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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何昊遠]大宋私生子[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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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01:16:40
第749章 春聯

    年前幾天,親朋好友少不得往來走訪,互贈禮物,楊家自不必說,每日裡門庭若市,高朋滿座。由於來訪者實在太多,有些人為了見楊逸一面,甚至天沒亮就候在門外,楊逸每天忙於應酬,甚是勞累。

    到了除夕這一天,終於沒人上門了,楊逸本以為可以睡個懶覺了,結果天才濛濛亮時十三娘就將他推醒。

    「官人,快起來了.」

    楊逸睜開朦朧的睡眼,見十三娘已經坐起,正輕輕推著他。一襲新衣,裝扮得俏麗可人的茗兒已經端進熱水,準備侍候他和十三娘洗漱。

    被外的寒氣透進來,讓楊逸打了個激靈,他一把抱住十三娘,從新把她捂回被子裡。

    「娘子,這天還沒亮了,今日左右無事,咱們再睡一會兒吧。」

    「官人啊,誰說沒事,事情多著呢,官人是一家一主,等下要帶帶睿兒幾個祭祀.唔…」

    楊逸不等她說完便吻了上去,用嘴封住了她的嘴,十三娘被他吻得語不成聲,手指伸到他腰間,卻念及這些天自家官人從早到晚忙於應酬,著實是累人,便沒捨得再扭他。

    楊逸本來只是想阻止十三娘說話,但男人在清晨荷爾蒙分泌本就特別旺盛,一番擁吻下來,他已是火氣大盛。

    茗兒將水放在架子上後,回過頭來見了床上的情形,不禁呡嘴想笑,攝手攝腳退向外間去。

    十三娘此時已是嬌喘吁吁,嫣紅滿臉,她不願拂了個郎的意,卻又不得不勸道:「官…官人,咱們真的要起床了,指不定婆婆已經在等著了呢。官人,妾身本不應拂了官人心意,但《左傳》有云: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一家也是如此,祭祀是頭等大事,今日實在是耽誤不得。」

    「娘子,國之大事,在祀在戎。這話不錯,但君王注重祭祀,是要保有祭祀特權,利用這種神予的特權來宣示自己統治的合法性,打消別人窺伺王位的心思。

    娘子啊,官人我在這個家裡,難道還怕別人窺伺我的家主之位不成?」

    「官人休得胡說。君王之事且不說,祭祀祖先本是天經地義之事。」

    「娘子的話沒錯,問題是官人我沒有祖先可祭。」

    十三娘聽了他的話,想起楊逸的身世,一時竟是愣住了,幽幽地嘆息了一聲,捧著楊逸的臉靜靜端詳著不再說話。

    楊逸將十三娘擁進懷裡,輕撫著她那動人的身體含笑說道:「娘子不必如此,英雄不論出身,官人便是沒有祖先可祭又如何?好了。咱們起床吧。」

    楊逸不願讓她為難,終究是起床了。

    下午時,東廄中已處處傳出鞭炮聲,儘是節日鬧熱的氣氛,楊逸領著楊睿幾人做做樣子祭祀一番之後,便在後院角亭裡置酒賞雪。

    楊家庭院深深深幾許,殿宇樓閣鱗次櫛比,還有那波浪般起伏的高牆上,到處都是積雪未化。白皚皚的,曲廊樓道上卻是燈籠高掛,綵綢漫飄,妝點出濃濃的新春喜意。

    清娘穿著嶄新的蹙金牡丹彩蝶戲花羅裙,髻上插著白玉嵌紅珊瑚珠子雙結如意釵,娉娉婷婷如秋月皎潔,弱質纖纖如三春柳,她應楊逸請求,在亭中徐行幾步,然後徐徐吟道:

     春到長門春草青,

     紅梅些子破,

     未開勻。

    碧雲籠碾玉成塵,

     留曉夢,

     驚破一甌春。

   

     花影壓重門,

     疏簾鋪淡月,

     好黃昏。

    二年三度負東君,

     歸來也,

     著意過今春。

    「好詩。琴兒快快錄下來。」楊逸聽完連連誇獎,並催促桌邊的琴操趕緊將詞作錄下。

    清娘走到石桌邊含笑道:「可不敢勞動琴姐姐,還是我來錄吧,該論到琴姐姐賦上一首了。」

    琴操生子之後,多了三分成熟的風韻,肌膚紅潤,體態嫻婷,裙拖六幅瀟湘水,鬢帶巫山一段雲,眉目帶著喜意,猶如一朵嬌婉的牡丹,別有一番動人的韻致。

    她宛然一笑說道:「在咱們家清娘面前,我可不敢獻醜。」

    琴操是青樓名妓出身,文學素養非常好,在杭州時,她糾正一官吏詠秦少游《滿庭芳》的錯誤,官吏頗驚訝,便向琴操提出將全首詞改韻歌詠;

     琴操應聲而吟,依秦詞原意而生發,巧易新韻,不露痕跡,起承轉合,流暢自如,在當時曾傳為一時之佳節話。

    在這個時代,整體而言青樓女子絕對是女性群體中文化素養最高的一個群體。一般而言,士子們高中進士之後,總喜歡到青樓去宴飲,席間免不了請來名妓侍酒,高談詩詞歌賦;

     在這天過程中,許多士子往往會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才學,還不如青樓女子高,心中為之羞愧大有人在。

    淳化三年(992),東京太平興國寺的牡丹花兒盛開之際,有一青樓女子年老色衰,觀花成感懷,在寺壁上題了首詩:曾趁東風看幾巡,冒霜開喚滿城人。殘脂剩粉憐猶在,欲向彌陀借小春。

    這首詩切景抒情,竟使這位青樓女子住處又車馬盈門了。由此可見,青樓女子具備賦詩作詞的能力是很必要的,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得到士大夫的好感。

    於是,青樓女子通常都會在文化修養上狠下功夫,其中不乏學有專長者,詩畫極佳者,琴操就是這樣的女子,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只是她自上玲瓏山後,性格恬談,一向不顯山不露水而已。

    清娘卻是不依她,挽著袖子說道:「琴兒姐姐就作一首吧。」

    琴操不待她說完便笑道:「清娘,想聽佳作,你這可找錯了人。吟詩作賦,理應找你的楊大哥才是。」

    琴操說完,春山眉輕輕一舒,雙眸向楊逸望來,隨即阿黛拉,木婉靈幾女也齊齊望向他。

    楊逸彷彿沒有看到眾人的目光。他舉杯暢飲,搖頭閉目彷彿在品味美酒餘香。

    清娘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頓時忘了央求琴操作詩了,過來奪去他手上的空杯笑道:「楊大哥別裝了。大夥可等著你呢?」

    楊逸恍惚驚醒,連眨幾下眼睛說道:「等著我,誰等著我?是清娘嗎?好啊,來來來。」

    「呀!楊大哥別使壞!人家是說大夥等你做詩呢。」清娘羞極。輕扭小蠻腰脫出他的摟抱,宜嗔宜喜的俏臉上已是滿佈桃暈。

    在清娘的號召下,琴操、阿黛拉等人紛紛「譴責」起楊逸的「不道德」行為了。

    「好了,好了,我錯了,我錯了,咱們不做詩,我想到個好主意,小艾你去找幾張紅紙來。清娘。」

    「楊大哥有什麼吩咐?」

    「侍墨!」

    楊逸大袖一揮,執筆在手,大有氣吞山河之勢。

    清娘嘻嘻一笑,乖巧地上來幫楊逸磨墨,只等著看他又耍出什麼花樣來。

    等小艾取來紅紙,楊逸親自裁成手掌大小的條狀,大夥都奇怪地看著他,清娘忍不住問道:「楊大哥。你裁紅紙要寫什麼什麼?」

    楊逸也不說話,沾飽墨。順好筆,然後提筆往滿是期盼的清娘瓊鼻上點去。

    「呀!楊大哥壞死了。」清娘嚇得連連躲避,雙手捂著臉蛋不敢放開。

    楊逸當然不會真個點她,不過是嚇唬一下,見效果顯著,這才哈哈一笑,提筆在紅紙上寫下:

     裁詩花作骨,

     攬鏡玉為神。

    寫完之後楊逸笑道:「清娘,這是我送你貼於香閨的春聯,小艾,等墨跡乾之後,拿到清娘的小樓上貼上。」

    見了這等意境極佳的句子,眾女無不喜色滿臉,尤其是清娘,歡喜之中又帶著幾分羞澀。楊逸明確指出這詩是做給她的,「裁詩花作骨,攬摬玉為神」。讚美之意溢於言表。

    「楊大哥,你這是在作春貼嗎?」清娘含羞問道,此語有轉移眾人注意力之意。

    楊逸笑道:「我將之稱為春聯,從今年起咱們家除夕夜都要貼春聯。」

    時下還有沒除夕夜貼春聯一說,民間一搬是除夕夜換桃符。學士院每年開春雖然也要向宮中進春貼,但那不是在除夕夜,而是在立春日,楊逸這個做法算是創舉吧。

    他說完提筆又寫下一聯:

     雨過林霏清石氣;

     春將山翠入詩心。

    寫完對琴操說道:「琴兒,這是你的了。」

    琴操不待墨乾,連忙收起,皆因楊逸這一聯太合她心意了,實在是心喜之極。

    楊逸提筆再寫:

     月似丹光出高嶺,

     鶴因梅樹住前山。

    「阿黛拉,這是你的。」

    「啊,奴也有嗎?」

    「當然,人人有份,今個兒家中每個門上都貼春聯。」

    清娘在旁邊看著卻是有興趣了,楊逸寫出的每副對聯無不是飄逸空靈,讀之唇齒留香,清娘一時間已是沉醉其間。

    楊逸根本不用多想,提筆刷刷將眾女香閨的春聯一口氣給寫完了,一個沒落下,每副對子都是那樣耐人品味,讓眾人讚嘆不已。

    楊逸最後提筆寫了一聯:

     蒼松翠竹真佳客,

     明月清風是故人。

    寫完他笑問清娘道:「清娘覺得這一聯適合哪裡?」

    清娘脫口答道:「最適合用在書房,嗯,也可用在前堂。」

    「就用在書房吧,好了,本國公累了,接下來輪到你們來想了。」

    楊家重門深戶,樓閣連雲,楊逸一個人可不願把所有的門聯全包了,怎麼樣也得讓清娘和琴操等女有發揮的餘地不是;

     清娘幾人的心思被吸引住了,也不推辭,各自開始想對聯,特別是清娘太認真,楊逸刮了刮她的鼻尖,她也只是皺了皺小鼻子,沒有其他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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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5 23:00:34
第750章 茄子芝麻

    楊家本是東京百姓關注的焦點,經過門前的百姓總會多望幾眼。

    除夕這天,楊家的小廝剛開始在大門上貼春聯,就引來大批人圍觀。大家圍在門前指指點,只見小廝貼出的上聯是:

    雨滋春樹碧連天。

    圍觀的人中不乏飽讀詩書之人,見此上聯,感覺也平常,與楊逸名滿天下的才名有些不相襯,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同坊的張秀才就忍不住說道:「楊太傅乃狀元出身,此句雖是不錯,但…」

    「但什麼?但什麼?」張秀才還沒說完,立即被楊逸的崇拜者封住,「有本事你就對出下聯來試試。」

    張秀才不服地說道:「這有何難,爾等不學無術,自難看出此聯好壞,並非在下有意貶低楊太傅,只是此聯著實太過平常,在下好心提醒楊太傅…」

    「楊太傅是什麼人,那是文星下凡,用得你來提醒嗎?有本事你也孝個狀元試試。」

    在何尚書府做西席的許先生也出面幫張秀才:「各位莫吵,照我看來,張秀才所言不差,此聯確實平常,張秀才並非虛言詆毀楊太傅。」

    在場的詩書人紛紛附和,那些崇拜楊逸的人聲音頓時小了下去,畢竟大多數讀書人都說這聯平常,應該是假不了。

    聽了圍觀者的議論,楊家小廝好心勸阻道:「各位也別爭,我家太傅的春聯是好是壞,你們只看上聯,如何便能下定論?各位慢慢看。」

    「快貼下聯,快把下聯貼出來,也好教這些人心服口服。」

    在眾人的鼓噪下,楊家的小廝移過梯子,很快將下聯貼了出來:

    天連碧樹春滋雨。

    這算什麼下聯,圍觀的讀書人全都愣了愣。

    這上聯是:雨滋春樹碧連天。

    下聯是:天連碧樹春滋雨。

    瞧上去怎麼差不多的意思啊?

    這對偶句不都是講究天對地,雨對風,赤日對蒼穹的嗎?

    眾人又來回看了兩遍,突然有人大聲叫好起來:「妙!太妙了!不愧是名滿天下的楊太傅所作,妙啊!」

    還有人不解地問道:「妙在何處?」

    「這還看不出來嗎?這下聯和上聯都是相同的七個字,巧就巧在下聯是上聯倒過來念的結果,這樣一來,頓時妙趣橫生,楊太傅果然是大才啊!」

    眾人回過味來,不由得紛紛叫好,這才叫化腐朽為神奇。楊太傅一向就是善於化腐朽為神奇的人啊,在眾人的讚歎聲中,此事很快就傳遍大街小巷,前來觀看的人絡繹不絕。

    據說蘇大學士聽說此事後,大感有趣,也在自家大門貼出了一聯:

    風送花香紅滿地,地滿紅香花送風……

    偶像的魅力是無窮的,蘇楊兩家在除夕日貼出喜迎新春的對聯,讓坊間百姓爭相效仿,問題是,那些讀書人還能自己寫春聯張貼,普通百姓可不行,怎麼辦?

    找人代寫去,街上多有代寫書信之人,許多百姓便將主意打到了他們身上。

    但這些人落到靠代人寫書信維生的地步,文才自然好不到哪裡出,勉強能想出一聯就不錯了,可想不出那麼多?怎麼辦?

    不管了,楊大傅和蘇大學士名滿天下,他們家貼的對聯一定是好的,那就照抄蘇楊兩家的吧,於是呼,滿大街很快就貼滿了「雨滋春樹碧連天,天連碧樹春滋雨」的對聯。

    再於是,楊逸很快接到下人回報,自家大門貼出的對聯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這太平盛世,朗朗乾坤,貼副春聯竟然不見了?」

    「嘻嘻,楊大哥,太平盛世是不錯,可如今天都要黑下來了,可算不得朗朗乾坤,再說了,盜春聯之人也算是雅賊,楊大哥再想一聯另貼就是了,何必計較呢。」

    在清娘的勸解下了,楊逸決定原諒一回盜春聯的雅賊,重新寫了一副春聯貼出,這對他來說還真不算什麼難事,只見他提筆一揮而就:

    鶯鶯燕燕花花葉葉處處尋尋覓覓,風風雨雨暖暖寒寒卿卿暮暮朝朝。

    清娘一見此聯,立即著迷了,反反覆覆念了許多遍,如獲至寶,嘴裡讚歎不已。

    楊逸有些慚愧,在詩詞歌賦中最先使用疊字的不知是不是清娘,但清娘絕對是使用得最好的。

    李清照晚年所作的那首《聲聲慢》中,開篇就用了「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悽慘慘慼戚」的疊字,可謂是千古絕唱。

    嗯,或許此聯能給清娘一些靈感,讓她另作出一首不下於《聲聲慢》的詞作來吧。

    此聯貼出後,楊家開始吃年夜飯,按楊家幾年來形成的習慣,吃年夜飯不分男婦老幼,主人僕從,全都齊聚前堂用餐,一樣的菜餚,一樣的酒水。

    楊家現在也是家大業大了,府中加上丫環小廝已有一百五十多人,擺下將近二十桌宴席,十分熱鬧。

    住在興國坊那邊的阮柔、李盈、顧媚娘三人也被請了過來,三人現在已經可以自由出入,平日也不時過來向楊氏請安,但年夜飯卻是第一次過這邊來用,神態不免有些拘謹。

    好在無論是楊氏,還是十三娘,待她們都很和善,特別是見丫環小廝們都沒有謹小慎微的樣子,若大的場面氣氛極中輕鬆融洽,三人慢慢也就放鬆了。

    楊逸給大家講了幾句話,然後由楊氏宣佈開飯。

    今年喝屠蘇酒要從最小的楊軒開始,楊軒還不到兩年月大,琴操用筷子點了些屠蘇酒讓他含,就當是喝過了。

    接下來是一歲多大的楊依依了,小丫頭彪悍啊,楊逸要餵她,不肯,依依呀呀地搶過酒杯,自己大灌了一口。

    結果酒剛進嘴巴她彷彿就被燙著了一樣,連忙往外吐,接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那聲音嘹喨啊,讓她立即就成了整個前廳的主角。

    小丫頭一邊哭一邊可憐兮兮地看著楊逸,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似的噗噗直掉。

    楊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丫頭一向饞嘴,這下好了,讓你來這一大口,屠蘇酒可不是酸酸甜甜的葡萄酒啊。

    李湘弦見女兒這樣子,有些忐忑地看了楊氏一看,見楊氏也是滿臉笑意,這才暗舒了一口氣。

    「大姐兒,來吃個雞腿,嘴巴就不苦了。」老大楊睿用碗裝來一個大雞腿,幫著哄妹妹。

    楊依依一邊哭,一邊用手抓過雞腿往嘴裡塞,好了,這下哭聲終於停下了,但那雞腿太大了,小丫頭拿不穩,才咬一口,小手一抖,那大雞腿就落到了楊逸懷裡。

    小丫頭頓時又依依呀呀地叫起來,沾滿油汁的小手就往楊逸衣裳上不停亂抓。

    「哎呀呀,乖女兒啊!你這是做什麼?哎呀呀,爹爹這可是剛穿的新衣,完了完了。」楊逸被女兒弄得手忙腳亂,驚呼不停。

    「官人你不會抱孩子偏搶著去抱,嘻嘻,這下可怪不得咱們家依依。」十三娘拿出手帕,一邊替小丫頭擦手,一邊對楊逸笑道。

    李湘弦不敢怠慢,連連過來把女兒搶過去。

    小丫頭被抱走時還死死盯著那個大雞腿,又開始大哭起來;老大楊睿眼疾手快,又給她夾了一個雞腿,小丫頭才轉哭為笑,一家人被這場面逗得笑聲不斷。

    等用過年夜飯,小小廝出門一看,剛才貼出的春聯又不見了,連忙回來稟報楊逸。

    「什麼?又不見了?反了反了,怎麼滿城都是盜賊呢,此風不可長,此風不可長啊。」

    「楊大哥,楊大哥,今天是除夕可不許生氣,嘻嘻,楊大哥再寫一聯就是了嘛。」清娘彷彿恨不得多些雅賊來偷春聯,俏臉上滿是笑意。

    楊逸心中詫異,擺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逼問道:「清娘,妳怎麼這麼高興?說!這是不是妳幹的?」

    「小女子冤枉啊,小女子可沒偷春聯,還望楊太傅明察。」清娘一向不缺俏皮的一面,這番話說出來,惹得一家人又是笑聲不斷。

    「那咱們家的春聯被偷了,妳為何如此高興,還不趕緊從實招來。」楊太傅不為所動,用手上的茶杯當驚堂木,大的屈打成招之意。

    「嘻嘻,楊太傅滿腹錦繡文章,別人偷去春聯,小女子就能再觀佳句,自然高興啊!」清娘一副婉麗清揚之態,說話間如翩躚彩蝶,輕靈地跑到桌邊研墨,還不忘催促道:「楊大哥快寫,快寫。」

    楊逸有些洩氣。好吧,在清娘這丫頭面前,他只有投降的份,走到桌邊又有些不甘地說道:「我想不出好聯了,清娘妳來吧。」

    「不行,不行,人家可不行,楊大哥是一家之主,這等裝點門楣的事,自然得由楊大哥來,楊大哥快寫,快寫。」

    在清娘連聲催促之下,楊逸無奈的提起筆,想了想寫下一聯:

    去年茄子長得好,今歲芝麻賣錢多。

    清娘和十三娘等人見了此聯不禁呆若木雞,楊大官人趁她們沒反應過來,連忙讓家中小廝拿出去粘貼。

    嗯,這下子沒人偷了吧。

    「呀!這不能貼,楊大哥就會作怪,你這一聯貼出去,別人不笑話才怪,快揭回來,快揭回來。」清娘反應過來,頓時嬌呼起來,上來搖著楊逸的袖子不肯作罷。

    楊逸得意地說道:「清娘,我這聯如何就粘貼不得了,這叫貼近生活,和人民大眾打成一片,你想啊,去年茄子長得好,今年芝麻又賣了好多錢,這不是說明咱們大宋年年風調雨順嗎?」

    「可咱們家又沒種茄子,更沒種芝麻,楊大哥這叫脫離實際,憑空捏造。」

    「我怎麼就憑空捏造了?我又沒說那茄子芝麻是咱們家的。」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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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6 01:40:12
第751章 天涯節序匆匆

    「青蓋亭亭,情人不見,爭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風南浦。高柳垂陰,老魚吹浪,留我花間住。」

    楊逸站在船頭,沒頭沒尾地高呤了幾句,江風吹來,兩袖飄飄,著實人間風流人物。

    汴河上槳擼聲聲,舟楫往來不斷,兩岸煙柳依稀,風景如畫。回頭望望,巍峨的東京城已經淹沒在煙柳間。

    清娘聞聲走出船艙來,她一襲春衫,羅裙漫飄散,恰似凌波仙子,為這動人的春光添上了最鮮活的一筆。

    「楊大哥是想念江南了嗎?」

    「清娘說呢?」

    「我猜一定是想的,時間過得好快,算來咱們都兩三年沒回江南了。小樓一夜聽春雨,明朝深巷賣杏花,這早春二月,正是江南最美麗的季節,我也想念江南了呢。」

    清娘臉上帶著嚮往的神情,她曾兩次到江南,楊逸曾陪著她四處遊賞江南的春光,那些美好的時光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裡,如何也不能忘。

    楊逸含笑說道:「清娘,楊大哥這次出京巡察地方,行程上沒有特別的安排,就是隨意的走走看看,時間也沒有什麼限制。

    這回呀,楊大哥不但要帶妳重遊江南,還要帶妳走遍各地的錦繡河山,妳那《清娘流浪記》又可以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清娘聽了也難掩欣然之色,遠行雖然辛苦點,但常言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李白若不是漫遊一生,杜甫若不是半世流世,何來大唐那些最壯麗的詩篇!

    其實清娘明白,最美的詩篇不是她帶著小艾在東京各處尋尋覓覓就能尋到的,最美的詩篇都在那壯麗的河山之間。你不去走走,不去看看,就很難寫出同樣壯麗的詩篇來。

    楊逸也相信,多帶清娘出去走走,開闊她的視野,將來即便沒有了「淒悽慘慘慼戚」的《聲聲慢》,她筆下也會有更多空靈悠遠的詩詞問世。

    這次他出京,當然私下會有一些安排,但官面上確實沒定下什麼行程和時間,大宋改革六七年了,各項政策在地方上落實得如何?改革給百姓帶來了怎麼樣的變化?需要根據實際情況作何調整?這肯定不是窩在東京聽地方的報告就能定論的。

    這幾年朝廷總會派出高官到地方巡察,而楊逸作為很多政策的制訂者,卻一直沒有到地方實際察看過,這可不行。

    所以京城的擴建工程一完工,他便立即上表出京巡察。

    如今已是文昌五年春,京城的擴建工程整整花去了十六個月時間,這還是在楊逸全面實行多勞多得之策後,才提前半年完工的。

    這一年多時間,楊逸一直呆在京城,頗為休閒,此次出京也算是靜極思動吧。

    船艙裡,阿黛拉正在燒水泡茶,楊逸和清娘回艙之時,爐上水剛好燒開。

    阿黛拉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微笑,用竹夾從茶罐中取出茶葉分別放入杯中,然後斟入沸水,蓋上茶蓋,那纖纖素手,動作輕靈,充滿了美感。

    楊逸含笑看著她,心中頗有些感慨,阿黛拉曾是一國公主,十指不沾陽春水,泡茶這些事以前是沒做過的,來東京一年多時間,她一直在努力學習漢家文化,包括茶藝,如今茶道已學得有模有樣。

    這次楊逸能帶阿黛拉一同出來,她心裡自然是非常高興的,奉茶添香侍墨,樣樣爭著做。茶水端到楊逸面前,她宛然笑道:「請楊郎品嚐試試,奴這茶可合你心意。」

    楊逸打開茶杯蓋,一縷清香頓時瀰漫滿艙,他輕呷一口,含笑誇獎道:「好茶,阿黛拉的茶藝是愈發的精湛了。」

    阿黛拉剛學這清茶技藝,得了誇獎,更是高興,一抹嫣然在美麗的臉龐上流淌著。

    這泡茶興起的時間並不久,一直以來,像皇家及貴族喝的都團茶,團茶的製作主要是先將採摘下來的新葉上甑蒸熟,再搗爛,放到模型裡用手拍壓成一定的形狀,接著焙乾,包裝好就可以了。

    這種團茶飲用時要煎煮,常要加入乳酪、香料同煎。

    清茶出現也就在這二三十年間,而且流傳範圍並不廣,最先出現應該是在杭州一帶。

    蘇東坡曾就團茶和清茶分別作過評價,為認團茶有「河朔脂麻氣」。所謂的脂麻氣,即謂茶香混雜,雖渾厚,但失茶之真香。

    他在杭州為官時,常到龍井獅峰山腳下的壽聖寺品茗吟詩,所飲的「白雲峰茶」就是僧人們試制的烤茶,蘇東坡曾留下「白雲峰下兩旗新,膩綠長鮮穀雨春。」的詩句。

    西方印度洋貿易商社成立時,楊逸曾吩咐過韓碧兒等人,在烤茶工藝上努力探索。

    功夫不負有心人,現在商社出品的龍井、碧螺春等茶葉,泡出來後茶色清冽,回味悠遠,深得茶葉真味,受到蘇東坡等文人墨客的稱讚,一時名聲大振,飲綠茶已隱然成為一種時尚。

    西印度洋貿易商社因為最先探索這個領域,在烤茶方面佔著技術優勢,光是茶葉一項,就賺足了銀子,商社股東對楊逸的遠見卓識佩服得五體投地,如今他但凡有什麼主意,商社股東都不打折扣地去執行。

    船行至雍丘縣時,楊逸停船靠岸,準備上岸看看。

    楊逸這次出京隨行人員很多,連同護衛一起,共有兩百多人,只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跟在楊逸身邊,這些人大多走陸路,像一張大網一般,向沿途的州縣撒開,為楊逸收集方方面面的信息。

    目前楊逸身邊除了蕭憶外,就帶十個護衛,而且還是穿著便裝。

    楊逸認為,要想看到最真實的情況,就不能讓地方官提前知道自己的行程,除非必要,否則這一路他都將採用「微服私訪」的形式進行。

    雍丘縣因有汴河穿過,水路交通便利,是西印度洋貿易商社重點推廣棉花種植的州縣之一,在縣城外建在大型的軋棉、紡紗、織布廠。

    這些大型工廠就建在離汴河北岸不遠的一條支流邊,這兒有一個不小的碼頭,碼頭邊停靠著十來艘船,上百勞力正在忙碌地往船上裝布匹。

    楊逸發現這裡赫然形成一座繁華的小鎮,各種廠房倉庫以及配套的員工宿舍、防火設施等,佔地足有上千畝。

    另外附近百姓,或是縣中商家也瞅緊了商機,在工廠四周開設了不少酒樓茶莊、日用商舖,青樓也有,不過比較少。

    原因嘛,是工廠裡女工的數量佔到了七成,剩下的三成男工因為廠方不禁止男女「自由戀愛」,在女多男少的情況下,大多數男工也不愁沒有女人,所以青樓在這兒是沒有多少市場的。

    此地主負責人接報楊逸到來,慌慌忙忙地迎出來,遠遠就拜道:「小人張界河,見過楊太傅。」

    「張經理不必多禮,本官只是路過,順道進來看看工廠運營情況,你帶我進去看看,不必驚動他人了。」

    「是,楊太傅請!」人的名,樹的影,儘管楊逸表現得很隨和,但張界河在他面前還是誠惶誠恐的。

    一行人邊往裡走,張界河邊介紹道:「太傅大人,咱們雍丘廠區共計佔地一千一百畝,由北向南分別是原料倉庫、軋棉廠、紡紗廠、成紅、漿紗坊,織布廠,印染坊等,

    最靠近汴河碼頭的是成品倉庫,總之從棉花進來,再到成品布出去,所有的工序咱們這裡都全了。楊太傅請上車,小人這就帶你四處看看。」

    由於廠區太大,靠兩腳走完還真有些難,所以張界河吩咐人給備了馬車。楊逸讓清娘有阿黛拉上車後,自己騎上一匹馬,在張界河陪同下向廠區走去。

    要織成一匹布其實要經過很多道工序,包括軋棉,彈棉,搓條,紡紗,成紅,漿紗,牽經,穿綜,穿筘,搖紗,織布,以及對織好的布進行染色、踹壓等。

    廠區裡的工坊也很多,全部是青磚大瓦房,每棟廠房之間都留有三四十米寬的空地,萬一發生火災時,這些空地可作的隔離帶,空地中間都砌有寬大的水池,池中蓄滿了水。

    甚至還有一些比房子還高的水塔,一但發生火災,即可接管噴淋,可見在防火一項是,建廠時真是下足了心思。

    張界河不停地給楊逸介紹道:「目前咱們雍丘廠區計有勞工四千四百多人,來自南洋、大理、日本、高麗等地的勞力佔大多數,來自雍丘縣城以及附近村寨的只有一千四百人,這些本地用工大多數不住在廠區裡,而是辰時來,寅時回。」

    楊逸點點頭問道:「目前雍丘廠區一天能產多少布?」

    「回楊太傅,目前每天產棉布大概在一萬匹左右。」

    楊逸細細算了算,對工廠的生產能力勉強算是滿意了,原來普通農戶,就算是最巧的婦人,一天最多也只能織一匹布,而且光是織而已,若是連軋棉、搓條、紡紗等工序一起算在內的話,一個人要六、七天才能織成了匹布。

    現在雍丘廠區有四千多人,一天產布萬匹,迅速上相當於是普通農戶的十多倍了。不過這個速度楊逸還是不滿意,看來在生產工藝上需要改進的地方還多啊。

    張界河首先帶楊逸進的是織布車間,巨大的廠房裡,儘是劈劈啪啪的織布機響成一片,一個個婦女坐在織機前,腳踩踏板,手丟飛梭,一派繁忙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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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7 01:23:57
第752章 為君立傳

    聽著廠房內匯成一片的織機聲,楊逸心情突然變得很好,就彷彿聽到了資本主義的車輪在滾滾向前開進。

    在明朝時期,因為黃道婆改進了綿紡技術,松江府年產棉布不到兩千萬匹,便有「衣被天下」的美喻了。

    現在西印度洋貿易商社斥資一千多萬貫,相當於後世五六十億人民幣,用於扶植棉花產業。

    光是雍丘一地,年產棉布就不下於三百萬匹,而比雍丘這裡還大些的棉紡廠西太平洋貿易商社還有十個,總計年產棉布數量應該不會低於兩千萬匹。

    而這只是個開始,棉花種植量會逐年增加,紡織技術會在不斷改進中,數年之後,誰能料定大宋的棉布產量有多少呢?

    楊逸隨著張界河在各個廠房裡走走看看,來到紡紗廠房時,這裡卻是另外的景象,這裡的紡紗機全是用水力或畜力驅動。

    本來紡紗比織布還耗人工,但經十三娘改進後,紡紗機的效率比原來提高了幾十倍,近百台大型水力紡紗機,每天紡紗上萬斤,所需人手不過三四百人。

    在這裡,楊逸能更真切地感受到工業革命即將到來的景象,清娘和阿黛拉是最先見識水力紡車的人,但在楊家測試時只有一台,和這裡上百台一字排開的浩大場面根本沒法比,所產生的感受也完全不同。

    清娘忍不住感嘆道:「楊大哥,若非親眼看到,真不敢想像這樣的情景,這下好了,天下百姓可不愁沒有衣穿了。」

    楊逸淡淡一笑道:「話是不錯,不過清娘妳想得太簡單了,布匹生產從一家一戶的家庭紡織轉化成大型工廠,這其實有利有弊,有利的一面不用多說,這不利的一面清娘妳可能想得出來。」

    清娘想了想,終究是搖頭表示不知。

    楊逸說道:「自古以來,天下百姓都是男耕女織,女人在家織布,若是原料足夠,勤勞而靈巧的女子一年能織三四十匹布,光是手工錢,就能賺到一筆足以維護三口之家曰常生活所需的收入。

    而現在隨著大型紡織廠的出現,這裡所產的棉布成本低得多,而且數量龐大,鋪天蓋地的推向市場,各種布匹的價格必定會有所下降。

    農婦織布的收入被壓縮將不可避免,而許多女子現在除了在家織布,別的又不會做,也就是說,大型棉紡廠的出現,會給許多家庭造成不小的衝擊。」

    「那怎麼辦?那麼多百姓少了一項收入,可如何是好?楊大哥你一定有辦法解決的是嗎?」清娘有些急了,滿是期盼地看著他。

    楊逸苦笑道:「清娘,傳統的家庭紡織受到衝擊這是避免不了的,就像一個親生命哇哇落地,母親總要承受一些陣痛。」

    「可是…」

    「清娘也別太著急,好在現在大宋失地的百姓多被遷徙了,我大宋目前勞力嚴重缺乏,即便織布賺的錢少了,百姓也很容易找到別的營生餬口。」

    「可是楊大哥,婦人不便拋頭露面,她們能找到什麼營生?」

    「這便是一個觀念的問題了,為了生存必須改變原來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習慣,像東京城裡,許多坊間婦人到酒樓茶肆去端茶倒水,不一樣見怪不怪了嗎?

    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打破原來男耕女織的傳統,對百姓而言,未必就是好事,女人可不光只會能織布。

    清娘看看妳碧兒姐姐,若在別家,她做什麼?到了咱們家,只要放手讓她去做,許多事她做得比男人還好。」

    「啊…」清娘有些驚詫地問道:「楊大哥,你難道是想讓天下的女子都學碧兒姐姐嗎?」

    「若能學,到也未嘗不可,呵呵…」

    楊逸一行人邊走邊聊,整個廠區走下來,花去了近一個時辰。

    張界河最後嘆道:「楊太傅,目前最佔人工的還是織布這個工序,耗去了近七成人力,若是織機也能改進一下就好了,若能像紡紗機那樣將效率提高幾十倍,整個廠區就能減少一半用工呢。」

    「織布機肯定是要改進的,現在已經有些眉目了,不出明年我想水力織布機就能研製出來。」楊逸說到這裡,放低音量問道:「對了,咱們這兒目前織出一匹布的成本有多高?」

    「回楊太傅,目前連原料加人工,一匹棉布成本大概要三千八百文,其中原料成本佔六成多一點,人工成本三成左右。」

    楊逸算了算,現在西印度洋貿易商社有意控制棉布投放市場的數量,大多數棉花反而是用來加工棉被了,這使得棉布的價格下降的幅度不是太大,目前一匹棉布批發價還在五貫錢左右。

    若是算上後續銷售環節的成本以及商業稅,那麼一匹棉布還能賺到八百文左右的純利。

    這已經很不錯了,以年產兩千萬匹計,商社一年就有一千六百萬貫左右的盈利,等於是一年時間就收回了巨額投資,從明年開始,所得盈利就可以拿來分紅了。

    目前一匹棉布生產成本高達三千八百文,主要是棉花價格高。

    為了迅速推廣棉花種植,商社第一年與農戶簽訂契約時,收購價格給得很高。

    有錢能使鬼推磨,正是由於商社收購價格開得高,農戶才爭相種植,使得大宋的棉花種植得得以迅速鋪開。

    去年種植棉花的百姓大賺了一筆,可以預見,今年棉花種植定會成倍的增加,而收購價肯定會有所下降。

    總的成本降下來了,棉布才能成為普通百姓的消費品了。

    看到棉紡廠沒什麼大問題,楊逸便沒在雍丘多留,用了些膳食之後,一行人再次登船,沿汴河南去。

    京畿一帶各項政策落實得比較好,楊逸是不會在京畿附近州縣浪費表情的,要等過了應天府後,楊逸才會棄船上岸,真正開始此次的巡察工作。

    汴河其實就是隋煬帝開掘的通濟渠,如今在這條煙波浩瀚的河流上,舟船如織,日夜往來不停,兩岸土地肥沃,物產富饒,城鎮林立。

    最有特色的是沿河兩岸儘是古柳成蔭,當年隋煬帝開鑿出大運河後,命人在兩岸遍栽楊柳,行船河上,滿眼風景如畫。

    清娘靠於船艙的小窗邊,憑江風吹拂著額前的發絲,看了一會兒風景,回過頭來對楊逸笑道:「楊大哥,據史書記載,汴河的前身乃戰國時的鴻溝呢,春秋之時梁惠王欲稱霸諸侯,

    從安邑遷都大梁,遷都後兩次興工開鑿運河;到魏國佔據大梁城後,曾在黃河圃田開鑿一條大溝,引黃河水入圃田,又從圃田開鑿運河用於農田灌溉;這就是鴻溝最早開鑿的一段了。

    世事滄桑,白雲蒼狗,如今想來,著實讓人感慨,當年劉邦項羽之間那道不可踰越的鴻溝,自隋大業之後,卻成了溝通南北的樞紐。

    歲漕江淮湖浙米數百萬,及東南之產,百物眾寶,不可勝計。又下西山之薪炭,以輸京師之粟,以振河北之急,內外仰賴供給。天下諸水道,莫此為重。」

    楊逸看看汴河上繁忙的景象,笑道:「清娘,經妳這麼一說,楊大哥突然什麼也不想做了。」

    「這是為何?」

    「一個人,放到這波瀾壯闊的歷史長河中,是如此的渺小,再怎麼苦心掙扎,也不過是歷史長河中的一個小浪花,何苦來哉!」

    清娘坐到他身邊來,滿帶溫情地說道:「楊大哥不是小浪花,你是推動歷史長河奔湧向前的滔天巨浪,古今名臣之中,韓信衛青,略輸文采,房謀杜斷,稍遜風搔,如楊大哥這般,集文武大成於一身的還真不多。」

    清娘說到這嚅了嚅嘴唇,沒有說下去,楊逸已猜到她想起誰來了,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集文武大成於一身的人確實不多,但也不是沒有,比如曹操。

    在文學方面,曹操等人俊爽剛健的詩風被喻為「建安風骨」,是華夏文學史上一座高聳入雲的豐碑。

    武功方面,曹操在群雄爭霸的烽煙中,以弱勝強,一統中原,還北擊烏桓等異族,雖然在赤壁折戈了,但誰也不能否認他在武功方面的卓越成就。

    治世方面,『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的北方被他治理得欣欣向榮,為後面的魏晉一統天下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很顯然,清娘也是想到了曹操這個人,只是曹操名聲不好,怎麼能用來與自己的楊大哥相比呢?

    楊逸輕輕拍了拍清娘的香肩笑道:「清娘不必在意,這天下不知多少人說我是曹操呢,由人說去吧,其實楊大哥很佩服曹操。

    曹操的名聲不好,只是因為兒子曹丕不爭氣,北魏沒能延續多久,要知道,史書都是後人寫的啊!」

    聽了楊逸的感慨,清娘突然說道:「所以,我一定要把楊大哥的傳記寫完,將楊大哥的功績一一如實記錄下來,不容後人歪曲。」

    「哈哈哈…」楊逸見她認真的樣子,不由得放聲大笑起來。

    清娘認真的樣子真的很美,有班姬續史之姿,謝庭詠雪之態,教人難以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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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3章 路邊小店的紛爭

    大宋共有四京,即東京開封府,南京應天府(商丘市),西京洛陽,燕京大名府。

    這四京離東京開封府都很近,現在大宋的疆域擴大了幾倍,朝中有大臣指出,各京集中在中原地區,不利於朝廷控制廣大的疆域,提議改以幽州為燕京,以長安為西京,以江寧府為南京。

    此議得到很多大臣的贊同,朝廷正在商議另設三京的事情。

    現在還沒有最後確定,應天府便還是南京,楊逸一行就是在南京棄船登岸的。

    南京因位於汴河岸邊,極為繁華,和東京開封、西京洛陽一樣,都是人口過百萬的大城,南京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它的教育,最是以應天書院聞名於世。

    應天書院是大宋四大書院之一,為五代後晉時的商丘人楊愨所開辦。

    大宋立國時開科取仕,應天書院生徒參加科舉考試,登第者達五六十人之多。文人、士子慕名前來求學者不遠千里而至、絡繹不絕,遠近皆歸之。

    晏殊、范仲淹等人先後執教於應天書院,更是使得這座書院盛況空前,到如今有學生近四千人。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大宋的四大書院都是官助民辦的書院,使得這些書院的執教不像太學那樣有太多功利因素摻雜在內,學風開放,學術氣氛因為濃厚,可謂是人才輩出,以至千年後盛名仍經久不衰。

    清娘對這些書院極為嚮往,既到應天府,楊逸乾脆讓她和阿黛拉換上男裝,然後帶著她們進應天書院觀賞了一番。

    楊逸他們在書院裡賞玩時,竟發現有教授在向學生講解《晴清筆記》。

    沒錯,就是十三娘整理記錄楊逸有關物理、化學、醫學、機械等百科知識的《晴清筆記》,當初與沈括的《夢溪筆談》在杭州一起付印,其中還收錄了楊逸和清娘以前的詩歌詞作。

    這一個發現讓楊逸十分欣慰。

    像應天書院這樣舉世聞名的書院,竟然探討百科知識了,這絕對有著劃時代的意義,縱使這只是書院作為儒學經典的一個補充課程,但有了這個開始,將來的發展將難以限量。

    楊逸很想亮出身份,為學生們講一課,但終究是忍住了,還有機會,以後還有機會。

    賞玩過書院,滿足了清娘的心願後,楊逸才開始真正的巡察之旅。

    兩輛馬車,十名護衛,身著便服,踏著明媚的春光四處走走看看,每天一地,便在地間地頭找些農人閒聊,或是找些作坊商舖打聽,以瞭解最下層的民生信息。

    一有所得,隨記錄下來,總結歸類之後再給朝廷上奏表。每天這樣,一邊瞭解地方民情,一邊遊賞春光,兩不相誤。

    這天進入毫州境內,道路兩邊曠野平闊,麥苗青青,村舍間傳出孩子們稚聲稚氣的童謠:一去二三里,煙囪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這童謠聽著教人溫暖,連車邊的小白都豎起了耳朵來傾聽。

    前方一面酒旗在一叢翠竹邊招展著,蕭憶到車邊來問道:「公子,天已近午,咱們是否在此歇息一番,用些膳食再走。」

    「嗯,那就歇一下吧。」

    酒肆前面為一個大院,院邊一株大榕樹濃蔭匝地,裡側是幾間寬敞的瓦房,瓦房東側是廚房,西側是低矮的馬欄。

    酒肆裡已有幾桌客人,院前停著幾柄大車,車上裝的大概都是藥材,能聞著淡淡的藥香味兒。

    見有客人上門,酒肆的掌櫃親自迎了出來,連連作揖,把楊逸一行人往裡請,極是熱情。

    楊逸見樹蔭下還有幾張空桌,便沒有進店,帶著清娘和阿黛拉坐於樹蔭下。

    「掌櫃的,你也不必多言,把你店中的酒菜選好的上幾樣來就行了。」楊逸打斷喋喋不休的掌櫃說道。

    那掌櫃欣然答道:「好哩,客官您稍候,先喝些茶水歇口氣,酒菜很快就上來。」

    那掌櫃的說完一溜小跑的往廚房去了,阿黛拉這時忍不住說道:「公子,進入毫州以來,奴見往來車子拉的多是藥材,倒是好生奇怪。」

    楊逸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笑道:「阿黛拉聽說過神醫華佗吧?」

    「當然聽說過,華佗是漢末神醫,這和毫州有什麼關係?」

    「自然有關係,毫州就是華佗的故里,或許是受華佗影響,毫州不但醫風長盛不衰,而且是大宋是大的藥材集散地,東西南北的藥材彙集到這裡來交易,城中有規模極大的藥市,是以毫州又有藥都之稱。」

    阿黛拉看了看那幾車草藥,恍然道:「原來如此,我正說呢,怎麼自打進入毫州地面,見到這麼多運藥材的車子。」

    酒菜還沒上來,外頭又進來了一群人,兩前兩個十七八歲的公子哥兒,鮮衣怒馬,身上背著獵弓,身後跟著二三十個家僕,人人穿著黑色勁裝,瞧上去頗為彪悍。

    一行人飛馳而來,到了酒肆前才突然勒停馬匹,掀起不小的煙塵,清娘和阿黛拉只得抽出錦帕摀住鼻子。

    隔桌護衛對新來的這群人立即心生不滿,個個冷下臉來,只是沒有楊逸的吩咐,他們不敢造次而已。

    兩個公子哥兒一邊談笑一邊往裡走,經過楊逸桌邊時,兩人愣了愣,目光灼灼地盯在清娘和阿黛拉身上。

    左邊個子較高的那個先開口道:「嘖嘖,鄭兄,真沒想到今曰在這路邊小店,竟能遇到此等人間絕色,而且一遇就是兩個,哈哈!今天雖然沒打到獵物,到也值了。」

    這話說得肆無忌憚,加上他那吃人的目光,真是囂張之極。

    右邊那個青衫少年也嘿嘿笑道:「魏兄所言極是,兩位美人,在下姓鄭,單名一個秋,正所謂相逢即是有緣,在下與魏兄陪二位美人喝幾杯如何?」

    他說話間毫不不客氣地坐了下來,至於楊逸,直接被二人無視了。

    「大膽。」

    隔桌的護衛紛紛起身,立即就要揍人,楊逸及時擺擺手制止了護衛,一臉淡然地對坐下的二人說道:「鄭秋是吧,還有這位呢,何不將姓名一起報上來,在下也好」

    「好什麼?」那叫鄭秋的公子哥兒打斷楊逸,不屑地哼道:「你算什麼東西?本公子的姓名是你亂叫的嗎?識相的趕緊滾遠點,免得髒了本公子的手。」

    「在下魏風,二位佳人,小生這廂有禮了。」

    那自稱魏風的公子哥兒連看也不看楊逸一眼,說到這對店裡的小二大吼道:「小二,瞎了你的狗眼,本公子來了,竟裝著沒看到嗎?還不趕緊給本公子把好酒端上來。」

    清娘和阿黛拉雖然不驚慌,但都不由得蹙起了秀眉,清娘望向楊逸求助似的喚道:「楊大哥。」

    這時小二慌慌張張地拿來一罈酒,弱弱地說道:「二位公子,來者皆是客那邊還有空位,二位公子何不」

    「滾!」那位叫鄭秋的公子哥兒一把奪上店小二手上的酒罈,然後飛起一腳,把小二哥踹飛出去。

    楊逸臉淡淡的笑容慢慢收了起來,對二人說道:「今曰本不想惹事,二位若是現在滾還來得及。」

    「喲呵!讓我們滾?哈哈哈,魏兄聽到沒有,在這毫州地面上,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讓咱們滾,還真新鮮呢。」鄭秋大笑說完,再次飛腿,向楊逸踢來。

    楊逸霍然起身,在場的人還沒看清他的動作,就聽到「哢嚓!」一聲,那鄭秋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倒在地上,雙手捂著右腳來回翻滾著,哀叫聲喊得人耳鼓發麻。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場中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楊逸拍拍手說道:「為什麼呢?為什麼非要弄髒我的手呢?小二哥,別愣著,去給我打盆水來洗手。」

    「楊大哥!」清娘見那鄭秋在地上慘叫翻滾的樣子,心地善良的她有些不忍。

    「清娘放心吧,就醫及時的話,躺個把月也就差不多了,還不至於廢掉。」

    那叫魏風反應過來,頓時象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跳起來厲吼道:「反了反了,你們還愣著幹什麼,給我打,往死裡打!打啊!」

    兩人所帶的隨從足有三十人,因為是打獵歸來,不少人身上還背著弓箭,經魏風一喝,一群人立即拿出武器向楊逸等人撲來。

    楊逸將清娘和阿黛拉護在身後,還趁空飛起一腳,那魏風只顧著大喊手下動手打人,似乎忘了楊逸的威脅,事情證明,把背後留給敵人,這是最愚蠢的行為。

    楊逸這一腳重重地踹在他的屁股上,將他踹飛出足有一丈遠,撲在地上時,門牙好巧不巧磕在一塊石頭上,鮮血灑出,兩顆門牙從此光榮下崗了。

    這丫的倒有幾分狠勁,不顧磕斷門牙的疼痛,嘴裡發著狼一樣的呵呵聲,迅速爬了起來,從背上摘下弓箭就要往楊逸射來。

    楊逸抄住桌腳,正要砸過去,桌邊一道白影閃電般撲出,將魏風撲倒在地,那森森白牙對著魏風的喉嚨就要咬下去。

    「小白,不要,不要。」清娘適時大喊起來,小白聽到清娘的聲音,總算沒有再咬下去,那森森獠牙頂在魏風的喉嚨上,嚇得他渾身癱軟,差點小便失禁。

    這時院中已是亂成一團,楊逸的護衛雖然只有十人,但個個是身懷武功的百戰精英,旋風一般衝入那群家僕之中。

    那群家僕看著彪悍,一遇到這些護衛卻像被秋風掃過的落葉似的,幾個照面下來便躺倒一地,骨折的骨折,昏迷的昏迷,再沒一個是完好的,哀叫聲滿院都是。

    楊逸放下桌子,向魏風走過去,拍拍小白的腦袋說道:「小白,好了,回到清娘身邊去。」

    小白嗚嗚地叫了幾聲,噴了魏風一臉口水,這才跑回清娘身邊。

    楊逸對一臉是血的魏風淡淡地說道:「竟想用弓箭射我,憑這一點,就算要了你的小命也理所當然,看在我家清娘的面子上,今天就再饒你一命,趕緊滾吧。」

    魏風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扶起右腳骨折的鄭秋,招呼家僕迅速出門而去。

    「你死定了!」等上了馬,魏風撂下一句話,然後打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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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1 01:21:31
第754章 路中遇伏

    鄭秋、魏風一夥離去後,蕭憶上來對楊逸說道:「公子,這夥人想必有些背景,只怕未必肯就此罷休啊。」

    楊逸笑了笑,頷首道:「本公子不想為這點小事耽擱了行程,敗了興致,此事便交由蕭先生去處理吧,毫州知州姓魏名尚,蕭先生去敲打一下,想必不會錯的。」

    「公子,若這魏風真是魏尚之子,以小見大,只怕魏尚也有問題啊,公子不要細查一番嗎?」

    「蕭先生所言雖然有理,不過,咱們此行是來查看朝廷各項政策施行情況的,若是節外生枝,反而不美,關於懲治貪污枉法之事,咱們不必過多插手,若有發現,可交由各路巡察御使去查辦即可。」

    蕭憶想了想笑道:「公子思慮周詳,吾不及也多也,慚愧,慚愧。」

    貪污枉法每朝每代都有,懲治起來往往是吃力不討好。

    蕭憶以為,楊逸是不想過多結仇地方官,因此不願插手此事,交由各路巡察御使去做,事情很快會上報朝廷,最終由朝廷來辦,楊逸便可置身事外了。

    其實蕭憶想岔了,楊逸倒不怕懲辦貪官,只是他此行私下還另有安排而已。

    蕭憶匆匆用過膳食後,帶著兩個護衛先行趕往毫州城去了。

    楊逸和清娘、阿黛拉用過飯後,還要了一壺茶。

    等店小二把茶送上來,楊逸含笑說道:「小二哥,我初到毫州,想瞭解一下貴地的風土人情,小二哥陪我聊聊如何?」

    楊逸說著將一貫錢塞進店小二手裡,店小二心中喜不自勝,出手這麼大方的客人可不多見啊,他左右看了看,小聲地問道:「這位公子可是想打聽方纔那伙人的來歷?」

    「哦?小二哥知道那倆人的來歷?」

    「小人剛來本店做工,本來也不知道,是剛才發生打鬥之事後,掌櫃的才告訴小人的,那姓魏的是知州魏大人的二公子,那姓鄭的是司理參軍鄭大人的大公子,二人臭味相投,形影不離,

    平日裡橫行霸道,無人敢惹,公子您打了他們二人,只怕此事難以善了,小人奉勸公子一句,您還是趕緊離開為好哩。」

    「多謝小二哥提醒,此事我著人去處理了,倒也無防,小二哥是本地人吧?」

    「勞公子動問,小人是十里外洪家村人。」

    「哦,小二哥受雇於此店,難道家中沒有田地可種嗎?」

    「那倒不是,小人家中有田十畝,只不過自打朝廷打下河西、遼東後,耕牛價錢比前幾年便宜了許多,家裡買了一頭耕牛,加上如今都是拋秧了,比以前插秧省事得多。

    家父說有他與我兄長二人耕作足夠了,讓小人出來雇工,好為家裡添些進項。」

    「拋秧?你們村都拋秧了嗎?」

    「公子怕是不知道,拋秧比插秧可省事多了,以前三四個人干一天,才能插一畝秧,自打拋秧的方法從江南傳過來後,一個人一天就能拋一兩畝地,有這樣的好方法,誰還去插秧呢。

    可不光是我們村,咱們毫州地面上,如今都採用拋秧的方法了。」

    「那拋秧收成如何?除了春秋兩稅之外,家中還用交其它雜稅嗎?」

    「官府這幾年大修水利,田間取水灌溉容易,收成比前幾年好,除了春秋正稅之外,如今還要按人頭交差役錢,別的苛捐雜稅倒也沒有了,就小人家來說,每年比以前少交了近十貫的賦稅。

    家父時常說趕上了好世道了呢,不過…」

    「不過什麼?」

    小二哥得了楊逸一貫錢,這頂他好幾天的工錢了,楊逸但有所問,他是知無不答,大概是涉及到敏感問題了,他才猶豫一下,楊逸一催問,他便答道:「不瞞公子,別的都好,就有一樣,每年繳稅之時,那些官吏用的斗總是大些,而且還加收一成的損耗。」

    楊逸笑了笑,沒說什麼,又聊了許多別的,才擺手示意店小二離去。

    那店小二暗暗有些失望,車船店腳衙,做這些行當的人都擅長察言觀色。

    楊逸得知自己打的是知州之子後,還不慌不忙的,店小二不難猜到他來歷不凡,他把官吏營私舞弊之事捅出來,本是懷著一線希望,希望楊逸會管管此事,結果卻讓他失望了。

    店小二離開後,清娘忍不住問道:「楊大哥,你不相信小二哥說的話嗎?」

    「什麼話?」

    「就是官吏收稅時營私舞弊之事啊,我看小二哥不像說假話,楊大哥你不管管嗎?」清娘心地善良,自是不忍見這種害民之事,阿黛拉也差不多,都看著他,希望他站出來懲治不法。

    楊逸灑然笑道:「清娘,楊大哥不是不想管,但這大斗進,小半出的現象,是不可能杜絕的,天下那麼多官吏,妳能盯著幾個?

    這些年朝廷三令五申,也懲辦了不少官吏,但想就此根除這種積弊,就算是神仙也做不到。妳們是不知道,小二哥說的這些已經是好的了。

    以前地方官吏加征損耗時,有的加徵額度是正稅的五成,少也有兩三成,加徵一成可以說是大清官了。

    因為穀物入倉後,確實難免有所損耗,若都按稅額徵收,官員就得自己掏錢補上損耗造成的虧空,在此等情況下,你想杜絕他們加徵損耗是根本不可能的。」

    清娘想了想說道:「那朝廷可以給地方官一個耗損的額度嘛,只要損耗在這個幅度內,就不算他們虧空,這樣就不用迫使地方官員把損耗轉嫁給百姓了。」

    見清娘鍥而不捨,楊逸不禁苦笑道:「清娘,首先,給地方官府一個損耗額度,這一點在朝廷上很難通過;第二,妳給了一個損耗額度,地方官員未必就不會向百姓加徵損耗了,

    關鍵還在於監督無法面面俱到,主要還得靠地方官員自身的道德來約束;打個比方,天下這麼多州縣,難道一到徵稅之事,朝廷就要派出成千上萬的官員去監督地方官吏嗎?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現在能做的只有嚴懲那些橫徵暴斂的官員,加以震懾,讓地方官不至於做得太過火,除此之外,誰都無能為力。」

    清娘聽了有些洩氣,小嘴兒微微噘著。

    楊逸伸手刮了刮清娘的小鼻子笑道:「清娘別這樣,常言道水至清則無魚,貪污枉法無論什麼時候都不可能杜絕的,以前不行,以後也不可能;只要總體上百姓能安居樂業,這就是太平盛世了。

    從剛才小二哥的話,你應該也能聽出來,百姓現在過得還不錯,至少比以前好多了,清娘就別再為這些細枝末節傷神了。」

    清娘皺了皺小鼻子,向他做了個鬼臉,逗得楊逸又是呵呵直笑。

    歇息了一個時辰之後,楊逸一行再次起程南行,此地離毫州還有二三十里,晚上到達毫州城不成問題。

    路邊已經有百姓在翻耕田地,有牧童在地野間追逐著黃蝶,嬉戲的笑聲遠遠傳來,讓人不禁會心一笑。

    阿黛拉俏顏麗色,婉約娉婷,身上醉人的體香讓楊逸有些心猿意馬,他斜臥在軟軟的墊子上,趁著清娘賞看車外的春光之機,一手伸向阿黛拉香臀輕輕撫弄。

    阿黛拉擔心清娘發現,不敢稍動,一抹嫣紅浮上臉頰,讓她更加清麗動人。

    正當楊逸要進一步行動,清娘突然轉過頭來,俏生生地笑道:「楊大哥壞死了。」

    呃,清娘背後長了眼睛不成?

    楊逸發愣間,阿黛拉羞得撲在軟墊上不敢抬頭。

    清娘這丫頭被寵壞了,一向不缺俏皮的一面,她抱住阿黛拉的楊柳腰笑道:「公主殿下,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不過你放心,有我在,楊大哥他不敢欺負…」

    楊逸不等她說完,立即咬牙切齒地說道:「好啊清娘,敢壞我的好事,看我怎收拾你。」

    楊逸說著一把摟住她的小蠻腰,翻身將她壓在下面,隨即吻上她那紅潤的櫻唇。

    清娘掙扎不開,只得任他擁吻,她人美如詩,身上的肌膚細膩如玉,讓人愛不釋手,盈盈的酥胸大小適中,形態優美,確手生香。

    好在楊逸適可而止,沒有太過分,但等楊逸放開她時,清娘已是渾身無力,盈盈的酥胸急劇起伏著,嬌美之態筆墨難以形容。

    「清娘,看你還淘氣不?」楊逸坐起身笑問道……

    這下阿黛拉不羞了,輪到她掩嘴偷笑起來,清娘不依了,一雙粉拳往楊逸胸口不停地捶打著。

    三個正在玩鬧,車外突然傳來小白一聲長嗥,接著聽到護衛大喝著:「公子小心,林中有埋伏。」

    楊逸聞聲大詫,毫州不遠了,這地方竟然有伏擊?

    他匆匆從車裡抽出自己的大馬士革寶刀,將清娘和阿黛拉往軟墊上一壓說道:「你們乖乖在車上躺著,不許坐起身,更不許伸頭出去張望,聽清楚了嗎?」

    「楊大哥…」

    「清娘別說話,一切有楊大哥解決,你只管聽話躺著就行。」

    楊逸說完迅速出了車廂,躍上自己的戰馬,此處道路從一片樹林穿過,林木雖然不是很稠密,但埋伏百十個人,在林外是看不到的,此時林中衝出上百個漢子,其中有二三十人背著弓箭。

    楊逸隨行的八個護衛中,有六個衝了上去,還剩下倆人護在車邊,伏擊之人有弓箭,正在朝小白放箭,小白被逼得躲進了樹林裡,形勢對楊逸一方頗為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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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2 01:15:28
第755章 要嘛不做,要做做絕

    因為有小白在,伏擊者被提前逼了出來,楊逸粗略估計,對方離馬車還有六七十米遠,大多數人沒有坐騎,亂糟糟地衝出來,大眼一看大概有上百人,很像劫道的山賊,卻又分明看到有人穿著捕快服。

    確定對方並非山賊後,楊逸暗鬆了一口氣,但為了避免誤傷著清娘和阿黛拉,他吩咐車伕迅速掉頭暫避。然後才對衝上去的護衛喊道:「喊話,我倒要看看誰敢對本太傅動刀子。」

    護衛得了吩咐,立即齊聲大吼:「爾等聽著,這是當朝楊太傅。」

    「給我射給我射死活不論,快射。」護衛們的話還沒喊完,就聽對面傳出一陣暴虐的聲音,不是那魏風是誰,只見他一臉猙獰,歇斯底里地大叫著。

    隨著他的吼聲,一陣弓弦響起,二三十支箭羽飛射而來。

    楊逸為之大怒,「鏘」的一聲拔出大馬士革寶刀,將面前的一支箭矢拍飛,然後大吼道:「跟我衝。」

    楊逸吼完,一夾馬腹,烏雲蓋絢嘶一聲,快若離弦之箭衝出。

    六名護衛緊追其後,一邊沖一邊大吼道:「爾等聽著,這是當朝太傅、寧國公的車駕,爾等襲擊楊太傅車駕,已是罪大滔天,還不快快放下武器,否則殺無赦。」

    對面衝來的人馬聽了護衛的大吼,有些人猶豫了起來。

    對方打傷知州和司理參軍家的衙內是不錯。若是匪徒犯事,射死就射死了,但對方竟然自稱是當朝太傅、寧國公,他們能不猶豫嗎?

     寧國公是誰。這天下幾人不知?那可是連滅數國的人物,向他放箭這不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嗎?

     「狗屁寧國公,寧國公出行,肯定是隨從無數,兵將開路,豈會是這般模樣,別信他們,他們不過是嚇唬人,他們是流竄的悍匪。快射啊誰敢不聽,小心我扒了你們的皮,快射。」

    魏風繼續狂喝著,他和鄭秋在亳州橫行霸道慣了,此次吃了這麼大的虧,鄭秋斷了一條腿,他被打落了兩顆門牙,還差點被小白咬斷喉嚨,這口氣如何嚥得下?

     加上他確實不相信對面就是什麼寧國公。他老子不過一個知州,每次出行還都是鳴鑼開道,公差高舉「迴避」、「肅靜」的開道牌子,若真是楊逸出京,豈會連官服都不穿,只帶幾個「嘍囉」?

     他帶來的一夥人中,有官差,有家奴,有街頭惡霸,五花八門良莠不齊,這是他回城之後匆匆糾集起來的人馬。

    那些官差還有些顧忌,那些家奴和地痞惡霸聽了魏風的怒喝,可不管許多了,立即又開始放箭亂射,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反正天塌下來有魏大衙內頂著呢。

    轉眼之間,又是二十多箭射來,楊逸等人伏身在馬背上,以刀撥箭,猛催戰馬,一個護衛格擋不及,左臂上中了一箭,鮮血頓時染紅了一條手臂,也染紅了楊逸的雙眼。

    「殺無赦。」楊逸冷森森地暴喝了一聲,護衛已經報上名號,對方還敢放箭,到了這種地步,管他是天王老子,楊逸也要當場斬殺再說。

    烏雲蓋雪在他一再催動下,已快若閃電的速度狂奔疾衝,幾十米距離,在戰馬全速衝擊之下,也只夠對方放一箭。

    沒等對方放第二箭,六騎戰馬已經像一股疾風般衝入亂糟糟的人群之中,冷森森的刀光劃過,一蓬蓬鮮血暴噴而起。

    人群間傳出一陣慘厲的嚎叫,轉眼之間便倒下五六人,餘者嚇得哭爹喊娘,頓時作鳥獸散。

    楊逸別的不管,只顧催動戰馬向魏風衝去,這位平日裡橫行霸道的衙內,見楊逸飛衝而來,臉上不知是嚇的還是恨的,蒼白而猙獰,竟然也催動戰馬,厲喝著向楊逸迎來。

    對這種死不知悔改的人,楊逸絕不會再給他一次活命的機會,烏雲蓋雪受他用力一夾,突然長嘶一聲,四蹄騰空而起;

     楊逸手上的新月寶刀隨即匹練般劈出,「噗」的一聲,魏風一顆頭顱凌空飛起,無頭的屍體鮮血暴噴不止,被馬匹帶出數步遠,才摔落馬下。

    「娘啊。」

    魏風被當場梟首,死狀慘不忍睹,隨他而來的一夥人無不嚇得面無人色,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亡命地往樹林裡奔逃著。

    楊逸不會在這些人身上多費力氣,他替那中箭的護衛取出箭頭匆匆包紮一番後,讓人將魏風的頭顱包起,自己換上官服,立即往亳州急奔。

    魏風和鄭秋惹到他頭上,在路邊酒肆時,他已經給過對方一次機會了,可惜這世上從不缺不見不棺材不掉淚的人,魏風轉頭又立即糾集上百人過來,亮出身份後,竟然還敢放箭射人。

    事情到了這一步,楊逸絕不會再善罷甘休。

    收拾完兒子,這死仇已經結下,老子自然不能放過,要嘛不做,要做做絕。

    楊逸帶人一路奔馳,快到亳州城時,遇見亳州一眾官員帶著上百兵丁捕快匆匆趕來,驚起塵土飛揚,接近時,楊逸看到蕭憶也在其中。

    楊逸派蕭憶入城,本是想敲打一下知州魏尚和司裡參軍鄭渠,讓他們約束一下兒子,少他娘惹事,但現在用不著了。

    亳州一眾官員慌忙下馬,一齊作揖拜見楊逸,最前面一個穿著四品官服,五十上下年紀,身材高瘦,臉容清懼,長鬚飄飄,帶頭朗聲說道:「下官亳州知州魏尚,攜亳州官員恭迎楊太傅,楊太傅駕臨亳州,下官等有失遠迎,還望楊太傅恕罪。」

    魏尚心緒不寧,臉上盡量裝作鎮定的樣子,兒子帶人出城的事他已接到秉報了。正為此心急如焚,見楊逸安危無恙。他才暗鬆一口氣;

     但當他看到楊逸身邊的護衛有人受傷,衣衫染血時。一顆心又不禁提到了嗓子眼上,只是在沒有弄清事情脈絡之前,他也只能強作鎮定了。

    楊逸騎在馬上,冷冷地從一干官員身上掃過,最後停在魏尚身上,他略一示意,「啪」的一聲,身邊的護衛將魏風的頭顱扔到魏尚腳下。

    那人頭雙目怒睜,猙獰之極,亳州眾官不由得紛紛驚呼,連連後退。

    楊逸冷聲喝道:「本官代天巡狩,不想在這亳州地面上,先是受人羞辱,接著遭遇伏擊,九死一生。好,真好。本官沒有死在疆場上,卻險些喪命於這亳州地面上,本官倒想問問各位,亳州還是不是大宋治下?是不是大宋國土?嗯?」

    亳州一眾官員嚇得面無人色。

    楊逸這話說得太重了,這和說他們謀反沒什麼分別。

    楊逸是什麼人?他代天巡狩地方,在亳州地面上遭遇伏擊。這可謂是驚天大案啊,不管事情始末如何。作為亳州官員,誰能脫得了干係?

     魏尚見了兒子的頭顱。再被楊逸一番冷喝,再也站不住,雙腳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伏首道:「下官教子無方,衝撞了楊太傅,罪有應得。」

    「教子無方?」楊逸喝斷他道,「一句教子無方你就想掩蓋自己的罪行了嗎?本官代天巡狩,若無你指使,你兒子魏風吃了熊心豹子膽,只怕也不敢伏擊本官,來啊,給本官將此獠拿下。」

    楊逸的護衛接令,飛身下馬,不由分說將魏尚擒住,雙手反展困綁,嘴巴也塞了起來,魏尚掙扎不得,話又說不出,嗚嗚地喚著,臉色一片烏青。

    楊逸懶得多看他一眼,再次冷喝道:「誰是司理參軍鄭渠,還不給本官站出來。」

    雙是撲通一聲,一名四十來歲的官員跪倒在地,涕淚俱下的說道:「楊太傅,下官有罪,下官…」

    「綁了。」

    護衛們再次衝上去,將面無人色的鄭渠也綁了起來。

    楊逸雷厲風行,絕不帶水,還是那句話,要嘛不做,要做做絕。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今日若不乾淨利落地將對方收拾清楚,將來你就等著被毒蛇狠狠地來上一口吧。

    他拿下魏尚、鄭渠二人後,立即率眾進城,升堂審理,亳州一眾官員誰也別想跑,若不想牽涉進「伏擊天使」一案,就老實把魏鄭二人的陰私事滾來吧。

    見識了楊逸的雷霆手段,茲事體大,亳州眾官自知若不「戴罪立功」,楊逸定不會放過他們。

    他們只想著盡快和魏尚、鄭渠撇清關係,於是紛紛將魏鄭二人過的不法之事供述出來,這不審不知道,一審還真嚇一跳。

    魏鄭二人通過巧立名目,貪污官銀不下十萬貫,草菅人命之事也沒少幹。

    魏風、鄭秋二人平日橫行霸道,欺男霸女,兒子如此猖狂,楊逸料定魏尚和鄭渠二人也肯定不是什麼清廉的官員,只是他萬萬沒料到,二人貪贓枉法之事如此之多,有些簡直是令人髮指。

    比如鄭秋強姦一衛姓女子後,鄭渠出面幫著擦屁股,讓兒子納那衛姓女子為妾,同時給衛家五十貫錢,此事若就此了結也就罷了;

     結果那衛姓女子進鄭家沒幾天就莫名其妙的死了,衛家人多方打聽,才知道是被鄭秋打死的,於是上門理論,結果衛氏夫婦倆被鄭秋命人打成了殘廢。

    鄭渠一不做二不休,以衛家父女裡應外合,盜竊鄭家財物為名,將已經殘廢的衛氏夫婦打入大牢,最後夫婦倆雙雙死在牢中。

    凡此種種,不一是足,楊逸本來只打算把魏鄭二人發配到怛邏斯去找楊時聚聚,查到這些罪證之後,殺意頓時盈滿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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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3 01:58:46
第756章 大宋的鋼鐵產業

    魏尚、鄭渠二人在牢中雙雙畏罪自盡,讓楊逸大覺無趣,下令籍沒兩家之後,便將案件移交淮南西路提刑司審理;

     此事肯定會在朝堂上引起很大的震動,但楊逸有理有據,並掌握了魏尚和鄭渠二人大量不法證據,不管朝堂百官如何看待此事,楊逸也不會有太大的麻煩。

    此事完全是一個意外,他出京本來是打算低調做人,只看不做,發現什麼問題便上報朝廷,由朝廷來處理的。但魏風向他動刀,這等於是觸動了他的逆鱗,才會行此雷霆一擊。

    雷厲風行地處理完此事後,楊逸在亳州不再逗留,突然折道向東,直奔徐州而去。

    楊逸前往徐州,主要是為了巡察這裡的冶煉業。

    大宋的冶煉業空前發達,朝廷對金銀銅鐵鉛等礦冶一直非常重視,從楊逸手上掌握這的些數據就可見一斑:

     宋初,全國共有礦冶二百零一處。

    英宗時增加到二百七十一處。

    仁宗皇祐時,朝廷每年得金一萬五千零九十五兩,銀二十一萬九千八百二十九兩。

    鑄錢用的銅,由官府嚴格控制。仁宗皇祐時,年收五百一十萬零八百三十四斤。

    英宗時,增至六百九十七萬零八百三十四斤。

    神宗時,更增加到一千四百六十萬五千九百六十九斤。

    銅錢需要鉛、錫混合鑄造。仁宗皇祐時,鉛年產九萬八千一百五十一斤,錫三十三萬零六百九十五斤。

    英宗時,鉛增為二百零九萬八千一百五十一斤,錫增產一百餘萬斤。

    神宗時,鉛更增加到九百一十九萬七千三百三十五斤,錫兩百三十二萬一千八百九十八斤。

    而作為重中之重的治鐵業,更是不在話下。全國鐵礦冶有上百處,仁宗皇祐年間,全國每年得鐵七千一百二十四萬一千斤。到英宗時,又增加一百餘萬斤。

    而徐州的利國監是目前大宋最大的冶鐵監,共設三十六冶、礦工已超過萬人。

    緊隨其後的是兗州萊蕪監、安徽繁昌監。

    當然,這些排名只是暫時的,遼東收復後,朝廷在遼東又開設了數個大型冶鐵監;

     其中遼陽府一帶原本就是遼國最大的鑌鐵冶煉基地。大宋接手之後,更是將冶煉規模擴大了幾倍,同是將先進的冶煉技術傳了過去,不出兩年,各大冶鐵監的產量排名必定會重新洗牌。

    要想讓工業革命提前到來,鋼鐵產業之重要不言而喻,利國監作為目前大宋最大的治鐵監,楊逸不可能不認真查看一番。

    他突然出現在利國監,可把監正汪其嚇了一大跳。匆匆忙忙迎出來,長身而拜道:「楊太傅遠道而來,下官有失遠迎,還望楊太傅恕罪。」

    楊逸打量了他一眼。汪其溫文爾雅,衣衫整潔,看上去不像是管冶鐵的,倒像是國子監教授,楊逸對他的第一印象不免打了個折扣。

    「汪監正不必客氣。本官代天巡狩,鹽鐵關係國家命脈,本官自然要來查看一番。你只管帶本官進去走走看看即可,接風宴之類的一概可免。」

    「是是是,楊太傅請隨下官來。」

    楊逸隨汪其進入冶煉區,遠遠就瞧見一座座巨大的冶鐵爐。

    爐體呈圓形,佇立在河邊,河上流水歡騰,帶動著水車不停轉動,水車再將動力帶給爐口的大鼓風機,鼓風機將風力不斷地送入爐口內,爐子的煙囪有滾滾的黑煙冒出,直上雲霄。

    汪其不停地給楊逸介紹道:「楊太傅,我利國監如今年產鋼鐵八百多萬斤,用石炭冶煉出來的鋼鐵質量上乘,主要提供給軍器監用於製作兵器,所制刀劍犀利異常。」

    楊逸只是聽,也不問,到了一座高爐邊,見一個老匠人正在指揮工人往高爐內添加什麼東西。

    楊逸立即說道:「汪監正,時辰不早,本官肚子有些餓了,這樣吧,也不用準備什麼宴席,你去準備幾個小菜給本官填填肚子就行了,讓這位老匠人陪本官四處走走即可。」

    汪其明白,準備膳食是假,楊逸不過是要支開他,他也沒說什麼,一揖之後,將那老匠人招過來,吩咐他帶楊逸巡視之後,自己便退下了。

    那位老匠人誠惶誠恐的要跪下行禮。楊逸含笑扶住他道:「老人家不必客氣,不知道老人家怎麼稱呼。」

    「楊太傅折煞小老兒了,小老兒賤名祝或,今日有幸見到楊太傅,是小老兒祖墳上冒青煙嘍。」

    楊逸哈哈一笑道:「祝老家的祖墳冒沒冒青煙我不知道,不過在祝老的指揮下,這座座高爐都在冒青煙倒是真的。」

    楊逸開了句玩笑,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祝或也沒那麼拘謹了。

    楊逸隨口問道:「祝老,剛才我看你們往爐子裡加東西,不知加的是何物?」

    祝或立即答道:「方纔是在往爐裡加石炭,楊太傅怕是不知道,這冶鐵要加些石炭,煉出來的鋼鐵質地才更好,以前是將木炭加到鐵礦石中一起煉化,如今都改加石炭了,方才楊太傅看到就是我等在添加石灰粉。」

    祝或口中的石灰就是煤,楊逸聽了他的話,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祝老,我聽說還有一個方法,就是往冶煉爐裡加焦炭,製作焦炭不難,就是將普通的石炭在隔絕空氣的條件下高溫煉焦,經過乾燥,熔融,粘結,固化,收縮等階段,最終製成焦炭;

     在冶鐵時,加入焦炭,可以煉出質地更為上乘的鋼鐵來,祝老且將此法記住,慢慢加以摸索。嗯,此事等下我也會和汪監正說清楚的。

    祝老要切記切記,此事一次能成最好。就算一次不成,也要反覆試驗。切莫因一次失敗便棄之不理。」

    祝或沒想到楊逸在冶鐵方面也有獨自的見解,暗暗詫異的同時,更不敢怠慢,將楊逸說的方法牢記在心。

    接下來他給楊逸介紹起利國監的情況來更細緻了,因為楊逸看上去很內行,對內行人,你不認真點行嗎?

     「楊太傅請看,以前我們都是用栗樹柴作燃料,如今都改用石炭了。這石炭可是好東西啊,用它做燃料,火力強,爐火溫度高,加上有了水車鼓風機,冶煉速度比以前快了許多;

     所產鋼鐵質量也提高了不少,特別是這幾年,朝廷造槍造炮,需要大量質地上乘的鋼鐵。朝廷有所命,汪監正只得組織冶鐵老匠不斷摸索,這往鐵礦石中加石炭就是去年摸索出來的。

    楊太傅請看,這邊的爐子也加以改造過了。」

    在祝或的指引下,楊逸果然看到溪流對面有一種形態略有不同的高爐,有些像保齡球垂直筒狀。

    祝或帶著楊逸越過溪流,來到這種新冶煉爐下,臉帶欣然地介紹道:「楊太傅請看,這種新冶煉爐分爐床、爐腹、爐腰、爐胸、爐喉等部分,及其頂端另裝有爐頂設施;

     爐床底部有出鐵口。在其上方之適當高度處有出渣口,但兩口位置並不在同一垂直線上。在爐床上部,爐腹下緣之下的一圈,均勻地圍繞著六個鼓風口,與熱風爐的熱風管相連;

     鼓風口的個數視爐床內徑大小而定,鼓風口之中心約在五尺左右。爐喉之上即為爐頂,設有一雙層鐘型爐蓋及料斗用於防止爐內氣體洩漏,並可使裝入原料均勻分佈於爐內;

     靠近爐蓋下方,爐壁周圍有四支爐頂氣排氣管,此四支排氣管於爐外最後合而為一降流管;

     這種爐子溫度更高,煉鐵量更大,冶煉速度也比原來快了四五成,等所有的爐子都改造完成,利國監的鋼鐵年產量將有望達到兩千四百萬斤,將近原來的三倍,而且所產鋼鐵純度更高,質地更為上乘。」

    談起治鐵來,祝或完全忘了拘謹,口中滔滔不絕,整個人看上去像是年輕了十歲。

    聽了他的介紹,楊逸也不禁心馳神往。

    現在大宋的鋼鐵年產量已接近一億斤,若是各地的冶煉爐都按此改造,再加上遼東新開設了多個大型冶鐵監,大宋的鋼鐵產量將有望來一次巨大的飛躍,幾年內增加到年產十億斤也不是不可能的。

    另外,一但焦灰煉鋼技術摸索清楚後,鋼鐵的質量同樣會有一個巨大的飛躍,量變到質變,終將得以實現。

    這意味著什麼呢?

     要知道在原來的歷史上,西方最先開始工業革命的英國,到了19世紀,鋼鐵產量才達到一萬噸啊。

    鋼鐵對一個國家的重要性不用多說,自古以來,歷朝代朝的鋼鐵生產多由官方把持,沒有足夠的鋼鐵,百姓連農俱都沒有,談何發展生產?甚至像草原部族一樣,幾家人共用一口破鍋,連煮食都困難。

    楊逸要在大宋催生工業革命,鋼鐵絕對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物資。

    從祝或口中,楊逸也瞭解到了利國監監正汪其的為人,別看他文質彬彬的,但在組織調協等方面,卻絕對能力超凡。

    至於汪其有沒有貪污,楊逸根本不會去過問。在汪其的帶領下,利國監催生了這麼多新技術,使得大宋冶煉業來了一個質與量的飛躍,哪怕他就是貪了百萬貫,楊逸也認了。

    楊逸自出京以來,今天是最高興的一天,他決定自己掏腰包,請利國監參與技術研發的所有工匠以及官員大吃一頓。

    楊逸拿出三千貫,讓人買豬買羊買酒,烹製美食。

    趁著這當口,楊逸給朝廷寫了一份奏章,請朝廷盡快推廣利國監的新冶煉技術,並為汪其及一干參與技術革新的官吏、工匠請功,奏請朝廷對他們特別嘉獎,大力宣揚,將利國監塑造成一個技術創新的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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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4 01:39:53
第757章 蘇繡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一曲婉轉的《菩薩蠻》從對面的畫船上飄過來,太湖上綠波浩渺,煙雨濛濛,畫船在煙雨中顯得隱隱約約,如同一幅古老的水墨畫。

    清娘一襲墨綠長裙,隨春風柔柔地擺動著,有若湖上的清波在蕩漾,她的目光從對面的畫船上收了回來,手上的畫筆隨即在紙面上輕靈地點染起來。

    很快,一艘畫船便躍然紙上,船頭還可見到凌風舞動著水袖的女子,從動作上可以判斷出,船頭的女子跳的是綠腰舞,和背景的山水完善地融為了一體。

    楊逸喜歡看清娘全神貫注做事的樣子,比如她現在認真作畫時,神態恬然,眸清目正,風韻靜雅,加上船外雨細如煙,艙簷滴水如簾,這本身就是一首最美的詩篇。

    「好了,楊大哥,該你題跋了。」清娘放下畫筆,轉頭向楊逸望來,俏臉上彷彿春風在流動,淺淺的梨渦一閃而逝,每個細小的表情都是那樣的生動明麗。

    結果楊逸卻是定定地看著她沒有一絲反應,旁邊的阿黛拉掩嘴偷笑,讓清娘明玉般的臉頰頓時染上了兩抹桃暈。

    「楊大哥,楊大哥……」清娘輕跺蓮足,又喚了兩聲。

    「哦,哦,清娘有事嗎?」楊逸如夢初醒,顯然還有些迷糊。

    這下阿黛拉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一杯茶幾乎端不住。

    清娘那雙眸子盈盈一轉,先看了看阿黛拉,然後對楊逸哼道:「楊大哥,人家畫好了,讓你題跋呢,結果你看阿黛拉看得這麼入神,叫你好多聲你也沒聽到。哼,那人家先上岸等你們好了。」

    阿黛拉為之一愕,隨即不依道:「好啊清娘,人家明明是看你看得入神,妳妳卻偏來取笑我,我可不依你……」

    兩個風姿各異,卻又同樣傾國傾城的美人很快打鬧在一起,清脆的笑聲飄入湖上煙雨之中,一時間,楊逸倒成了局外之人。

    楊逸這回很自覺地走到桌邊,提筆將對面畫船方纔所唱的那曲《菩薩蠻》題於留白處。

    清娘發現了,立即停下打鬧,上來說道:「楊大哥,這可不行,不許用前人的詩詞,你得自己作一首才行。」

    楊逸兩手一攤笑道:「晚了,清娘啊,這留白處已經題滿,可沒地方再題了。」

    「哼,我明白了。剛才楊大哥是故意的,你故意引人家和阿黛拉打鬧。好偷偷下筆……」

    「清娘,小生冤枉啊。小生怎麼知道妳要嫁禍給阿黛拉,終於引發雙方大戰呢?」

    「什麼大戰,說得真難聽,哼,反正你就知道、就知道,你一向詭計多端,晴兒姐姐早就讓我小心你呢………」清娘噘著小嘴,叉著小蠻腰,嘴裡說得凶,眸子裡卻儘是笑意。

    「你晴兒姐姐讓你小心我什麼?」楊逸脫口問道。

    「小心被你賣了還替你數錢啊!」

    「噢……」楊逸摀住臉痛苦地呻吟著,「你們怎麼能這麼說我呢,太傷我的心了,我怎麼可能讓你們替我數錢呢,我最多是多賣幾回而已。」

    「噗哧!」清娘被逗得綻顏一笑,「好啊,楊大哥果然沒安什麼好心,哼,人家以後可不理你了。」

    阿黛拉更是笑得軟倒在楊逸懷裡,一縷體香幽幽醉人。

    楊逸摟著阿黛拉,向清娘眨了眨眼,清娘氣不過,從桌子上拿起畫筆,便要來畫他的臉,嚇得楊逸滿船亂躲,差點沒被逼到湖中去。

    三人笑鬧了一番,這才坐下來,一杯清茶,一曲《鷗鷺忘機》,任畫舫隨波而去。

    船外一湖煙雨正迷濛,三山隱隱約約,不時有遊湖的畫船划過,不時能聽到吟誦詩詞之聲,夾雜著一串串吳儂軟語,如鶯燕呢喃,感覺特別的柔軟。

    畫船就在這滿湖煙雨中滑過,終於來到吳縣。

    吳縣臨近蘇州,西包太湖,東含陽澄湖,京杭大運河流貫南北,全城水巷如網,水面約占三成,家家通舟楫,是最典型的水鄉風情。

    這裡盛產稻米,種桑養蠶自古蔚然成風,在吳縣你幾乎找不到一片荒地,入眼處除了柔軟的山水,就是田野和桑林,其它的漁業、手工業、造船等等,都非常發達。

    而今天楊逸來吳縣,要看的都不是這些,他只為一樣東西而來——蘇繡。

    船兒在雨中悠悠地駛進吳縣的水巷,水上拱橋橫架,兩岸楊柳依依,臨水的閣樓,高高的馬頭牆,以及粉牆內伸出的翠竹、芭蕉,都靜沐在煙雨中,讓這江南水鄉顯得更加柔婉。

    岸邊不時能看到油紙傘下有翩躚的裙影,走過那青石板鋪成的長巷。

    一艘艘烏蓬船在水巷中穿出,又總能輕靈地互相避讓,互道一聲問候,交錯遠去。

    楊逸對著如水墨畫般的水鄉美景,悠然開腔道:「蘇繡,是江南女子一生中最美麗的情結。那繡花用的繃布、繃架、蘇針、花線,它們依戀的目光永遠不會離開水靈如草、清澈如花的江南女子,

    任伊老了,在江南,它們的目光也不離開,這是刻骨銘心的愛啊,蘇繡對江南女子是天荒地老般的愛情,讓全天下都知道,江南有一種巧奪天工的蘇繡,女紅之巧呵,十指春風……」

    清娘不知道楊逸為什麼突然來上這麼一段,但聽了楊逸這番感歎,卻讓她為之悠然神往。

    阿黛拉忍不住問道:「公子。蘇繡真的這麼好嗎?我雖聞過其名,卻一直沒能見過實物。」

    楊逸呵呵笑道:「阿黛拉,妳最好有些思想準備,別等一會兒見到蘇繡時驚呼出聲。吳人之繡,針線細密,用線一、二絲,用針細如髮絲,設色精妙,光彩奪目,

    山水分遠近之趣,樓閣得深邃之韻,人物具瞻眺生動之情,花鳥極綽約多姿之態。總之觀之栩栩如生,上佳之作比名家畫作更勝一籌。」

    阿黛拉不會懷疑楊逸的話,只是更加奇怪地說道:「那為何東京市面上出售多是汴繡、蜀繡,蘇繡可未曾見有賣過。」

    「阿黛拉,這也正是我來吳縣的原因,蘇繡巧奪天工,但也正因此,一幅好的繡品往往要繡一年,甚至是幾年時間。

    而且,非心靈手巧的女子難以掌握其中的技巧,若不得其法,徒作東施效顰,繡出的繡品也就難稱作蘇繡了。」

    其實蘇繡不為人熟知,主要原因還是它現在流傳的範圍很小,目前只有吳縣的一些女子掌握蘇繡的技法。

    蘇繡真正流傳開來,明朝中晚期的事,那時整個江蘇各州縣的女子幾乎都掌握了蘇繡的技藝。形成了家家養蠶,戶戶刺繡的盛況;

    在繪畫方面,同時出現了以唐伯虎、沈周為代表的吳門畫派,進一步推動了蘇繡發展,藝人結合繪畫作品進行再創作,所繡佳作栩栩如生,水墨韻味淋漓盡致,有以針作畫之稱;

    也只有到了那時,蘇繡在針法、色彩圖案各方面才形成獨自的藝術風格,在藝苑中吐芳挺秀,與書畫媲美爭艷。

    楊逸到蘇州時,聽說吳縣有個叫沈三娘的女子,她本是吳縣最出名的蘇繡藝人,如今江南各種作坊如雨後春筍般開了起來,她也趁這股春風,開了一家繡坊,雇來近兩百名女子,傳授她們蘇繡技藝。

    當然了,這期間繡出的繡品沈三娘要佔六成收益;

    即便如此,慕名來學習蘇繡的女子還是非常多,要知道現在一幅好的蘇繡,售價少則幾十貫,高者上千貫的都有。

    按斤兩算的話,它的價格是黃金的十倍,楊逸說它的價值更勝名家畫作可絲毫沒有誇張。

    上次在雍丘縣巡視棉紡廠時,無意中和清娘提起一件事,那就是許多大型棉紡廠、絲綢廠的出現,必將給原來家庭紡織業帶來極大的衝擊,許多婦女可能會失去織布這一項維繫家中生計的營生。

    為此清娘很著急,楊逸也留心上了,現在織布可以從家庭作業轉入大型工廠生產了,但刺繡是純手工的藝術品,絕對不可能流水線生產;

    婦女們靠織布賺不到錢了,那麼轉入刺繡行業,絕對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

    若是能做到明清時期那樣,江南各地家家養蠶,戶戶刺繡,何愁婦女們沒有活計?

    楊逸到蘇州聽說沈三娘收徒教人刺繡之後,在蘇州城再沒停留,直接就找船到吳縣來了。

    先來實地察看一下,找蘇三娘等刺繡技藝精湛的人聊聊,看看能不能以蘇三娘這種操作方式,或別的什麼方法,盡快把蘇繡技藝普及整個江南,以解決江南女子的「就業問題」。

    船隻在吳縣的水巷裡悠悠前行,迷茫的煙雨中,水巷邊酒旗低垂,悠閒的酒客笑飲樓上,在這裡幾乎看不到繁忙的景象,一切都是那麼閒淡清閒;

    在這裡時間彷彿是靜止的,沒什麼值得緊迫,沒什麼值得執著,靜靜的光陰都在這濛濛的煙雨、清澈的水巷中繞來繞去。

    終於,前面的小碼頭邊出現上一面繡旗:沈三娘繡坊。

    五個字是用絲線繡成的,娟秀而極富立體感,旁邊還繡有祥雲繚繞,光是這面繡旗,便讓人感覺不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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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5 01:19:07
第758章 江南女子

    能成為最出色的蘇繡藝人,楊逸料想沈三娘怎麼著也是個中年婦女了,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沈三娘竟然只有十七歲,去年才剛成親,夫家是吳縣的富商。

    沈三娘長著一張清秀的瓜子臉,眉畫遠山,頰染輕霞,典型的水鄉女子,清靈而婉約,楊逸見到她時,她正在繃架前,拿著針線給繡坊裡的女子一邊示範一邊講解,那柔軟的吳儂軟語很好聽。

    「這雙面繡有幾個要點,你們要記住了,首先刺繡時將線尾剪齊,從上刺下,再在離針二三絲處起針,將線抽剩少許線尾,下針時將線尾壓住,連線幾次短針,將線尾藏沒,使正反兩面都不露線頭。

    其次刺繡時把針垂直,不刺破反面的繡線。再者掌握住排針:按次序非常均勻地排列針腳,不能疏密不當,才可使兩面相等。還有就是藏頭,藏頭是將線尾隱藏在最後的針腳中,不能露出線頭。」

    沈三娘在講解時手上不停,她的十指細長圓潤,有若春蔥白兒,盡顯江南女子那種水一般的柔美風姿。

    細若髮絲的繡針在她手上彷彿有了靈性,讓你感覺不是她的十指在穿針引線,而是十指與針線在共舞;

    光是看她那靈美的動作就是一種享受,十指帶春風,凝眸皓碗,一針一針在時光的層面上繡出美麗的緣分。

    在她身上,你能清晰地體會到,江南女子是什麼樣的。江南女子就是沈三娘這樣的,清靈,秀麗,細膩,嫻雅,不經意間總是流露著水一般的柔情和智慧。

    沈三娘由於太過專注,楊逸、清娘和阿黛拉由看門的婦人帶進寬敞的繡坊,她竟然沒有注意到;

    看門的婦人要上去通報,被楊逸制止了,反而是她的夫君徐景鴻接報後,匆匆趕到繡坊,還有就是吳縣的知縣夏明清也匆匆趕到,眾人少不得一番見禮。

    夏明清是既驚又喜,連連作揖道:「楊太傅駕臨我吳縣,實乃我吳縣萬民之幸,下官添為本地父母官,迎接來遲,還望楊太傅恕罪。

    楊太傅,下官來時已著人備下水酒,為楊太傅接風洗塵,還望楊太傅能移駕賞光,也好讓下官略盡地主之誼。」

    楊逸含笑說道:「夏大人,這接風洗塵之事咱們容後再說,我通知夏大人到這繡坊來,是另有他事,咱們先參觀一下這繡坊再說如何。」

    楊逸大名如雷貫耳。他突然出現在繡坊,作為主人徐景鴻同樣是既忐忑又興奮,只是雙方身份懸殊,加上有知縣夏明清在,根本沒有他說話的份。

    楊逸為何而來?

    徐景鴻正忐忑不安時,楊逸突然向他問道:「徐公子不必拘謹,我冒昧來訪。只是想深入瞭解一下這蘇繡,請問徐公子,像你家這樣的繡坊,吳縣還有幾家?」

    「不敢,不敢,楊太傅太客氣,小民實不敢當楊太傅公子之稱,楊太傅還是直呼小人賤名好了。」徐景鴻長身作揖,連道不敢。

    隨後才答道,「回楊太傅,除我家之外,我吳縣倒是還有幾家繡坊,不過都沒有我家規模大,多則二十來個、少則幾個繡工,不過我吳縣會刺繡的女子倒是不少,大多數人都是獨自在家刺繡,所出繡品多為自家留用,也有少量拿到市面出售。」

    楊逸微微頷首,對徐景鴻所說的情況表示理解。

    現在的蘇繡只在吳縣才有,大多數還是閨閣女子在閒暇時用來打發時光的,就像自家琴操等女,有時也繡些帕子什麼的,並不以此為營生。

    在這種情況下,刺繡多作為自娛自樂的個人愛好,缺少利益驅動,缺少交流和發展,很難真正形成一個讓千家萬戶受益的產業。

    「徐公子是怎麼想到開這麼大的繡坊呢?」

    「這……」徐景鴻有些尷尬,開這個繡坊自然是為了賺錢。

    徐景鴻娘子的繡工遠近聞名,徐家本是吳縣富商,立即想到可利用沈三娘的名聲開個繡坊,雇些在刺繡方面有一定基礎的女子,讓沈三娘一邊教,一邊繡,這樣可以為家裡帶來一份豐厚的收入。

    說白了,開這個繡坊就是為了賺錢,只是這話不好意思向楊逸直說啊。

    楊逸反應過來,哈哈笑道:「為了錢,徐公子開繡坊是為了錢。這其實沒什麼不好說的,本官這次來,也是為了錢,為了天下女子都能賺到錢。你家開這繡坊乃是利己利人之事,自應鼓勵才是。」

    「多謝楊太傅誇獎,小民實在斬愧。」

    楊逸笑吟吟地接著說道:「徐公子若是不介意,讓你娘子上前來,我有些話要問她,如何?」

    「楊太傅但有所命,小人豈敢不從。」徐景鴻低著頭,他相貌頗為英俊,且有涵養,和清靈婉約的沈三娘倒是般配。

    「小婦人見過楊太傅。」那沈三娘這時才正式上來施禮,斂衽盈盈一福,體態嫻雅,柔婉如水,只是眸光中少不了些忐忑,施禮時她悄悄地盼了自己夫君一眼,隱含求助之意。

    楊逸暗暗好笑,盡量用隨和的口氣說道:「徐家娘子免禮,可否將你繡得最好的繡品拿出來給本官一觀,本官有意進獻予太后,太后若是喜歡,定少不得有所賞賜。」

    徐景鴻和沈三娘夫婦倆聽了頓時喜色滿臉,若真能得到太后的讚賞,徐家的地位將不可同日而語,這種機會是斗升小民夢寐難求的。

    沈三娘很快拿出一幅刺繡,在繡屏上攤開。

    這幅刺繡名為「江南三月」,靠近右上角遠處有幾間典型的江南風格的瓦房,房前是寬闊的江面,江上停泊著幾艘小船,岸邊是大片的杏花。滿樹杏紅,美不勝收;

    整幅刺繡層次分明,圖案秀麗,構思巧妙。繡工細緻入微,針法活潑靈動,把一幅江南水鄉美景生動地繡了出來。

    清娘和阿黛拉看了這幅巧奪天工的刺繡,頓時愛不釋手,讚歎不已,平時她們也繡些花兒,但和沈三娘如此精美的繡工根本沒法比。

    沈三娘見清娘和阿黛拉如此喜歡,連忙又拿出兩幅刺繡來贈送給二人。

    這些上佳的刺繡動輒上千貫一幅,算是很貴重的物品。清娘和阿黛拉不敢擅自收下,不由得齊向楊逸望來。

    楊逸含笑說道:「徐夫人一番美意,妳們若是喜歡就收下吧,回贈些禮物給徐夫人就是了。」

    清娘和阿黛拉這才敢將刺繡收下,並各自回贈了沈三娘一份大禮。

    楊逸等她們相互客氣完了,才接著說道:「徐夫人,實不相瞞,本官此次前來,是有求於徐夫人……」

    徐景鴻聽了他這話,連忙搶在沈三娘之前答道:「楊太傅有何吩咐,但請示下,楊太傅說有求於拙荊,這是要折煞小民與拙荊啊。」

    楊逸擺擺手說道:「你們等我把話說完。此次我來,確實有事相求,如今我大宋各地建立了許多大型紡織廠。而這樣的紡織廠還會越來越多,這將會對自古以來男耕女織的傳統產生很大的衝擊。

    許多婦女將無法再靠紡織維持生計。本官念及於此,準備奏請朝廷,在各州縣、特別是江南地區成立『傳習所』,請徐夫人這等在刺繡方面技藝精湛之人,前去向各地婦女傳授刺繡技藝;

    徐夫人放心,本官的奏章一但能在朝廷通過,絕不教徐夫人等白白傳授技藝,朝廷會給你們發放適當的薪俸,甚至授以官職或者誥命,以獎勵你們為國為民作出的貢獻;

    另外,本官還會提議成立繡工科,彙集刺繡方面技藝最精湛的人,一同探討刺繡針法、品類的創新;還可以讓湘繡、蜀繡、汴繡的能手齊聚一堂,大家相互學習、借鑒,共同提高刺繡技藝,創新出更多刺繡技法來;

    本官對刺繡行業十分看好,不說整個天下,即使是江南一地,若能做到家家刺繡,婦女皆學女紅,所產出的繡品就十分可觀了;

    到時不管是內銷大宋各地,還是賣到海外,都能創造不計其數的財富,無數的百姓將因此受益,徐夫人作為蘇繡的傳承人,本官敢斷言,將來定能名垂後世。」

    楊逸又是薪俸,又是官職,又是名垂後世,沈三娘說不心動是假事,只是茲事體大,她不能作主,只得徵詢自家夫君意見。

    徐景鴻能有什麼意見,他敢說不嗎?

    再說了,此事對徐家而言總是利大而弊,他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至此,知縣夏明清才明白楊逸突然出現在吳縣的真正目的。

    夏明清不禁感歎道:「楊大傅高瞻遠矚,一心為萬民謀福祗,下官作為本地知縣,而未能想到這些,實在有愧於官家,有愧於朝廷和本縣百姓。

    今日得楊太傅警醒,本官今後定當恪盡職守,大力倡導縣中婦女多習繡工,使家家刺繡的盛景先在吳縣形成。」

    楊逸笑道:「夏大人有這份心,那是最好,本官會留意著,等家家刺繡的盛景出現時,本官第一個為夏大人請功。」

    夏明清受寵若驚,連忙作揖道:「多謝楊太傅,下官定會盡心盡力做好此事,不教楊太傅失望。」

    楊逸在夏明清和徐景鴻陪同下,又查看了其它幾個繡坊,確如徐景鴻所說,這些繡坊都比較小,最多也不過二十人,繡工技藝與沈三娘也略有差距。

    楊逸算是明白了,要想成為項尖的蘇繡藝人,除了經驗積累外,天分更為重要。

    像沈三娘學刺繡也不過八九年,今年才十七歲,但因為具有靈性,刺繡技藝反而成了吳縣第一,比許多中老年婦女繡得還好。

    楊逸不求個個能學成沈三娘那樣的高超技藝,只要能繡出一般的繡工,他就有信心拿到海外去賺取高昂的利潤。

    因為在刺繡方面,各國的水準差大宋太遠了,許多國家甚至沒人懂得刺繡,咱們這兒最差的刺繡,拿到海外也能成為珍品,藝術價值太高的刺繡拿出,沒準反而沒人懂得欣賞呢。

    至於成立「傳習所」、「繡工科」,楊逸根本不用擔心在朝堂上通不過,女人繡花和男人讀書耕地一樣,在這個時代是天經地義的事,百官沒有什麼理由來反對。

    退一萬步來說,真有官員反對,楊逸也完全能通過自己的派系強行通過此事,今日他到吳縣,已注定了數年之後,蘇繡必大盛於江南,楊逸有這個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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