀元出身,但歷經大戰無數,殺人如麻,誰敢懷疑他殺人立威的決心?程節連忙派人去傳令。

    楊逸接著說道:「本帥令,傳四十四州、五縣、十一洞頭人,於七月五日前趕到賓州,凡不到者,視為叛宋投敵,本帥誓將一併征討之!」

    「是,下官這就派人去傳。」

    廣南西路。計有桂,容,邕,融,象,昭,梧,藤,龔,潯,柳,貴,宜,賓,橫,化,高,雷,欽,白,鬱林,廉,瓊,平,觀二十五州,除此之外,原另有三軍:昌化,萬安,朱崖。

    置將法全面推行後,撤去三軍,另置六將。但實際上六將中只有六千人馬是禁軍,餘者皆是本地新徵之兵,合計三萬兩千人。

    除了以上二十五州外,轄於廣西的還有四十四羈縻州、五縣、十一洞。這些地方主要是僮、苗、彝等族百姓聚居,名義上歸大宋所有,但其實質是「以土官治土民」,朝廷承認各少數部族的世襲首領地位,給予其官職頭銜,以進行間接統治,朝廷的敕詔實際上並沒有能夠得到真正的貫徹。

    楊逸這下令招這些州、縣、洞的首領前來賓州,另有用意,現在阮志順還佔著邕州以南地區,大宋與交趾尚未分出勝負,真正願意聽令來賓州的部族頭領恐怕不多。

    來了,楊逸會讓他們出兵一起攻打交趾。

    不來,也不要緊,終歸是給日後一個算賬的藉口。

    傳完這些軍令,楊逸突然對黃庭堅問道:「黃通判,你不在宜州,何以身在桂州?」

    黃庭堅紹聖初以校書郎坐修《神宗實錄》失實被貶為宜州通判。身上雖然還有官職,實際上相當於羈押在宜州。

    楊逸是新黨幹將,他這麼一問,廳中官員皆以為黃庭堅要倒霉。黃庭堅臉有滄桑之色,出列答道:「下官受知州所遣,前來桂州求援,因年老體弱,至桂州染疾,只能暫留在桂州調養。」

    經略使程節出來為其解釋道:「楊總管,黃通判確是染疾在身,下官可為證。」

    大廳內靜悄悄的,十多個官員看著楊逸,靜觀他作何處置。楊逸又看了看黃庭堅,他中等身材,橢圓臉,神情雖然淡定,但臉有晦黯之色,五十來歲的年齡,卻是滿帶風霜。

    黃庭堅名氣很大,但入仕三十多年,無論是新黨執政,還是舊黨執政,他都沒有進入權力核心過,做過最大的官是秘書丞。若不是他參與修撰《神宗實錄》,新黨的清算大概不會落到他身上。

    楊逸也懶得過問宜州知州為何派他來求援,只淡淡地問道:「黃通判病情可好些了?」

    「下官已基本康復,這一兩日內便返回宜州。」

    「你暫時不必回宜州了,我軍中正缺一個書記官,就先由你充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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