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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緋炎】琥珀之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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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4 18:34: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四幕 深淵之下 II

  天空上埃魯因皇家第一艦隊死死咬住克魯茲人的船團,購買自風精靈的托勒密級一級戰列艦機動性遠強於柯諾利亞艦隊二十年前入役的佩蘭級,不過克魯茲人擁有更強的戰鬥意志與人員素質——雖然僅僅是一支地方艦隊,但也將帝國的氣概盡顯無疑。
  
  雙方在天空上敞開了火力互相攻擊,不時有戰艦變成火團翻滾落下;但直到布蘭多的風精偽龍加入戰鬥,背腹受敵的克魯茲人終究顯現出頹勢,佩蘭級『亞沙』號戰列艦率先退出戰鬥。風精偽龍向它的魔法護盾發起了自殺式攻擊,然後用燃燒法力的異能耗盡了這艘一級戰列艦的能量源,失去了動力的亞沙號一頭扎入北方聯軍之中,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很快,來自埃魯因人護衛艦『科苓』號上一發砲彈穿透魔法護盾擊中另一艘旗艦佩蘭號上的艦艉,艦長與大副當場身亡。克魯茲人的艦隊就此分崩離析,不得不開始四散逃逸。
  
  艦隊一退,地面上北方聯軍也開始亡命奔逃,如同漫山遍野的螞蟻,嗚嗚的淒厲長號聲穿透雨幕。
  
  而另一邊——
  
  在布蘭多的注視之下,七名聖殿騎士依次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投降,戰場上了無勝算,他們抵抗已毫無意義。
  
  很快整個戰場就安靜下來,只剩下嘩嘩雨聲與傷者的哀嚎。
  
  布蘭多總算鬆了一口氣,他這才感到渾身上下的力氣都被抽光了一樣。一屁股坐在身後的岩石上。
  
  尼玫西絲正在命令倖存者建起簡陋的遮雨棚屋,好將傷者都搬進去。
  
  這些傷者大部分都是北方聯軍的士兵,少部分是克魯茲人,因為生命聖典的原因。真正屬於公主一方的傷員幾乎是沒有。
  
  格里菲因公主很快找到了他。
  
  「布蘭多​​先生,我們要不要繼續追擊克魯茲人的艦隊?」半精靈公主有些遲疑地問道。克魯茲人擁有十二支主力艦隊,柯諾利亞不過是一支地方艦隊罷了,類似於安培瑟爾海軍,在她看來繼續追擊下去似乎並沒有必要,反而會激怒克魯茲人。
  
  「我們必須要繼續追擊,公主殿下,讓他們和北方聯軍重新合流又是一個新麻煩。」布蘭多很清楚公主殿下為什麼會猶豫。立刻解釋道:「最好是下令讓雅尼拉蘇伯爵將他們一直趕過安培瑟爾,徹底全殲這支艦隊。」
  
  他的話赤裸裸地暴露出乘勢佔領安培瑟爾的意圖,連格里菲因公主都嚇了一跳。其實她不是沒有和歐弗韋爾、歐汀討論過這個問題,現下北方聯軍新敗。安培瑟爾港衛軍又受到重創,他們挾一勝之勢乘機攻占安培瑟爾也是情理之中的判斷。
  
  而坐擁安培瑟爾這座南北相連的要塞,之後再對北方發起攻擊,在兩者的戰爭之中就處於毫無後顧之憂的地位。但唯一的問題是克魯茲人的態度。
  
  全殲克魯茲人一支艦隊和擊敗了他們的艦隊這是兩個概念,如果為了安培瑟爾而將克魯茲帝國徹底引入這場戰爭之中來。就顯得有些得不償失了。
  
  想及此,她不禁用好看的銀色眸子盯著布蘭多,好像要看穿這個男人心中的想法一樣——他好像從來就沒有把克魯茲帝國當回事,想都沒想一口氣就要把柯諾利亞艦隊全滅。這實在是太大膽了一些;連王國的孤狼、她的老師談起克魯茲人也難免小心謹慎,畢竟是在雄獅的陰影之下生存。太過張揚就會引來滅頂之災。
  
  布蘭多當然清楚這位埃魯因公主的顧慮,但他覺得這種顧慮有些好笑:「公主殿下。伱放心好了,克魯茲人不敢因此而找我們的麻煩。」
  
  「為什麼?」格里菲因公主皺了皺眉頭,她覺得這未免有些太盲目樂觀了。
  
  「因為風精靈。」
  
  原來如此,但她搖了搖頭:「布蘭多先生,風精靈對我們的支持沒你想像之中那麼大。如果克魯茲人只是藉北方之手給予我們一個懲戒,而不是真打算攻占埃魯因的話,只怕聖奧索爾的靜靈廷很難有所動作。」

  「那是因為他們得不到應有的好處,」布蘭多答道,他搖搖頭嘆口氣:「埃魯因畢竟是一個炎之聖殿下屬的國家,這場內亂也是炎之聖殿管轄之下的內務,風后聖殿又如何能夠插手,四大聖殿對此皆有默契。」
  
  「正是如此。」公主殿下點點頭。
  
  「既然如此,我們宣布新生的埃魯因加入風后聖殿不就行了。」布蘭多理所當然地答道。
  
  「這……可是……」格里菲因公主立刻就呆住了,她眼中的目光就好像布蘭多是一個怪物,她簡直不知道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埃魯因人畢竟是炎之王的後裔,而且也是人類的國度,從心理上所有埃魯因人也更願意歸屬與炎之聖殿而不是風后聖殿,因此貴族們不是沒有想過依靠風后聖殿——但他們最大限度也不過是想要依靠風后聖殿來牽制炎之聖殿的強勢罷了。
  
  就好比是討價還價,但最終還是要投向炎之聖殿懷抱的。
  
  然而誰也不會想到布蘭多是個怪胎,作為穿越者的一半的他來說,根本就對所謂的四大聖殿沒有任何的歸屬感。在前一世,他先後在炎之聖殿、風后聖殿、光明聖堂管轄下生活過,作為玩家的目光看來,他更喜歡法恩贊的光明聖堂——至少直到他們在遊戲中背後捅他刀子​​為止。
  
  而這一世,風后聖殿的奧塔萊絲一直陪伴他冒險成長,說起來,相較起來他感情更深的,恐怕反而是風后聖殿。
  
  布蘭多靜靜地看著臉上露出猶豫神色的公主。
  
  格里菲因公主眼中神色很快清明起來,她抬起頭認認真真地看了布蘭多一眼:「我承認這是一個選擇。但只有到了最後關頭我們才會考慮的,可以嗎,布蘭多先生?」
  
  布蘭多點了點頭,他知道不止是公​​主殿下。埃魯因貴族一時半會也很難接受這個提議。改變需要時間,也需要一個契機,而且他大約明白過來公主殿下是想以這個為籌碼和克魯茲人進行最後一次談判。
  
  她很有可能成功。
  
  埃魯因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它向南就是茫茫無盡的蠻荒與黑森林,又是監視瑪達拉動向的隘口。對於帝國來說埃魯因既是一個資源產地,又是一個天然的緩衝帶,克魯茲人對於埃魯因的重視並不是毫無緣故的。
  
  但對於風精靈來說也是如此,否則他們便不會在數百年前支持埃克立國。又暗中支持奧伯古七世建立新興艦隊,並幫埃魯因人培訓海軍人才了。托勒密級戰列艦雖然不是風精靈現役的主力艦種,但也是十幾年之前的一級戰列艦,​​技術上來說算是一流的戰艦了。
  
  克魯茲人很清楚這份分量。如果公主一方宣布加入風后聖殿,那麼很可能提前引發炎之聖殿與風后聖殿的聖戰。
  
  不過公主殿下可能是擔心兩人之間產生誤會,又補充道:「布蘭多先生,請伱相信我,我並不是要一意孤行。而是王國的子民本身既是炎之王的後裔。世代信仰炎之聖殿,這樣的觀念想要改變不是一時一刻的事情。」
  
  「公主殿下,妳不必解釋的。」布蘭多有些小感動,其實對方完全不必向他解釋的。畢竟她才是公主殿下。理論上來說他是她的騎士,是她的臣子——當然。布蘭多自己未必會有這個概念,在他看來人人生而平等——但他明白從小身在王室的公主殿下絕不會這麼想。她肯這麼仔細地向他傾述自己的想法,說至少證明她對自己足夠重視。
  
  人生來都是互相需要的,布蘭多很享受這種滿足感。
  
  「不過柯諾利亞艦隊必須全滅,我們一定要佔領安培瑟爾,這樣我們才能有談判的底氣。」布蘭多還是提醒道,其實他心中微微有些沒底,全滅柯諾利亞艦隊還是小事,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幹掉了威廉姆斯才是真正的大事。畢竟艦隊是帝國的,聖殿騎士團的副團長是炎之聖殿的。
  
  簡單的說,帝國可以丟臉,但炎之聖殿必須要維持它的威嚴,對方很可能會要求公主殿下將他交出去。
  
  他忍住看了這位不過才年僅十六歲將要滿十七歲的公主殿下一眼。
  
  格里菲因公主堅定地點了點頭:「我明白,我立刻下令讓雅尼拉蘇伯爵繼續追擊,全殲柯諾利亞艦隊,並一鼓作氣攻占安培瑟爾港。布蘭多先生,我會爭取最大的利益的,無論是埃魯因還是他的子民,我會認真考慮你的建議的——」
  
  「我絕不會讓達魯斯大人的悲劇重演。」
  
  布蘭多知道這就是承諾了,他認認真真地向這位公主殿下行了一禮。公主殿下轉身離開,然後他就聽到奧塔萊絲在他心中輕描淡寫地說道:「這位公主殿下真是好手腕啊,想必小傢伙你已經感動得一塌糊塗了吧。」
  
  「那到沒有,不過有些小小的溫暖罷了。」布蘭多答道。
  
  「所以說你還真是個小笨蛋,在之前的戰鬥中你表現出的力量已經足以證明你才是她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也是最大的助力——你心裡清楚那不是你的力量,但她可不會這麼認為。她對你的重視,不過是王室拉攏人心的手段罷了。」奧塔萊絲認真地對他說道。
  
  布蘭多輕笑,心下卻很感動,他知道奧塔萊絲這是在提醒自己,怕自己吃虧。「謝謝,奧塔萊絲大人。」
  
  「哼,你知道就好。」奧塔萊絲說道:「宮廷鬥爭我見多了,我承認那個小姑娘現在還算心地純良,但未來會不會改變,誰也說不好。你得留個心眼才是。」
  
  「這自然。」布蘭多越來越覺得奧塔萊絲真像是自己的姐姐了,也只有親人才會這麼對他循循善誘地教導。
  
  天邊不時閃現出爆炸的火光,那是埃魯因皇家第一艦隊追擊的砲火。
  
  戰鬥已經告一段落了。
  
  布蘭多正在逐漸拆散逆境天堂的循環。這個循環在他看來雖然強大,但維持循環不斷切牌十分消耗精力。才這麼一小會他就有種筋疲力盡的感覺,歷史上的旅法師大能——無論是圖門還是崔西曼,或者說黑暗之龍奧丁。除了旅法師的能力之外,自身實力可也皆是當時的頂尖之輩,維持這種程度的精力消耗對他們來說好比呼吸一樣簡單,但對他來說就有點勉強了,畢竟他才黃金巔峰要素顯化的實力。
  
  不過他還是留了個心眼,沒有讓吸血鬼偽娘墨德菲斯解除自己的實力——她現在已經達到了法則巔峰穩固期的水準,在場威廉姆斯一死,基本上她就是這個戰場上最強的戰鬥力了。

  然後魘爐構裝體也沒有解散,留下了七十多具金屬甲蟲。布蘭多手牌中留下了一張焦慮症。用來複製真正的閃電風暴,這也是他的殺招之一。
  
  有了這兩個殺招,布蘭多也就放心地將生命聖典與絕境木馬收起來,然後將敗亡衛士解散。畢竟召喚亡靈生物在人類社會是一個負面的名聲。布蘭多可不想將來自己的頭銜上掛上諸如『亡靈』,『黑暗』之類的前綴,這對名聲的影響實在是太壞了。
  
  說實在話這次戰鬥要不是太過緊要,他都沒打算用這張卡。
  
  他抬頭看了一陣雨幕之外的爆炸,很快又想到另一件事。連忙讓人將芙羅叫來,然後附耳與這位野精靈小姐交代了一些事情。
  
  芙羅臉上立刻露出了不滿的神色。
  
  這一次她堅定地拒絕了。「我拒絕,這太過分了,領主大人。」
  
  「為什麼?不就是開屍體嗎?」布蘭多不明白了,他不明白為什麼每次芙羅都是這麼大反應。
  
  「總之我拒絕!」芙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掉頭就走。她更希望領主大人將她看做一個元素使,而不是驗屍官。
  
  布蘭多頓時尷尬地站在那裡。好不容易團裡找到個紅手軟妹,偏偏又不喜歡開屍體。這讓他非常無奈。他嘆了口氣回過頭正想找點別的辦法說服這位大小姐,但忽然之間瞪大了眼睛。
  
  「別——!」他幾乎是慘叫道,但晚了一點,尼玫西絲已經將幾具聖殿騎士的屍體搬到一邊,然後那雙可怕的黑手將威廉姆斯的屍體也拽了起來。
  
  那一刻布蘭多心中頓時有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
  
  「怎麼了?」女騎士聽到他戛然而止的慘叫,微微一怔,回過頭來看著他。
  
  「……那些騎士身上有什麼戰利品?」
  
  「哦,我檢查了一下。魔力消解得厲害,就留下幾柄聖殿的焰紋長劍,」尼玫西絲面不改色地答道:「不過這些長劍還算不錯,我們王國沒有這個鍛造技術。」
  
  布蘭多眼前一黑。
  
  事實上她去摸屍體的一瞬間布蘭多就預感到不好,因為這女人長得太像學姐了,讓他有一種本能地危機感感到兩人的黑手可能也如出一轍。
  
  不過他還是抱有一絲僥倖,但尼玫西絲的回答立刻擊破了他最後的希望。堂堂聖殿騎士的屍體,她竟然只能開出一把制式長劍,這已經不是黑手可以形容的了。布蘭多那一刻只覺得學姐臉都沒她黑。
  
  「威……威廉姆斯呢?」
  
  「還沒看,」尼玫西絲不知道面前這個男人估計連推倒她的心都有了,只是一本正經地答道:「我看看。」
  
  「別——!」布蘭多好像被當面砸了一錘,但他還沒來得及喊出來,就看到尼玫西絲在威廉姆斯手上除下一枚戒指來。
  
  布蘭多立刻就呆住了。
  
  那是一枚銀色的戒指,上面有一個非常特殊的花紋。
  
  「這枚戒指似乎還未魔力崩解。」女騎士檢查了一下,認真地答道。
  
  「布蘭多​​!」奧塔萊絲忽然叫道。
  
  布蘭多立刻點點頭:「我明白。」
  
  兩人這一刻都已經看清了那戒指上的花紋,那花紋分為九支,每一支都讓他如此熟悉。因為那正是聖奧索爾的風后聖紋。
  
  第二枚風后指環。
  
  布蘭多那一刻終於明白為什麼威廉姆斯見面就認出他的劍術了。
  「給我看看!」他立刻走過去對尼玫西絲說道。
  
  那個酷似學姐大人的女騎士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然後毫不猶豫地將戒指放到他手心上。
  
  「怎麼使用。」布蘭多問道。
  
  「將你的法則之力注入進去。」奧塔萊絲也顯得有些興奮,畢竟每一枚指環之中都有一隻英魂,那些都是她早年的同伴。
  
  布蘭多依言而行。
  
  忽然之間,他與尼玫西絲之間白光微微一閃。然後下一刻,一個半透明的、有些像是鬼魂的精靈少女就出現在了他們之間。
  
  那個少女個子很矮,看起來僅僅只比格里菲因公主高那麼一點。
  
  她皮膚很白,有著風精靈共有的晶瑩之色。耳朵尖尖,一頭紫藍色長髮在腦後扎了一條跳脫的馬尾,她穿著一套緊身的皮甲,不過最為顯眼的是,身後還背著一張幾乎與她人齊高的精靈長弓。
  
  她好像是才睡醒一樣,一出現就有些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呵欠。
  
  「妳是誰?」尼玫西絲微微一怔,一隻手立刻按上了劍柄。不過她大概也猜到這精靈少女的來歷與布蘭多手上的戒指有關,因此並未將劍拔出來。
  
  不過布蘭多那一刻卻聽到自己心中奧塔萊絲低叫了一聲。
  
  然後這位女騎士直接在他身邊顯形,出現在了他另一側。
  
  「啊!」
  
  這下輪到那位將將出現、背著長弓的精靈少女瞪大眼睛了,她好像沒看到尼玫西絲一樣,不可思議地瞪著奧塔萊絲。
  
  「大……」
  
  奧塔萊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精靈少女立刻嚇了一跳,喊道:「大、大小姐!」
  
  「大小姐……?」
  
  布蘭多一愣,莫非風后的手下之間還有主僕關係的,沒聽說過啊。他沒看到奧塔萊絲的眼色,只是奇怪地看了看這兩人。
  
  奧塔萊絲這才對精靈少女滿意地一笑。
  
  布蘭多莫名其妙地看著精靈少女:「妳好,我是布蘭多。請問這位美麗地小姐,妳的名字是?」
  
  精靈少女看了看布蘭多與奧塔萊絲,大約猜到他們的關係。於是立刻想也不想就大聲地、正氣凌然地回答道:「你好啊,布蘭多先生,我是利刃騎士奧塔萊絲,風后大人手下的首席弓手!請多多指教!哎喲,好痛……」
  
  砰一聲巨響,她頓時一下抱住了小腦袋。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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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4 18:35: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五幕 深淵之下III

  精靈少女一抱著頭呼痛地蹲下去,布蘭多就反應了過來。他馬上回過頭看著『奧塔萊絲』,問道:「她是奧塔萊絲,那妳?」

  「她就喜歡惡作劇,我才是奧塔萊絲。」精靈御姐蠻橫無理地答道。

  精靈少女眼淚都流出來了,委屈得只想嗚嗚哭出來,她什麼時候喜歡惡作劇了,而且怎麼名字也丟掉了。不過這些話她一句也不敢說,只能抱著頭默默流淚。

  「那她究竟是誰?」

  「她是……嗯……索雅。」

  布蘭多心中其實已有答案。

  他早就疑心精靈御姐交談時往往對炎之王,大賢者法恩贊甚至是艾爾蘭塔使用平等的稱呼,作為風后的騎士來說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其次利刃騎士奧塔萊絲會掌握風后九曜的傳承麼,只怕未必?

  只不過布蘭多實在難以相信傳說中的那個人物會是和他朝夕相處,盡心盡力地教導、輔佐他,偶爾還會耍耍小性子的精靈御姐,『奧塔萊絲』給他的感覺就像是鄰家的姐姐,而不是傳說中冷冰冰的英雄。

  這個答案實在是令他太大跌眼鏡了一些。

  他面上不動聲色,假裝狐疑道:「索雅?那不是『風語者』?我沒記錯的話索雅女士好像是罕見的黑色長髮吧,而且年紀也不會這麼小。」

  『奧塔萊絲』用一雙紫藍色的眼睛狠狠地瞪著他。

  布蘭多假裝沒看到,「還有,奧塔萊絲妳不是犧牲在灰色沼澤了麼!我剛才還沒想起來,你怎麼會知道與黑暗之龍的最後一戰的過程?」

  「那是因為我告訴她的!」她惡狠狠地答道。

  「妳告訴她的?」

  「你……」精靈御姐終於意識到自己又說漏嘴了,不過這個毛病她過了上千年還是沒能改變過來。

  「今天之內我不想看到你,布蘭多!你給我滾得遠遠的,有多遠滾多遠!」

  精靈御姐丟下這句話,直接在他面前消失不見了。看樣子是真的生氣了,布蘭多嘆了口氣。答案果然若他所想。『奧塔萊絲』就是『聖奧索爾』。

  也就是風精靈們的賢者,聖者之戰的四聖之一風后。

  尼玫西絲看著這一切,直到精靈御姐惡狠狠地罵了布蘭多一句之後消失,怔了一下,平靜地問道:「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由於布蘭多與風后聖奧索爾後大部分交流都是用意識完成,所以她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布蘭多聳了聳肩,「和你沒關係,尼玫西絲大人。」

  只是某人惱羞成怒而已。

  歷史上真正的奧塔萊絲規規矩矩地坐著,眼淚汪汪地看著布蘭多。布蘭多無奈地安慰了她兩句。說起來是堂堂聖者之戰的英魂竟然被風后給弄哭了,這位御姐大人的性格還真是夠惡劣的。

  然後他才回過頭對尼玫西絲解釋了一下印魂之戒的事情,當然——並沒有提及風后的部分。畢竟尼玫西絲已經看到了之前的一幕,他再遮遮掩掩反而惹人懷疑,索性七分真話三分假話敷衍過去先——關鍵是風后英魂的身份太敏感了,布蘭多可不想被風精靈追殺。

  「所以說,這是風精靈的傳承?」尼玫西絲聽完之後顯得很冷靜,也並沒有去追究身份的問題。「但為什麼會流落在人類世界之中。」

  「確切的說是霧精靈的傳承。」布蘭多答道:「白銀之火熄滅之後,今天的風精靈已經不是聖者之戰那個族群了。聖印外落,也不是毫無原因的。」

  尼玫西絲睫毛微微一眨。

  「你說,一個人無法戴上兩枚風后指環是麼?」她又問道。

  「關鍵是戴上也毫無意義,畢竟一門傳承就包含著數之不盡的知識,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窮盡一生也未必能夠完全瞭解。聖印之戒這種東西,並不是越多越好的,貪多求全最後永遠只能浮於皮毛。」布蘭多用風后的原話答道。

  「所以你不會要了。」尼玫西絲問道:「這枚戒指可以給我麼?」

  布蘭多楞了一下,其實他是想留給芙雷婭的。不過轉念一想奧塔萊絲雖然稱號是利刃騎士,可她的老師索雅是霧精靈一族鼎鼎大名的神射手,而且看樣子她也是用弓的,不見得適合未來的女武神。

  但尼玫西絲似乎也不是一個弓手啊。

  「妳要?」

  「不,」尼玫西絲搖搖頭,並不隱瞞:「並不是我。而是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格里菲因公主會用弓麼?似乎沒什麼必要吧。但布蘭多一下反應了過來,尼玫西絲的確是為公主殿下考慮的——因為格里菲因公主肯定會把這枚戒指給她的弟弟,希望借風精靈的傳承能改變那個小王子殿下懦弱的性格。

  不過一個傳承真的能改變人的性格麼,只怕未必吧。布蘭多對此有點不以為然,他答道:「可以是可以,不過印魂之戒非常特殊,傳承也需要徵求得英魂的認可才行。」

  尼玫西絲馬上將目光投向淚光漣漣的奧塔萊絲。

  精靈少女還在抽泣,注意到兩人的目光,她才吸了吸鼻子停下來。然後紅著眼睛對尼玫西絲認真地搖了搖頭:「不行的,我已經選好人選了。」

  「選好人選了?」

  布蘭多一愣,這貨從被召喚出來到現在也就見了他和尼玫西絲兩個吧。莫非她選的是威廉姆斯,不像啊,也沒見過威廉姆斯用弓啊。

  「我選的是你,尼玫西絲姐姐。」沒想到精靈少女語出驚人,指著尼玫西絲說道。

  布蘭多心中頓一陣別扭,倒不是因為奧塔萊絲選擇尼玫西絲作為自己的傳承,而是因為她居然管尼玫西絲叫姐姐,要知道認真算起來她好像也是上千歲的英魂了吧——不過話又說回來,奧塔萊絲犧牲的時候心智年齡的確是只有十六歲沒錯了,從這個方面來說她叫一聲尼玫西絲姐姐倒也沒什麼錯。

  「我?」尼玫西絲微微一愣:「可我不用弓啊。」

  「我也不用弓啊,」奧塔萊絲瞪大眼睛說道,她好像才注意到自己背後的長弓,「哦。姐姐你說這個啊;我覺得老師背著好看才跟著背上的。其實我是魔法師。」

  「妳……!」布蘭多頓時扶額,稱號是利刃騎士,老師是聖射手,身背長弓穿著皮甲,然後宣稱自己是魔法師,風精靈——不,霧精靈這不是坑爹麼。

  「可……我也不是巫師。」尼玫西絲也被這傢伙搞得有些無奈。

  「巫師?是你們這個時代對於魔法師的稱呼麼,不過沒關係!」奧塔萊絲好像忽然認真了起來,「尼玫西絲姐姐。我感到你身上有非常傑出的魔法天賦,再說你還年輕,我相信有朝一日你會成為一個偉大的魔法師。」

  尼玫西絲沉默了下來。

  布蘭多好奇地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奧塔萊絲說女騎士有傑出的魔法師天賦他心中會微微一動。也許是太巧了的原因,『她』的確是一個非常優秀的魔法師。

  但她搖了搖頭:「我不想成為魔法師。」

  「嗯?」奧塔萊絲愣了愣:「為什麼,魔法師很厲害啊,魔法也很漂亮。」

  布蘭多微微一皺眉,不知道為什麼。他剛剛好像看到女騎士眉宇之間明顯閃過一絲掙扎。

  「讓我考慮一下好了。」尼玫西絲答道。

  「那好吧。」精靈少女明顯信心滿滿。顯然對她的魔法自信得不得了的樣子,之前可憐兮兮的樣子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她一隻手壓著胸口說道:「順便說一句,在下擅長的魔法是弦魔法,古代弦魔法。」

  「龍族魔法。」

  布蘭多悚然而驚。

  尼玫西絲也不禁微微抬起頭,弦魔法以巴貝爾塔的大圖書館被焚毀之後分為古今兩個階段。在那之後這門龍族專有的魔法延伸出一個下級的支系,也就是所謂的現代弦魔法,而一直發展到今天,只要不加特定冠詞。弦魔法往往通指現代弦魔法。

  但古代弦魔法永遠只有一個含義,那就是龍族魔法。

  布蘭多也沒想到霧精靈二十四騎士之中會有精通龍族魔法的存在,果然上古的英雄都是傳說中的怪物啊,連布加的巫師都沒學會過龍族魔法。

  難怪她會如此自信,的確是有自信的本錢。

  布蘭多心想如果是自己,說不定就真的同意了。畢竟那是龍族魔法啊,龍族魔法與現代魔法完全不是一個體系。事實上現代的法則魔法之中有所有請求於戰爭之龍提亞馬特權限的法術大多都是脫胎於龍族魔法——比如夏爾之前炸掉了半個安德浮勒大聖殿的龍擊術。

  而龍族魔法更進一步,龍族魔法本身就是獲得了提亞馬特權限的法術,號稱破壞力最強的法術。

  相比起來,元素使的魔法溫順得簡直就像是一隻小貓。

  但他沒想到的是尼玫西絲還是不為所動,她想了一下,平靜地說了一句:「我們繼續檢查戰利品吧。」

  那一刻布蘭多心中只想說:「不,大姐你還是去學魔法吧。開屍體這份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就交給我了。」

  但他心裡的話尼玫西絲自然不會聽到。女騎士又從威廉姆斯的屍體上除下一隻手鐲——確切的說那看起來像是一隻護腕,整體由流動的白銀所鑄,造型是一隻向前延伸的爪子的一部分。

  「咦……這個手鐲?」尼玫西絲微微一怔,大概是因為從來沒見過流動的金屬竟然也能穩固成一個特定的形狀的樣子。

  「臥槽!」

  布蘭多那一刻心中就只剩下一片震撼了,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這個手鐲就是日後風后聖殿的風精靈玩家殺死威廉姆斯時掉落的頂級的裝備之一:

  流螢。

  又或者說叫做知識之炬,天空之龍水晶的聖物之一。

  「這……」布蘭多一時也不知道這位『學姐大人』的手是算黑還是算紅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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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幕 深淵之下 IV

  說尼玫西絲手黑,自然是因為她之前的戰果。沃恩德世界雖然存在魔力消解這一現象,魔法物品與其主人身上的力量緊密地聯繫在一起,當它的前一任主人因故身亡時,大部分魔法物品都會流失魔力,甚至直接瓦解成碎片。

  不過這種消解並不是毫無規律,有些經過特殊處理的裝備——例如風后指環就不會產生魔力消解,而一般的裝備來說損失三分之二左右才是比較正常的值。像是要素開化的存在,在這個時代的沃恩德絕對是一流的人物,換而言之,他們身上的魔法裝備一定不會是普通的貨色,但在尼玫西絲的檢查下竟然能只剩下一把制式長劍。

  運氣這種成分,有時候虛無縹緲,有時候卻難以否認它的存在。至少在尼玫西絲從威廉姆斯的屍體上除下這個手鐲之前,布蘭多是肯定地這麼認為的。

  「能給我看看麼。」他呆了片刻之後,對騎士小姐如此說道。

  尼玫西絲想也沒想,直接將手鐲交到他手上。布蘭多其實不用看也知道這東西的屬性是什麼,不過即使如此,出於一種玩家經年累月的本能他還是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那個窗口——

  一個只有他能看到的、淡綠色、半透明的光屏,上面是幾行精靈語的文字。因為這件裝備本來就和野精靈的關係更大:流螢(手鐲類)

  白銀階,傳古級魔法物品(裝備需求:225Oz)

  力量+27。體質+22,感知+6特殊效果:提高經驗獲得5%特殊效果:黑暗感知+3

   果然,一模一樣。布蘭多捧著這個手鐲,徹底放下心來。雖然只是傳古級裝備,但流螢的名字在遊戲之中絕對著名——首先它的主人威廉姆斯就不是泛泛之輩,其次這個手鐲本身的屬性就極為強大,力量+27。體質+22,感知+6,要知道黃金巔峰的戰士在主屬性上也不過只有五百能級上下。而現在他的境界雖然已經達到了要素顯化,但實際上屬性還停留在黃金上游,主屬性都沒有超過三百。

  簡單的說。一個普通裝備位置能提高超過十分之一的屬性已經是非常實在的加成了。但流螢的強大遠遠不止於此,除了屬性之外,經驗增加與黑暗感知才是這個傳古手鐲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經驗增加自不必說,這是一個非常稀有的屬性,而黑暗感知更是遊戲之中一項至關重要的屬性。黑暗感知最重要的作用是可以讓人感知黑暗魔力的流動,而在沃恩德世界上,由於受到魔力之海在天空上的倒映十二個魔法月亮的侵蝕,整片大陸包括祝福之地在內無時無刻不受黑暗魔力的滲透。

  擁有黑暗感知,就能預知威脅。對於布蘭多來說,一個最簡單的用法就是它可以感知魔物的動向。這個屬性現在看來似乎並不重要。但在魔潮將至的未來,卻是一個非常實用的屬性。因為大魔潮之下,不僅僅只有魔物增多,還有隨之增多的黑暗寶藏。要想在那個時代迅速地提高實力,先人一步。就必須擁有足夠高的黑暗感知屬性。

  這是遊戲中後來的一個共識。然而事實上游戲之中除了某些特殊的存在,例如女巫或者是盲眼先知一類的人物,普通人的黑暗感知屬性大多為零。因此擁有黑暗感知加成的裝備就至關重要了。

  即使是今天沒有入手這個手鐲,布蘭多也會去收集類似的裝備,為將來做準備。埃魯因要在未來生存下去,它的敵人可不僅僅只有那些北方的貴族。

  不過沒想到尼玫西絲竟然給他一個意外之喜。

  「你認識這個手鐲?」尼玫西絲看著他。敏銳地問道。

  「聽說過一些關於它的傳聞。」布蘭多答道,在他的記憶之中傳說這個手鐲是天空與知識之龍水晶為監察之眼議會製作的。不過遊戲之中這個監察之眼議會早就隨著最終要塞『Babel』的毀滅而煙消雲散,因此至於水晶為什麼要為監察者議會製作這樣一個手鐲的真正原因,也就無人得知了。

  「這個手鐲我很感興趣。」布蘭多說道。

  「它本來就是你的戰利品,布蘭多先生。」尼玫西絲答道。

  「謝謝。」

  布蘭多立刻帶上手鐲,流螢就像是水銀一樣融入赤紅的祝福-巴哈姆特之握手甲上,彷彿成為這套手甲的一部分。不過魔法物品大多擁有變幻外形的能力,因此尼玫西絲也並不覺得奇怪。

  他一帶上流螢,立刻感到一股新的力量融入身體之中。然後一種十分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從他身上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雨幕之中好像微微暗了一下,然後瞬間變得清晰起來。

  那一刻他忽然感到天地之間的魔力流動,雖然隱晦,但卻無處不在。外海的風暴之中也蘊含著絲絲魔力,這些魔力其實就是最為純粹的力量,或者換一個遊戲中的說法——就是經驗值。

  只是沒有人有辦法將它們收集起來而已。

  布蘭多看了一眼身邊的女騎士尼玫西絲,她身體中也有絲絲魔力流動著,但並不顯著,主要匯聚在四肢肩膀等處肌肉中孕育著爆發力的位置。這就是白銀上游的力量,在凡人中已經算是可觀的力量了,但其實還是太稀少。

  「尼玫西絲小姐,能請教一下麼?」

  女騎士抬起頭,一下就明白他要實驗一下新的魔法裝備。她點點頭,後退一步拔出長劍:「得罪了。」

  一劍直刺。

  在布蘭多的視野之中,尼玫西絲的劍術一分為三,延伸出三條紅色的延長線。這是銀精靈傳授給他的『深入分析』技能產生的效果。不過他根本不需要這個提示。因為尼玫西絲的劍術他太熟悉了——埃魯因的改良戰陣劍術。

  布蘭多本能地認為這是她從芙雷婭那裡學來的,畢竟這門改良自劍聖達魯斯的劍術在有心人眼中肯定會閃閃發光的,當初傳授給芙雷婭時他就沒打算過藏私。布蘭多想都沒想,左手巴哈姆特之握『哢嚓』一握,竟抓在了尼玫西絲的劍術預先的路線上。

  那一刻就彷佛是女騎士將劍送上去送到他手中,讓他握住,尼玫西絲微微一怔。竟有片刻的失神。

  「用技能,騎士小姐。」布蘭多立刻提醒道,他可不是來和尼玫西絲練習劍術的。尼玫西絲馬上咬了咬牙。劍刃一震,一道白光從劍上射出。

  那一刻,布蘭多馬上感知到了尼玫西絲身體內魔力的匯聚。他馬上側身一讓。避開了這道劍風。

  這正是黑暗感知的力量,果然與遊戲之中如出一轍。與銀精靈的深入分析不同,黑暗感知無法判斷敵人的攻擊走向,但卻能感知到所有特殊技能施放之前的魔力匯聚,兩者正好互補長短,是戰鬥之中最優秀的示警器。

  布蘭多實驗完畢,但尼玫西絲眼神一凝,又是一劍向他肩膀襲來。

  好傢伙,布蘭多知道這一次女騎士是動真格的了。顯然之前他抓住她的劍那一手讓她感到羞辱,作為巴斯塔王立騎士學院最優秀的學生。自然不是那麼容易認輸的。

  這個性格倒是很像啊——

  只是布蘭多可不怕現下的尼玫西絲,不要說實力,就算是劍術他也能輕鬆碾壓。他甚至都沒拔劍,用覆甲的左手一擋,然後右手就抓向尼玫西絲握劍的手。

  在他的設想當中。這一抓自然能使對方失去進一步進攻的能力。但沒想到尼玫西絲如此決絕,她右手被控,馬上將劍一丟,同時左手抄過下落的劍,冷著臉一劍向布蘭多小腹刺來。

  左手劍!

  布蘭多趕忙放開女騎士的右手,但不退反進。一下用手壓住尼玫西絲握劍的左手。可好死不死正是這一刻,他左手的巴哈姆特之握判定這是一次攻擊防禦動作,於是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赤紅的祝福,巴哈姆特之握上的特殊效果,火盾被激發。

  一團火焰在兩人之間爆開,布蘭多還好,只是胸前的鎧甲稍微被熏黑了一些。而身穿埃魯因軍服的尼玫西絲就慘了,上半身正前方的制服直接被燒毀,下面頓時露出了雪白的肌膚,甚至內衣的焦黑的破洞之下一條高聳的圓潤曲線若隱若現。

  兩人一下僵住了。

  至少有D吧,布蘭多那一刻腦子裡只有這麼一個想法。

  「轉過頭去。」尼玫西絲冷冷地說道。

  布蘭多趕忙揉了一下鼻子轉過頭去,感到有些口乾舌燥。

  「放開手。」

  「把你的披風給我。」尼玫西絲冷靜地說道。她沒有回過身,因為那邊還有不少其他人,雖然歐汀伯爵手下的貴族私兵與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們一時都還沒注意到這邊的變故。

  布蘭多依言而行,扯下斗篷閉著眼睛交給她。尼玫西絲冷靜地用披風將自己裹起來,然後看著布蘭多問道:「布蘭多先生,你真是達魯斯大人的子嗣?」

  「這個……」布蘭多不知道怎麼這位騎士小姐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了。不過她不追究那是再好不過了。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想夏爾不會騙我。」

  「你的劍術,是你的祖父傳授給你的?」

  「不,當然不是。那是從其他玩家那裡學來的。」不過布蘭多當然不會這麼回答,否則那就真說不清楚了。他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尼玫西絲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這才從地上拾起自己的劍轉身離開了。

  留下布蘭多一個人站在雨幕中,徹底鬆了一口氣。

  「布蘭多​​先生,伱好急色喔。」奧塔萊絲在一旁一臉好奇,「對了,你、你有沒有對風后大人做同樣的事情,不然她怎麼對你那麼生氣?」

  布蘭多這才想起旁邊還有個偷窺的傢伙,不過這個問題問得有點水平,他敢對精靈御姐做這種事情估計這回早已死無葬生之地了。於是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小孩子一邊去。」

  「在下可是一千多歲了呢。」精靈少女一下子得意起來了:「比起來布蘭多先生才是小孩子吧。」

  我靠,現在伱想起來這個了啊。布蘭多頓時覺得這傢伙有點無法戰勝,乾脆懶得理她,自己檢查威廉姆斯的屍體去了。

  他想自己再黑手也不會黑過尼玫西絲,結果還真給他又找到了兩件還沒魔力消解的裝備。一件斗篷,火焰之紋斗篷,+15血脈,+3防禦,他敢打賭威廉姆斯壓根不會知道這件斗篷還會對血脈加成,對方肯定是看中了這件斗篷的防禦能力。

  其實這一點在沃恩德世界是一個很普遍的現象,因為NPC『看不到』裝備上的屬性,因此他們往往會根據魔法裝備的表面能力進行判斷,只有少數像是圖拉曼這樣的大學者才能仔細分析出一件裝備的全部作用。

  這個過程嘛,在遊戲中叫做鑑定。不過一般的裝備對於玩家來說是不需要鑑定的,除了那些少數特殊的裝備之外,這大概也算是一個對於玩家的福利吧。

  另一件裝備也是巫師的東西,一支體質+32,可以召喚出兩頭石像鬼,增幅魔法力的黃金階手杖。這支手杖是黃金領域法則巫師職業限定的,可惜布蘭多手下只有夏爾能夠裝備它,但夏爾又是卡牌生物,偏偏無法裝備現實世界中的道具。

  布蘭多也不知道威廉姆斯會隨身帶著這東西,他只能猜測或許是戰利品。

  收拾出兩件巫師用的東西,這對布蘭多來說一點也不意外。他在遊戲中就是常年摸不出自己想要的東西,被稱之巫師之友的,學姐大人為此常常對外人戲稱:『蘇菲是她最好的朋友』

  不過這樣的稱讚還是免了罷。

  布蘭多想起往日的悲慘經歷就覺得不堪回首。

  好不容易整理完戰利品,一共是十一把熾焰長劍,風后指環(奧塔萊絲版本),流螢,焰紋斗篷外加一支黃金手杖,以及一​​件既在布蘭多預料之中、又在預料之外的東西:他一眼就認出那是炎之刃奧德菲斯的碎片。

  應該是斷裂的劍刃的中間的一部分,劍刃的碎片明亮得像是鏡面,但上面有暗紅色的火焰紋理。布蘭多從威廉姆斯屍體上找到這片碎片時,與他綁定在一起的炎之刃的劍之魂立刻震蕩起來。

  入手這件神器的碎片布蘭多卻是一點興奮感也沒有,只覺得是個大麻煩。克魯茲人不可能將炎之刃留在埃魯因,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的話,很可能是個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剛剛皺了皺眉頭,就看到不遠處芙雷婭從雨幕中跑了過來。

  「布蘭多!」

  「怎麼了?」布蘭多收起炎之刃的碎片,抬頭問道。他看到芙雷婭臉上有些緊張的神色,忍不住有些奇怪,這個時間埃魯因皇家艦隊應該沒那麼快幹掉克魯茲人吧,莫非又遇上了什麼新的敵人?

  不可能啊,布蘭多不認為克魯茲人還敢繼續增兵,就像他不認為北方聯軍在短時間內能重新集結一樣。

  「來了一個人。」芙雷婭跑到他身邊,上氣不接下氣地答道,也不知道從多遠就跑過來的。

  「一個人?」

  「嗯。」來自布契的少女趕忙點了點頭。

  「誰?」

  「是伍德主祭,他說要見見你。」

  「哈?」布蘭多微微一怔,他才剛剛想到麻煩,沒想到麻煩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不過伍德這個時候來找他幹什麼,為了炎之刃?對方應該明知道公主一方已經沒有妥協的餘地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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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4 18:36: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六幕 深淵之下 V

  穿過雨霧靄靄的林地,布蘭多在芙雷婭的陪同下見到了伍德。這是他在安培瑟爾以來第二次看到這位炎之聖殿的大主祭。只見伍德身邊站著梅菲斯特,布蘭多連忙行禮道:「老師。」

  雖然聖奧索爾傳他風后九曜,但梅菲斯特也教導了他不少實戰的技巧,名義上他們也有老師與學生的身份,精靈御姐對此並不反對。

  伍德略微驚訝地看了梅菲斯特一眼,「原來如此,你收了個好學生啊。」

  「的確。」

  布蘭多抬起頭來,看到兩人身後各有數位身披紅袍的聖殿騎士,忍不住把眼睛瞇成一線,揣摩伍德的來意。不過伍德當初藉由圖拉曼的名義讓他吃了一個大虧,這個教訓布蘭多怎麼也不會忘記。

  看到布蘭多的表情,炎之聖殿的大主祭尷尬地笑笑,「看來布蘭多先生對我成見已深啊。」他壓下心頭的吃驚,威廉姆斯帶來十位聖殿的騎士,就算是柯諾利亞艦隊遭到埃魯因皇家艦隊的阻擊,也不至於立時全滅,何況還有白翼騎士團翼助,但他看到的是被拘束起來垂頭喪氣的克魯茲人,還有丟到泥水裡的白翼騎士團旗幟。

  也不知道是聖殿長久以來太貪圖安逸,還是它的敵人太過強大,伍德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心中湧起濃濃地不安。

  「主祭大人心中清楚,精靈們『各做各得』的諺語。」布蘭多答道。

  「呵呵,」伍​​德苦笑。「所以當初我種下的苦果,今天我就來品嚐了。不過布蘭多先生心中清楚,這並非是成見,聖殿總需要一個穩定的埃魯因。」

  「所以你就選擇了北方的貴族?」布蘭多咄咄逼人。連眉毛都掀了起來。伍德說得沒錯,以克魯茲人的立場來看的話,但他沒必要為敵人設身處地,他沒那麼好的心,「克魯茲人也好,埃魯因人也好,都是炎之王的後裔,總得要奉守榮耀。西法赫王室早就失卻了他們的王位。在奧凱西兄妹遺失了獅心寶劍之後,這件事世人皆知,當年貴族們立下誓言要黑森一世退位,並許諾他的子嗣不得再覬覦王位。因此埃魯因今日除了哈魯澤王子之外再無第二個繼承人。」

  「我承認,這件事聖殿是有欠考慮,默羅斯太過一意孤行了一些,我沒能阻止他。」伍德嘆了口氣答道。

  這傢伙,布蘭多眼睜睜看著伍德把一個屎盆子扣在已經死了的默羅斯頭上。伍德和威廉姆斯不一樣。是個典型的務實派,不過對方這麼說,已經算是退讓了。這讓他感到有些警覺,因為炎之聖殿妥協得近乎毫無必要。

  他警惕地盯著伍德。

  這位炎之聖殿的大主祭祀再度苦笑:「你不必懷疑。我就是代替炎之聖殿來向格里菲因公主殿下請求和平的。」

  「啊。」布蘭多身後的芙雷婭不由得發出輕輕地一聲低呼。

  這下真的輪到布蘭多驚訝了,難道僅僅是為了柯諾利亞艦隊。但帝國的顏面難道不比一支地方艦隊更重要?假如克魯茲人真這麼想,那倒是一個可怕的對手。但布蘭多又想到另一種可能。「威廉姆斯已經死了。」

  「他死你手上?」伍德一怔。

  「正是。」布蘭多點了點頭,這是遮不住的秘密,再說梅菲斯特就在一旁,他也不擔心克魯茲人翻臉不認人。

  炎之聖殿的大主祭沉默下去,「這的確是一個麻煩,」他喃喃自語,「不過威廉姆斯脾氣暴躁,性格孤傲,他一意孤行導致身死他鄉,也不是說不過去。」

  「什麼?」布蘭多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布蘭多​​,克魯茲人只怕沒功夫到處咬人了,就像那條為了爭奪骨頭而掉到泥塘裡的狗一樣,他們自身難保。不過我們也有個麻煩,但你現在大可以向他們提條件。」梅菲斯特終於開口了,他一開口就導致伍德身後的騎士向他怒目相向。

  「自身難保?」

  「布蘭多​​先生,我希望公主放棄對柯諾利亞艦隊的追擊。」伍德道。

  「這不可能,」布蘭多強硬地拒絕道,不過他停了一下,又問,「條件呢?」

  伍德笑了笑,果然如他所預料,公主一方真正的幕後策劃者正是這個年輕人。但讓​​他感到不安的是,對方和他是一類人,聖殿這一次只怕要大大地出血了。 「我們可以讓北方的貴族讓出安培瑟爾。」

  「你的意思是我們還必須和這些試圖篡位者和平共處?殲滅了柯諾利亞艦隊,我們一樣可以乘勢北上。」

  伍德已經很清楚布蘭多這樣的人的行事方式,他們在下達這樣的命令之前一定考慮好了結果,因此他不會拿炎之聖殿的報復來虛言恫嚇,那樣做毫無意義。他考慮了一下,道:「正如你所說,科爾科瓦王室應該繼續執掌寶座,但北方還有諸多貴族,平復他們的猜忌需要時間。埃魯因能夠和平的統一總比對峙更好罷。」

  布蘭多驚訝地看著這位炎之聖殿的大主祭,他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伍德的意思是承認科爾科瓦王室的正統,這樣一來北方也就沒了事實上的依憑,王國的內亂就不治自消了。

  可這也未免太容易了一些,聖殿究竟會妥協得如此徹底?北方餘下的兵力不是沒有與公主一戰的實力,就算是失敗,克魯茲人也可以大可以固執己見。或者說這又是另一個陷阱,他不禁深深地懷疑。

  「布蘭多​​先生,你大可不必懷疑這一次另一次欺騙。我會告訴你原因,你只消一聽便會明白,原因其實在默羅斯身上。」

  「默羅斯?」

  「你應該知道,他殺了瑪格達爾公主。」

  「不。等等,」布蘭多忽然反應了過來,他想到一個非常可怕的可能。「瑪格達爾公主不是撞破了你們的秘密才會導致被滅口的麼?」

  伍德的臉色有些難看。「聖殿怎麼會做這樣的事,何況她從頭到尾也不知道聖殿的計劃。從總殿調來威廉姆斯與請求帝國的增援。不過是我讀了默羅斯的信之後臨時起意,除了默羅斯本人之外,並無外人知道。」

  「也就是說,公主殿下撞破的是另外的秘密?」

  「恐怕正是如此,」伍德滿臉凝重,「布蘭多先生,默羅斯恐怕是萬物歸一會的潛伏者。」

  「啊!」布蘭多忍不住失聲叫道。「所以說你們把炎之聖殿的火焰之扉開在安培瑟爾港內?」他看到伍德正嚴肅地看著自己,就明白後面的話也不用說了。

  那一刻布蘭多就感到彷彿一盆冷水迎頭澆下。

  事態嚴重了。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伍德要來找他求和了。原來這整件事都是一個巨大的陰謀。默羅斯如果是萬物歸一會的間諜,那麼他一早就知道炎之聖殿會把火焰之扉佈置在安培瑟爾,甚至說不定正是他一手引導的,因為萬物歸一會的目的就是那些火焰之扉。

  火焰之扉就是一個巨大的傳送陣。傳送陣的核心指定傳送的目標,但傳送陣本身沒有智慧,只要對它稍作修改就能用來連通其他地方。

  比方說,惡魔的老巢,硫磺之河。

  布蘭多忽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布蘭多。羅曼說她發現了一個陷阱,她要來幫助你,當初,這是安蒂緹娜見面時帶給他的第一句話。他以為她說的是聖殿的圈套。氣憤她的孩子氣,但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商人小姐​​或許早知道她要面對的是什麼——她早知道那個他並不知道的陰謀。

  布蘭多第一次感到極度的不安。甚至產生了某種自己有可能會永遠失去那個不知害怕、永遠站在他身邊的可愛人兒的念頭。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不可抑制,讓他站在這雨幕之中感到身上愈加冰冷。從布契開始。布蘭多就知道這個世界上至少有一個人會永遠和他在一起,他可以是無忌憚地捏她的臉蛋,說她是笨蛋,她也會沖他橫眉毛豎眼睛,耍小性子。

  但他總不會忘記那個約定,那天晚上她和他說過的話。

  「你怎麼不過去呢?」商人大小姐彷彿還坐在那塊岩石上,雙手抱著包包放在皮裙膝蓋上,一雙圓頭皮鞋在空氣中來回一盪一蕩的。

  「他們又不喜歡我。」

  「為什麼?」

  「我和姑媽在他們眼中都是怪人啊,再說那有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想去當商人的。所以不討好也是很正常的。」

  「我沒見過他們,從我記事起就是姑媽在我身邊了呢。姑媽說,小小羅曼啊,長大了要好好報答姑媽喔!」

  「所以妳才想要當一個商人?」

  「嗯。」

  「真是奇怪的想法。」

  「沒關係——」

  從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深深地喜歡上了那個古怪的少女。因為他們身上有著某種相同的特質,他在旁人眼中何嘗不是一個古怪的人,但他們兩人都有著共同的追求。

  她要成為一個大商人,他要拯救他心中的埃魯因,這都是常人無法想像的古怪目標,但沒有關係——

  只要約定好了就可以了。

  「布蘭多​​,羅曼她……」芙雷婭也反應過來了,這個來自布契鄉下心思純樸的姑娘甚至比布蘭多還要早擔心起她最好的伙伴。

  但布蘭多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雖然他心中也是一陣陣發冷,「伍德主祭,你猜萬物歸一會能夠控制那些火焰之扉?」他還懷有最後的僥倖問道。

  「布蘭多​​先生,這不需要猜測,就在趕來這裡之前我們已經失去了它們。萬物歸一會將它們連接向喬根底岡的地下,你應該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硫磺之河。」布蘭多咬牙切齒地答道。 「所以我該怎麼做,下令停止追擊柯諾利亞艦隊,然後又掉頭去和喬根底岡的惡魔交戰,在這裡,在埃魯因的國土上?」他忍不住破口大罵,「瞧瞧你們幹的好事,克魯茲的雜種!什麼狗屁的炎之聖殿!」

  這是芙雷婭第一次看到布蘭多發這麼大的火,嚇得臉都白了,上一次是在里登堡,但她並不在場。

  「罵得好,」梅菲斯特答道:「這才有點男人的樣子。」

  伍德無言可對,炎之聖殿——甚至四大聖殿都被邪教徒滲透,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只是事態從未像今天這樣超出他們的預料過,這一次炎之聖殿是真正丟了一個天大的臉。甚至比克魯茲人的艦隊被布蘭多打敗還要大。「我們會和你們一齊並肩作戰。」他只能這麼說道。

  布蘭多輕輕一嗤,他根本不信任這些克魯茲人。如果說他一早知道默羅斯是萬物歸一會的潛伏者,那麼在他看到那些傳送門的第一瞬間他可能就會猜到對方的打算。只可惜歷史上默羅斯錯過了這個機會,安培瑟爾沒有發生大戰,克魯茲人要到他的任期之後才在埃魯因建設火焰之扉。

  後來默羅斯回到克魯茲,布蘭多也北上前往聖奧索爾與法恩贊,再後來炎之聖殿的一些消息就逐漸從他的記憶中淡去了。

  而他也永遠低錯過了辨認默羅斯的機會。

  「好吧,」布蘭多最後道:「我會說服公主殿下下令放棄追擊柯諾利亞艦隊,不過你們也必須說服北方聯軍加入我們的陣營之中來。如果放任事態發展,安培瑟爾附近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主祭大人你比我更清楚。」

  他又指著伍德說道:「希望主祭大人記得今天說過的話,否則你會為了此前的言行而後悔。」

  布蘭多心中怒火熊熊燃燒,但現在他只擔心商人小姐的安危,假若羅曼在安培瑟爾有一丁點損傷,他一定會讓炎之聖殿為此付出代價。

  這絕非是空言恫嚇。

  他轉身時,伍德依稀聽到布蘭多嘀咕了一句『但願萬物歸一會傳送過來的惡魔大軍數量不要太多』,這位炎之聖殿的大主祭彷彿是呆了一刻才反應過來。

  這個年輕人知道的東西似乎太多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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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4 18:37: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七幕 深淵之下 VI

  惡魔的入侵很快成了眼下最為嚴重的勢態,每個人都清楚這個消息裡面所包含的分量。

  伍德希望公主一方能先放回炎之聖殿的俘虜,並讓柯諾利亞艦隊至少恢復一定的戰鬥力好應對接下來與惡魔的戰爭。但布蘭多並未立刻回應這個要求,時間緊迫,然而並不代表他需要將之前的戰果拱手相讓。

  大戰稍歇,雙方都需要休息。惡魔也不可能立刻就出現在他們眼前,這些來自於硫磺之河下的生物在暴雨之下行動也會受阻礙,在那之前即使是最壞的估算他也有十多個小時時間來和克魯茲人談判。

  布蘭多提出的要求很簡單,也很有點獅子大開口的味道。

  北方聯軍一方理應交還屬於公主一方的所有俘虜,這裡面自然包括了小王子殿下。

  其後炎之聖殿要承擔這次戰爭帶來的一切損失,因為布蘭多認定北方貴族是在他們的鼓動下發起戰爭的——他才不管事實的真相究竟是不是這樣呢。

  這裡面就包括了賠款與貿易補償協定。

  當然,賠款是私下進行的,為了顧及克魯茲人的臉面。這點小小的要求布蘭多還是可以滿足的,畢竟他只注重實際好處。

  貿易補償協定則是布蘭多提出的補償方式,表面上是克魯茲帝國對於埃魯因帝國的一種貿易優惠。但事實上還有許多詳細的條件,其中就包括了兩項重要的技術買賣。

  魔導傳輸裝置的圖紙與帝國『無畏級』一級戰列艦的製造技術。

  這簡直是訛詐。

  看到這兩個條件。伍德臉上​​的表情當時黑得彷彿是安培瑟爾外海的烏雲,一句話也沒說直接拂袖而去。

  然後打發了個使節來和布蘭多談判。

  那使節乾脆地宣稱如果布蘭多不合作,聖殿就會放棄埃魯因,對此克魯茲人最多不過損失點面子。但等待埃魯因最好的下場也是元氣大傷,最壞的下場無疑是滅國。

  這番話如果放到其他埃魯因貴族面前無疑是一個巨大的炸彈,那怕就是公主殿下只怕也會因此而動搖。但布蘭多聽了之後只是曬然一笑,直接叫墨德菲斯將這傢伙從營地裡丟了出去。

  笑話。

  他對聖殿的軟肋心知肚明。克魯茲人恐怕不僅僅是想要保住臉面,更重要的是火焰之扉的秘密絕對不能落入萬物歸一會手中。他知道克魯茲帝國境內有好幾座永固的火焰之扉,一旦火焰之扉的秘密外洩。只怕帝國即日起就要成為硫磺之河通往地表世界的另一道大門。

  掌握了這個秘密,布蘭多自然不會輕易妥協。不過他心中亦有不安,如果伍德那老狐狸真的敢按兵不動。最後布蘭多只怕真要主動去向對方妥協。

  因為只有他、安蒂緹娜還有芙雷婭才知道——羅曼還在安培瑟爾港內。

  而一旦讓克魯茲人掌握了主動,只怕埃魯因就要讓他們剝下一層皮來了。布蘭多咬牙堅持了一個半小時​​,終於還是伍德先忍不住找上了門來,畢竟這位大主祭手上可沒掌握著任何足以讓他安心的消息。

  伍德這一來,布蘭多就徹底鬆了一口氣。

  克魯茲人服軟了。

  不過區區半個小時,布蘭多就與伍德簽訂了一個臨時和平協定,藉著克魯茲人服軟的勢頭。布蘭多毫不手軟,除了表面的協定之外,雙方又臨時簽訂了一份秘密協定。

  炎之聖殿在私底下承認科爾科瓦王室日後追究北方貴族幾位主要首腦篡逆罪行的權利。這其中就包括了西法赫大公、巴爾塔侯爵、維托金伯爵以及尤熙侯爵等人的處置權。

  不過這第二份條文並沒有拿到明面上來。首先現在不是動搖北方貴族們信心的時候,其次大主祭早已發現西法赫大公、巴爾塔侯爵、維托金伯爵以及尤熙侯爵不知去向。想必哈魯澤王子殿下恐怕也落入萬物歸一會手中。

  因此這份條文即使聖殿一方想要履行,暫時也沒這個能力。

  而滿足了所有要求之後,布蘭多自然也原則上同意交還手上的所有炎之聖殿俘虜——其中就包括七名聖殿騎士、白翼騎士與柯諾利亞艦隊的其他俘虜。

  畢竟這些人接下來也要在戰爭之中發揮他們的作用,算是布蘭多手上的苦力。雖然克魯茲人不見得會如此認為。

  同時,為了換取第二個更重要的協定。布蘭多在原本的技術轉讓協定上也退讓一步。將最新型的魔導傳輸裝置改為落後不超過十年的圖紙,戰列艦製造技術也改成了護衛艦製造技術。

  不過即使如此,布蘭多還是留下了一個陷阱。因為他本來的目標騎士正是克魯茲帝國的新型護衛艦設計圖,克魯茲人的戰列艦追求火力與裝甲,笨重不堪,令人不喜。他更喜歡的是風精靈的新一型戰列艦。不過克魯茲人的新型護衛艦卻是從他們的宿敵哈澤爾人手上偷來的設計,卻是高明至極,畢竟哈澤爾人那可是沃恩德世界數一數二的魔導大師。

  可惜伍德雖然是德高望重的大主祭,炎之聖殿最有才幹的高層,但卻不是技術官僚,炎之聖殿隨軍的貴族大多也不大可能帶上工匠大師級別的人物。於是在所有人都不清楚這裡面的陷阱的情況下,布蘭多自然是乾淨利落地狠狠坑了他們一把。

  最後雙方交換俘虜,初步達成和解。布蘭多並不打算讓兩支幾個小時之前才殺紅了眼的軍隊合併在一起對抗惡魔,這無疑是天方夜譚。因此他乾脆讓北方聯軍停在布諾安一帶,而公主手下的軍隊與蘭托尼蘭的軍隊則直接駐紮在馬爾高地。

  這個提議也得到所有人的讚同,反正北方貴族們也不見得願意和公主殿下站到同一個戰壕里。

  隨後布蘭多封鎖了惡魔入侵的消息。沒有讓任何傳聞在普通士兵之間流傳,只告訴他們可能有一支來自喬根底岡的異族軍隊入侵了安培瑟爾。雖然說好不容易打贏了一場大戰還未來得及慶祝又要重新投入戰鬥令人沮喪,但總好過立刻產生大量逃兵。

  他是見過類似的場景的,在第二次和第三次黑玫瑰戰爭之中比比皆是。無論是歐汀還是王黨的貴族對此皆贊同,他們可清楚自己手下的德性。

  王黨雖然早先與公主殿下分道揚鑣,但公主對此已經表示既往不咎,雙方暫時重新回到一架戰車上。由於布蘭多和艾柯的存在。格里菲因公主的地位提高了許多。

  但士兵們的士氣還是一個問題,布蘭多把這個問題丟給克魯茲人,讓伍德去說服北方聯軍的貴族們從布諾安附近調集物資。至少讓蘭托尼蘭與歐汀伯爵手下的軍隊好好慶祝一次勝利。

  「只要有熱騰騰的肉湯,那怕是在這個鬼天氣之下,普通士兵們還是能滿意的。」在傍晚之前。布蘭多已經開始向外圍派遣斥候,以獲得港口附近的情報,以及那座港口究竟有沒有落入惡魔的手中,以及惡魔的數量。

  但由於考慮到地表世界的居民對於地下世界的情況所知甚少,布蘭多還是決定親自前往,到安培瑟爾附近一探究竟。他這個冒險的行動自然受到了安蒂緹娜的極力反對,甚至格里菲因公主也不甚贊同,不過他力排眾議,還是決定成行。

  只是沒想到公主殿下沒能阻止他冒險,也執意要與他一起。她命令歐弗韋爾留下安撫士兵。然後換上騎士戎裝,騎上戰馬,加入了他的隊伍之中,歐汀伯爵與她一齊同行。

  公主殿下想要幹什麼,布蘭多自然無力阻止。好在他本來就沒打算與惡魔動手。只是偵查一下前線的情況,也由得她性子了。

  布蘭多自然不會自作多情認為公主殿下是特別關心自己,或許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不過有幾次他看到半精靈少女映著雨​​色明亮的銀色眸子,心中暗想她一定並不滿意自己女人的身份。

  的確,她其實遠比她弟弟更適合王位。

  「只是不知道那些穴居人會不會給我們一晚上休息的時間。」歐汀伯爵有些不安地答道。

  布蘭多可以理解歐汀的不安。惡魔入侵這樣的事件可大可小,並且每時每刻都在地表世界上發生著。諸如邪惡的術士召喚出一頭惡魔並與之訂結契約,或者說偶爾有一頭來自硫磺之河的凶獸逃逸到地表來,這些事件無足輕重。

  可一旦有像是現在這樣的勢態發生,惡魔掌握了一個或者更多的大型傳送門,那就是不得了的事端。因為惡魔們本身也掌握著傳送門的製作技術,如果當地的領主沒有反應過來迅速撲滅並消滅傳送陣的話,底層世界的生物大軍就會像是滾雪球一樣迅速壯大起來。

  歷史上曾有幾次滅國的事件發生,最早的例子是在金蹄之年。後來輝耀之年又發生了一次,那個倒霉的公國就離埃魯因很近,就在安妥布若公國附近。

  「恐怕不會。」布蘭多答道。惡魔不像是埃魯因的飛龍騎兵,它們在晚上也能很好的行軍的,不過這大雨天氣也會阻撓它們的行動。

  黑松林中山坡在大雨滂沱之下變得濕滑難行,天地之間在極目的盡頭變得茫茫一線。好在布蘭多很熟悉這一帶的地形,一行人繞過幾座矮山丘,然後一座雄峰就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

  這就是布蘭多的目標。

  在騎士的護衛之下,他與公主、歐汀伯爵冒雨爬上這座距離安培瑟爾最近最高的山峰,然後從山頂上向下望去,港口方向一片漆黑,這就是最不好的徵兆之一。他抬起頭幾朵烏雲從北方飄來,接下來他才發現那些竟然全是鷹身女妖——它們是塞壬的近親,但在『凱蘭諾』戰爭中被驅逐,後來躲入地下世界中。

  布蘭多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忍不住輕輕吸了一口冷氣,他回過頭,一旁公主殿下臉色蒼白。果然如同伍德的預料,安培瑟爾港內已經有了一支來自喬根底岡的大軍。

  三個人一時間都有些沉默。

  「那些好像不是惡魔?」公主殿下問道。

  布蘭多點點頭,他看了其他兩人一眼,但發現他們似乎並未意識到這裡面有什麼問題。惡魔中混雜著喬根底岡的軍隊,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地下世界的居民不只有穴居人,但地表居民大多用穴居人來統稱。他們很少有人能分清惡魔與喬根底岡其他勢力的關係,因此表現出這樣的態度也無可厚非。

  可布蘭多知道,喬根底岡其實是一個統稱。下面縱橫交錯,連接著許多地區,譬如蘑菇之野與永黯深淵,而惡魔居住的硫磺之河其實是地心世界的最​​下層,被沃恩德的元素疆界隔絕在外。最早發現它們的是黑暗精靈,黑暗精靈在熔岩平原上建立了一座城市,焦熱之尖。由於受黑暗魔力的影響,城市的高層貴族很快腐化墮落,破壞了元素疆界的封印,惡魔破匣而出,那個黑暗精靈帝國也因此消亡。

  其後黑暗精靈退入永黯深淵固守,惡魔們迅速佔領了一塊土地,成為了地下世界的原住民之一。不過地下的居民互相敵視紛爭,被黑龍控制的喬根底岡帝國絕對不可能向惡魔屈服,兩個種族是怎麼混在一起的?

  布蘭多記得歷史上第一次喬根底岡入侵地表世界要推到第二紀初,第二次黑玫瑰戰爭之後。那是遊戲的第三章『永暗』。

  難道底下世界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變化?不能夠啊,布蘭多不認為自己改變的歷史這麼快就影響到了喬根底岡,一把大地之劍已經是巧合之中的巧合了。

  不過無論如何,現實的問題還是亟待解決的。

  「布蘭多​​先生,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格里菲因公主問道,天上的鷹身女妖多得就像是一片烏雲,她做夢也沒想到短短一天之內安培瑟爾附近竟然匯聚起如此規模的軍隊。而地面上的惡魔的數量可想而知,這只怕是蘭托尼蘭的軍隊與北方聯軍加在一起也無法抵禦的力量。

  布蘭多也看著這一幕,微微沉默了片刻。

  「我也沒什麼好辦法。」

  「布蘭多​​先生,你也沒辦法……?」格里菲因公主幾乎說不出話來。

  布蘭多點了點頭,萬物歸一會這一手的確是大大地出乎了他的預料。眼下的惡魔大軍幾乎比之前的炎之聖殿與北方聯軍加在一起還要多,而他短時間內已經沒有能力再啟動一次逆境天堂的循環了。

  召喚出生命聖殿、逆境木馬以及所有的前置循環,他都要蓄積相當長一段時間的元素。至少一周以內不用再考慮。

  他緊抿嘴唇,一時間腦子裡滿是關於現下局勢紛雜的想法。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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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4 18:38: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八幕 深淵之下 VII

  北方烏雲匯聚,安培瑟爾港方向漆黑一片。不過港口之外卻是一片星火,彷彿熔岩流遍地面,那正是惡魔的焦灼之地的特徵,傳送門顯然是將硫磺之河與埃魯因連接在了一起,兩邊顯現出重疊的景象。

  在焦灼之地上,被改造的的傳送門散發出猩紅的顏色,從這個方向上都清晰可見,就像是散落在絨黑色地毯上的瑪瑙一樣。

  那幅景象恍若末日,令所有人都不禁屏住呼吸。而布蘭多聽了公主殿下的問題,正低頭思考對策。但這時天空上的『烏雲』忽然呼嘯一般改變了方向。公主等人微​​微一怔,心中稍稍感到不對,騎士們忍不住互相看了看,然後下意識將目光投向一旁年輕的領主身上。

  畢竟他們都沒真正見過喬根底岡的生物,而這裡看起來最見多識廣的無疑是這位來自托尼格爾的領主大人無疑了。

  布蘭多這才回過神來,他抬起頭注意到天空中的變化,頓時臉色一變,喊道:「快,把身上反光的東西用斗篷遮起來。」

  鷹身女妖的視野極為開闊,並且對於光非常敏感,她們也喜歡收集閃光的小玩意裝扮自己的巢穴,這點類似於她們同樣長著翅膀的同類。而因為同樣的原因,她們對於幾十英里外的微弱反光也能輕易捕捉到,這使她們成為非常優異的偵查兵——前顯然是有人的鎧甲反射閃電電光引起了她們的注意。也是他一時疏忽,竟然忘了給其他人提。

  想來是因為先前看到喬根底岡的大軍。心神一時失守的原因。

  眾人慌忙七手八腳地用斗篷裹住鎧甲,然後栓緊了領口的繫帶。但看起來晚了一些,他們才抬起頭,就看到北邊天空中幾片『烏雲』已經開始向南移動,那些長著對對翅膀的奇異生物一群群在天空中散開來,轉眼之間便已是鋪天蓋地湧至。

  布蘭多回過頭,看到眾人臉上完全失去了血色。格里菲因公主亦是不例外。他們加起來也不過只得十七個人,而對面卻是足足有成千上萬鷹身女妖。

  甚至一個騎士下意識地要拔出長劍,布蘭多嚇了一跳連忙衝過去按住對方的手。「都不要動!它們還沒發現我們!」他大聲喊道,生怕有人一慌張就拔出劍來,劍刃的反光一旦發出一切都晚了。

  「快。找地方隱蔽起來!」

  布蘭多很清楚鷹身女妖的習性,這些小心謹慎的生物一定是引起注意過後過來檢查,它們喜歡集群活動,卻不一定是真的發現了他們。畢竟這裡還在十好幾里之外,鷹身女妖也不一定能發現森林下面細微的動靜。

  但騎士們早就失去了主意,布蘭多的話成了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們紛紛退向黑松林背後,找一處地方隱蔽起來。布蘭多拉著公主躲向一塊巨大的岩石下面,這塊灰白色的岩石橫亙在山頂上,下面生滿了潮濕的青苔。

  布蘭多先將公主殿下安置進去。然後才守在洞口。他抬起頭,發現歐汀伯爵正好躲在自己對面一塊岩石背後,正在衝他大喊:「馬!」

  布蘭多這才想起大夥們的馬還在山腳下,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但現在要衝下山去顯然已不現實。只能希望瑪莎在上讓鷹身女妖不要發現那些戰馬。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鷹身女妖便已經呼嘯而至。

  撲撲撲拍打翅膀的聲音從頭頂經過,讓人明白那些有羽翼的生物近在咫尺。心中怦怦直跳,但布蘭多不敢伸頭出去看,他回過頭,看到格里菲因公主坐在一旁也正看著他。雖然她神色之間有些緊張。但看他時眸子裡卻顯得很鎮定。

  「不用擔心。」他用口形對她說道。

  格里菲因公主輕輕點了點頭,一隻手撫在自己的劍柄上。

  他再抬起頭,對面歐汀伯爵也是面色蒼白,兩人對視不禁苦笑,他想必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敢和威廉姆斯交手,但那是因為有崔西曼的牌組在手,但現在是十七個人面對足足上千鷹身女妖,遠處還有十倍於此的數量,就是淹也把他淹死了。

  不過好在鷹身女妖雖然對於光很敏感,但本身視力卻極其一般。何況它們是非常小心謹慎的生物,肯定不會降入樹冠層下面​​來檢查。

  心中清楚這一點的布蘭多稍微安心了一些。

  可正是這個時候,他心靈中閃過一絲悸動。那就像是心臟忽然突地一跳,感到有什麼人窺視自己的秘密一樣。

  其他人還好,但經驗不知有多豐富的布蘭多一下就意識到這是什麼——魔法!探知魔法!他可以肯定有一雙懷揣著惡意的眼睛正透過水晶球在檢視此地,而來自硫磺之河下面的身披血紅色長袍的惡魔術士們最是擅長此道。

  身邊公主殿下臉色變得慘白,柔弱的身軀都顫抖起來,好像也感應到了什麼。布蘭多下意識地感到不妙,馬上提醒她道:「快,千萬不要去想任何現在你最擔心的事情!想想今天晚上吃什麼,討厭的胡蘿蔔燉肉還是燕麥粥!」

  半精靈少女銀色的眸子滿是不解地看著他。

  「這是惡魔的法術,黑魔法,它會影響你的心靈,透過你的心靈看到它想要得知的答案。你越是恐懼,負面情緒越是堆積,它就越能看到你現在最恐懼的東西。那會暴露我們的位置!」

  「可我不討厭吃胡蘿蔔燉肉。」格里菲因公主略有點委屈地答道。

  「……這不可能。」布蘭多目瞪口呆。

  不過不管可不可能,正當兩人稍微心安一點的時候,遙遠的雨幕中忽然傳來一聲尖叫。有人被發現了,布蘭多心下一涼。早知道他應該讓所有人躲在一起,畢竟這裡只有他才有規避探知法術的經驗。

  「布蘭多​​先生。」公主殿下低聲喊道。

  布蘭多的手一時間攥緊了大地之劍的劍柄,現在要不要衝出去?鷹身女妖不過是白銀上游的魔物,他帶來的騎士人人盡有白銀巔峰的水準,這個時候衝出去說不定還來得及救對方一命。

  可公​​主殿下怎麼辦?如果他動手,他能不能帶領這些人從成千上萬鷹身女妖中殺出一條生路?

  布蘭多完全沒有把握。

  但他立刻感到冰涼的手指按在他的手背上。 「布蘭多​​先生,我明白你的想法。謝謝你,」格里菲因公主輕聲說道:「但無論如何,請都不要違背我們的理想與追求。這是我們存在下去的價值。」

  她向他點了點頭。

  布蘭多心中微微一動。

  他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奧塔萊絲告誡他要小心公主時。他會不以為意。因格里菲因公主從來不曾改變過,如果她選擇妥協,當初就不會與王黨決裂。在理想與現實面前。她一直都是那位聖白的公主殿下。布蘭多從未見過一個人可以集智慧與堅信的信念於一身。

  在那之前埃魯因的玩家們也從未見過。

  他一下下定了決心。舉起劍衝出去,迎面一頭鷹身女妖立刻從上空向他撲來——她漂亮的女性頭顱上血紅色的眼睛閃爍著怨毒的光芒,張開鋒利的爪子,像是八柄刀子向他刮來。

  布蘭多不慌不忙,雙唇緊抿後退一步,雙手拔出大地之劍向上方一掃,劍刃頓時削下對方一對爪子。失去了平衡的鷹身女妖怪叫著向後墜去,一頭撞在黑松樹的樹幹上腦漿迸裂。

  布蘭多這才看清那個被抓出來的騎士,對方的境況不容樂觀,正被七八頭鷹身女妖上下圍攻。他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發風彈向那個方向射去,風彈旋轉著擦過樹梢,結結實實地撞上兩頭鷹身女妖,頓時扯碎了對方的翅膀、灑下一片血雨。

  突如其來的攻擊嚇住了鷹身女妖,她們紛紛怪叫著四散開。那騎士終於找到喘息之機。回過頭來感激地看了布蘭多一眼。

  「你不應該出來的,領主大人。」他笑道。

  「我可不想學那幫北方佬當縮頭烏龜,你們是王黨吧?」布蘭多看出對方應該是個蘭托尼蘭人。

  「正是。」

  布蘭多點點頭,喊道:「聽說王黨從不拋下同伴,既然如此,所有人。何不聽我命令正面迎敵。今天我們殺出一條血路,這些怪物攔不住我們!」

  騎士們激盪不已,忍不住轟然應諾。他們紛紛拔出長劍,很快匯聚在一起。

  這下所有人都暴露在了鷹身女妖的視野之中,她們在上空呱呱地尖叫著,但布蘭多風彈的威力讓這些小心謹慎的生物一時不敢再次嘗試。

  布蘭多這才伸手去扶公主殿下,在他的印象當中這位要強的公主一定會自己站起來。但這一次格里菲因公主卻將手交到他手上,對他禮貌地一笑,然後藉他的力站到他身邊。

  「謝謝你,布蘭多先生。」她柔聲說道。

  布蘭多從這句話中才聽到了毫無保留的信任。

  鷹身女妖開始了第二輪進攻,她們像是雨點一樣落下來。布蘭多趕忙帶領騎士們後退,他們背後是一片茂密的林地,黑松林的樹冠天然地阻攔了鷹身女妖的進攻。

  不過她們早晚會穿過層層疊疊的枝椏向他們發起攻擊,布蘭多知道得想辦法到山下回到馬上才行。鷹身女妖長於天空上的搏殺,她們的特長就是靈活,但在速度和耐力上不見得出眾,得想辦法甩掉她們才行。

  這個時候幾頭鷹身女妖已經從樹冠層降了下來,布蘭多仰頭看去,這些怪物的爪子尖銳而鋒利,她們緊緊地抓住樹幹小跳著前進,竟然也比飛行絲毫不慢,幾下就來到了他們頭頂。

  這一幕像極了當初他在灰風港附近濕地森林中第一次和這些扁毛畜生交手時的場景。他下意識地喊道:「把她們射下來,盡量往她們背後射!」

  騎士們立刻取下腰間的短弓或者四臂弩,瞄準那些怪物。鷹身女妖靈活得可怕。她們在樹乾之間左右盤旋,射出去的弩矢幾乎皆盡落空。

  不過騎士們很快發現了竅門,他們發現鷹身女妖在閃避時喜歡嚮往後方拉伸一段距離,加上布蘭多的提醒,第二輪射擊騎士們紛紛先向這些怪物身後計算一個提前量,這一次中箭的鷹身女妖一下就超過了半數。

  騎士們頓時興奮不已:「領主大人,你是怎麼知道的?」

  「知識就是力量。世間的答案皆在書卷之中。」布蘭多順口胡茬。

  這句話聽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個高深莫測的巫師,騎士們頓時露出敬畏的神色。不過這句話同樣讓一旁的公主殿下想起利伍茲曾教導她的知識,『比刀劍更鋒利的智慧皆藏於書卷之中』,這是克魯茲人古老的諺語。據說法師們皆推崇同樣的思想。

  她的手被布蘭多緊緊拽住,一個勁地只管向前跑,但心中卻很安靜。心想騎士先生無愧是達尼爾人,如此對於高地巫師的知識推崇備至。

  布蘭多這個時候卻注意到騎士們殺死的鷹身女妖的經驗值也要算到他的頭上,一隻60點經驗。這顯然是計算了組隊懲罰、等級罰值之後的數據,不過那些他單獨殺死的鷹身女妖也不過只有90點經驗左右。

  這點經驗對此刻的他來說不過是毛毛雨,不過關鍵是更進一步證明了此前他關於組隊的猜測。看起來只要是同盟一方,都算是和他同隊,只是不知道距離上限是多少。

  一行人此刻已經穿過了半個樹林,從四面八方樹幹上爬下來的鷹身女妖已經越來越多。以至於他們根本不敢停下來休息片刻,只要稍慢就會落入包圍之中,此前一時疏忽外圍已經有兩個騎士被拖了出去。等待的他們的下場可以想像。

  眼看樹林的盡頭將至,外面有一片開闊的空地,足足有上百米寬,經過那裡時鷹身女妖顯然會向他們展開最猛烈的圍攻,事實上布蘭多已經有些鷹身女妖等待在那邊的天空上盤旋了。

  「布蘭多​​。接下來怎麼辦?」顯然歐汀伯爵也注意到了接下來的窘迫境遇。可布蘭多環視四周,一時竟也一籌莫展。手上的卡牌幾乎沒有適用的,有也缺乏元素,黑狼也召喚過一次了,他身上只有巨人之王布匿的隱蔽斗篷可以逃過這一劫。

  但布匿的隱蔽斗篷只能容納十個人,何況也只持續不到五分鐘而已。

  「所有人。手拉手一起衝!注意不要被拖出去了!」布蘭多啟動了衝突光環,淡黃色的光環法陣立刻從他身體周圍擴散而出。騎士們大多認得這個聖堂騎士的招牌技能,一下就明白了他要幹什麼。

  現下似乎也只有硬著頭皮衝出去了。

  布蘭多看了看森林外,決定先放一個水霧術或者類似的法術。反正他有元素使等級,水霧術不過是一個二環法術而已,還難不到他。唯一的麻煩是他在奔馳的狀態下還穿著鎧甲,施法失敗機率高得嚇人。布蘭多一連試了三次,最終才放出那個法術。

  水霧術其實也就是製造一片迷茫的水霧而已,這個法術在防範敵人的精確遠程打擊時異常有效,布蘭多是想藉由這個法術來阻止鷹身女妖發揮數量上的優勢。可沒想到他放出法術的一瞬間,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那片空地上湧現的不是水霧,而是一片漆黑的烏雲,這片烏雲好像轉眼之間就遮住了整個山坡,四周一下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

  「這怎麼回事?」騎士們頓時陷入一片驚慌之中,布蘭多也嚇了一跳,這可不是什麼水霧術。好在他並不是第一次在黑暗之中作戰——在遊戲之中長期和瑪達拉的屍巫交手,就得準備好應付各種各樣的黑暗法術——布蘭多表現得還算冷靜,下意識地抓緊公主殿下的手以確保施法的巫師不是衝自己身邊最重要的目標而來,同時屏息去聽四周的響動。

  遠處的雨聲嘩嘩作響,但雨幕之中是鷹身女妖同樣驚慌失措的呱呱叫聲。

  看起來來者不是敵人。

  至少不是惡魔術士。

  他稍稍放下心來,但正是這個時候。他感到心靈之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請隨我來。吾王。不要管四周的危險,往北而行,我在那邊等你。」

  布蘭多微微一怔,「你是誰,我怎麼能相信你?」他在心中下意識地問道。

  「用你的心去感應,黑暗在你面前毫無秘密,你應該能感到我並無惡意。」

  布蘭多輕輕吸了一口氣。他確實並未有危險的預感。對方在這樣的情況下出手顯然是為了幫助他,不過一切還是小心謹慎為上,他猶豫了一下。才對自己身邊所有的人說道:「大家聽我的,手拉手,跟著我走。」

  然後他伸出手去。拉住了另一邊的歐汀伯爵。所有人都將手拉在一起,布蘭多也不知道北方是哪個方向,不過他隱隱感到一個方向更加安全,於是下意識​​往那個方向一步步走過去。

  果然幾分鐘之後,黑暗之中鷹身女妖的尖叫聲越來越遠了。

  所有人這一刻都忍不住鬆了一口氣。畢竟如果可以不死的話,還是沒有人想去死的,正因此,騎士們忍不住都對帶他們逃出來的布蘭多感激莫名。

  「布蘭多​​先生,」身後傳來格里菲因公主的聲音:「這是你的法術嗎?」

  「不。我也不知道。」布蘭多答道。因為事實上他確實也沒底,他心中早已打開了心靈聯繫,開始聯繫另一邊的夏爾。天知道這是不是另一個陷阱,他必須保險起見。

  「夏爾,你這個該死的傢伙聽到了嗎……」

  ……

  松林中。士官生們已經臨時搭建起一個避雨的營地,砍伐下的松木搭建起的一面木牆兩面撐起一張防水的帆布就構成簡易的帳篷。帳篷之中,王黨的馬卡羅等人與歐弗韋爾正陷入冷戰之中。

  看起來簡直好像王黨馬上就要再一次和公主一方決裂了,但一直在這裡的人卻知道那只不過是為了接下來的作戰計劃發生的分歧而已。

  歐弗韋爾支持布蘭多的看法,認為暫時和北方聯軍各自劃分防區比較好。而馬卡羅則完全信不過那些北方的貴族,在他看來北方聯軍完全可以作為正面主力和克魯茲人去抵擋惡魔的進攻。而他們則在側翼向惡魔發起攻擊——

  那張被畫了不知多少次的羊皮紙地圖現在就擺在木桌上。一旁不遠處篝火熊熊燃燒,安蒂緹娜正在和燕堡伯爵迪爾菲瑞小聲交談,兩人對於貴族們的作戰計劃不感興趣;迪爾菲瑞看不起王黨,安蒂緹娜則只對布蘭多單方面絕對信任,對於貴族們的提議自然看不入眼。

  不過貴族千金臉上的疲憊的神色很是明顯,只是強忍住沒有打呵欠。

  馬卡羅好像天生和歐弗韋爾是一個對頭,兩人在王黨的未來上就意見不一,現下又在怎麼與北方聯軍協作上產生了不和。不過還好他們都還知道現下的狀況,至少沒有大打出手,否則搞不好王國的狡狐和孤狼估計又要在這裡決鬥一次。

  王國較老一代的臣子或許有些還記得上一次決鬥的慶幸,那還是兩人年輕的時候;不過那時候是為了心愛的姑娘,這一次就是為了理想了信仰了。

  而正當他們要再一次開口的時候,這個時候夏爾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看了帳篷內的所有人一眼,開口就道:「領主大人遇到麻煩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好吧,其實是這樣的。公主殿下和領主大人被喬根底岡的鷹身女妖發現了蹤跡,目前正陷入惡魔大軍的圍攻之中。」夏爾不得不重新解釋一遍。

  「你說什麼!?」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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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5 18:12: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九幕 深淵之下 VIII

  就在布蘭多一行人遇襲的同一時刻,克魯茲人負責的防線上大雨滂沱一片漆黑,霍索恩爵士騎著戰龍與手下的僧兵一齊穿過林地。「真是活見鬼。」他低聲抱怨了一句,「虧得那些埃魯因人能受得了這種天氣,對我們來說一次也就受夠啦!」僧兵們聞言低聲笑起來,霍索恩自克魯茲曼爾蘭山溫暖的北麓,十分不適應安培瑟爾這個時節的潮濕與陰冷。

  鞍下的戰龍直立身高超過三米,身上的鐵甲重達半噸,是這個時代重騎兵最常見的坐騎。它每走一步地面好像都跟著輕輕顫抖一下,在一片泥濘的林地中留下一個深達數寸的爛泥坑。

  他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接到報告說柯諾利亞艦隊一艘輕型護衛艦在埃魯因人的皇家艦隊停止攻擊之後,在返航的路上遭到來自陌生生物的襲擊。不過埃魯因人北方聯軍的飛龍騎兵並沒有在相關空域找到這條護衛艦的蹤跡,因此才輪到他們地面部隊出馬。

  霍索恩敢打賭那條護衛艦一定是已經墜毀了,一行人穿過森林,一艘燃燒著的戰艦殘骸果然出現在他們的眼簾中。那條曾經威風凜凜的戰爭機器如今只剩下一個破碎的架子,斷裂的桅杆和風之帆散落一地,甚至不少纜索還掛在附近的樹枝上。

  「這就是那艘報告遭到襲擊而墜毀的護衛艦吧,還真是龐然大物。」霍索恩爵士不由得想到。

  「天哪,是鬥牛鯊號!」有人認出了這艘護衛艦。不禁驚訝地叫了出來,「究竟是誰把它弄成了這幅模樣。」

  「我想我們很快就知道了,」霍索恩爵士忽然抬起頭。『錚』一聲拔出長劍:「有敵人,準備迎戰。」

  順著他的吼聲,所有人都看到戰艦殘骸之中忽然爬出一頭粉紅色的怪物。那怪物順著倒伏的桅杆向上爬,很快抵達斷裂處。那是一頭既長得像是蝙蝠,又像是人型生物的巨怪,它大概有兩三米高,前肢比後肢更發達,上臂肌肉虯結,脖子上長著一個牛頭模樣的腦袋,還帶著一隻鼻環。

  「是惡魔。蠻魔!」有人眼尖,一眼就叫出了這怪物的名字。惡魔是炎之聖殿的死敵之一,僧兵們都在各種經卷與典籍上見過這些惡魔的形象。

  「快散開!」霍索恩爵士的反應比他們更快。

  蠻魔是硫磺之河的主要空軍,幼生蠻魔既有白銀巔峰的實力,而一旦它們達到成年形態,就有黃金初階的實力。而霍索恩爵士眼前這頭蠻魔已經長出了長長的犄角,顯然正是一頭貨真價實的成年體蠻魔領主。蠻魔領主和許多其他惡魔一樣擁有駕馭火焰的天賦,有好幾種描述為火焰的類法術能力。

  火球術就是其中一種。

  火光一閃,一團火焰就已經在克魯茲炎之聖殿的僧兵陣形之中炸開,幾個年輕的僧兵頓時化作火人。放完火球,蠻魔領主在斷裂的桅杆上發出一聲嘶吼。像是在享受殺戮的快感,「該死的惡魔!」霍索恩爵士忍不住怒髮衝冠,他馬上命令坐下的戰龍加速向前衝去,那蠻魔領主扇扇翅膀從船上飛起來,飛到空中一個接一個地向他丟火球。

  但霍索恩爵士凜然不懼,他像是在火焰中穿行一般,接近到足夠的距離之後。反手從身後取下短矛,向前一擲。

  僧兵們只看到一條金色的筆直的線從霍索恩爵士手中脫手而出,下一刻就正中天空上的蠻魔領主。那是聖殿特質的魔法擲矛,矛頭經過聖化處理,正是惡魔的天敵。短矛擊中蠻魔領主的翅膀,就好像沸油中滾進了一滴水一樣,嘩啦一聲熾白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起來。

  只見那蠻魔領主慘叫一聲從半空墜下來,一頭撞在那戰艦斷裂的桅杆上,腦袋立刻與身體分家將脊柱從肌肉裡扯出幾米遠。頓時死得不能再死了。

  僧兵們愣了片刻,這才齊齊發出一聲歡呼。

  霍索恩也鬆了​​口氣。他回過頭,心下大概已經清楚這艘鬥牛鯊號是遭到什麼襲擊而墜毀的了。看來伍德大主祭的猜測果然沒錯,惡魔已經大舉入侵埃魯因了,惡魔們缺乏高級空軍,蠻魔領主已經算是硫磺之河下數一數二的精銳飛行兵種了。

  不過正是這個時候,忽然他聽到有人發出一聲尖叫:「那是什麼?」

  霍索恩爵士心中一驚,下意識地跟著那聲音回過頭。他感到天空好像微微亮了一下,那個方向的層層烏雲一下分開,一枚火焰奔騰的隕石從天而降,向某個方向墜下。

  然後彷佛是這一幕景象的複制,黑色的雲層像是沸騰了一樣翻滾著,無數火紅色光斑出現在分開的雲層背後。然後一枚枚隕石撕裂烏雲向下墜下,一時間竟將半個天空映成一片血紅的顏色。

  霍索恩爵士已經徹底驚呆了。他已經估算出那些隕石墜落的方向正是北方聯軍的主陣地,完了,他心中一片冰冷,他親眼看到一枚隕石擊中遠處半空之上的『佩蘭號』,這艘克魯茲人的旗艦當時就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化為灰燼。

  那一刻霍索恩爵士甚至都忘了柯諾利亞艦隊的艦長還在這艘旗艦之上,事實上他根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天空上並沒有出現魔法陣,這是惡魔們的咒術,應該是十四環的頂級法術——末日。

  有主君級別的高階惡魔進入傳送門了,他心中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

  「你說什麼!?」

  「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馬卡羅與歐弗韋爾同時開口,但他們還沒來得及說下一句話。忽然營地外面明亮的光一閃,一片驚呼從帳篷外面傳了進來。

  帳篷外面彷彿半個天空都亮了起來。

  出大事了。所有人心下一驚。夏爾第一個反應過來轉過身去掀開帳篷的門。然後一直沉默不言的紅髮少女一下從他身邊衝了出去,然後是安蒂緹娜,馬卡羅與歐弗韋爾互視了一眼。也跟著走了出去。

  一走出帳篷,所有人頓時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在他們的視野當中,只見西北邊的天空一片火光通明。無數流星像是雨一樣從半空中墜下,墜落向地面。

  馬卡羅迅速地估算了一下,就已經計算出那個方向正是布諾安。

  「惡魔已經開始向北方聯軍發起攻擊了!」他馬上得出結論。

  「那是末日術,對方有極之境的巫師。」歐弗韋爾倒吸了一口冷氣:「是惡魔主君,瑪莎在上,這一次來的恐怕會是整整一個惡魔軍團,比歷史上記載的那一次還要多!」

  所有人都知道他說的上一次是哪一次,那一次一個與埃魯因大小相仿的王國徹底滅亡被化為焦土。在惡魔的肆掠之下有幾百萬生命徹底消逝。那事實上已經不是一場戰爭了,而是一場屠殺與災難。

  是沃恩德歷史上永遠不會被抹平的一道傷痕。

  但這一次彷彿要輪到埃魯因這個古老的王國了。

  埃魯因人究竟做錯了什麼,竟要遭到如此的懲罰,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得升起這個念頭。但還是王國的孤狼第一個反應過來。「馬卡羅!」他喊道。

  「我知道,歐弗韋爾,我犯了個錯誤,」馬卡羅也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犯的錯誤。雖然他原本打算讓北方聯軍去當炮灰,但現在他忽然發現自己錯誤地估計了惡魔的實力。現在局勢已經很明顯了,如果兩方不能聯合起來,他們中的任何一方都無法對抗這樣的惡魔大軍。事實上即使是聯合起來,也是希望渺茫。

  「我們必須馬上想辦法支援那些北方佬。」馬卡羅咬牙切齒道:「法術過後,惡魔肯定會發起地面進攻。那些北方佬和克魯茲人肯定支撐不住,他們一後退,整個埃魯因就完了。」

  歐弗韋爾點了點頭,不過心中也是怒意昂然。這都是克魯茲人和炎之聖殿幹的好事,他現在終於明白布蘭多當初為什麼發那麼大火,甚至絲毫不給聖殿面子狠狠敲詐了對方一筆。

  現在想來如果換做他的話,估計沒當場與聖殿決裂就好得很了。

  「可領主大人和公主殿下怎麼辦?」安蒂緹娜忽然開口道:「他們還在惡魔的包圍之中。」

  歐弗韋爾和馬卡羅頓時愣住了,他們好像忘了這個問題。「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布蘭多有沒說什麼?」歐弗韋爾問道。

  「按照領主大人的說法,他們應該在馬琴科山以西附近幾座矮山之中,鷹身女妖封死了他們的退路他們不得不往北邊撤退,領主大人讓我們派遣皇家艦隊去接應公主殿下,為他們打開一條通路。」夏爾道。

  「我早就說了他們不該以身犯險,」馬卡羅沒好氣地冷哼一聲,「公主殿下也是由著自己的性子,她早應該料到現下的情況。這下可好,惡魔正在向我們發起進攻,我們連招架都稍顯吃力還要想辦法去營救他們?」

  「但除了布蘭多,我們這裡還有誰更熟悉喬根底岡?公主殿下願意以身犯險,這是高貴的行為,馬卡羅我以為你只是沒有腦子,卻沒想到連貴族的榮譽也放棄了。」王國的孤狼言辭鋒利地譏諷道。

  「你說什麼?」

  「好了,別吵了!」安蒂緹娜站了起來打斷這兩人,她眉頭都擰成了一團。「領主大人還說了什麼?」她問夏爾,她覺得布蘭多不是那麼貿然下命令的人。

  「其實領主大人另有計劃,他希望讓我們通知伍德主祭,讓克魯茲人配合我們行動。」夏爾道。

  「他想幹什麼?」馬卡羅敏銳地掀起眉毛,眉毛下銳利的目光看向年輕的巫師。

  他想幹什麼。

  伍德也想知道這一點,惡魔已經向布諾安地區發起了攻擊,說得好聽一些,北方聯軍是在敗退,但其實不過是崩潰的前兆。這是一支本來就被打敗過的軍隊,早就失去了士氣。現在是炎之聖殿在死撐著陣地,但也在末日法術的打擊之下傷亡慘重。

  柯諾利亞艦隊第一時間就差點徹底消亡了,海軍上將羅賓斯伯爵與佩蘭號同沉,白翼騎士團也傷亡過半。陣地上出現了大量的高階惡魔,更加險惡的是,一支喬根底岡的軍隊也在與惡魔協同作戰。

  最早發現這一情報的,是斥候騎兵在戰場上找回來的一隊北方聯軍山地步兵的石像。那顯然不是什麼雕塑,而是美杜莎的傑作。

  「克魯茲人最多還能支持三個小時,半天之後,我們就會失去最後一名戰士。而北方聯軍是什麼樣子,你們應該也了解。」一個聖殿騎士對面前那個年輕的法師如此答道,「我們需要支援。」

  伍德其實認識對方,那個派洛什家族鼎鼎大名的年輕一代法師天才夏爾。

  「我們可以支援你們,事實上我們的軍隊已經在路上了。但那之後呢,我們還是擋不住惡魔的進攻。你知道我們的情況。」夏爾答道。

  那聖殿騎士不由得沉默了下去。

  「所以還能擋住多久?」伍德問道。

  「最多一天。」

  「我們還能打開另一扇火焰之扉,請求炎之聖殿總殿的支援麼?」夏爾問。

  「這不可能,我們手頭沒有足夠的材料。」一個聖殿騎士反駁道:「構築傳送門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伍德沉吟了片刻:「那麼你們的那位領主大人有什麼看法麼。」

  夏爾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們可能還剩下一個機會。」

  「一個機會?」

  ……

  布蘭多好不容易才帶領著剩下的十二名蘭托尼蘭騎士從瀰漫的黑霧之中走出來,等他們看清了周圍的景象,發現已是在北邊的一處山谷之中。山谷中雨霧氤氳,前方不遠處是一片開闊的林間空地,空地間綠草茵茵上正有一群在低頭吃草的安列克馬。如果他們沒認錯的話,那些正是先前他們以為已經丟失了的戰馬。

  歐汀伯爵與公主殿下一左一右地跟在他身旁,被眼前這奇異的一幕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天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騎士們忍不住驚嘆。

  公主殿下雖然沒問,但也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布蘭多。既然布蘭多能帶領他們甩開那些鷹身女妖,走出黑霧,自然就應該知道這一切背後的謎底是什麼。

  但布蘭多其實也在仔細觀察四周,整個山谷都籠罩在嘩嘩的雨聲之下,周圍的景色看起來與安列克群山中別處並無太大區別,不過他心中此刻卻有一絲微妙的感覺。

  「請問是誰出手相助?」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所有人都看到林中忽然走出一個身穿黑色長袍,佝僂著身軀的老嫗,她看到布蘭多,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那顫顫巍巍的動作讓人疑似她隨時都會摔倒。

  布蘭多卻嚇了一跳。「啊,是妳!」他已經認出這滿面皺紋的老婦正是他在里登堡訛詐過一次的老巫婆巴巴莎,不過他做夢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對方。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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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5 18:13: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幕 深淵之下 IX

  就在惡魔與埃魯因的北方聯軍、炎之聖殿的大軍展開大戰時,在安培瑟爾安靜的港口內,喬根底岡的軍隊很快佔領了整座港口,港衛軍早就被布蘭多打得七零八落,卻便宜了這些來自地底的生物,在萬物歸一會的引導之下它們輕鬆打開城門,將剩下的港衛軍驅散,到了臨夜之前,整個港口內只剩下稀少的抵抗而已。

  滂沱大雨之中,一個妙曼的身影正沿著城樓盤旋的樓梯緩緩向上。

  美杜莎萊絲梅卡穿著潔白的亞麻長袍,下面露出古銅色帶鱗片的肌膚,雙腿遠比人類女性更加修長。不過她喜歡將帶銅錢斑紋的蟒狀尾巴盤在肩膀上,看起來就像是一條披肩一樣。

  她登上城樓的頂端的天台,分開嘰嘰喳喳的鷹身女妖,看到奄奄一息的貝格寧子爵。她拿起對方的手腕,口中念出一個字節,子爵左手食指第三段骨節上隱隱浮現出一圈黑色的花紋,她仔細拿到自己漂亮的棱瞳旁觀察了一下,才抬頭問道: 「你們在什麼地方發現他的?」

  鷹身女妖們尖聲尖氣地用地底特有的語言回答道:「在附近,女士。」

  「使者怎麼沒有醒過來?」

  「使者被人敲暈了,女士。」

  「人類還真脆弱。」萊絲梅卡滿心不屑。不過她不敢將這種情緒表露出來,這個人是萬物歸一會的重要人物,萬物歸一會是黃昏之龍的信徒,與惡魔密切合作,不是她們這些下等人可以評價的。她低下頭去,吐出分叉的舌頭在貝格寧子爵額頭上作了一個黑色的記號,然後用手輕輕一撫。為他製造出一個擋雨的罩子。

  「等布魯卡大人來了再說吧,你們好好照顧他。我們這一次的敵人是可怕的炎之聖殿。領主們還需要萬物歸一會為他們發掘那件器具,只要站穩了腳跟,『我們』就能擁有更加廣闊的土地了。」萊絲梅卡好像很是嚮往,一頭美麗的蛇形長髮都昂了起來,嘶嘶吐著信子。

  她看向遠方的安列克群山,山綿延起伏的陰影籠罩在陰沉沉的烏雲之下,美麗的眸子裡映襯出閃電的顏色,像是點燃了的某種火花一樣。

  不過在她不遠處,背風的地方,兩位女士正在認真地討論著。「白霧。我們把貝格寧子爵丟在那裡果然是正確的。釣上大魚了呢,他們果然在背後有什麼陰謀詭計。」

  陰謀詭計幾乎是一定的,否則萬物歸一會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那又如何,你打算跟著她嗎?」白霧斜著眼睛看著她。
  「當然咯。」羅曼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以你磕磕碰碰的跟蹤水平的話不出一分鐘我們就會被發現。然後你會被抓起來殺掉,這樣的話我也得消亡了。」白霧冷靜地打擊她。

  羅曼不禁露出不滿的神色,小小的眉毛也急忙豎了起來:「有那麼差嗎?」

  「比這更差。」

  「那只好放棄這個計劃了,白霧白霧。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呢?」商人大小姐十分灑脫地將自己想了好半天的計劃否定了。就好像那個計劃不是她提出來的一樣。

  「自己想。」白霧懶洋洋地答道。

  「我知道了,明面上的敵人布蘭多是不會害怕的,但是陰謀詭計就難以防範了,騎士小說上都是那麼寫的。再說布蘭多看起來也是笨笨的,很好騙的樣子,我們得把他們準備挖的那個東西搶先一步挖出來才行。」羅曼馬上得出了一個新結論。

  「你打算怎麼做呢?」白霧覺得拿騎士小說當做行動的範本簡直是反面教材的典範。不過這判斷思路還算正確,她也就懶得計較了。說實在話如果可以的話,她連話都懶得說。

  「我們先去找那些鬼鬼祟祟的傢伙。」羅曼自信滿滿地答道。

  「鬼鬼祟祟的傢伙?」

  「我剛才看到安列克大公了,那個什麼子爵不是說他們也是那個什麼會的成員嗎?」

  「這樣的事情下次麻煩早點說……」白霧終於有氣無力地翻了個白眼,這是她今天以來做出的差不多第一個稱得上是表情的舉動。

  ……

  「是你,巴巴莎?」布蘭多已經認出這滿面皺紋的老婦正是他在里登堡訛詐過一次的老巫婆巴巴莎。

  「女巫?布蘭多。她是誰?」格里菲因公主第一個反應了過來,因為曾經追隨黑暗之龍的原因,女巫在人類世界可沒有什麼好名聲,因此她們大多過著隱居的生活。身上籠罩著諸如邪惡、神秘、居心叵測之類的光環,在沃恩德許多床頭故事都是拿她們當做典型的反面人類來熏陶的。

  在這樣的文化氛圍成長起來的格里菲因公主自然也不能例外,她只皺了皺眉已經說明她涵養很好了,當然一個方面也是因為對方出手幫了他們一次。不止是公主殿下,歐汀伯爵也微微掀了一下眉毛,不過作為一個成熟的貴族他明顯更有城府得多,並未將心中的驚訝表現在臉上。

  「是我,領主大人,」穿著一條黑色長袍,將滿是皺紋的臉隱藏在巫師帽之下的老嫗恭恭敬敬地向布蘭多行了一禮:「各位不必擔心,領主大人過去曾經幫助過我這老太婆一次,我曾經在黑暗之龍面前立下誓言,必當報答。今天我就是來報恩來了,領主大人不必介懷。」巴巴莎用小小的眼珠子打量了眾人一眼,一面答道。

  這明顯是扯謊了,他什麼時候幫過她了,敲詐她還差不多。不過布蘭多心中或多或少能猜到對方會為什麼出手幫助自己,很快他心中一個聲音就應證了這猜測:

  「吾王啊,不必疑惑。我們本就是你忠實的追隨者,在這歷史即將改變的關頭,冬之王國的女巫們首先要實現他們的諾言了。」

  果然,當初巴巴莎在里登堡預言他將帶來黑暗之龍的回歸,他只感到可笑。但世事無常。後來他真的成了奧丁傳承的繼承人,只不過他才只得了這傳承的幾分之一。事實上也算不得真正的黑暗之龍,不知道這老妖婆是怎麼找上自己的。

  「哼!」這時又是一聲冷冷的哼聲。

  「布蘭多​​你從哪裡又惹來這些污七八糟的盟友,莫非你真想成為黑暗之龍?」這是風后的聲音。

  布蘭多嚇了一跳,沒想到風后會在這個時候出聲,她和奧丁可是死對頭,換而言之也是這些女巫的大敵之一。他趕忙抬頭看去,卻發現巴巴莎臉上並沒什麼奇怪的神色,才安下心來,看來巴巴莎的聲音只是一個魔法效果,她並不能窺探到他心中所想。

  「這明明是她找上門來的。關我什麼事。」布蘭多不禁委屈地答道。

  「哼。你自己好自為之,不要得意忘了形。」風后冷冷地丟下一句話,就又不出聲了。

  布蘭多心下一動:「風后大人,我還以為妳真的今天一天都不見我呢。」

  「你……」

  精靈御姐咬牙切齒地在心中痛罵了十遍豬頭布蘭多,然後下定決心這一次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會理會這傢伙了。

  布蘭多絲毫沒發現自己又一次大大地得罪了風精靈的先賢。如果可以的話,他現在一定夠標準上風后聖殿的火刑架了。

  「巴巴莎,你是怎麼知曉這一切的?」他問道。

  老巫婆神秘地一笑。「主人不必隱瞞,只要黑之預言上的契文還未消失,我們女巫就能從上面讀出一切秘密。黑之預言上早已預言了今日的一切,黑暗之龍必將回歸大地。」

  「黑之預言上還說瑪達拉會統治大地,女巫十二支會走向統一,還不是沒影的事。」布蘭多心下腹誹。不過他不想和這些人扯上關係,女巫在凡世沒有一個好名聲。和她們扯上關係就等於承認了黑暗之龍追隨者的身份。黑暗之龍的追隨者在四聖殿統治下見天的沃恩德和邪教徒一樣,那都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角色。 「你會不會搞錯了?」他問道。

  「不,」巴巴莎好像反應了過來,忙謙卑地答道:「主人是擔心身份的問題?沒關係,我們會在暗中幫助你,絕不至於暴露你的身份——至少在第二次審判日之前。」

  「第二次審判日那是個什麼東西?」布蘭多覺得和這些神神叨叨的巫婆說話自己早晚也會半瘋。不過如果巴巴莎真如她所說。女巫們對他來說倒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助力。

  女巫和先知是這個世界上最早掌握魔法力量的凡人,先古的巫師通過開發文字與語言之中的魔力來實現凡人的魔法;她們的力量根源其實是天空之上黑暗魔力倒映的十二輪月亮,因此凡世行走於大地之上的又有不同的十二支女巫,像是羅曼的姑媽就是天琴座所在星區的魔法月亮為本命星座的永恆女巫。而女巫之國布諾松之中最強的一支莫過於巫王座的冬之女巫。

  女巫們長期受黑暗魔力侵蝕,因此才會變得古怪不經,她們大多邪惡、殘忍好殺,但也有部分善良、理性的存在,不過無一例外,都是堅定地秩序的追從者。不管世人如何不同都無法否認這一點,她們與異教徒一樣是勢不兩立的存在。

  這正是布蘭多絕不會和萬物歸一會同流合污,但卻可以接受黑暗之龍傳承的原因。同樣的原因,他也不介意巴巴莎的幫助——只要不給他帶來麻煩的話。

  他沉吟了一下:「巴巴莎,你說冬之王國響應承諾,先前那個黑暗天幕不是你一個人完成的吧?」

  「主人,與我隨行還有幾位姐妹。」巴巴莎答道。

  布蘭多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同樣幾張乾巴巴的臉孔,由於專研於黑暗的魔力,女巫最喜歡在蠻荒地區隱居。像是埃魯因這種文明邊境上的小王國,簡直是她們的天堂,至少像是巴巴莎這樣的女巫,在埃魯因他知道的就不只有多少。

  其實羅曼的姑姑詹妮阿姨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她們的實力如何?」

  「基本和我差不多,主人。」

  布蘭多抬起頭,銳利的目光看著巴巴莎。

  「巴巴莎,你說冬之王國必​​響應女巫之王對於黑暗之龍的承諾,你口中的女巫之國布諾松不會只有你們幾個人吧?」

  「當然不是,她們只是限於各自的約束不能前來罷了。主人,請不要懷疑我們的忠心。」巴巴莎一臉恭順,卻有些支支吾吾。

  布蘭多全明白了,他早知道女巫十二支散落於大地之上,想必互相不見得會認同對方的見解。他雖然是黑暗之龍的傳承,但黑暗之龍的傳承不一定只有他一人,巴巴莎來找他,顯然是來長遠投資來了。

  這老巫婆倒是蠻精明的,不過目前幾個白銀階的女巫他布蘭多還真看不上眼,他不禁有些失望。

  「巴巴莎,你們不會以為你們這點力量就能幫上我吧?」

  「當然不會,」巴巴莎連忙說道:「不過領主大人,女巫的力量一貫重於智慧而非力量。力量無法解決的困難,運用智慧卻能迎刃而解。」

  後面兩句話,布蘭多和巴巴莎已沒用上私語魔法,歐汀伯爵在一旁聽了之後馬上開口道:「既然如此,老巫婆,你給我們帶來了什麼樣的智慧?」他的口氣並不客氣,因為女巫在民間簡直是陰謀詭計、狡猾與欺騙的代名詞。

  「領主大人,我們能帶你穿過這一地區,躲開鷹身女妖的監視。」巴巴莎答道。

  「當真?」布蘭多眼中微微一亮,仔細地問道。「你說你能帶我們穿過這一地區,不被喬根底岡的軍隊所發現?」

  「正是。」

  「無論是向南還是向北?」布​​蘭多追問了一句。

  「布蘭多​​先生,你想幹什麼?」一旁格里菲因公主悚然而驚,她一下回過頭,瞪大了銀色的眸子看著布蘭多。好像要重新認識他一樣,一臉驚訝。

  「正……正是。」巴巴臉上的皺紋彷彿又多了幾道,她也在思索什麼,但卻沒有說謊。

  「巴巴莎,你能保證多少人穿過這一道封鎖線不被發現?」布蘭多沒管其他人,他心中的那條線正在越來越清晰。

  「不超過二十個人。」

  「我明白了,」布蘭多點點頭:「公主殿下,你給我的錨之鑰可以用來為埃魯因第一皇家艦隊確定錨點對嗎?需要多大的魔力才能啟動它。」

  「布蘭多​​先生……」

  格里菲因看著他,小聲說道:「太冒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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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幕 深淵之下 X

  「我知道,公主殿下,你聽我說,我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不過我有一個計劃,興許可以一試。」布蘭多以一種玩家才特有的對於任何事物都躍躍欲試的語調說道。格里菲因公主皺著眉頭看著他,「真的?」

  半精靈公主將信將疑的樣子在布蘭多眼裡實在是可愛極了,有一種她原本身上少有的少女姿態。他點了點頭,「當然,我們如果能偷偷從喬根底岡的眼皮底子繞過去,為什麼不想辦法拆掉火焰之扉呢?」

  「可先不說我們能不能破壞火焰之扉,你就那麼相信她們真可以帶我們躲開喬根底岡的大軍?布蘭多先生,她們是女巫,最擅於用語言蠱惑人心。」公主殿下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戒心,只不過這一次她是站在布蘭多一邊,她明亮的銀色眸子裡流露出一種明顯的期望——不希望布蘭多涉險。

  「科爾科瓦的公主殿下,在你祖父老奧伯古還在王位上時,我就已經成為女巫了。女巫們知道自己的話會被渡鴉偷聽,因此謹言慎行,相比起來貴族們口蜜腹劍,你卻依舊對他們信任有加。」巴巴莎『咕』一笑,活像是隻老烏鴉,她用沙啞低沉的嗓音答道。

  「大膽的黑暗之民,誰允許你直呼先王的名諱!」公主殿下冷冷斥道,錚一聲輕響,狹長明亮的劍鋒在黑暗之中微微顫抖著。

  布蘭多趕忙按住她的手,「巴巴莎。」

  「是我失言了。領主大人。」老巫婆用陰冷得像是木頭珠子一樣失去了光澤的眼睛看了格里菲因公主一眼。

  「巴巴莎,公主並沒有說錯。你們最擅長玩弄人心,女巫雖然從不說謊,但卻會留下後門。我要你向地獄的柱之女神起誓,立誓不得背叛於我,你能做到?」布蘭多一隻手按住格里菲因的手,回頭冷冷地問道。

  巴巴莎深深地佝僂了下去。有些敬畏地說道,「領主大人果然明晰一切。我們願向煉獄柱之女神起誓,立誓不得背叛於托尼格爾的領主大人。布蘭多我們的主人,如有違背,令瞎眼跛足的狄亞絲將我們拖入深淵——」

  格里菲因公主看到巴巴莎將手放到心口處。她隱約聽說過女巫『直指人心』的誓言。不過她意識到這個誓言好像對對方來說極為可怕,說到最後一句,老巫婆甚至微微顫抖起來。她對女巫所知甚少,也很難相信這些狡猾的女人會如此重視一個誓言,為此她不解地看著布蘭多。

  銀色的眸子裡像是要尋求一個答案。

  「放心吧,公主殿下,這下她們不會欺騙於我們了。」布蘭多趁她不注意取下她手上的劍,輕輕放回對方的劍鞘中,同時答道:「柱之女神摩黛絲提是她們的信仰,傳說摩黛絲提是第一個從魔力之海中竊取黑魔法的的女巫。她將這樣的法術傳給十二支女巫的第一代先知。不過後來她被惡魔們抓住,赤身裸體用柱子釘穿在鐵棘地獄之中,永世受刑。瞎眼跛足的狄亞絲是她的第一位學生,沉迷於黑暗墮落成了怪物,違背摩黛絲提誓言的女巫會被從深淵之中爬出來的狄亞絲拖入永暗之中。這不是一個傳說,而是真實存在的事情,墮入徹底的黑暗失去五感這對於女巫來說是最可怕的懲罰。巴巴莎既然立下這樣的誓言,就絕不會欺騙了。」

  看到公主殿下依舊不解的神色,布蘭多補充了一句:「這些是女巫們秘密的知識,外人很少知曉。」

  「那你怎麼知道?」

  好問題。布蘭多沒想到這種時候公主殿下還能保持頭腦清醒,忙找了個理由道:「因為公主殿下你也知道我曾閱讀過巫師們的知識,他們是和女巫同樣古老的存在,雖然不是敵人,但至少也是競爭對手,互相或多或少知曉一些對方的秘密。」

  格里菲因公主將信將疑。她回過頭,「那麼她有多大把握能讓我們不被發現?如果僅僅是依仗女巫的法術,我想喬根底岡的指揮官們不會對此沒有一點防範,我曾聽說喬根底岡的地下有更多的女巫存在。因此無論是作為敵人還是盟友,他們都不會不清楚女巫們的手段不是嗎?」

  布蘭多再一次感到這位半精靈公主的冷靜,這個問題其實他也想到了,不過一方面是連地下只有『領主』沒有『指揮官』這一常識都不了解的公主殿下,一方面是對喬根底岡深有了解的他。僅僅憑藉少量的所知就作出判斷,對比之下高下立分。

  他也回頭看著巴巴莎,希望得到一個答案。關於他的計劃還只是一個想法,但能否具體實施還需要更多的細節,沒有一場戰爭的勝利是靠拍腦袋就得來的,他深知這一點。

  「比起你那個昏聵的祖父來,公主殿下顯然要聰慧得多,事實和你猜測得所差不多,」巴巴莎又一次提到奧伯古六世,半精靈少女抿了抿唇壓下怒意,女巫們對於世俗的權力就是這麼不屑一顧,事實上這也是她們被世俗排斥的原因之一。只是令她疑惑不解的是這老巫婆卻對布蘭多恭敬有加,也不知道布蘭多究竟幫了她們怎麼樣的忙,她聽巴巴莎繼續說下去:「不過我們除了法術,還有一些女巫世代相傳的秘密知識,這些秘密之中有一個就提到在安培瑟爾地下有一座上古時代以來就被廢棄的大廳,這座大廳藏在峽灣的縫隙之間,可以通往港口北面的丘陵之中。」

  「這不可能,」她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先君埃克在此地築起安培瑟爾港至今已有近七個世紀之久。七個世紀以來,為了重新勘定港口下面安德浮勒大聖殿的地基是否鬆動,安培瑟爾人不止一次深入勘探港口周圍以及地下的地形。可從來沒有過關於古代遺蹟的傳聞。」

  「可公主殿下也不得不承認,早在埃魯因人建起港口之前,此地就已不是無主之地。除了銀精靈,早有別的文明在此繁衍生息過,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因為它不為人所知曉。」巴巴莎笑道。

  「我想起來了,你說的是不是那條滲水的古代通道。」布蘭多記得安培瑟爾附近是有這麼一座古代遺跡。不過年代太久早已風化了,留下一條穿行在地下峭壁之間的通道而已。那裡面盤踞著一頭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蛛母,是個57級的BOSS。

  說實在話。如果可以的話他一點也不想去惹那東西。在狹窄的地形一頭擁有真理之側實力的巨型蜘母,再加上她的無數子子孫孫和無處不在的蜘蛛網,布蘭多想想都要毛骨悚然。

  關鍵是他從沒聽說過那條古代通道能通向安培瑟爾北邊的丘陵。只知道那條古代通道的一邊深入安列克的群山之中。

  「大人,其實我們也不知道那座大廳下面的情況是如何的。」聽布蘭多這麼說,巴巴莎更是篤定了他的身份。一切都如預言上所說,女巫的秘密在他眼中就像是一本打開的大書,可以任意閱讀。「不過既然領主大人也知道這條通道,就說明它一定是存在的。」

  格里菲因公主這一次也相信了,因為布蘭多肯定不會騙她。她回過頭:「布蘭多,她說的是真的?」

  「我是聽說過這麼一條古代通道,」布蘭多額頭上有些汗,一不小心差點又露餡了。他不由得暗罵巴巴莎這些老巫婆竟然拿個所謂的'女巫的秘密'就來誆他。「不過這條通道真能通向安培瑟爾北邊的丘陵?……嗯。巫師的文獻上可沒有提到這個。」布蘭多覺得再這麼下去,以前論壇上的資料徹底真要變成巫師的文獻庫。

  「這是我們代代相傳的秘密,自然不會出錯。這條甬道一邊連接著群山,一邊通向北面的丘陵。」

  「那應該沒錯了,和我所知的基本能對印起來。」布蘭多一下就確定了。可能那條古代通道下面還有一條秘密通道。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大為好奇起來,過去因為靠近安培瑟爾的原因,探索這個古代通道的玩家可是一點也不少,竟然幾十年下來就沒一個發現這另外一條秘密通道的。

  要知道在遊戲中不可能莫名設置一條秘密通道,裡面肯定有相應的好處才是。想到這裡布蘭多心中就燃燒起了熊熊的期待之火,在《琥珀之劍》中秩序之地內還沒有被探索發現出的秘密實在是太少了。

  沒想到今天就給他遇上一個。

  他抬起頭。「巴巴莎,我沒記錯的話。那個地下通道的入口離這裡應該還有一段距離吧?」

  「是的,領主大人。」巴巴莎恭敬地答道,「那入口應該在讓丁的山麓莊園東面。」

  「誰有地圖?」

  「我有,」歐汀伯爵立刻從腰間取下一個木筒,打開塞子,取出一卷防水的羊皮紙地圖來。隨行的騎士隨即將它攤開,那張羊皮紙地圖鋪在地上差不多有半人大小,正是安培瑟爾附近地區的全圖。

  這種高精度的地圖在這一時代可不常見,即使是在軍中也是最重要的高度機密,拿到黑市上少說價值萬金。當年玩家手上也沒這麼牛叉的貨色,布蘭多沒想到歐汀竟然隨身帶著這種東西,忍不住讚了一句:「沒想到歐汀伯爵竟然隨身帶著這種好東西,真是準備周全。」

  歐汀伯爵卻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格里菲因公主一眼:「是公主殿下叫老臣帶上的。」

  布蘭多頓時看了一旁的半精靈少女一眼,可惜公主殿下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甚至微微蹙著眉頭。他不由得嘆了口氣,向地圖上看去。地圖上讓丁的山麓莊園東面有一處叫做銀尖丘的地方,他沒記錯的話那古代通道的秘密入口就應該在那附近。 ”

  不過在那之前還有個問題。

  「我沒記錯的話,那古代通道的秘密入口應該是被古代魔法所封閉的吧。你們能想辦法打開那個封印?」布蘭多抬頭看著巴巴莎。

  「自然,封閉那古代通道的其實正是女巫,領主大人。」巴巴莎有點得意地答道。她確實有自豪的本錢,女巫在沃恩德傳承極為久遠,她們曾經追隨黑暗之龍,掌握著大量不為人知的黑暗秘密與歷史。「打開那個密門需要一個儀式,每一次只能通過二十人。不過一旦通過那個通道,無論是向北前往安培瑟爾北面的丘陵,還是向南進入安列克的群山,都由領主大人自己決定。」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進入那個古代通道?」格里菲因公主問道。

  「差不多,除非我們願意殺出一條血路,不過只怕希望渺茫,」布蘭多道。但格里菲因公主還是皺了皺眉,「可她們也不是知道那古老的甬道下面具體的情況是如何,下面會不會有什麼危險,也是一件不確定的事情。」

  「無論如何,總比坐以待斃好一些,」布蘭多硬著頭皮補充了一句:「何況其實我知道那下面有什麼,至少有八成把握。請相信我,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看了他一眼,終於點點頭:「好吧,我相信你。」

  「還有一件事。」這時一旁的歐汀伯爵忽然說道。在眾人的注視之下,他走上來指著羊皮紙地圖上一點——短短一會兒,地圖上就積滿了水花——說道:「我們這裡到那地方還有一段路程吧,剛剛我們在山頂上看到起碼有不止一支喬根底岡的軍隊正在進入森林之中,我們從這個方向過去,會不會正面撞上他們。」

  布蘭多看著地圖,深深皺起了眉頭。他知道歐汀伯爵所言非虛,之前在山頂上親眼看到安培瑟爾港口外圍一片星火,那只怕是熔岩與火把的光芒。他們這麼向北繼續前進只怕撞上的機會很大,更不用說頭頂上還有無數鷹身女妖。

  他緊抿雙唇,皺著眉頭與和公主殿下相互之間交換了個眼色。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意思:

  「我們需要請求支援——」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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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5 18:14: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一幕 安魂曲 I

  「爸爸……爸爸……救救我……」

  小女孩一爬一邊哭泣著,小臉上鼻涕與眼淚混在一起,潔白的連衣裙早就一片烏黑,染遍了黑紅的顏色。

  布諾安衛城外的村莊有若被血漿塗了一遍,街上、水井旁、目及之處皆是斑斑血跡,來自硫磺之河的惡魔將那些來不及逃走的居民串在鉤子上,從屋子裡拖出來,殘忍地虐殺,然後掛在村莊裡的樹上。小女孩的尖叫著呼喚著她的父親,但她的父親或許早已成為這些不幸者中的一個。

  不過惡魔們好像是在玩弄這個小小的獵物,從小女孩的不安驚惶之中獲得極大的樂趣。它們讓她在一片血泊與爛泥之中掙扎,但每爬出一段距離就有一頭地獄獵犬上前來咬住她白生生的小腿,將她拖回去。

  小女孩尖叫著、掙扎著,不遠處的小魔鬼們就齊聲發出尖笑。這對於它們來說就好像是一場盛宴,它們從屍體堆中揪出一個奄奄一息的少女,用爪子揪住她亞麻色的長發,然後用尖刀剖開她的胸膛,在鮮血飛濺之中解出心臟,然後搶奪著囫圇吞嚥下去。

  小女孩看到這一幕時已經徹底嚇傻了,那等地獄獵犬來到她身邊,像是失去了興趣,一口咬了下去,然後甩了甩巨大的頭顱,小女孩失去生氣的身體就像是一具破娃娃般隨著它的巨口搖晃著。

  但正是這個時候,這頭有一人多高、帶著巨大的項圈像是一匹毛色幽深的巨狼一樣的地獄生物忽然抬起頭來。抖了抖耳朵,流淌著火焰的眼睛裡露出警惕的神色。一支利箭從遠處夜空之中呼嘯而至,分開狂風與驟雨,一箭正中它煙霧繚繞的鼻孔,這頭散發著硫磺惡臭的生物頓時發出一聲慘叫,整個身體向後翻騰起來。

  一名女騎士衝出雨幕,手中的利劍像一柄散發著寒光的尖刺。她眼中露出痛恨的光芒,一隻手高高掀起地獄獵犬的下巴,火焰從地獄獵犬的毛皮下燒出。灼傷她的手指,但她咬牙將劍向上一送,利劍直沒入柄。

  「去死。惡魔,滾回你的地獄去!」

  地獄獵犬發出一聲哀鳴,一股灼熱惡臭的血液從它咽喉處的傷口噴濺而出,濺了芙雷婭一臉。

  隨後雨幕中衝出更多的騎士,貝絲手​​持長弓,一箭一個,將遠處的小惡魔了賬。這些赤紅皮膚的惡鬼不過黑鐵上游的實力,還不及芙雷婭殺死的地獄獵犬。

  騎士們從芙雷婭身邊經過,大聲呼喚著女騎士的名字。但芙雷婭卻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一般,重重地將地獄獵犬的屍體堆倒在地上。然後她彎腰下去小心地抱起那個小女孩。小女孩從脖子到胸口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她半閉著眼睛,小口一張一合吐著血沫和內臟的碎片試圖吃力地發出一丁點聲音:「姐姐……好痛……」

  芙雷婭咬緊了下唇,眼淚止不住地流出來。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在布契、在埃魯因許許多多其他地方都曾上演過。她曾親歷其間,經受過同樣的痛苦。戰爭的火焰燃遍大地,但在火焰之中煎熬的不會是王國的貴族,而是他的子民。

  一年以來,王國好像重歸於和平,但同樣的痛楚卻一次次重演。這一次是克魯茲人與北方的貴族帶來這樣的慘禍,下一次又是誰呢?

  埃魯因無力改變,就好像她無力拯救懷中的小女孩一樣。芙雷婭感到自己只能軟弱無力地看著她死去,小女孩終在她懷抱之中失去了溫度。

  「布蘭多​​,我該怎麼辦……」芙雷婭輕輕放下她,忍不住喃喃自語。

  她回過頭,貝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女騎士身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芙雷婭,這就是戰爭,你要學會習慣。」她嘆了口氣,答道。

  「可埃魯因什麼時候才會結束戰爭?」

  「等到它更強大,強大到任誰也無法操縱我們的命運。」

  「終有一天,」貝絲堅定地答道:「公主殿下一定會做到,不再依靠北方那些腐朽的貴族。」

  真的嗎?芙雷婭不由得想起了布蘭多曾經告訴她的話,可王黨不一樣也是貴族嗎?那些貴族們,真的能體會這樣的痛楚嗎?她懂得越多,歷史就在她眼中顯得越發黑暗與幽深,就好像是一張巨口要將她吞噬。但她又想起布契的火海之中那雙堅定的眼睛,布蘭多為什麼總是如此自信呢?

  那令所有人徬徨不安的迷霧在他眼前似乎是不存在的,他是不是已經看到了歷史的另一端,那必然的結局呢。

  少女怔怔地出了神。

  ……

  布諾安的陣地上就像是一面被燒焦了鍋底,焦糊的大地之上遠遠近近豎立著一些棍子,有些還保留了幾面殘破的旗幟。燒得滾燙的鎧甲殘片散落一地,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人類軀體,手和腳或者別的什麼部件。

  惡魔的攻勢終於告一段落,但卻給人們心中帶來了無可比擬的震撼。殘兵敗將們陸陸續續後退,總算是在退了兩近四五里地之後重新築起一道防線。港約人的天才,馮.道格寧子爵在陣地上看著遠處一個連著一個的大坑,恨得牙癢癢,當初那幫北方聯軍的大老爺們哭嚎著要求撤退時他真該一劍一個把他們全殺了,簡直是一幫孬種。

  他有幸活過了馬爾高地的戰鬥,雖然被抓了俘虜不過很快被交換了回去,這令他面上非常不好看,因此他急需要一場勝利來證明自己。軍人的榮耀就是要前進,尤其是在這樣的戰爭之中。多殺幾頭惡魔,就是將來的晉升之資。

  但是惡魔的進攻是那麼的令人生畏,馮.道格寧子爵不知道自己究竟還有沒有機會。地平線上另一頭燃燒著明亮的火光。就好像這漫天的大雨是下的油脂一樣,令火焰更加耀眼。布諾安衛城算是完了,他不在乎那裡死了多少人,死了誰,這些都與他無關,但他至少明白這條防線已經變得岌岌可危了。

  他看到幾個穿著白獅軍團戰袍的騎士從自己身邊走過去——那些白獅好像在組織一場反攻。他忍不住唾了一口,這樣的仗打得叫人難受。連敵人的作戰風格都不清楚,指揮官們真是一幫蠢貨。

  馮.道格寧子爵忍不住向天空看去,目光無法穿透雨幕。但依舊可以看到埃魯因皇家第一艦隊的陰影懸掛在半空之中。他目光幽深,一時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雅尼拉蘇伯爵最後一次校正了懷錶上的時間——

  艦隊已經完全向北方惡魔大軍駐紮的方向展開,船舷之上所有炮門都已經打開。猶如張開了無數黑洞洞的眼睛。太陽已經完全沉入了地平線之下,大雨之中變得只餘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但天際還有一弦殘光,以及混雜著火焰搖曳斑駁的光芒。

  這光芒落在伯爵剛毅的面容上,勾勒出幾道筆直的線條。中年男人回過頭,看了那些克魯茲人一眼:「還有十五分鐘。」

  幾乎所有聯軍高層,克魯茲人、埃魯因人,此刻畢集於甲板之上。在伍德大主祭的注視之下,夏爾在中央放上了一個水晶球,而水晶球上正是布蘭多的影像。

  同一時刻,布蘭多也正看著巴巴莎放在羊皮紙地圖上的水晶球上伍德的影像。

  「布蘭多​​。還有十五分鐘,克魯茲人將會和埃魯因人一齊發起總攻,向來自硫磺之河數倍於它們的惡魔大軍,我們會為你們吸引注意力,」穿著主祭聖袍的伍德神色嚴肅。「但你真能找出辦法拆掉那些火焰之扉?」

  「我不能保證。」布蘭多認真地答道:「但你我都明白如果我不能成功後面會發生什麼,所以我們必須去做。」

  「我,和你——都是如此,主祭大人。」他微微一笑。

  伍德深深地看著布蘭多。

  如果可以,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面孔之一,此次安培瑟爾的計劃幾乎要成為他的噩夢。港口的局勢已經徹底惡化。如果北方聯軍無法戰勝惡魔,那麼克魯茲帝國與炎之聖殿很有可能一起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那是三座火焰之扉,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其中的分量。不,有一個人或許至少和他一樣清楚。伍德死死地盯著對方,不明白這個年輕人為會什麼會知道如此之多的內幕。

  布蘭多一開口,北方貴族們就炸了鍋:「這傢伙是在推卸責任嗎?」

  「主祭大人,如果他不能打包票,我們在這裡向惡魔發起決死一樣的衝鋒又有什麼意義,簡直像是個傻子一樣。」

  「這是公主殿下在想辦法消耗盟友的實力罷?」

  「還是固守待援吧,炎之聖殿不會對我們置之不管的。」

  而水晶球另一邊,格里菲因公主也一把拽住布蘭多的袖子。她有些生氣看著他,問道:「布蘭多先生,你說過,我們要見機而為的。」

  「他們是惡魔,公主殿下。」

  「我知道,但你沒必要冒不必要的險,」公主殿下努力壓制住自己的怒意:「布蘭多先生,我們終能戰勝它們!我不支持你的個人英雄主義,那雖然浪漫,但卻不是正確的做法!」

  布蘭多嘆了口氣,伸出手輕輕理順了公主殿下額前紛亂的髮絲,他這個動作把周圍所有人都嚇呆了。甚至連長公主本人都僵住了,但布蘭多卻不在乎,說實在話,他並不知道自己此行能否活著回去。

  早在他做出決定的一剎那,他就明白接下來要面臨的是怎樣的戰鬥。

  「你見過真正的惡魔大軍嗎,公主殿下?」他輕聲問道。

  ……

  「你們見過真正的惡魔大軍嗎,一幫蠢貨。」伍德緩緩回過頭,任人都能聽出大主祭口氣中孕育的怒氣。北方貴族們不可一世,但在炎之聖殿面前一樣要低頭,所有人一時間都噤若寒蟬。

  「惡魔是秩序與文明的死敵,公主殿下,它們桀驁不馴,雖然並不是黃昏之龍的屬下,但卻因混沌而生。它們生來就是為了撕碎一切,一切美好的、令人珍惜的事物,都是它們的敵人。而它們的樂趣,建立在凡人的痛苦與絕望之上。」

  「聖殿對抗邪教徒,並不是為了壓服反對的聲音。那些遵從於黃昏的,混沌的信徒,他們的信仰就是要扯碎這個世界,令我們的世界不復存在。然而今天的在座的某些人,某些應當擔負起引導民眾的貴族們——卻愚昧地忽視了這一點,令人遺憾。」

  「四境之野的惡魔之禍還有人記得,從打開的傳送門內湧出的惡魔毀滅了一切,整整一個王國,幾乎所有的生靈都徹底消逝了。誰來拯救他們?沒有人。甚至連聖殿也做不到。公主殿下,你見過惡魔行於大地之上,硫磺的火焰在他們身後燒盡一切的場景嗎?」

  「我見過,那時我還不是聖殿的高階神官。數百萬惡魔降臨在這個世界之上,聖殿用盡了十年的心力才將它們徹底趕回硫磺之河。」

  「今天,埃魯因要面臨同樣的命運了。」

  「當年,在安妥布若的邊境上,打開也不過只是一道裂縫而已。而今天,是整整三座完整的傳送門。」伍德靜靜地說道,他不怕洩露聖殿的秘密,因為如果今天的事情如果不能善了,他的政治生命也將徹底終結,並成為一個罪人。

  更重要的是,炎之聖殿的名譽將承受難以想像的打擊。

  另一邊。布蘭多沉默了一下,決定還是把真相說出來:「公主殿下,埃魯因會化作一片焦土。雖然有朝一日或許我們可以重建它,但眼下還有一線機會不是麼?」

  這裡有數以百萬計的生命,那或許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他不會看到他們在火焰之中忍受煎熬,不會看到他們痛苦地死去,甚至不會聽到他們臨死之前的哀嚎。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與他無關,他依舊可以有條不紊地實行自己的計劃,在廢土之上重塑這個古老的王國。

  至少瓦爾哈拉還在不是麼?

  或許是的。但布蘭多無法說服自己可以置之不理,他可以告訴自己沒有看到這一切,但無法騙過自己內心中最真實的情感。

  每個人無時無刻都在試圖逃避,但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最真實的自己,它告訴他——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沒有人天生是一個英雄,但現在至少還可以放手一搏。就像經歷過一切的他所明白的,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東西無法彌補。

  那就是遺憾。

  公主殿下怔怔地看著他。

  「布蘭多先生,你……」

  「公主殿下,你說過相信我的。」

  「你……」格里菲因公主咬了咬牙,掙扎了一下,但最終鬆開了手:「好吧,我明白了……」
  布蘭多對她點點頭,然後他回過頭,看著水晶球上伍德主祭的影像。「看來我們達成一致了,可喜可賀,主祭大人。」

  伍德點了點頭,心中卻微微嘆了口氣。這位大主祭忍不住微微垂下眼瞼:行事的確是過於孟浪了,他一開始或許就不該縱容這一切發生。

  「願在天上的瑪莎大人還能保佑我們,希望埃魯因國運未盡吧。」他從未有一刻這麼希望埃魯因能繼續存在下去過——至少作為一個克魯茲人,一位聖殿的大主祭,今天恐怕是他最深切地去希望這個國家繼續存在下去的一天。

  布蘭多也笑了笑:「是啊,但願炎之聖殿沒有違背先王吉爾特的意志太多,否則我被牽連倒霉也太冤枉了一些不是嗎——」

  伍德悶聲哼了一聲。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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