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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緋炎】琥珀之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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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幕 黑暗之龍與帝國女王

    接下來的討論變得冗長而缺乏意義,密信上盡是猜測而缺乏切實的證據,即使是在場的貴族也不可能真正懷疑帝國的宰相會是那個背叛者——雖然他們確實知道有人出賣了帝國的利益,安茲洛瓦的佔據與喬根底岡人準確的判斷就說明了一切。尤其是在帝國的南方岌岌可危的今天,女王陛下更不可能輕易地為這樣一位身份敏感、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定罪,有人猜測這或許是一個離間的計策,也有人懷著幸災樂禍的心態——這樣的人多半是與帝國的宰相大人有過仇隙。

    但無論那一種,這樣的事情總讓人想起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關於赫利克斯大公的流言,先是花葉公爵,接下來是宰相,再接下來會是誰?

    所有人都暗暗感到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背後興風作浪,但這個人究竟是誰,卻引人猜測。

    女王陛下也蹙著眉頭,在旁人看來彷彿是從這兩件事中感受到了威脅。

    總而言之,因為這封意料之外的密信,這一天的茶會可算是不歡而散,不過女王陛下最終也並沒有表態,貴族們私下里難免會猜測接下來誰會倒霉,看起來陛下對於宰相仍舊是信任有加,那麼出手的人只怕會倒霉,或者另有別的什麼轉折,所有人都懷著一種看好戲的心態,毫無疑問這一天的事件給每個人都留下了遐想的空間。

    但少有人知道,白銀女王在自己的臣子們——尤其是小尼德文離開之後,緊緊皺起的眉頭卻舒展開來,她的心情彷彿又恢復如初,或者說之前不過是表露於外的表象。她看著群臣離開的背影,反而輕笑了一下。

    這位至高無上的女士站在客廳的拱窗下看著外面的薔薇園,目光甚至越過了聖康提培宮的大門,顯得有些飄忽不定。

    “也好,給他們製造點麻煩。可憐的老瓦拉,希望你的目光不要太早注意到這個方向,”康斯坦絲自言自語道:“可惜時間太緊了,我要是早一些醒悟該多好啊……花葉領、赫利克斯大公,希望羅德尼那草包別出什麼岔子,阿爾喀什的群山——已經快有四十年沒有見到了啊。那冰雪之上鋒利的峭壁,在記憶中至今絲毫未有褪色。”

    “達魯斯,你看到了嗎——”

    女王陛下靜靜地站在窗前,她微微抬起下巴,彷彿面對著無形的聽眾一般。

    “聽說那是你孫子,真可惜。我已經沒時間去看看你的後人了,大地之劍最終會落在他手上,這或許就是冥冥之中瑪莎大人對於我們的肯定,只希望格溫多琳她們能盡快找到他,達魯斯,我相信你一定能明白我現在的選擇。”

    大廳內靜了下來,穿過庭院樹林的風中帶著的低語既沒有回答是。也沒有回答否,但白銀女王彷彿已經知曉了答案。

    她最後看了一眼這座克魯茲人千百年來的聖宮,然後決絕地回過頭,便不再看聖康提培宮門之外的朝臣一眼。

    是時候該知曉那個答復了。

    王室的馬車早已備好。

    ……

    秋榛莊園之內,扳著指頭計算時日,茜意識到自己已經被軟禁在這座魯施塔郊外的古堡內有近兩個月時間,班克爾一帶郊野的景色也由秋暮之後轉入深冬,雖然在鐵薊山脈以南還未曾下雪,但逐漸瑟冷的氣溫與日益增多的冬日的衣物外套也說明了四季的變遷。

    在一些時日以前,確切的說是在一個月之前。關於魯施塔的消息還能準確無誤地傳到古堡之內,但隨著安茲洛瓦與帝國整個南方戰局的膠著,帝都的氣氛也一日緊張過一日,近日更是先後傳出關於赫利克斯大公背叛帝國與宰相大人涉嫌通敵的傳聞,雖然這類小道消息或多或少地讓人感到匪夷所思。但每個居住在帝都的居民至少能切身體會到一件事。

    駐紮於帝都的衛隊與巡邏騎兵的警戒明顯比往日更加嚴密了,在老一輩人的回憶中,這是六十年之前才有的事情,彷彿帶著那個時代特有的戰爭的氣息,所有人都開始感到緊張起來。

    這對於莊園內的女僕們也是一樣。

    貝莎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減少了外出的次數,畢竟每到這種時候,城內城外就會變得格外不安寧,總會有人趁著這種時機出來興風作浪,何況魯施塔城內氣氛緊張,尋常人也會擔心被捲入那個深不可測的漩渦之中去。而正因為這樣或是那樣的原因,外面的消息逐漸內莊園內變得隔絕起來,關於安茲洛瓦的戰爭傳來的情報也越來越少,人們逐漸開始變得越來越關心帝國是否會失去安澤魯塔,而不是那位來自於埃魯因的伯爵大人的安危。

    而因此關於布蘭多的消息,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事實上自從灰石鎮失陷之後,就再沒聽到過討論這位伯爵大人的任何傳聞。

    對於貝莎等人來說,唯一感到慶幸的是,至少她們的女伯爵大人還堅信那位傳說中的托尼格爾領主先生安然無恙,否則她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後者才好,雖然私下裡,她們或多或少認為那位倒霉的伯爵大人多半已經死在安茲洛瓦了。

    這一天貝莎正一如既往地在莊園的露台上晾曬衣物,忽然之間她便看到那輛如同幽靈一般穿過林地的馬車,等她看清楚馬車上的紋章,嚇得低叫一聲,趕緊跌跌撞撞地從古堡三樓衝下一樓的大廳,而等到她推開大廳的那扇厚重的木門想要提醒這座莊園名義上的那位主人誰來了的時候,卻謹慎地閉上了嘴巴。

    大廳內並不只有那些她熟識的小姐妹們。

    事實上那些山民侍女們此刻正戰戰兢兢地立於茜身後左右兩排,而在那位女伯爵正前方,還站著另外一個女人。事實上在這個帝國內,很少有人敢單純地以一個女人的身份來看待她,白銀女王站在這個山民少女面前。除了她的車夫與隨侍之外,她沒有帶任何人,而她的車夫此刻正等在莊園之外,而隨侍也遵從她的吩咐立與門外,也就是說此刻這位帝國的至高者是孤身一人面對著茜。

    這群山民少女此刻要擔心的不是她們的伯爵大人又說出什麼不討人喜歡的話來。而是害怕她會忽然對這位女王陛下動手,將她殺死在這裡,這可是有前科的,雖然難以置信的是這位女王陛下竟然沒追究。

    而這是這兩個月以來,康斯坦絲第一次親自來見茜。

    “我想你明白我今天來這裡的目的,”白銀女王今天並不打算繞彎。而是盯著茜的眼睛直奔主題道:“今天我需要你的答復。”

    但這並不能打動茜分毫。

    山民少女抿著唇,狠狠地盯著這位女王陛下,如果可以的話,她早像上一次一樣一槍戳刺了過去,可這一次她發現自己竟然召喚不了天青之槍,就在片刻之前。奧薇娜警告了她一句,讓她小心保護自己,作為天青之槍的主人,必須為她負責,絕不能毫無意義地死在這個見鬼的地方。這是那位女士的原話,不過茜總覺得她話外有話。

    “你以為你不開口,我就拿你毫無辦法。你忘了我上次所說的話,為了你,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向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方勢力宣戰,不管它是埃魯因,還是布加人,你應該清楚地明白我的決心,而不至於惹火我,我要殺死你那位領主大人,不比捏死一隻蟲子困難多少,小姑娘。”康斯坦絲淡淡地答道。

    茜在聽到這句話時微微哆嗦了一下。但並不是害怕,而是憤怒,女王陛下清楚地看到這個山民少女眼中噴薄欲出的怒火。

    她沒有說話,但如果眼中的怒火可以表達她的心意的話,康斯坦絲覺得自己已經被燒死了無數次。

    康斯坦絲顯然早估算到了這樣的反應。

    她輕輕嘆息了一聲:“傻孩子。”

    “你一定以為我一定要站在你們的對立面。可你有沒有想過,我是帝國的皇帝,而你那位領主大人不過是一個埃魯因小小的伯爵,我和他之間除了你的歸屬之外別無衝突,事實上非但如此,我甚至還可以幫他一把,讓他一步登天,如果他肯臣服於我,那麼你為我效命,和為他效命,又有什麼區別呢? ”

    女王陛下罕見地換了一副口氣,柔聲說道,這番話讓一旁的貝莎等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們的第一反應反而是驚訝地看向自己的伯爵大人,心想這位女士究竟是何方神聖,難道是女王陛下的私生女?

    當然,這個大逆不道的想法她們也最多只敢在心中停留片刻,就趕緊拋諸腦後,彷彿僅僅是懷有這種念頭,就已經要上絞刑架了似的。

    好在白銀女王顯然並沒有讀心術,因此也不能知曉這些侍女心中轉動著什麼忤逆的古怪想法,她說完這番話,便等待著茜的回答。今天的白銀女王顯得比那日更加自信,彷彿絲毫不擔心山民少女會拒絕她。

    茜聽了她的話,眼神微微動了動,但還是帶著濃濃地懷疑看著她。

    “你不相信?”康斯坦絲有些不滿地問道,不過這倔強如石頭一樣的女孩確實讓她也感到有些挫敗,無論是巧舌如簧,還是堅定剛毅,她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但偏偏茜表現得恰如其分地符合她的身份——山民的女兒,她那種沉默的懷疑叫女王陛下以為自己遇見來自於路德維格或者是梅茲鄉下的農夫的女兒,既盲目而又固執,而且她們對於任何話語總是有一種本能的懷疑。

    茜仍舊不答話,但這已經代表著她的態度。

    若換成以往,白銀女王多半不悅地拂袖而去,但今天,她卻對侍女們使了個眼色,叫後者趕緊誠惶誠恐地退了出去,待到所有人離開之後,這位女王陛下才開口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的時間不多,我只想要叫你明白,我和你的領主大人都是一類人。”

    “你以為我不了解他,”康斯坦絲看著茜,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你錯了。小姑娘,我比你更了解他,我知道他是誰。”

    “你是山民的女兒,那你一定聽過那些關於山林的傳說吧,對嗎?”她並不給茜反駁的機會。而是緊接著問道。

    對於這個問題,茜仍舊是沉默以對。

    但白銀女王並不需要這位少女回答,因為她明白山民關於山林的傳說代代相傳,雖然他們沿著山脈四處遷徙,但古老的傳統卻一代一代流傳下來。

    “那你應該明白,在關於黑森林的傳說中。山民的血統,流淌著高貴的血液,其中的一部分,甚至來自於聖者之戰之前的年代,黑暗之龍統治著敏爾人的帝國,但德魯伊同樣對他表示臣服。事實上遠遠不止如此,大地聖殿,獅人,何嘗不是如此,那位永恆的君王還有另一支屬下,那就是山民。”

    康斯坦絲微微一笑:“你向你的領主大人發誓效忠,並不僅僅只有純潔的少女情懷吧。你早知道他的身份了,從他給你金蘋果的那一刻起——”

    “妖精會給誰蘋果,只有先賢聖君。”

    “他擁有黑暗之龍的傳承。”

    白銀女王輕聲說出這句話道。

    山民少女忽然像是觸電一樣抬起頭,惡狠狠地盯著她,她這麼過激的反應反倒嚇了康斯坦絲一跳,後者微微一愣,隨即才意識到對方是懷疑自己會對她那位至高無上的領主大人不利。這位女王陛下這一刻也不禁有點哭笑不得,她見過那些腦子一根筋的人,但像是這位小姑娘這麼死心塌地的,她還是頭一次見。康斯坦絲一時間甚至忍不住有些可惜,心想自己怎麼沒早些遇上這個呆姑娘。

    她心中把布蘭多腹誹了兩句,然後才伸出右手來,讓茜看到,她右手食指之上戴著的一枚銜尾的蛇形指環。

    茜警惕地盯著這枚指環。

    在布蘭多身邊這麼長時日。她當然認得這枚戒指的含義。

    “不必擔心,我這並不是給你展示我的身份,這枚戒指對我來說可有可無,萬物歸一會他們號稱嚴密的組織在我看來也不過如此,”女王陛下輕輕除下戒指,丟到一邊,對這枚對於萬物歸一會信徒重要無比的信物彷彿是垃圾一般不屑一顧,任由其叮噹一聲落入黑暗的角落,甚至連看都不多看一眼,她答道:“我只是告訴你,我為何會知曉你那位大人的秘密,我知道得甚至更多,埃魯因在我眼中沒什麼秘密可言,我甚至知道安曼的死和他有關。”

    她輕笑了一聲:“萬物歸一會對炎之聖殿的滲透,因為你那位領主大人的插手,可是吃了個大虧,我為你們保密如此之久,我想你們也應當回報我一些什麼。”

    但茜抬起頭看著這位女王陛下,然後又垂下頭,再一次固執地搖了搖頭。

    “你覺得我在撒謊?”

    “我和領主大人在一起,只因為他是領主大人。”彷彿是破天荒般,山民少女開口答道:“領主大人不曾拋棄我,我也絕不會離開他。”

    “真是傻孩子,”康斯坦絲微微一怔:“他有什麼能讓你如此著迷?”

    她隨即又嘆了口氣,輕聲答道:“好吧,你可真是個倔姑娘,那麼茜,你真正明白你那位領主大人的想法麼,他想要做什麼,他有什麼目的?你應當明白,他和你們每一個人都不同,他遠遠地走在你們的前面,你以為單單憑藉現在的你就能跟上他的步​​伐麼?”

    第一次,茜眼中的神色微微有了些鬆動。

    “你明白了?”白銀女王微微一笑:“我說過,你的領主大人和我是一類人,因為我和他都知曉這個世界的本質,不受那些過往千年的神話與傳說迷惑——茜,你見過外面那些醉生夢死的貴族,你也曾經和你那位領主大人一起和那些邪教徒們打過交道,所以你應當明白這個世界的虛浮繁盛的表象之下潛藏的威脅,你認為像是我和他這樣能清楚地認識這一點的人,會貪慕凡世的權力麼,那不過是那些目光短淺之輩自以為是的迷思罷了。”

    她一邊說著這句話,一邊向山民少女伸出手來。

    “來吧,茜,我讓你看看我和你那位領主大人究竟在做什麼,你會明白,你幫我,也是在幫他,只不過他的所作所為漫無目的,而我更清楚地知道我要幹什麼罷了——”

    康斯坦絲緊盯著茜的眼睛,繼續說道:

    “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麼,你不會殺我,也殺不死我,你很快就明白為什麼。”

    “天青之槍,是站在我一邊的,茜。”

    “你不會後悔的。”

    山民少女怔然地站在那裡,看著這位帝國的至高者向自己伸過來的手,心中微微有些猶豫。

    而正是這個時候,她聽到心中傳來一個明晰的聲音。

    “別相信她,茜。”

    這是奧薇娜的聲音。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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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7 20:01: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六幕 稀有地——萬聖之峰

    朝陽從林間樹冠枝椏之間的間隙後升起,樹葉上的露珠在晨曦之下折射著五彩的光芒。一支隊伍正在莽林中跋涉,為首的年輕男人穿著黑色呢絨大衣,衣料上浸滿了隔夜的露水,領口的銀扣上有冷杉的徽記,手持利劍,正蹙著眉頭盯著前方密林叢生的山谷,這人正是布蘭多,他帶領著埃魯因人與克魯茲人穿過羅科齊高地北面的丘陵地帶,目前正接近魯恩港,距離不過一天的行程。

    這一路上以來一如預料地沒有遇上太多麻煩,只偶爾遭遇喬根底岡人的斥候,喬根底岡的大軍似乎真一心向北面的亞薩而去,沒有花太多心思放在南面的這座港口城市上,只是還不知道平原之上的情況如何,魯恩港口外分佈的大大小小的村落與聚居點,有沒有遭到喬根底岡的攻擊,不過北面的天空沒有在瓦爾格斯地區常見的黑色煙柱,想來情況還好。

    布蘭多正在等待前方的斥候​​回報,雲層之上有他的石像鬼在盤旋,不過山林中的情報還是要仰仗帶腳的斥候,這就是飛行生物的局限性。

    但白獅步兵不是專業的斥候,羅傑斯與他的內廷騎士們也是半調子,因此所花費的時間理所當然要更多一些,布蘭多在等待中變得有些焦躁,不過他不敢將這種焦躁表現在臉上,他知道克魯茲人與使節團內的其他人此刻比以往更加仰仗於他,因此必須表現得更加沉穩才行。他用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劍柄——這把劍並非是大地之劍,雖然龍後未必敢冒著引來艾爾蘭塔的風險來對付他,可他也不想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給喬根底岡人——一邊胡思亂想著一些不著邊際的東西。

    事實上這些天以來他一直在思考瑪格達爾對他說的那番話。

    “炎之聖殿不會輕易向那位女王陛下出手。”

    “具體為什麼我也不太清楚,但這是在克魯茲人的上一位皇帝陛下退位時與聖殿定下的約定,龍族也參與其中,相關的事情或許那位女士知道得更加清楚。”

    但布蘭多明白,密絲瑞兒是絕對不會告訴他的,這個問題好像兜了一個大圈子又回到了原點上——格蘭托底大帝之子指定白銀女王為帝國的下一任皇帝時,那個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個問題的答案必定與上一次聖戰有關,可問題是這對他來說恰恰是最大的謎題。布蘭多敏銳地察覺到,這一次聖戰開始於四境之野南方的大平原上,聖奧索爾與克魯茲彷彿有意避開了阿爾喀什山脈以及附近的區域,而那裡恰恰是上一次聖戰的起源點。

    看來這個秘密真只有公主口中那幾個當事人才能清楚了。

    布蘭多輕輕搖了搖頭,將這個已經陷入死胡同的想法從腦子裡逐出,眼下既然無法確定炎之聖殿和那位女王陛下之間真正的關係,那也只有不從這方面考慮了。他微微嘆了口氣,白銀女王這番與歷史上完全不同的舉動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他原本計劃拿獅人作為踏腳石,好讓自己籠罩上克魯茲人的英雄這一層光環,引起那位女王的重視,然後再想辦法伺機救出茜,如果可以不和對方撕破臉,這自然最好,即使不成功,也能退而求其次採用皇長子那一條線。

    可眼下呢,起先喬根底岡人橫插一槓的時候,他還可以只換個目標,讓那些穴居人來代替獅人充當踏腳石,只要堅守住魯恩港,最終就能達成目的,雖然喬根底岡人大軍攻勢兇猛,那也無非是上升幾個難度而已。但沒想到克魯茲人的女王陛下還暗中和這些喬根底岡人有聯繫,甚至很有可能,她就是這一切的幕後主使者,那麼她的真正企圖是什麼,布蘭多就有些看不明白了。九十

    既然無法確認那位女王陛下真正想要什麼,那又如何引起她的重視呢?

    尤其現在的問題甚至不僅僅是重視的問題,要是達成了反效果,引起了仇視,那可就麻煩了。

    他回過頭,看到一旁琪雅拉正在百無聊賴地轉動著手上亮閃閃的玩意兒——那是一枚戒指,從紋飾風格來看有典型的地下風格,正是她從沙苟斯手上拿到的戰利品,但布蘭多並不清楚這一點,不禁提醒道:“小心些,喬根底岡人總喜歡乾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它們喜歡在自己的裝備上動手腳,小心戒指裡暗藏的毒針,或者鎧甲中的毒蛇。”

    西法赫家族的千金小姐顯然被他的話給嚇了一跳,忙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碧藍色的眸子裡露出狐疑的神色盯著那枚戒指。

    “這一枚戒指不必擔心,你運氣好,這枚戒指恰好是少數沒有被動過手腳的裝備,如果是,你早渾身冰冷死了好幾個鐘頭了。”

    “你認識這枚戒指?”琪雅拉絲毫不覺得布蘭多在虛言恫嚇她,這個小姑娘迎著穿過枝椏之間的陽光舉起手中的戒指,一邊向後者詢問道。

    “算是認識吧。”布蘭多答道。

    “算是認識?”

    “我既不是專業的鑑定師,也不是煉金術士,只能說曾經見過這枚戒指。”

    “真看不出來,你這傢伙其實還挺謙虛的,它有什麼作用,是魔法物品嗎?”琪雅拉好奇地問道。

    “石紋飾戒,這是地底世界的祭祀們身份的象徵,其中一些高級的貨色具備魔力,可以從泥土之中汲取土元素的力量,從而召喚小型的土元素傀儡。”布蘭多看著小姑娘手上的戒指,向她介紹道。

    “那麼我這一枚呢?”琪雅拉十分期待地看著布蘭多。

    “它是高級貨。”

    “哇哦!”琪雅拉驚喜地叫道:“我要怎麼使用它?”

    布蘭多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在《琥珀之劍》中玩家等級普遍在三到四十級的年代,這枚戒指十分流行,因為召喚的小型土元素幾乎等同於一個同等級玩家的戰鬥力,這東西對於一個普通貴族來說,就等同於一個一天持續六個小時的貼身的、絕對忠誠的白銀衛階的騎士,可對於出生於西法赫家族這樣的大家族的琪雅拉來說,似乎犯不著這麼高興,如果她想要的話,這類東西可以說要多少有多少。

    琪雅拉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對於這個凡人庸俗的想法也是不屑得很,輕輕哼了一聲道:“哼,幹嘛那麼看著我,你懂什麼,這是我的戰利品,與那些隨手就拿來的東西意義可大不一樣。”

    然後她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擦了擦,再舉起戒指向布蘭多問道:“餵,我要怎麼使用它?”

    “把它戴在食指上,然後用它的正面對著泥土念咒語'Eaam——'。”

    琪雅拉自己也學過魔法,對於這些元素咒語熟悉得很,她稍微默念了一下,然後戴上戒指依言而行,果然不出片刻,只見小姑娘腳下的土層微微拱起、分離、並最終爬出一團差不多一個成年人高、形狀不明的爛泥狀怪物來——這是土元素傀儡的初級形態,與布蘭多印象之中一模一樣,他還知道這東西越高級,就會越接近人形態,達到元素長老階段之後,就會變成真正的巨人。

    琪雅拉看到自己的召喚物從土層下面爬出來,顯得十分驚喜的樣子,她興致勃勃地研究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感嘆了一句:“看不出來你這傢伙的見識還挺廣博的嘛,我還以為關於你的傳聞都是自我吹噓呢!對了,你對魔法物品很熟悉嗎,可你說你不是煉金術士,你明明對這枚戒指很熟悉不是嗎?”

    布蘭多聽了這話心想你這算是在誇人嗎,問題是被誇的人似乎一點也沒感到高興。

    他板起臉來照實答道:“我說過,我只是偶然見過這枚戒指而已,我是在——”

    “那你說不定也見過其他東西咯,我這裡還有一件東西,我一直搞不明白它究竟是做什麼用的,要不你來幫我看看吧。”琪雅拉任性地一揮手就打斷了布蘭多的話,似乎後者究竟在什麼地方見過這枚戒指,對她來說根本不重要。

    布蘭多沒好氣地正要解釋自己不是珠寶鑑定師,可他一看到小女孩從腰包裡拿出那東西,就不禁怔住了。

    琪雅拉手中的金色卡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布蘭多確信自己絕不會看錯,那是一張命運卡牌,而且還是一張罕見的金色稀有卡牌,一張地牌:萬聖之峰,橫置,選擇加入三點任意元素到元素池中,看到這張牌,不遠處的夏爾都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琪雅拉驀然回過頭看著他,然後再看了看布蘭多:“沒想到你們真的都見過這東西,能告訴我嗎,它是什麼?”

    這是一張地牌,而且還是一張罕見的可以增加任意元素的地牌,旅法師可以自由構築自己的牌組——每一個旅法師,都會創造出自己專屬的生物、神器與強大的法術,但他們力量的源泉——地牌,卻是源自於千千萬萬真實的世界,這些世界除了沃恩德本身之外,大多數是懸浮於世界之外的破碎的位面,旅法師從中抽取風水火土光暗與自然的力量,來展示自己所構築的世界,所有的元素,就是旅法師世界的基石。

    因此旅法師是無法自行創造地牌的,除非他在漫長的世界與世界之間的旅行之中能發現真正無主的世界,才能將這個世界封印進自己的卡牌之中,成為自己眾多力量源泉之中的一個,因此對於旅法師來說,除了自身成長增加可控牌數量與命運卡牌的容量之外,一個重要的變強的途徑就是獲得更多的地牌。

    黑暗之龍那樣通過直接抽取他人力量來作為自己力量源泉的旅法師,在旅法師的世界之中畢竟是異類。

    而對於布蘭多來說,地牌,尤其是多色地牌,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東西,在他真正進入要素領域甚至接近真理之側後,牌庫容量其實又進一步增加,現在他已經可以想辦法將安德麗格或者是墨德菲斯​​具現成真正的旅法師卡牌,但正是因為欠缺更多的法力源,'養不活'這麼多卡牌,他才遲遲沒有行動;目前維持梅蒂莎的白城先鋒對他來說已經是一件頗為吃力的事情,而假設具現出新的旅法師卡牌,新的旅法師勢必又要掌握更多的卡牌,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極大的負擔。

    但有了這張萬色地牌,那就要輕鬆得多了。

    布蘭多忍不住輕輕吸了一口氣:“你是怎麼拿到這東西的?”

    “從別人手上。”琪雅拉理所當然地答道。

    布蘭多錯以為是其他人送給這位西法赫王室的小公主的,他輕輕點了點頭:“琪雅拉小姐,如果我告訴你它的來歷,並且告訴你這張卡牌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你能將它送給我麼?”

    “當然不行,”琪雅拉搖了搖頭:“我可沒有白送人東西的習慣,”她拿著那張卡牌在陽光下晃了晃,又歪頭問道:“這東西對你來說真的很重要?”

    “非常重要,”布蘭多答道:“直言不諱地說,如果拿到這東西,雖然不敢說為接下來魯恩之行增添幾分把握,不過減少幾分危險,卻是能做到的。”

    “看來這東西對你來說真的很重要啊。”琪雅拉忍不住驚訝地答道:“它究竟是什麼,這麼厲害的東西,可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布蘭多表面上思考了一下,事實上是在心中和夏爾交換意見——這張卡牌他和夏爾都聽說過,甚至討論過,因為這張卡牌曾經是圖門的卡組之中的一張,圖門的萬物歸一牌組是典型的多色牌,因為這張地牌也是他的核心牌之一,圖門的卡組大多遺失在埃魯因,想來這張牌也只是其中一張,但沒想到會落在琪雅拉手上,兩驚訝之餘,年輕的巫師提醒他一定要想辦法拿到這張牌。

    這張萬聖之峰,在旅法師的歷史上,也是鼎鼎大名的稀有地牌之一,據說成熟狀態下的萬聖之峰,每天可以給旅法師提供十點任意元素。

    夏爾的回答給了他一個提醒,他略微思考了片刻,然後對琪雅拉說道:“這是命運卡牌,關於它的來歷很少有人知曉,但某些修習特殊派係法術的人,可以展示卡牌之上的力量。”

    這個西法赫家族的小公主聰明過人,布蘭多一心想要拿到這張卡牌,因此不敢輕易在對面面前撒謊,因此只能一真半假地答道。

    “這麼說來,你就是那個修行特殊派係法術的人咯?”琪雅拉碧藍的眼珠子一轉,好奇地問道。

    布蘭多點了點頭。

    “那我呢,我能展示這上面的力量嗎?”她又問道。

    “這個嘛,恐怕不行。”布蘭多答道:“命運卡牌是極為特殊的魔法物品,對於無法使用它的人來說,它除了更加堅韌之外,在其他方面和一張紙片沒什麼區別。”

    “哎,真無趣。”琪雅拉有點失望地答道:“那你拿去好了。”

    布蘭多微微一愣,沒料到事情會如此簡單,也沒料到這刁鑽古怪的小姑娘會這麼好說話,他忍不住問道:“你就這麼給我了,你不怕我騙你? ”

    “兩點,”琪雅拉伸出手指頭,對布蘭多比劃了一下,雖然一本正經但聲音卻奶聲奶氣地回答道:“第一,你這傢伙雖然有點可惡,但是看樣子不像是會輕易說謊的人,如果你會因為這東西對我說謊,那麼說明它對你來說一定是極其重要。既然如此,你就絕不可能對我說真話,而這麼些日子以來,我也沒找到第二個對這東西有半點認識的人,說明它的確是非常罕見的,我這麼大方地把這東西交給你,想必你這樣的人一定會覺得欠了我的人情,我現在表現得越大方,你將來就會越慚愧,還我越多——所以你一定要記住,欠琪雅拉大小姐一個人情,大恩大德來日後報。”

    布蘭多有些哭笑不得地聽著她這番歪理,然後後者又繼續說道:“第二,剛才你送了我一枚我很喜歡的戒指,我很高興,這張卡牌就算是我獎勵給你的,所以你要記住,本小姐高興了,你才會有好處。”

    布蘭多心想你這是在調教小狗嗎,不過看在卡牌的份上,算了,不和小孩子一般計較。

    琪雅拉把卡牌交給布蘭多,然後才又問道:“你可以教我那門法術麼?”

    布蘭多怔了一下,他本來是預料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的,不過在他原來的設想中,琪雅拉會用這張卡牌來要挾他,而不是現在——如果是前面一種情況,他自然有應對的方法,而現下,他想了一下這個問題的答案,決定照實回答。於是他輕輕搖了搖頭:“或許你也會成為我們中的一員,但我辦不到,不過你能找到這張卡牌,我想至少是命運卡牌在冥冥之中有某種聯繫的。”

    “是嗎?”琪雅拉聽完這番回答,忍不住像個小孩子般微微嘆了一口氣:“卡牌我已經交給你了,你應該沒必要騙我了,看來我確實沒辦法使用這張卡牌,真可惜——”

    布蘭多看著這小姑娘嘆氣時露出的白生生的小尖牙,心中一陣哭笑不得——原來你打的是這種主意!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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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8 20:04: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七幕 大遷徙

    山谷中的光線很快變得明亮而又充足起來,猶如一片碧野,布蘭多一邊瞇著眼睛欣賞著這幅美麗的畫卷,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向琪雅拉解答著關於旅法師的一些問題——當然,這些問題大多與那些布蘭多不願意提及的只屬於自己的秘密擦邊而過,但卻也完全足以為一個小姑娘勾勒出她心中那個神秘而豐滿的輪廓來。

    布蘭多在琪雅拉沒注意的時候,悄悄將萬聖之峰融入自己的旅法師世界之中,這座白雪皚皚的聖山就緊鄰著風暴之巢,在寶石平原的天際上描繪出淡青色的山脊線。

    大約半個鐘頭之後,斥候才終於帶回了外面的消息——

    山谷外並沒有喬根底岡人的蹤影,但在平原上卻有少量穴居人駐紮,這些穴居人不像是喬根底岡的一線部隊,倒像是戰鬥力低下的衛戍部隊。得到這個消息,布蘭多就徹底放下心來,這說明喬根底岡的主力果然是前往了亞薩,而剩下這些老弱病殘不過是為了防範魯恩港的守軍造成麻煩而已,不過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在帝國內腹,除了貴族的私兵與騎士之外,這些城市的守衛根本沒有任何戰鬥力。

    除此之外,羅傑斯等人還帶回了另外一個好消息:

    他們聯繫上了魯恩港的守軍。

    ……

    魯恩港——

    崇高之海南方最大的港口,新海明珠,這座港口最著名的就是沿灣岸的巨大白色高塔,這些塔是聖者之戰的時代以前留下的遺跡,敏爾人通過這些高達上百米的巨塔收集游離於空氣之中的遊散魔力。這門技術在聖者之戰後早已失傳,但在已千年之後的今天,仍然有少部分高塔可以運轉,只不過它們的主人換成了濱海而居的安茲洛瓦人。這些高塔至今仍在以每十年兩座的速度減少,預計三十年之後。最後一座高塔也會因為設備老化而停工,到那之後,這些白色尖塔就會真正成為歷史的見證,它們有一天或許會被風蝕分崩離析,也可能會永久矗立在這片海灣之濱,成為此地一道獨特而永恆的風景。

    埃魯因的使節團在穿過濱海平原時見到了這些傳說中的白塔。它們孤零零地矗立在遙遠的天邊,有點像是一座座沒有槳葉的風車,使節團內的埃魯因成員都對這一幕壯觀的景色讚歎不已,甚至連危境之下的緊張情緒都被沖淡了不少;而司空見慣的克魯茲人則顯得要沉悶得多,他們的目光更多地被北面天空淡淡的煙柱所吸引,那個方向正是魯恩港的方向。說明果然如布蘭多所預料,幾頭巨龍已經先一步光臨了這座港口,至於是不是只燒了船,那就不得而知了。

    大多數人都將目光投向隊伍中央——布蘭多所在的方向,雖然後者信誓旦旦地保證港口內一定還有船。

    雖然早有通知港口方面,但港口對於使節團的接待十分冷淡,引他們進城的衛兵一臉麻木不仁的神色。只不過在看到隊伍後面長長的克魯茲貴族的隊伍時多看了兩眼,就好像喪失了希望那樣死氣沉沉;而進入港口之後,眾人才意識到魯恩城內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龍後好像在此之前在這座港口好好肆虐了一番,隨處可見燒焦的建築殘骸與爆炸之後的痕跡,隊伍中途經過幾座聖殿,聖殿外廣場上都人滿為患,盡是呻吟的傷員,看到這些景象,每一個人都下意識地變得沉默起來。

    隊伍穿過半個港口之後。當地的執政官才姍姍來遲前來迎接,魯恩港的城主原本是奧爾康斯伯爵伯爵的次子,但這位城主大人早在幾天之前龍獸襲擊港口的戰鬥中喪生,此刻整座城市是由港務長官沃拉斯子爵代為管理,這人是個胸無大志、碌碌無為之輩。起先他接到衛兵通報說埃魯因使節團已經抵達港口外,其實還並不情願抽空來接待這些埃魯因人,因為羅傑斯第一次通報時並沒有指出使節團中還有克魯茲貴族——尤其是奧爾康斯伯爵等人,但第二次確認身份時布蘭多把這個小小的細節補充了上去,果然這位奧爾康斯伯爵的屬下問詢之後就忙不迭地趕了過來,一路上還在詛咒這些可惡的埃魯因人在給他找麻煩——隊伍中有奧爾康斯大人怎麼不早說!

    殊不知坑他的正是他的克魯茲同胞。

    對於兒子的死訊,奧爾康斯倒是顯得十分坦然,他有六個兒子,在這個戰亂的時代下屬與子嗣意外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何況他本身就是軍人出身,聽完沃拉斯請罪的話語之後,還反過來寬慰了後者幾句,弄得後者受寵若驚。接下來便是移交城主的權力,沃拉斯此人確實沒什麼能耐,把一個簡簡單單的移交過程弄得繁複無比,而且漏洞百出,看得布蘭多暗自好笑,在他手下最擅長行政工作的人自然是非安蒂緹娜莫屬,將兩者一比較就高下立判——甚至有些侮辱了幕僚小姐,應該說根本不屬於一個世界的人。

    而感到丟臉的奧爾康斯伯爵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要不是看在對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而且此刻港口內也找不出第二個擁有相關經驗的人來的話,估計這位可憐的子爵大人立時就要被投入大牢之中——單憑他那些亂七八糟的賬務就夠了。最後伯爵大人終於看不下去了,才開口叫停了這傢伙,並單刀直入地問道:“港口內還有沒有可以遠洋航行的船?”

    沃拉斯一聽這話,臉色就垮了下來,他苦著臉答道:“伯爵大人,別說遠洋航行的船,我們幾天之前遭到一群龍獸的襲擊,現在港口內恐怕連一條舢板都湊不出來了。”

    奧爾康斯伯爵問出這句話時,在場自然不只有他和沃拉斯兩人,而其他人一聽沃拉斯子爵這麼回答,立刻回過頭看向人群之間的布蘭多。

    布蘭多當然知道他們想問什麼。

    他向所有人擺了擺手道:“不必擔心,我說還有船。就自然還有船,但在那之前,我們還要準備兩件事。”

    眾人聽他這麼說,才剛剛產生的騷動立刻平息下來,沃拉斯子爵在一旁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嚇了一跳,他一直先入為主地認為這群人應該是以奧爾康斯伯爵為首,但現在才發現真正的領導者似乎應當是這個年輕人,他還不知道布蘭多埃魯因人的身份,一時間多看了對方兩眼,心想這傢伙究竟是誰。難道是某位大公爵的私生子?

    但他要是知道布蘭多不過是這個使節團的團長,估計心中還會更加驚訝。

    布蘭多見眾人安靜下來,才繼續答道:“首先我們需要泊位,沃拉斯先生,港口內還有特等泊位麼?”

    沃拉斯微微一怔,脫口道:“大人。特等泊位那是——”

    “我自然知道那是什麼,”布蘭多不悅地打斷他答道:“你只需要回答我有還是沒有就行了,至於泊位內原本有什麼,我不關心,你只需要把它清理出來就可以了,那怕是女王陛下的座艦,也是一樣。至於出了什麼問題,向我負責就可以了。”

    這硬邦邦的口​​氣幾乎把沃拉斯給震住了,他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奧爾康斯伯爵,在後者的神色之中找到肯定的答復之後,才懷著一種既敬又畏的心態對布蘭多答道:“自然是有的,大人,上到特等泊位,下到舢板的錨柱,您要什麼就有什麼,因為此刻港口內根本就找不出一條船來。別說船,連一塊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板都很難找到,因為已經被那些長翅膀的大蜥蜴給燒成飛灰了,非但如此,它們還在城外的森林中放了一把火。 ”

    這位子爵有點無奈地答道:“它們不知道。其實魯恩港的船廠用的木材都是從外地運來的……”

    “這就夠了。”布蘭多一揮手打斷他滔滔不絕的廢話:“你去找人把泊位給我們清理出來,我會派人和你一起,你負責為他們辦事,滿足他們的一切要求,明白嗎?”

    “一切要求?”沃拉斯戰戰兢兢地看向一旁的奧爾康斯伯爵,直到後者鄭重地向他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大人。”他才畢恭畢敬地答道。

    布蘭多這才發現這人雖然沒什麼能力,但至少聽話,難怪奧爾康斯那個兒子會用他當副手,這種言聽計從的感覺的確很不錯,相較起來按照遊戲的術語安蒂緹娜的政治能力屬性雖然可能高達99點,但是對於領主的要求也未免太多了一點,這也不許,那也不許,而且還時常質疑他的決定,簡直讓人欲哭無淚。

    “第二點,”布蘭多又對其他人說道:“龍後未必會放任我們行動,破壞是必然的,我們要確定一條安全的航線,還要確認城外喬根底岡大軍的動向,簡而言之,我們要對近段時間以來的局勢和魯恩港周邊的環境有一個全面的了解,我們出發需要一到兩天的時間,我可不希望在這段時間內看到穴居人忽然兵臨城下,奧爾康斯伯爵,你是本地的領主,這方面的事務就交給你了。”

    奧爾康斯伯爵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沃拉斯先生。”等到奧爾康斯應下之後,布蘭多又叫住這位地頭蛇:“麻煩你另外幫我們一個忙。”

    “大人儘管吩咐,在下一定有求必應。”沃拉斯此刻已經明白這位年輕人超然的地位,趕緊低頭應道。

    布蘭多倒是十分滿意這傢伙的反應,笑了笑道:“不是什麼大事,我希望你從城內找個祭祀來,我們隊伍中有傷員。”

    沃拉斯一聽就恍然大悟,在他的猜測中,畢竟這支隊伍從喬根底岡大軍眼皮​​子底下突圍出來,那是一場多麼慘烈的戰爭啊——事實上一開始他聽說埃魯因使節團抵達港口的時,還嚇了一跳,在他想來喬根底岡人能打得帝國節節敗退,在瓦爾格斯地區的埃魯因人絕不可能倖免,但沒想到後者非但倖免於難,還救回了奧爾康斯伯爵一行人——這位伯爵大人,果然是名不虛傳。

    但無論再怎麼名不虛傳,只要有戰鬥。那麼有傷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這位子爵大人做夢都沒想到,布蘭多此刻所謂的成員——其實有也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那位帝國宰相的女兒,後者自從那一夜之後狀況就時好時壞。最壞的時候幾乎差一點就丟掉了小命,可布蘭多做夢都沒想到的時候這個瘋女人竟然會在最後關頭被毫不知情的密絲瑞兒女士給救了回來。

    事後銀龍女士才告訴他,她還以為這個人類小女人是布蘭多的朋友,處於感謝布蘭多的搭救,才會出手相助,布蘭多一聽之下也是只能苦笑。這陰差陽錯之下也只能怪這位女士命不該絕。

    說實在話,就他而言,他覺得對於此刻的德爾菲恩來說,可能死了比活著還好受一些。

    因為就算是龍族畢竟也不是萬能地,銀龍女士最多也就是讓她勉強維持生命而已,而這個過程本身就是一個無比痛苦的過程。這些天以來,對於這位小姐來說,恐怕比之地獄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她能夠感受到的話。而既然德爾菲恩沒死,布蘭多自然不可能去提議一劍把她給捅死,以了結這位小姐的痛苦,這種事情也沒有任何人會自找不快,而且既然到了港口。那麼首要的事情就是要為這位宰相千金尋找一位合格的治療師了。

    這樣也好,布蘭多心想,反正至少能叫宰相欠他一個人情,而這位女士即使勉強活下去,後半生恐怕也只能躺在床上度過,也不可能再陰魂不散地來找他的麻煩了。

    沃拉斯將布蘭多要求的事情一一吩咐下去,然後又忽然想起一件事,趕緊找到正在和奧爾康斯伯爵、琪雅拉等人商討航線的布蘭多,開口詢問道:“幾位大人,你們想要了解城外的穴居人。我想正好此刻可以上城牆看看。”

    “嗯?”雖然只有短時間的認識,但布蘭多也看得出來這人不會無的放矢,於是停下來問道:“怎麼回事,有什麼奇怪的麼?”

    “大人,城外的這些穴居人。似乎有些不同……”

    “有些不同?”

    沃拉斯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

    當登上魯恩港並不算高的城頭時,布蘭多很快就意識到平原上駐紮的穴居人有些什麼不同,這些穴居人就像是羅傑斯等人回報的——紀律散漫、裝備低劣,一看就是戰鬥力低下的衛戍軍團,但除了手持武器與身穿甲胄的穴居人戰士之外,穴居人的營地之中還有許多沒有武器的平民,或者說叫做穴居人苦工。

    這些穴居人在營地中佔據了為數不少​​的比例,它們一邊在搭建營地,一邊在管理一些奇特的生物,那些生物起先眾人還以為是喬根底岡人為了進攻魯恩港而準備的攻城獸,但後來才發現那是一種蹄獸,這種生物在喬根底岡的地位就與地表世界的牛和羊差不多,那是穴居人的牲畜。

    “這些人穴居人的後勤部隊嗎?”庫珀爵士看到這一幕時也忍不住喃喃自語:“不對啊,後勤部隊怎麼會到魯恩來,而且也不像啊!”

    庫珀的話提醒了布蘭多,他很快意識到喬根底岡人的行為倒不像是在掠奪地表,而更像是在遷徙或者殖民。

    但這不符合地底生物的通常行為模式,地表世界對於它們來說並不是舒適的生存環境,大部分地底生物在強光下會致盲,地表明媚的陽光對於它們來說顯得太過刺眼了。

    那麼它們在做什麼呢?

    布蘭多心中疑惑不已,但幸運的是,使節團中似乎恰好有一個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他立刻讓小王子去叫來萊絲梅卡。

    不多時,那頭美杜莎就從城下走了上來,她的出現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陣騷動,人群窸窸窣窣地為這位來自於喬根底岡地下的女士讓開出一條路來,萊絲梅卡分開人群,來到布蘭多面前——這還是布蘭多第一次有機會親自與她會面,雖然後者早就委託小王子委婉地向他表達了想見他一面的意思。

    不過布蘭多很清楚喬根底岡的住民是怎樣的秉性,如果可以的話,事實上他並不願意相信這個女人。

    他回頭看向這位在人群中製造了一陣驚嘆的女士,後者有一頭艷麗的蛇發——猶如一頭吐著信的毒蛇——她的臉形很漂亮,猶如古希臘女神的雕塑般光潔無瑕,修長的眉毛之下,琥珀色的眸子裡生著一對豎狀的瞳孔,如果不去看她的長發、眼睛與額頭上細微的蛇鱗,對方還是可以稱得上是美人的。

    聽完布蘭多的陳述,以及親自在城頭上看到那些穴居人與它們的家畜之後,美杜莎女士彷彿早有預料一般,十分鎮定與肯定地答道:

    “大人你沒有猜錯,它們正在遷徙。”

    “而且事實上,這正是喬根底岡千年未見的大遷徙。”

    她的聲音有些宛轉,彷彿像是塞壬的歌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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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24 00:01: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八幕 灰野之戰

    「大遷徙?」布蘭多深褐色的眸子裡透著淺淺的狐疑之色,他腦海中似乎對於這個名詞在什麼時候建立過一點印象,這個念頭幾經輾轉之後,才終於想起,在第二紀之後地下的黑暗精靈與惡魔之間曾經發生過一場慘烈的大戰——地底矮人稱之為『灰野之戰』——這場以生存與毀滅為目的戰爭最終波及喬根底岡的上層區域,從而導致整個地下世界住民向上的遷徙。喬根底岡不是玩家的國度,關於這場遠離於塵世的戰爭,地表世界得到的關於它的消息很少,甚至一直到戰爭開始很久之後,玩家才得到一些隻字片語的傳聞。布蘭多心中閃過一絲疑惑:難道說這就是那場戰爭的開端,但它從這個時代就已經開始了?隨即他微不可查地搖搖頭,歷史上的遷徙雖然在地表世界直到第二紀四十年之後才顯露徵兆,但這之前可沒有什麼喬根底岡的大舉入侵,他雖然不是克魯茲人,但如果克魯茲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他作為玩家沒有理由不聽到任何風聲的。

    就在忽然之間,他心中冉冉升起一股強烈的預感:或許就同聖戰的提前到來一樣,黑暗精靈與惡魔之間的戰爭也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而提前了——不,正確的說法或許應當是——正是因為這場戰場的提前,從而促使了聖戰的提前爆發。本次聖戰的導火索歸根結底是因為托奎寧金鬃獅人的大舉進犯,它們原本打著收回大地之劍的幌子,但自從布蘭多見過龍後之後,就明白這根本是克魯茲的那位女皇陛下自導自演的一場好戲罷了。

    布蘭多微微凜然,在此之前。他對於這位女皇陛下的謀劃有過一種猜測:歷史上這位女皇陛下也有過同樣的謀劃,隻是失敗了,因此兩個世界才會展現出迥然不同的歷史。畢竟安培瑟爾一戰的結果最終由他親手改變,隨後天青之槍現世,克魯茲帝國皇長子的『失蹤』。自己這隻『蝴蝶』扇動翅膀引起的改變,或多或少影響了帝國內部的格局。這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但未必不可能,布蘭多明白白銀女王是何等的人物,讓她抓住一線機會翻盤是完全可能發生的事情。

    然而這一刻,他心中關於灰野之戰的猜測卻推翻了這個猜測。

    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布蘭多可以確認的是自己和黑暗精靈、和惡魔沒有半分聯繫,如果非要扯上關係的,也隻有安培瑟爾一戰時與惡魔之間有過唯一一次接觸,然而安培瑟爾一戰發生的時間與現在不過半年,黑暗精靈與惡魔之間的戰爭波及灰燼之尖,又導致喬根底岡地下世界住民向上的遷徙。到現在不可能隻有半年時間。他還記起另外一件事情,在惡魔入侵安培瑟爾時,手下便奴役了不少喬根底岡的軍隊——有鷹身鳥妖,也有穴居人,甚至連這位美艷的美杜莎女士,也是從惡魔手上逃脫的,也就是說。這些足以證明在安培瑟爾戰爭爆發時,地下世界的『灰野之戰』就已經爆發了相當長一段時間。

    再往前,他連自身的根基都還未穩固,就更不可能影響整個沃恩德的世界格局。如此說來,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眼下這個世界,與《琥珀之劍》的世界,本來就並不相同。歷史上這位女皇陛下並沒有這樣的謀劃,兩個世界的歷史與未來也原本就走在兩條並行相似但互不交錯的道路上。

    學姐說的可能是真的。

    布蘭多不禁輕輕吸了一口氣,這個事實對於他來說有些難以接受,畢竟他本身就是靠著對於未來的預見才走到眼下這一步的。他抬起頭。看向平原之上,淺褐色的目光越過穴居人的帳篷、遷徙的馱獸群、還有風中飛舞的碎布片似的喬根底岡旗幟,他眼神中孕育著難明的色彩,彷彿看到時光流轉,歷史的洪流滾滾向前。碾碎一切他所熟知的一切,甚至脫開了空間的桎梏,可以看到那曲折繁複的命運長河盤繞於山川與平原之上,一層朦朧的迷霧,籠罩於整個埃魯因,甚至籠罩於整個沃恩德之上。

    這就是支離破碎的預見與未來。

    但輕輕搖了搖頭,布蘭多不禁有些驚訝地發現自己對於這個結果似乎並沒有太過恐懼。那種感覺,就好像是經歷了繁多的挑戰與磨練之後,心中那軟弱而虛幻的、隨時可能化為泡影的『對於未來的依仗』真正破滅之後,自己的本心卻反而變得更加堅定,一種無法言喻的信心彷彿化作了手中熠熠生輝的寶劍,隻要緊握,就能感受到它真實而冰冷的觸感,而那些站在他身後所有仰仗與依靠他的人們,就如同力量的源泉。

    布蘭多心中甚至有一種感覺,憑借這樣的力量,隻要輕輕揮劍,前路的迷霧彷彿自然煙消雲散,在那迷霧背後,自有一條坦蕩的大道。

    那即是埃魯因的命運,也是他的命運。

    歷史或許已經改變,但卻反而擁有了一種把握自己命運與脈搏的感覺,這種異樣的感觸,奇妙而又堅韌,根植於心靈深處。

    ……

    萊絲梅卡自然不會知曉自己簡單的開場白會引起那位年輕的領主大人心中這麼多的感觸,,她看到布蘭多沉默不語,再看看其他人的神色,在場的貴族們無不一片愕然,顯然還沒明白這個所謂的『大遷徙』究竟代表著什麼意思。萊絲梅卡彷彿是十分滿意自己的話造成的效果,並沒有繼續開口,她是一個十分精擅於言語藝術的女人,自然明白這個時候最好是讓這些人類自己引出話題,方才能讓她接下來的描述更加深入人心。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消片刻,便有一位衣著體麵的男性貴族開口問道:「這位美麗的……女士,你所說的遷徙,恕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他的話顯然代表了在場大多數人的心思。在他開口之後,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萊絲梅卡明艷的臉龐上。

    美杜莎女士微微一笑:「如各位所見,所謂遷徙……就是殖民而已。」

    「殖民?」貴族們有些不解,畢竟在常識之中,地表世界並不適宜穴居人生存。何況喬根底岡寬廣無垠,好像這些地底居民還沒有人口爆發到需要來佔領地表世界吧?

    「難道地下世界發生了什麼變故?」又有人問道。

    萊絲梅卡有些讚賞地看了那個方向一眼,答道:「猜得不錯,原因是因為惡魔。」

    「惡魔?」

    貴族中傳出一陣驚呼,在任何傳說之中惡魔都是焦獄之下最極端邪惡的生物,它們的存在對於地表世界就是一個禁忌。聖殿在過去十個世紀中嚴厲地打擊任何與惡魔有關的邪教與個人,但隱秘的集會與結社始終無法斷絕,血祭、活祀、殘忍血腥的儀式。不過在場的大多是有見識的大人物,不會像是那些愚民一樣聽到隻字片語就惶惶不可終日,但問題在於——自從天青的騎士擊敗了黃昏之龍後,惡魔似乎已經沉寂了無數個歲月。它們又能和地下世界的劇變扯上什麼關係?

    「惡魔入侵了喬根底岡,那些來自於硫磺之河下代表著混亂與毀滅的存在摧毀了焦熱平原與灰燼之尖的眾多地下城市,燃燒的足跡之後隻留下血與火;而居住此地的居民們自然無法倖免,其中就包括了我和我的族人們……」萊絲梅卡彷彿回憶起了什麼,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驚悸的神色。

    「你說什麼?」

    「瑪莎在上,那些焦獄佬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這一次顯然就不僅僅是驚呼了,萊絲梅卡的話在人群之間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貴族之間頓時爆發出一片紛雜而驚訝的聲音,眾人好像要消化這個信息,表現得神色各異。尤其是在眼下這個時節,人們難免會將惡魔的異常舉動與罕見的魔法潮汐聯繫起來,這顯而易見地不是一種多麼妙的聯想。

    大多數人的臉色有些差,有些人不禁記起了半年前的安培瑟爾之戰,埃魯因與炎之聖殿之間的權力鬥爭淡化了這場戰爭背後惡魔的影子,但現在,他們卻重新將之回憶了起來。

    「難道那些該死的末日教徒預言的是真的,罕見的魔法潮汐正在改變未來。凡人的時代已經快結束了!?」

    「黃昏之龍真的會從混沌之中復活,那些焦熱地獄的惡魔們不過是它的先鋒?」

    一片竊竊私語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那些稍微膽小的人甚至忍不住哆嗦起來,畢竟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是黑之預言的最後一章——末世降臨的前兆。黃昏之戰。

    貴族們議論紛紛終於讓布蘭多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聽到惡魔二字,眉頭微微一皺,而至於貴族口中的末日教徒,就是那些遊走於街頭巷尾、藏頭露尾的傢夥,由於聖殿的禁令與搜捕,這些人不敢在公開場合宣講,隻敢在私下裡傳遞那些蠱惑人心的所謂的『教義』,其中有相當一部分人本身就是邪教徒,剩下的也大多居心叵測,這種人口中的『預言』究竟有幾分可信,實在是有待商榷。

    不過這種擔憂畢竟不是空穴來風,雖然在諸多傳說中天青的騎士擊殺了黃昏之龍,然而作為玩家,布蘭多卻心知肚明,作為《琥珀之劍》的最終BOSS,黃昏之龍最終還是要與玩家見麵的,何況在真正的蒼之詩中,天青的騎士也隻是封印了黃昏之龍,帶來了凡人的紀元的開端而已。混沌的復甦勢不可免,在遊戲之中大魔潮成形之後,戰爭石板與狼禍相繼顯世,隨後是永夜與巫師之戰,一直到他穿越之前,黃昏之戰的再臨其實已經有所徵兆,不過這一切距離現在的沃恩德來說,還為時尚早。

    布蘭多想到這一點時,心中忽而微微一跳。

    真的還早麼?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越過城垛,再一次落在平原之上,在哪裡聚集的穴居人像是某種徵兆,或者一個心中細微的聲音,在提醒著他什麼。熱地獄之下的硫磺之河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黑暗精靈與惡魔之間的戰爭會提前那麼早爆發?下意識地回過頭,目光與身後的尼玫西絲相交,布蘭多才愕然發現女騎士也正看向自己,後者隱隱顯出紫色的漆黑眸子裡顯然帶著同樣的憂慮之色。

    真是多事之秋啊!他喟然長歎,大魔潮提前成形。而天青之槍恰巧在這個時候突然現世,帝國的強勢介入與布加人一反常態的對於凡世的熱衷,對了,還有銀精靈的返世。這裡的每一件事都與歷史上各個時期有所關聯而又似是而非,就像是遊戲劇情進展驟然加快然而又糅合在了一起,雖然他還不明白背後究竟發生了什麼。又是什麼推動了這一切,但也隱隱感到那種時代變遷,舊的紀元逝去,新的紀元開啟,歷史承前啟後的磅礡浩瀚。

    「不過我倒更寧願生在一個平靜祥和的年代……」他忍不住有點苦惱,這些本來與他沒什麼關係。但埃魯因要再這樣一個大環境下在夾縫中求得生存,卻未必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說什麼?」尼玫西絲沒聽清楚布蘭多的腹誹,但也猜到幾分,她不由得皺著眉頭問道。

    「呃……沒什麼。」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布蘭多已經漸漸摸清了這位異世的『學姐』的脾氣,心知肚明對方如果聽清楚自己如此憊懶的宣言,多半又要皺眉頭。趕緊改口道:「隻是心有所感罷了。」

    「心有所感?」

    布蘭多微微點了點頭,他倒不是在說假話。

    古代石板帶來的動亂與戰爭,接踵而來的狼禍,乃至於大魔潮本身,但它們都有可能並不是一切的原因——在他穿越之前,《琥珀之劍》正處於一個成熟的章節的末期,下一章節已經隱隱開始揭示:瑪達拉的第二次東進,阿爾喀什山脈戰役不過是拉開序幕,序章之中更隱約提及的東方大平原之上的流浪者,在那個環境下。整個大陸同樣蠢蠢欲動,與現在何其相似。

    這絕不僅僅隻是一個聖戰而已。

    布蘭多不禁聯想到那枚戰爭石板——石板已然降世,然後呢?

    是否是七晝七夜,狼行於荒野……

    ……

    從魯恩港的主要街道國王大街上向西眺望,雪白的街道與鱗次櫛比的屋頂在此層級下降。在視野的盡頭匯聚於一片湛藍的鏡麵之上,在港口區,一排排象牙般的高塔直插入雲,將眼簾中的海一天一線分割。

    這就是一級港口的特等泊位區。

    雖然單純從港口的規模上來說,崇高之海南方最大的港口、新海明珠魯恩港或許還及不上安培瑟爾——後者畢竟是溝通兩大外海的樞紐,數十個國家的海船在不同的季節都會選擇在這裡停泊落腳,但作為一個小王國的商業中樞,安培瑟爾卻同樣不具備帝國軍港的獨特風采。

    一個世紀之前,魔導技術自哈澤爾人傳入大陸,魔導動力中樞發明,浮空戰艦問世,專用的碼頭也就應運而生,這就是特等泊位。在此之前,整個沃恩德大陸所有的港口還沒有特等泊位一說,在大陸上每一座港口所有的碼頭區,即使是用以停泊皇帝陛下的座艦的碼頭,也隻能稱得上是最上等泊位或者是皇家專用泊位而已。

    而對於浮空戰艦這一新興事物來說,它的特殊性質決定了它能也隻能作為最重要的軍用裝備出現在世人麵前,因此所有擁有特等泊位的港口,都被賦予了另一個特殊的含義:海軍要塞。

    魯恩港即是如此。

    魯恩港是帝國海軍的三個備用基地之一,雖然並不常用,但卻作為冬季訓練的後勤基地存在,克魯茲帝國的海軍主力雖然不會在此地駐紮,但隻要進入崇高高之海,就會依仗這座港口補給物資。而作為後勤基地,事實上魯恩港平日裡還是有幾條戰艦常駐的,這些戰艦一部分屬於地方艦隊,一部分屬於帝國的支艦隊,隻不過從喬根底岡入侵以來,帝國海軍認為魯恩港未必能守得住來自於陸地方向的進攻,為了謹防艦隊落入敵手『資敵』,所以也就自作主張將原本駐紮在此地的支艦隊遣往了紫羅蘭地區。

    由於駐紮魯恩港的帝國海軍並不歸屬於地方管轄,因此就算是魯恩港城主與港務長官沃拉斯竭力反對,最終也是不了了之。

    「事實證明這是一個極為明智的決定,」夏爾站在十四號碼頭的橫向走道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在這個高度上,迎麵撲來的勁風吹得他長袍獵獵作響,冰冷的空氣彷彿直接灌入肺葉深處,激得人頭腦越發清醒。向下看去,魯恩港的海灣在近千英尺之下變成了一小片深藍的玻璃碎片,被港口區延伸向海灣的海峽與棧橋分割得支離破碎,卻也異常美麗。

    嘴裡咬著根狗尾巴草,他繼續說道:「帝國上層雖然官僚無比,但上行下效,那些大人們顯然也明白地方上那些傢夥比他們有過之而無不及,指望這些人靠不住的,如果說帝國的支艦隊還在這裡,多半也落不到我們手中。」

    夏爾這話是對身旁的尤塔所言,絲毫不在意一旁幾個克魯茲地方官員難看的臉色——在橫向走道對麵,兩座彼此對立的高塔之間閃爍著微光的空域,就構成了這座特殊的泊位。魯恩的空港,也不過才修築於十年之前,在這類建築中還算得上嶄新,但已然染上了戰火的痕跡,龍獸群的襲擊在這裡留下了醒目的傷痕,近乎三分之一的泊位已經完全損毀——他幾乎可以斷定,在襲擊到來之前,這座港口根本沒有半點防備。

    因此若是當時那支艦隊還停留在這裡,多半也是要化作半空的煙花。

    尤塔微微點了點頭,雖然龍獸與浮空戰艦參與的戰爭早已超出了這位女傭兵團長想像力的極限,不過從那幾個帝國地方官員身上的習氣裡她就能看出端倪;那些傢夥一方麵眼睛裡麵像是長了鉤子在她身上不懷好意地瞄來瞄去,一方麵又對她的身份不屑一顧,這樣的地方貴族,她在埃魯因實在見得太多了,他們是些什麼人,她洞若觀火。

    不過她倒沒有心情去附和那位法師先生的冷嘲熱諷,比起來,她更關心布蘭多​​吩咐下來的任務:在她的目光中,那些身披長袍的巫師學徒在橫橋上忙忙碌碌,卻不知道在做些什麼,更不知道進度如何,要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忍不住有些焦躁地看向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的年輕巫師,後者這個樣子實在是讓她難以安下心來。

    「夏爾先生,領主大人他……」

    尤塔終於忍不住開口尋問,隻是她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夏爾回過頭,對她擺了擺食指。

    後者正抬起頭,盯著高塔之間閃爍著微光的空域,目光炯然,彷彿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噓,尤塔女士——已經有動靜了。」

    只見猶如一道波紋從空無一物的空間中蕩漾開來,彷彿一粒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麵。

    「聯繫上了,夏爾導師!」一個學徒高喊道,聲音在風中斷斷續續。

    「很好,立刻投下錨點!」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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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25 00:22: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九幕 艦隊之影(上)

    如今的瓦爾哈拉早已今非昔比,這座翡翠一般的樹之城在光靈的悉心維護下日復一日地成長壯大,枝繁葉茂,在敏泰、冷杉領乃至於整個托尼格爾東境的許多地方都可以看到這顆巨樹直插如雲的身影。但在當地人看來,與四個月之前不同的是,自從那些『來自於天空之上』的『神秘的巫師們』進駐之後,這顆巨樹上面的變化就愈發劇烈起來。

    在世人疑惑甚至驚懼的目光中,巨樹翠玉般的樹冠中生出一條條橫向的枝幹,這些枝幹向下捲曲,形成門一般的形狀,身穿銀袍的巫師們又在樹幹上顆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到了夜裡,甚至能在十幾英里之外看到這些閃爍著魔力的文字散發出的多彩光芒。

    當人們還沒弄清楚上面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時候,更加令人驚訝的景象降臨到了這片土地上。

    是飛船。

    那些真正漂浮在空中的船隻,當地人只在傳說之中聽過的浮空艦——滿載著人員與物資,鼓著風帆自北方而來,開始是零零星星的一條兩條,接下來就是密密麻麻的艦隊,這些飛船有的來了就走,而有的則在那棵巨樹身畔靠岸停泊,不過區區半個月之後,瓦爾哈拉便有了空港的雛形——直到此刻,所有人才反應過來,那些神秘的巫師原來是在幹什麼。

    瓦爾哈拉樹幹形成的空港橫橋比之人類建築在地面上空港高塔顯然更具有天然的優勢,它更像是布加人建設在浮空城上的船塢,因此來自於銀色學會的巫師們在設計這樣的空港時更加得心應手。這座雙方交易內容之內的空港建設進展極快,銀袍巫師馬內德站在橫橋之上看著已經完工的十一號碼頭和初具雛形的十二和十三號碼頭,不過他的目光並不是為了欣賞在空港上忙碌的同僚——而是緊盯著那捲曲的樹門之間一圈圈漾起的空間波紋。

    「錨點坐標在安德烈亞崇高之海以南!」在他發愣的當口,一名銀袍巫師已經準確地報出了一連串數據。馬內德這才猛然驚醒過來,銀色的目光微微一閃,立刻回過頭命令道:「去請安蒂緹娜女士過來。」

    他遲疑了片刻:

    「還有塔尼婭議員。」

    「立刻!」

    又狠狠地補充了一句——

    ……

    一陣冷風經由海面之上吹拂過城牆,帶著充沛的雨水的氣息。在盛夏過後,崇高之海沿海一帶仍舊有雨季持續,而這樣的海風通常預示著暴風雨來臨,小王子在冷風中輕輕打了個噴嚏,布蘭多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明白恐怕只有少數人預料到了這一點。他抬起頭,看了看在場的克魯茲貴族們。先前關於黃昏之龍的復甦的話題聽起來雖然可怕,然而畢竟對於凡人來說太過遙遠,經過短時間的恐慌與驚愕之後,克魯茲的貴族們很快鎮定了下來。

    畢竟就算是黃昏之戰真的即將降臨,惶惶不可終日也於事無補,何況比起未來沃恩德的命運。還是眼下的困境更要緊。醉生夢死及時行樂,本來就是貴族老爺們的專利。

    布蘭多甚至看到一些貴族正在嘗試恭維萊絲梅卡:「真是抱歉聽到您如此不幸的經歷,美麗的……呃,女士,但您畢竟最終逃脫了,來到了地表世界,不是嗎。這至少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開口的是個風流倜儻的中年貴族——恭維一位美麗的女士——不管這位女士是不是長著一頭蛇發,還是豎立的棱瞳,放在沃恩德大陸上任何一個貴族圈子裡,都不算是一件丟臉的事情,相反,還能體現出他們的紳士風度。

    布蘭多輕輕搖了搖頭,美杜莎女士卻彷彿頗為享受這樣的恭維,只見她微微一笑:「的確是如此。不過稍稍有些正確的是,我能出現在這裡,卻並非僅僅是因為處於幸運之神的眷顧……」

    聽到這裡,布蘭多就下意識地皺起眉頭,他向那個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萊絲梅卡向自己這邊投來的意味莫名地目光。

    「我能出現在這兒,與諸位先生結識。卻是得益於一位英勇的騎士先生的解救,奴役我氏族的惡魔受到地表世界某些邪惡勢力的召喚,入侵了埃魯因王國,而正是這位先生率領你們人類的大軍擊潰了這支惡魔大軍。將我解救出來,事實上,我還沒來得及親自向他表示感謝。」

    萊絲梅卡娓娓道來的聲音顯得嫵媚而悅耳,但在布蘭多聽來卻不由得將眉頭皺得愈加深沉,他甚至已經感到了幾道豔羨的目光從那邊投向自己——安培瑟爾的一戰發生的時間距眼下並不算長,不過這場大戰牽扯到了聖殿與埃魯因人、以及帝國內部數個龐然大物之間的明爭暗鬥,甚至還有『惡魔入侵』這種吸引人眼球的詞彙,因此區區半年之內已經在帝國的貴族之中耳熟能詳,而對於那場戰爭中那個埃魯因公主手下傳奇的年輕貴族這些人自然也不會陌生,萊絲梅卡在說誰,他們自然心知肚明。

    能得到這麼一位大美人兒的感激,自然是令人嫉妒的。

    只有布蘭多本人卻仍舊皺著眉頭,來自於一頭美杜莎的感激,這聽起來就不太對勁,雖然萊絲梅卡把自己描述得好像是弱不禁風的弱質女流,但布蘭多心中卻十分冷靜,這些地底之下母系氏族的簇擁者可不見得自己就是什麼善良之輩,地表世界對她們還有另外一個稱呼:蛇發女妖,這個稱謂就是為了形容這些生物的冷漠自私,和喜歡玩弄陰謀詭計。

    尤其是他還知道,這些傢伙雖然與灰燼之尖的黑暗精靈關係不睦,但兩者的文化卻彷彿一脈相,排除了信仰之上的衝突之外,性格上倒是一丘之貉。

    當然,這其實並不值得稀奇,因為這本身就是地底世界生存的基本法則,在幽暗的地下,互相算計普通得就像是家常便飯一樣。

    「她很早就在向哈魯澤殿下打聽你的事情。」這個時候,尼玫西絲在看了那個方向一眼之後。低聲提醒道。

    布蘭多微微一怔,大概是沒想到尼玫西絲竟然會主動開口提醒自己,不禁有些受寵若驚地問道:「你們怎麼會讓這個女人在小王子身邊,她明顯居心叵測。」

    「是小王子殿下的決定,公主殿下也沒有反對。」

    布蘭多回過頭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你也沒有反對?」

    尼玫西絲盯著他的眼睛,沒有答話。

    「我明白了,這就是你作為臣下的態度。不過我可不這麼認為。」布蘭多忍不住搖了搖頭。

    「所以在王黨看來,你也居心叵測。」尼玫西絲平淡地答道。

    布蘭多愣了片刻,才明白過來這是這位學姐大人在不著痕跡地提醒自己:是啊,無論怎麼融入這個世界,但他就是他,蘇菲的一半靈魂使得他和這個世界上的許多人格格不入。但布蘭多並不打算去改變,他要改變的是這個世界,還有這個古老的王國。「束手束腳未必是正確的,我不想重蹈覆轍。」他輕聲回答了一句。

    「隨你。」

    換來如此的回答。

    布蘭多再次回過頭時,有些警惕地看了萊絲梅卡一眼,後者顯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但並沒有在意。仍舊帶著善意地微笑,遠遠地與他對視,那雙棱狀的瞳孔中大有深意,彷彿帶著一種高深莫測的意味。布蘭多微微皺眉,但出乎他預料的是,萊絲梅卡並未向這個方向走過來,而是轉瞬之後便移開了目光,彷彿之前的一切真的只是單純的表達謝意。

    「這算是欲擒故縱?」布蘭多有些愕然。不過這真要是那個女人的企圖的話,那她倒是要希望落空了,因為此刻他根本沒心思去盤問對方的企圖,何況他也根本不擔心這女人孤身一人能玩出什麼花樣——若是衝他來的,他自然不會害怕什麼,若是沖小王子或是長公主而去的,他相信學姐不會毫無察覺。

    而且正是此刻。他感到手心微微一熱,連忙攤開手掌——那兒有一枚他先前和夏爾留下的傳訊術的魔法符文。

    ……

    片刻之後,布蘭多面色嚴肅地回過頭,目光落在奧爾康斯伯爵身上。後者顯然早就注意到了布蘭多之前使用傳訊術的動作。雖然同為克魯茲貴族,但畢竟身處高位,他也勉強算得上是這些人當中少數幾個眼光稍微長遠一些存在,其他人可能還有心情醉生夢死,但奧爾康斯卻明白現在他們面臨著什麼樣的處境,尤其是他曾經差點落在喬根底岡人的手上,那樣的經歷可不想再來一次,所以當布蘭多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時,這位威嚴的伯爵大人立刻心領神會,回過頭命令道:「沃拉斯,你過來。」

    沃拉斯子爵聽到這聲傳喚,立刻渾身一個激靈,恭恭敬敬地來到布蘭多面前,低聲下氣地問道:「有什麼吩咐,伯爵大人。」

    布蘭多不禁地對奧爾康斯伯爵投去一個欣賞的眼神,然後才答道:「我的巫師們已經準備好了,有請子爵大人帶領我們前去碼頭區吧,穴居人將這裡當做後方,顯然不會讓魯恩港留在帝國手中太久,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沃拉斯微微一怔,彷彿楞了片刻才意識到面前這位年輕的伯爵說的是什麼,雖然同樣的話之前已經聽過一遍了,但他做夢都沒想到對方竟然是認真的——他原本還以為對方只不過是擺出一個強硬的態度,給他們這些克魯茲人一個下馬威,好名正言順地拿到魯恩港的指揮權而已,可問題在於,他之前可一句話都沒有說謊,魯恩港此時此刻是真找不出哪怕一條舢板了啊。

    想及此,這位子爵大人忍不住滿頭是汗地問道:「大人,您是說您手下的巫師已經將泊位清理出來了?可大人,我們……我們真的沒有騙你,港口裡一條船都沒有啊!」

    或許是因為太過想要表達自己的意思,沃拉斯下意識地提高了聲音,兩人的對話立刻將城牆上的其他貴族們注意力吸引了過來,這些貴族中大部分並沒有參與決策,而其中也只有一小部分經歷了先前與沃拉斯的交涉,其他大多數人都只知道布蘭多信誓旦旦向他們保證港口內還有船可以使用,因此他們還一廂情願地認為魯恩港內仍有不少船隻停泊,而布蘭多要做的事情只是將這些船隻徵用。然後再帶他們所有人離開罷,卻絲毫不知情事實上此時此刻整座港口幾乎所有的船都已經沉沒到了海灣底下。

    此刻聽到沃拉斯這樣的話,這些人不禁紛紛露出愕然甚至不可置信的神色,只不過片刻的沉寂之後,就立刻有人呵斥出來:

    「你在說什麼胡話,沃拉斯先生,你說沒有船是什麼意思?」

    「沒有船。我們怎麼離開這個鬼地方?」

    貴族們一片惶惶不安,質疑聲也越來越大,很快便嚶嚶嗡嗡響成一片,不過這些人倒還清楚自己的命運此刻掌握在誰手上,顯然之前的俘虜生活讓他們至少明白了這裡誰才是老大,因此倒是少有人敢質疑到布蘭多頭上。不過即使如此,布蘭多仍舊聽得直皺眉,他忍不住冷冷地掃了在場的所有人一眼,怒道:「都給我閉嘴!」

    城牆之上頃刻為之一靜,過了好一會兒,才有貴族吞吞吐吐地問道:「可是,伯爵大人……」

    「閉嘴。」布蘭多毫不留情面地打斷這些人:「現在是我帶你們離開這個地方,而不是你們想辦法帶我們離開,我沒讓你們提出任何意見,你們就給我乖乖地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他面沉似水地將這些貴族懷疑地目光給瞪了回去,然後才回過頭沒好氣地看向沃拉斯,後者顯然也明白自己辦砸了事,深深地埋著頭,腦門全是細細密密地汗珠。布蘭多看了這傢伙一眼,才冷聲答道:「我什麼時候說要讓你們準備船?還是說我說的不是克魯茲語?子爵先生,我讓你帶這兒的諸位先生前往碼頭區,需要我重複第三遍麼?」

    「可是……」沃拉斯戰戰兢兢地答道,他顯然無法想像眼前這位年輕的伯爵大人怎麼空手變出船來,尤其是那可不是一條兩條船,要疏散魯恩港。將在場的所有人帶走,起碼得有一整支艦隊才行。按照這位可憐的子爵先生的想法,這位年輕的伯爵大人抹不開面子顯然是準備找替罪羔羊頂罪的,而那隻替罪羔羊明顯就只能是他了。讓他如何不膽顫心驚。

    「沒有什麼可是,」奧爾康斯伯爵卻搶先打斷他的話:「按照這位伯爵先生所說的去辦,立刻。」

    「這……」沃拉斯面露苦色,但既然自己的領主大人已經發了話,他自然也沒什麼反駁的餘地,只能長嘆一聲,垂頭喪氣地走下城牆。

    自己屬下的臉色奧爾康斯伯爵自然落在眼中,他不動聲色地看向布蘭多:「托尼格爾伯爵……」

    「放心吧,」布蘭多當然明白這位魯恩港的主事者想要說什麼:「我不會在這個時候和你們開玩笑,你們先去碼頭區,我隨後便到。」

    奧爾康斯聽布蘭多如此回答,便不再多說什麼,輕輕點點頭,隨即便轉身離開。城牆上的其他貴族顯然也留意到了兩人之間的這番對話,不過既然作為領頭者的奧爾康斯伯爵都已經作此表態,剩下的人自然也不敢輕易反對,所有人一個接一個地離開城牆,最後只剩下尼玫西絲一個人還留在布蘭多身邊。

    「是不是有什麼變故?」女騎士盯著布蘭多,開口問道。

    布蘭多微微一愣,沒料到對方竟然如此觀察入微,也不知道學姐是從之前自己的臉色還是從自己最後那句話上察覺到了端倪,他怔了片刻之後才開口道:「沒什麼,問題不大,你先去吧。」

    尼玫西絲用漆黑的眸子盯著他,一言不發,片刻之後,才平靜地開口道:「是布加人?」

    布蘭多驚訝得瞪大眼睛,這都能猜得出來,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真的從這位不苟言笑的女騎士身上找到了一絲屬於白葭學姐特有的熟悉氣息。

    尼玫西絲盯著布蘭多的神色,似乎已經從對方變幻的臉色上找到了答案,也不需要再多作回答,她輕輕一轉身,丟一下句話來:「你最好快一些,空氣中有硫磺的味道。」

    龍後顯然已經察覺了他們進入魯恩港內,空氣中淡淡的硫磺味預示著龍獸群來臨之前的徵兆,布蘭多注視著尼玫西絲的背影半晌,才轉過身張開手心,在他手掌之上傳訊術的魔法符文熠熠生輝,但出現在掌心中的影像卻並不是夏爾的投影,而是一個精緻美麗的小人兒——確切的說,是妖精女士塔尼婭的全身像。

    「塔尼婭女士,為什麼是你親自前來,出了什麼事?」布蘭多盯著這個小小的人兒,皺著眉頭問道。

    「怎麼,看到是我很驚訝?是我讓夏爾先生用魔法中轉了一下我和他之間的聯絡,好直接聯繫上你——布蘭多先生,或者說領主大人。」妖精女士平淡地答道。

    「說重點,現在用的可是我的錢。」布蘭多沒好氣地答道,遠程定位坐標消耗的魔力極巨,可以說每一秒鐘都是在燒錢。

    「簡單來說,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我現在只想知道你們答應我的東西有沒有準備好!」布蘭多咬牙切齒地答道。

    塔尼婭沉默了片刻。

    「當然,布加人從不食言。」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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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28 17:44: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幕 艦隊之影(下)

    陰影掠過平原之上,彷彿是一把巨大的鐮刀掃過草甸,引得草浪翻飛,草叢之中行進的穴居人尖叫著四散而逃。一頭龍獸正從低空掠空而過,接著是第二頭,第三頭,相繼滾滾而至,巨大的翼展遮天蔽日,龍群蔽空而行。勁風揚起黑色的長發,髮絲掃過面龐,摩黛絲提仰著頭略帶玩味地看著這一幕,從她視野中極近至極遠,遼闊的地平線在彷彿在天邊形成一個平坦的弧形,在這弧形的最遠端,視線所不能及的盡頭,人類的城牆與高塔尖端正閃閃發光。

    那裡就是魯恩港的所在——

    ……

    此時此刻,魯恩港口內正叮叮噹噹示警的鐘聲大作,一匹又一匹快馬載著港口衛隊的傳令兵在大街小巷上來回穿梭,疾風驟雨一般的馬蹄聲落在石板上,彷彿是落在惶惶人心當中。碼頭區內正一片愁云慘淡,為數不少的港務官員與聚集在這裡布蘭多帶來的逃難克魯茲貴族時不時臉色陰沉地看向海灣——彷彿哪怕只要看到一片木板漂浮在海面上也能讓他們稍微安心一些,但可惜,十數條筆直伸向海灣之中的棧橋碼頭之間的水域乾乾淨淨、空無一物,就連一朵多餘的浪花都沒有。

    平原之上穴居人正在聚集起來。

    從平原上飛回來的獅鷲騎士也偵查到了龍獸群出動的跡象。

    顯而易見,他們背後的喬根底岡大軍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蹤跡,並準備要向這座城市發起進攻。壞消息接踵而至,而好消息卻好像一個也沒有,此刻混在人群中的羅傑斯等人也不比其他人臉色更好,雖說他們先前對那位來自於埃魯因的年輕的伯爵大人有點信心。但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這種信心究竟還有多少拿得定主意,似乎也變得愈發難說起來。

    「空氣裡的硫磺味越來越重了,」特雷弗嗅了嗅鼻子,皺著眉頭嘀咕道:「風是從海上吹過來的,我們在這裡都能聞到硫磺味道。只怕龍獸群已經非常近了。」

    「或許那位大人也快了……」羅傑斯聲音低沉地安撫道。

    「真快了嗎?」特雷弗抬頭看海,碼頭方向不要說船,連一個衛兵也看不到,這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忽然出現一支艦隊的樣子。

    「特雷弗,那位大人沒有必要欺騙我們,」娜莎躺在擔架上,虛弱地答道:「就算是龍獸群真到了,城防也還能支撐片刻,魯恩港還有飛馬騎士……」她似乎要給同伴們一點信心。但自己臉色也好不到那裡去,畢竟飛馬騎士要能真頂用的話,當初魯恩港口內的船也不會被燒得一乾二淨,這個道理誰都明白。說到最後,她自己也說不下去了,停下來低聲問道:「奎,你說說看……」

    羅傑斯和特弗雷也回過頭,看向這個黑髮年輕人。這個四人當中年紀最小的隊員雖然說話不多,但每每一語中的。沉著冷靜,越到這種時候,對方的判斷就愈發靠得住。

    奎抬起頭來,平靜地回答道:「我在想之前他說過的話,不知道我是不是聽錯了。」

    「你聽錯了什麼?」

    「當時沒太過注意,但現在回想起來。那位伯爵大人要求奧爾康斯伯爵為他準備的泊區,好像是特等泊位……」黑髮的年輕人少有地皺了皺眉頭,回答道。

    「你說什麼!?」

    原野之上好像忽然變了風向,烏云開始在海面上匯聚起來。

    時間又在一片凝重當中過去了十多分鐘,然而海面上仍舊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不安正在人群中蔓延,尤其是克魯茲的貴族之中難免開始竊竊私語,雖然不少人還懷著點可憐的希望——寄希望於布蘭多能在最後一刻變出奇蹟,只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種希望正變得越來越渺茫起來。

    失望過後,質疑的聲音便滋生了出來——想想也明白,怎麼可能空口白牙變出一支艦隊來,虧他們之前還相信了。

    克魯茲貴族們臉色有些難看,有人甚至懷疑布蘭多一行已經偷偷拋棄他們離開了,好在當這種說法流傳開來之前,易妮德與瑪格達爾公主便帶著埃魯因使節團前來闢謠,才生生將騷動壓了下去。不過隨後另一種說法又在人群之間流傳開來,先前奧爾康斯伯爵與沃拉斯作交接時雖然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在場,但總有些目睹了當時狀況的貴族,等這些貴族從不安之中反應過來,終於有人和黑髮的年輕人一樣記起了,當時布蘭多讓沃拉斯子爵為他們準備的,是港口之中的特等泊位。

    浮空艦隊?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天空,一座座潔白的象牙塔像是梳篦的梳齒一樣整齊地排列在港口區上空,然而塔與塔之間的空域,也依舊是一片淨空,除了些微微發光的圓環在轉動著。

    「難道那位伯爵大人真能變出一支浮空艦隊來這裡?」在場的克魯茲貴族心中不禁又是一陣狐疑。

    「別做夢了,埃魯因人哪來的浮空艦隊。」這一次開口打破眾人幻想的是魯恩港的港務官員,這些人大多是本地的士紳貴族,和碼頭上的其他逃難貴族涇渭分明,他們先前根本不願意將港口拱手讓人——尤其是讓給一群埃魯因人,但卻被得了奧爾康斯伯爵授權的夏爾從空港上趕了出來,在所有人面前大大地丟了一次臉,因此雖然早知道那些埃魯因人是來維護空港的特等泊位的,但卻故意冷眼旁觀。

    事實上從內心中,這些人也根本不相信這些埃魯因人能變出一支浮空艦隊來,再說他們也沒見過布蘭多的能耐,作為克魯茲人,他們是絕不會相信一群鄉巴佬會比他們更厲害的——這種心態,在場的逃難貴族曾經也都擁有過,只不過在經歷了黑石鎮那一夜的戰鬥之後。或多或少被扭轉了過來而已。

    「……話不能這麼說,據我所知,埃魯因王室還是有一支浮空艦隊的。」人群中一個聲音反駁道,絲毫不給這些本地貴族面子,事實上逃難貴族與這些地方貴族之間也並不熟悉,甚至從出身地位上來說。還要更高貴一些,畢竟這些港務官員大部分不過是奧爾康斯伯爵的封臣,而在場的其他貴族,仍舊是有那麼幾位的身份地位並不遜色於奧爾康斯本人多少的。

    聽到這句反駁,先前開口的港務官員臉色頓時有些難看,他其實何嘗不知道埃魯因王室有一支屬於自己的艦隊,不過在克魯茲帝國高傲的海軍看來——埃魯因那支由風精靈幫忙建設的、實力連地方艦隊都不如的海軍,根本就稱不上是一支真正的艦隊,不過是小孩子的玩具罷了。而作為帝國的港務人員,他們也或多或少受這種思想影響,直接將這支不值一提的艦隊忽略不計了而已。

    「那也叫艦隊?一群沒見識的旱鴨子!」他心中暗罵了一句,只是還明白對方的身份畢竟比自己更高,沒敢將這句話說出口,只冷笑一聲道:「既然各位也知道那是埃魯因王室的艦隊,那麼那位伯爵大人能否調動還難說得很,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位伯爵大人既不是王室成員。也不是什麼身份非凡的重臣,不過是個使節而已。退一萬步說。就算他能調動這支艦隊,可與大多數人的想像不同,事實上浮空戰艦本身是並不具備傳送能力的,艦隊的傳送,是依靠艦隊中的巫師和事先佈置好的大型傳送門,這方面依託於聖殿的帝國得天獨厚。但我可不認為埃魯因人具備這個本錢。」

    這些地方官員雖然身份不及在場大多數逃難貴族,但畢竟耳熟目染,對於港務乃至於海事的瞭解都要大大超出於在場的其他人,這個港務官員這麼一說,在場的其他人一時間竟然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來。的確埃魯因人雖說是有一支艦隊。但那是那個小小的王國唯一的一支艦隊,先不說布蘭多能否有資格任意調動,就算有資格調動,從埃魯因到魯恩也遠不止數千里距離,要把艦隊傳送到這麼遠的地方,埃魯因人有這個能耐嗎?

    至少在大多數克魯茲人心目中,埃魯因人是肯定沒這個能力的。

    雖說他們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年輕的埃魯因伯爵是要比他們都更加優秀,但那畢竟是個別而已,一個王國當中可能誕生一兩個天才,這並不值得奇怪,何況還有劍聖達魯斯這個例子在那裡擺著,對於這些帝國貴族來說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但艦隊則不同,兩個國家之間的海軍實力的對比,展示的是兩個國家之間綜合實力的差距,顯然不是一兩個天才可以改變的,而埃魯因王國與帝國之間的差距,那是顯而易見的,不可以道里計。

    就算是帝國要將一支地方艦隊傳送到埃魯因那麼遠的地方,也需要事先佈置法陣,甚至啟用焰之扉,消耗大量的物資與能量才能辦到,區區一個使節團,怎麼可能帶著這些東西招搖過市,除非他們一開始就是準備來攻打帝國首都的?

    然而在在場的貴族看來這顯然不可能。

    那港務官員見其他人臉色變差,不禁有些得意——雖說如果布蘭多不能憑空變出一支艦隊,他自己在這座港口中多半也跑不掉,只不過與其他人一開始滿懷期待不同,他從來就沒認為那幫埃魯因人有這個能耐,只當對方是大言不慚的騙子罷了。此刻能狠狠地踩對方兩腳出口氣,他自然也是樂意之極的,於是繼續說道:「這麼說可能要讓在場的各位失望了,要想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將艦隊傳送到任意一個地方,只怕是帝國也做不到,更別說那幫埃魯因人了。」

    他這麼一說,在場的貴族心情不禁更加低沉,畢竟這些克魯茲人再怎麼認為布蘭多如何有能耐,內心中也絕對不會承認連帝國都不能做到的事情,埃魯因人竟然又能力做到——這畢竟不是一兩個人之間的比拚,而是國家實力之間的對比,畢竟就算是對埃魯因再有信心的人,也不敢說出埃魯因比克魯茲帝國實力更強這種貽笑大方的話來。

    而這位港務官員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他顯然覺得自己這句話就已經是蓋棺定論,絕不會再有任何奇蹟可以發生,但正是這樣的情況之下,人群之中卻傳來一個平靜的聲音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其實還是可以做到的,只是帝國做不到而已?」

    聽到這句質問。那港務官員不禁眼皮一跳,立刻惱火地向那個方向看過去,想看看是誰這麼不知天高地厚:帝國做不到的,埃魯因人能做到?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不過他才抬頭,首先就看到奎的一身騎士制服,再接下來目光就羅導這黑髮年輕人胸前那個簡簡單單的徽章上,「皇家騎士?」他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忍不住擦了擦眼睛,才臉色一變地發現向自己提問地真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皇家騎士。他雖然高傲,但卻不是笨蛋,心知肚明這些在地方上遊走的皇家騎士多半是內廷騎士的身份,臉色不禁一陣變幻之後,絲毫不敢造次地答道:「那只是理論上的可能性,除非有數不盡的巫師在為這支艦隊提供能量,施展傳送法術……這麼做需要的巫師數量,恐怕就算是把整個埃魯因所有的巫師集合起來。也是遠遠不夠的。」

    他這句話的意思,其實也就是為布蘭多信誓旦旦的保證判了死刑。在場所有人才剛剛提起來的心,此刻不禁又深深地沉了下去,所有人都不禁下意識地抬起頭,看著那陰沉沉一成不變的天空,高塔之間仍舊沒有絲毫動靜,那位伯爵大人究竟是騙子還是創造奇蹟。似乎就要再頃刻之間揭曉了。

    ……

    「看到了嗎?」

    沃拉斯面色陰沉地盯著地平線方向點了點頭,站在空港的塔頂上,他已經可以看到平原方向天邊飄來的一片陰影,那是龍獸群。「飛馬騎士團已經準備起飛了,但是……只怕沒什麼用。除非是邊境戍衛軍團的獅鷲騎士軍團在這裡,否則只怕拖延不了什麼時間……」他有些生硬地對馬喬裡答道——就在不久之前,布蘭多將這個年輕的士官打發來與他交涉。

    沃拉斯說完,不禁再次看了橫橋方向一眼,作為港口的負責人,他與下面那些目光短淺的官員不同,畢竟是能看出這些來自埃魯因的巫師是在幹什麼,這些巫師與巫師學徒真是在維護港口——而不是在裝樣子。有那麼一會兒甚至連他都差點相信了,或者這位伯爵大人真能變出一支艦隊來,否則無法解釋對方幹這些無用功做什麼。

    不過問題在於,就和下面那些港務官員一樣,他就算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布蘭多怎麼把埃魯因那支王家艦隊派遣到這個地方來。

    「馬喬裡先生,」他忍不住有些艱難地問道:「你真認為你們的團長大人能將埃魯因王家艦隊調集到這個地方來嗎……我是說,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馬喬裡聽了這句話,眼睛才從地平線上收回目光,他有些奇怪地看了這個老傢伙一眼,答道:「什麼時候告訴過你埃魯因王家艦隊會來這裡了?我就是艦隊士官,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伯爵大人並沒有資格調動王室的艦隊。」

    「啊?」沃拉斯差點驚呆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後者,哆哆嗦嗦地問道:「那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馬喬裡平靜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不過伯爵大人自有他的想法,作為軍人,我只需要服從命令就可以了。」

    沃拉斯聽了這話差點眼前一黑,他們所有人的唯一的希望就是寄希望於布蘭多能將埃魯因那支王家艦隊調集到這裡,就是這樣,在他看來都是奇蹟一般的事情了,而現在這位年輕的士官竟然一臉平靜地告訴他,他們那位伯爵大人可能真要憑空變出一支艦隊給他們,問題是瑪莎在上,這樣的事情可能存在嗎?

    沃拉斯子爵只覺得就算是太陽打西邊出來,這樣的事情也未必會發生。

    他瞠目結舌地看著馬喬裡,一陣眩暈之後彷彿才想起什麼,趕忙轉身向布蘭多方向跑過去,一邊氣急敗壞地喊道:「布蘭多先生,你得給我一個解釋!」

    只是他才沒跑出兩步,就被一道身影攔了下來,攔住他的正是夏爾,後者微微一笑道:「子爵大人,不必著急,領主大人正在和埃魯因方面聯繫,我們遇到了點麻煩,但相信我,大人他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你們……」沃拉斯一臉氣急敗壞,忍不住口不擇言地答道:「好,我就看你們怎麼吧一支艦隊給變出來,該死的埃魯因人!」

    夏爾聞言,只是輕輕聳了聳肩。

    但他的確沒有說謊,布蘭多此刻的確是遇到了點麻煩。

    麻煩來自於布加人——

    ……

    「塔尼婭女士,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布蘭多面沉似水地盯著自己手掌上的人影,沒好氣地回答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的意思很簡單,小傢伙,你知道,白銀學會上層的那些傢伙總是不喜歡按常理出牌,我只是想給你提個醒兒,不要太過驚訝罷了。」塔尼婭彷彿白開水一般淡淡地回答道。

    「我不管你們怎麼出牌,只要如約完成我們的交易就可以了。」

    「是這樣嗎?」

    塔尼婭說完這句話,忍不住下意識地回過頭,面色古怪地看向窗外。

    在那兒,瓦爾哈拉的空港橫橋之外,甚至於整個冷杉領內的所有臣民,都能看到東方的天空一片片銀光閃爍,一片接著一片的浮空艦從光芒之中閃現,停泊在半空之中,不過頃刻之間,就佔滿了大半個天空。接下來是更多密密麻麻的光點閃爍起來,每一個光點消失之後,便留下一個身穿銀袍的巫師,區區幾分鐘之內,瓦爾哈拉上空便佈滿了數不清的這樣的巫師。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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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 21:29: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一幕 銀色的船

    安蒂緹娜眼瞼映著一片銀光,默默地從瓦爾哈拉樹窗之外收回目光。坦尼婭對她微微一笑,將手中的布蘭多的影像轉交給過去。

    樹海之外,帆織如雲——

    ……

    “領主大人,你們需要提供更多的錨點。”

    幕僚小姐輕柔的語氣從傳訊法術中的影像上傳出時,布蘭多微微一怔,抬起頭與走到自己身邊的夏爾對視一眼。 “布加人想幹什麼?”“不知道,領主大人,不過他們這恐怕並不是什麼臨時起意。”“我就說為什麼這些老不死這次怎麼這麼好說話,我還以為是我的交涉技能等級又提升了。”布蘭多下意識地咂了咂嘴。

    “交涉技能等級?”

    “你可以理解為交涉藝術的水平。”

    “巫師們從不做虧本的生意,這是白銀海灣沿海一帶吟遊詩人放在嘴邊的諺語,再說領主大人您的交涉藝術……”夏爾聳了聳肩,微微一笑。

    “是的,這都是因為我身邊的某些自稱巫師的傢伙給我的錯覺,讓我覺得他們好像在這個時代變蠢了的緣故,事實證明這不過是個例。”布蘭多淡淡地答道︰“能做到嗎?”

    “需要一點時間,不過得知道布加人究竟需要多少錨點。”年輕的巫師舔了舔被風吹得發幹的嘴唇︰“他們打算傳送一支主力艦隊過來嗎。”

    “主力艦隊?”

    那到不至於。

    布蘭多輕輕搖了搖頭。

    ……

    空港之下。

    隨著逃難貴族們的啞口無言,局面逐漸為魯恩港港務官員一方所掌控,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滔滔不絕地諷刺著整個計劃中的漏洞,而偏偏另外一方中還沒有人熟悉港務,無法反駁,先前瑪格達爾憑借自己修女公主身份好不容易安撫下來的人心又重新開始變得不安與浮動起來,維埃羅大公的千金氣得差點暴走,幾次想要走上前去但都被易妮德死死拽住︰“歐妮,我們不能給公主殿下添麻煩的。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越不能輕易表態……”這個性子溫和的小姑娘幾乎是戰戰兢兢地說道。

    “我知道,但我一定要殺了那個該死的傢伙!”

    “歐妮,我快沒力氣了,你不要那麼激動——”易妮德都快哭出來了。

    另一邊,琪雅拉倒是少有地冷靜,好像看一場好戲似地冷眼旁觀這一切,她有些不屑地看了一眼身邊同樣膽戰心驚的小王子殿下。開口就老氣橫秋地說道︰“餵,流鼻涕的小鬼,離我遠一點!你放心好了,我可沒有​​興趣去和這些傢伙爭論,真是夏蟲不可以語冰。”

    “琪琪雅拉姐姐,你你你們看天上……”哈魯澤卻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你們看天上——!”

    幾乎是同一刻。人群中也發出一聲尖叫。

    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抬起頭,天空之上,正展開一幕壯麗的圖景——象牙一般高聳入雲的白塔之間,原本閃爍著微光的區域千百倍的擴大了,像是一張巨大的網絡,籠罩了整個魯恩港上空。能量洶湧的空域之中,一團團銀色的光芒閃現而又消逝,彷若一雙雙銀色的瞳孔,隨著眼瞼張開而又合上,冷漠地註視著大地之上渺如蟲豸的人群。

    “那是什麼?”所有克魯茲貴族都在這壯觀的一幕之下如同著了魔一樣定住了,雖然他們不明白天上那是什麼東西,但也隱隱猜到這一切可能和那個來自埃魯因的年輕伯爵大人相關。

    但港務官員們則要明白得多,他們臉色不斷變幻。表情呈現一種既驚駭又無法理解的神態。

    “是錨點,怎麼這麼多!”終於有人失聲叫道。

    “他們瘋了嗎,空港會崩潰的!”

    “這些該死的埃魯因鄉巴佬,他們根本什麼都不懂,這簡直是亂來!”滔滔不絕的胖子張了張嘴,隨後一臉歇斯底里地尖叫道,數百個錨點。這簡直像是要同時傳送上百艘戰艦——但埃魯因人可能會擁有這樣一支艦隊嗎,顯然絕不可能,至少他絕對不會相信。在他看來,這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那些該死的埃魯因人根本什麼不懂,在操作失誤的情況下才會犯下這種低級失誤。 “沃拉斯那個該死的傢伙到底在幹什麼!”胖子只覺得自己的同僚根本沒有盡到任何監視的責任,一邊罵罵咧咧地喊道︰“快,我們快上去攔住他們,否則港口就全完了!”

    一群港務官員彷彿這才反應過來,如夢初醒般一窩蜂地向空港上湧去,但他們才剛剛抬腳,整個港口上空就回響起一陣低沉的嗡嗡聲,接著地面開始微微震動起來,一陣的聲響從地底深處蔓延而出,就像是某種玻璃破碎的聲音,這聲音由遠及近,由小變大,隨後隨著一聲清脆的嚓裂響,地面上一條足足有半米寬的裂縫出現所有人的視野之中,這條裂縫從空港之下延伸而出,直刺向碼頭區深處,彷彿撕裂了整個魯恩港。所有人都驚呆了,隨著這條裂縫的出現,更多細小的裂紋也開始出現在地面上,整個港口的地面幾乎在瞬間碎裂成無數碎塊,在轟鳴聲中如同波濤一般沉降起來。

    “真該死,那些活見鬼的埃魯因騙子,我們全完了!”胖子臉色蒼​​白滿臉悔恨地大聲叫道︰“看看吧,這就是你們相信的人。”

    逃難貴族們一時間也慌了起來,紛紛站立不穩地向人群正中央的瑪格達爾公主一行人看去,不禁大喊道︰“公主殿下!”

    瑪格達爾輕輕咬著嘴唇,皺著眉頭,卻沒有慌亂,她盯著半空中,一隻手與身旁的迪爾菲瑞攙扶著,一邊輕聲說道︰“各位不要慌亂,你們看看天上。”

    貴族們微微一怔,隨即抬起頭來。

    天空之上——

    沃拉斯面色蒼白地扶著橫橋之上的欄桿,盯著自己面前正在發生的一幕——在他一旁,奧爾康斯伯爵與姬恩伯爵臉色同樣好不到那裡去,三人的神色是如此的專注,以至於完全沒有註意到身旁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痛陳布蘭多與夏爾的'惡行'的港務副官︰“沃拉斯大人,奧爾康斯大人。那些埃魯因人投下了太多的錨點,他們一定是瘋了,魯恩港的空間法陣不可能承受得住如此大的震蕩,這麼下去港口會崩潰的!”

    “下官可以用性命保證,那些該死的埃魯因人根本沒有什麼艦隊,他們不可能召喚出這麼多的艦——”

    但這位副官的話到此戛然而止,因為他張大嘴巴。已經看到了這輩子以來恐怕最不可置信的一幕。

    就在他不遠處的空域之上,一點銀色的光點由小變大,彷彿一扇迅速擴張的光門,當這幕銀光擴張到極限時,一支銀色長角已從中刺出— —作為港口的負責人,他自然認得這東西——這是橫桅。艦艏桅桿。這桅桿如此之長,以至於他完全可以估算出出現在這光門背後的一定是一艘巨艦,那至少是一艘一級戰列艦,​​不,甚至連帝國的主力旗艦'至高之炎級'也未必會有如此長的桅桿,這只能是超級戰艦。

    但埃魯因人怎麼會有超級戰艦?

    白色象牙塔在空間的震蕩中微微振動著,彷彿連塔周圍的空氣都發出嗡嗡的響聲。巨型戰艦的艦艏緩緩從光門之中延伸而出,先是橫桅,然後是閃爍著魔力的銀色羊角帆,接著是艦艏像。而當沃拉斯、奧爾康斯伯爵與姬恩伯爵看到那個艦艏像時,忍不住微微一怔,那個閃爍著銀光的蛇身女妖半身像是如此的眼熟,三人不禁微微張開嘴,在整個沃恩德大陸之上。有也只有一方勢力會使用這樣的艦艏。

    瑪娜聖像。

    瑪娜是諸賢會上古傳說當中掌握過沃恩德魔法網絡的女神,上一代命運的編織者,而她睿智的目光在亙古的時光中就像徵著知識與洞察,她抽象化的眼楮形象更是在上萬年之後成為一個組織的象徵,布加人將之繪制在銀塔的尖頂,知識之的封面,浮雲之上的銀帆之上。繪制在一切白銀的巫師所踏足之所。

    這就是洞察之眼,銀色聯盟的象徵,而同時,這些諸賢會的後人們。本身也流淌著魔法女神的血脈。

    這,是布加人的戰艦。

    銀色的艦隊在如同海洋一般出現在天空之上,銀光閃爍之後,星星點點的艦船便一艘艘浮現在所有人的視野之中,最先完成傳送的是次一級的護衛艦,它們幾乎在抵達的一瞬間,就密密麻麻地組成了防禦陣型,以防來自於任何方向的攻擊,從而保護傳送得更加緩慢的主力艦隊。

    三艘一級戰列艦,​​一艘超級戰艦,沃拉斯雖然身為帝國的港務官員,但這輩子也沒見過如此豪華的陣容,即使是在克魯茲帝國,也僅僅只有一隻艦隊可以與這樣的艦隊匹敵。

    而這支艦隊,也不可能在魯恩港這樣的後備港口停留。

    “瑪莎在上啊。”他幾乎是〞shenyin〞著發出這樣的聲音來。

    ……

    “這就是布加人的手筆嗎,領主大人,你猜猜傳送這樣一支艦隊布加人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夏爾贊嘆地看著這樣的一幕,自從星辰墜地的年代以來,白銀之民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出現在大地之上,但這並不代表著它們衰落了,消失了,恰恰相反,這些超然世外的力量,時時刻刻都在觀察著這個世界,而此時此刻,他們正以這樣一種姿態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此時此刻。

    布加人介入了聖戰。

    白銀之民,介入了凡人的戰爭。

    “此時此刻,起碼有數萬巫師正在瓦爾哈拉的那一端,為打開這扇跨越千里的傳送門,而傾盡全力。”布蘭多喃喃地答道。

    他說出這句話是心中有些復雜,甚至不知這究竟是福是禍,有那麼一刻,他又回想起不久之前塔尼婭女士對他一個人所說的那些話——“這是銀色聯盟與你所作的交易,僅僅是為了讓你幫我們奪回天青之槍,在協議中我們許諾為你們建立海軍,並同意出售與租借戰艦與埃魯因人。在協議中,我們雖然規定了最少必須出售與租藉多少戰艦給予你們,但卻並沒有規定上限,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並沒有違反白銀之民與凡世的約定,我們的協議是在戰爭之外的。而今不過是恰逢其會而已。”

    “是的,這,僅僅只是一個巧合——”

    布蘭多明白這些老奸巨猾的巫師的確是鑽了一個空子,在雙方的協議中並沒有規定相關的內容,他也顯然不可能為租借和出售戰艦的協議規定一個硬性的上限,事實上在雙方簽訂約定時,他還巴不得對方為自己提供的東西越多越好。但他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會多到這個程度。布加人說這是一個巧合,但這真是一個巧合嗎?布蘭多不知道白銀之民這掩耳盜鈴的說法是否真的能為神聖盟約所接受,能為大陸上的其他人類帝國所接受,至少對他自己來說,就絕對不會天真地相信。

    “你們猜猜,布加人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想到這裡。他回過頭向身後不遠處的尤塔與馬喬裡問道。

    這個時候空港的橫橋已經在巨大的空間震蕩之下傾斜,甚至有些地方已經出現了斷裂,女傭兵團長一隻手扶著開裂的牆壁,皺著眉頭答道︰“那些狡猾的巫師看來對天青之槍勢在必得,他們是拿我們做幌子了!”

    這個答案不出布蘭多預料,但他卻搖了搖頭。

    “我原本也是這麼認為的,但現在我更想知道——在白銀女王、炎之聖殿、龍族還有我的祖父之間那個秘密之中。布加人究竟扮演著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布蘭多輕聲說道︰“我早就應該猜到的,這些自詡為世界的檢查者的傢伙,在龍族介入克魯茲帝國內部王位更替的時候,怎麼可能一無所知。”

    “領主大人,你是說……”尤塔吃驚地問道。

    布蘭多點了點頭,篤定地回答道︰“布加人早就知道白銀女王打的什麼主意,現在他們忍不住要出手了。”

    剩下三人吃驚地互視一眼。不禁一陣沉默,但此時此刻,布蘭多卻想得更遠︰白銀之民與黃金的族裔在神聖的盟約之中明顯有著某種默契,這些強大的勢力當年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大陸之上,按照玩家所熟悉的歷史,這是凡人的時代的開端,但事實上真是如此嗎。至少在他看來,這並不符合歷史發展的規律。

    不僅僅是布加人,布蘭多又忽然想起了銀精靈,顯而易見的。白銀之民正在重新回到大陸之上。

    這似乎隱隱昭示著什麼。

    “伯爵先生,”在場的幾個人當中,唯有馬喬裡並不屬於布蘭多的體系,因此這個年輕的士官對於這些秘辛了解得也最少,事實上他並不關心這些在他看來遠離於埃魯因王國命運的東西,而眼下發生的另一些事情更讓他擔憂,讓他不得不出聲提醒布蘭多︰“你最好看看這邊——”

    在他所指的方向,魯恩港的平原之上,一片如同烏雲一般的陰影正在飛速接近,那是龍獸群。

    魯恩港幾乎在一剎那之間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城牆之上的衛兵目瞪口呆地盯著那些天空之上簇擁的巨獸群,它們展開雙翼,駕馭著狂風,正從十數英里之外席捲而至,雖然還遠遠未抵達可以進入攻擊的距離,但那濃烈的硫磺臭味,幾乎已經彌漫在整座城市的上空。喬根底岡的大軍,終於抵達了魯恩港城下。

    “來得可真快。”夏爾盯著這一幕,忍不住撇了下嘴。

    “龍後大約以為我​​們和大地賢者有什麼聯繫,對我們十分忌憚。”布蘭多靜靜地看著這片天邊的烏雲,淡淡地答道。

    這一主一僕的淡定卻讓不遠處的沃拉斯急得不行,忍不住大喊道︰“伯爵大人,夏爾先生,艦隊傳送仍未完成,不能讓它們靠近港口,單憑那些護衛艦攔不住這些龍獸的!”這個時候這位港務官終於不再懷疑布蘭多的實力,但他卻更擔心這位年輕的伯爵大人因為意氣用事而功虧一簣,要知道現在整座港口的存亡已經係於這支突然出現的艦隊之上了。

    “不必擔心。”布蘭多有些無語地看了這傢伙一眼,輕描淡寫地答道。

    “不必擔心?”沃拉斯張大嘴,一時間大約覺得自己和麵前這兩個該死的埃魯因人生活在不同的次元之中。

    布蘭多卻懶得理會他,只是回頭看向手中傳訊術的影像,這個時候傳訊術上呈現出的人物影像又從安蒂緹娜變回了塔尼婭,妖精女士先是看了布蘭多一眼,然後才淡淡地答道︰“布蘭多先生,布加人不會介入凡人的戰爭,從現在開始,這支艦隊的指揮權就交給你了,不要讓我們失望。”

    “塔尼婭阿姨,你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布蘭多沒好氣地答道︰“你認為你們這樣的說辭能夠為其他勢力所接受嗎?”

    “或許能,或許不能,不過這有什麼關系?”塔尼婭理所當然地答道。

    “這也行……”布蘭多頓時傻眼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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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7 21:00: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二幕 登場(上)

    在沃恩德大陸之上,凡人短暫的一生中或許也能見證無數變化離奇的事物,但對於魯恩港的守軍來說,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恐怕都無法忘記這一天正午之後所看到的一切︰

    地平線上黑雲密布,像是正積蓄著一場風暴,然而這風暴並不是死物,心臟在龍群的身體中強有力的搏動,渾厚的呼吸夾雜著風雷與火焰,堅韌的雙翼每一次鼓動彷彿整個黑色的海面都起伏了一次,它們不是巨龍,卻一樣帶著無可比擬的威勢。有人說當帝國的金鷹騎士團發起集群沖鋒時,那彷彿天堂降臨一般的場景慷慨激昂、令人振奮,而同時也令他們的敵人瑟瑟發抖,但此時此刻,在龍獸群發起攻擊時,人類的騎兵在它們面前彷彿滄海一粟,任何氣概,都要消失得無影無蹤。

    魯恩港城頭,每一座塔樓之上的士兵都正竭盡全力地拉響警鐘,彷彿不這樣做他們就會嚇得癱倒在地上失去全身的力氣。而叮叮當當的示警聲響徹雲霄,城牆之上,港口戍衛部隊的軍官看著發生在自己面前的一幕,早已口乾發軟,上一次龍獸群來襲時,它們是從雲層之上直接沖入港口燒毀了所有的艦船之後就離開,遠​​遠沒有今天這樣直觀的恐怖。

    每個人都明白,這些怪物是直沖他們而來的,整個魯恩港都將在它們的火焰之下化為灰燼。

    此刻港口上空的天空彷彿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邊,一邊清澈明亮,半個天幕都閃爍著熒熒白光,一艘艘銀色的戰艦正從虛影變成現實,但這個過程極為緩慢;而在另一邊,是令人壓抑的暗紅色天幕。龍獸群掠空飛行時捲起的高溫與火焰彷彿燒穿了雲層,使整個天際都熊熊燃燒起來。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刺鼻硫磺味刺激著人類的嗅覺與味覺,而半空之上截然不同的景象相溶時在中央產生了一條明亮的裂隙,彷彿空間裂痕一般,但事實上那隻是色差產生的視覺錯覺,這條明亮的光帶正緩緩向著整座港口逼近著。在每個人心靈中都預示著最終審判的降臨。

    龍獸群移動得比想像中更快,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這些天邊的黑點就大了一圈,再過了片刻,彷彿連它們翅膀上的鱗片都清晰可見,深陷的眼眶中木然的眼珠與白森森的牙齒更是讓人心驚膽戰。火雲還未席捲城牆之上,魯恩港的守軍卻已經意志動搖,成片成片地逃下城頭,也沒人去阻止他們。此刻每個人心中都充滿了絕望之情人類的這點點兵力在這偉力面前根本連螳臂當車都稱不上,甚至龍獸群不需要作出攻擊,只要從城牆上飛過去,就能將他們化為飛灰。

    雖然說仍舊有人沒逃,然而那也並不是因為這些人心中還有勇氣,只不過明白根本沒人可以逃得掉罷了,這座港口,此刻已然化為一座囚禁生命的牢籠。

    瓦西里居高臨下地目睹了整個帝國軍隊的絕望。不過他並沒有去鄙夷自己同僚們的怯懦,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勇氣都是蒼白而毫無意義的。這一刻無論他們做什麼都於事無補。塔樓在轟鳴震顫,用來堆砌它的磚石正分崩離析,紛紛滾落向地面,火焰與狂風席捲而至,然後它開始傾斜坍塌,瓦西里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眼睜睜看著牆壁上裂開一條又一條裂縫,彷彿是對於人類軟弱無聲地嘲諷。他情不自禁地放下手中聯繫頭頂那青銅大鐘的繩索,雙手血跡斑斑卻毫無所查,視野之中已是一片火海,然後一頭又一頭巨獸從火海之中振翅飛出。

    那就是龍群。

    魯恩港的城牆沒有起到任何牽製作用。甚至連延緩一點點時間的作用都微乎其微,龍獸群直接掠過城牆外的平原,張開雙翼飛越城牆,將所經之處化為一片火海,它們的目標很明確正是半空中正在傳送之中銀色的艦隊。半空中布蘭多手下的巫師學徒們雖然已經將錨點投下,但傳送還遠遠沒有完成,最先抵達的是消耗最少魔力的輕型護衛艦,這種兩桅甚至單桅的形同柳葉一樣的艦只一抵達魯恩空港就直接駛出泊位,它們船體狹長,卻擁有大幅的風之帆編製而成的三角帆,因此快速靈活,能夠很快在半空中結成半球形防禦圓陣。

    這個時候橫橋上的克魯茲貴族和官員們已經看清,這些護衛艦甲板上站著的並不是布加人,而是黑發或者褐發的人類身穿海軍軍裝的埃魯因人,這些埃魯因人在甲板上井然有序地控制著帆船,操縱船帆纜索或者發號施令。身披銀色盔甲的重甲騎士們手持近三米長的長槍早已排列在船舷兩側,隨時準備對付從空中登陸的敵人,騎士們身上的鎧甲制式他們也並不是沒有見過,正和那個年輕的伯爵大人身邊衛隊身上所穿的盔甲一模一樣。

    難道這真是一支埃魯因人的艦隊?

    橫橋上的奧爾康斯伯爵和他身邊家臣們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不過布蘭多卻知道,這正是布加人按約定為他培養的海軍,屬於瓦爾哈拉的海軍,看得出來安蒂緹娜和公主殿下合作得還不錯,布加人的效率也很高,這支艦隊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只是作為一支真正的軍隊來說,這支海軍仍舊沒有見過血與火,就像是一把沒有開鋒的刀刃。但也就在今天了,他也沒想到自己的海軍成軍的這一天,竟然就要迎來真正的戰鬥,就像是一把神劍出匣所必要經歷的磨礪,只不過作為一個開場白來說,接下來的戰鬥或許有些過於慘烈了。

    布蘭多盯著逼近的龍獸群,心中默默有了成算。

    無論怎麼說,他都絕不會把所有的種子消耗在這裡,這是瓦爾哈拉未來海軍的雛形,一個好的開始對於一個需要歷史沉澱的兵種來說實在太過重要了,他作為曾經的玩家,也無比熟悉那些大公會當年是怎麼培養自己的海軍的。

    此時此刻護衛艦上的艦長們正用旗語向布致敬。等待這位領主大人下達命令,布蘭多對他們點了點頭眼下要做的是不惜一切代價攔住龍獸群,這是這些先行抵達戰場的輕型艦隻的使命,事實上這也是這些輕型戰艦存在的價值快速、靈活,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傳送,又擁有一定的火力。足以保護整個艦隊完成傳送的全過程,雖然眼下的情況比較極端,但也淋灕盡致地展現了護衛艦在浮空艦隊之中所履行的職責。

    布蘭多的示意被一面又一面的旗幟傳遞了下去,這些輕型護衛艦開始全力鼓動風帆,浮空戰艦雖然在外形上與傳統的風帆戰艦差距不大,但事實上並不是依靠風力作為動力,巨大的風之帆用貴比黃金的織風之絲編織而成,這種特殊的材料可以收集遊離於空氣之中的風元素作為艦隻的動力源泉,當它們全力鼓動時。就等同於數十位高階巫師在全力為魔導動力裝置輸入魔力,這些魔力將進入艦隻的動力中樞,從而推動艦只前進。

    護衛艦輕靈小巧,在巨大的風帆帶動下如同利箭一般從艦隊中射出,很快抵達魯恩港空域之外,在城市上空列出橫陣,雖然按照大陸之上的神聖盟約,浮空艦隊很少會在城市上空作戰。但此刻顯然顧及不得這麼多了,他們的敵人也未必會停下來和他們談判。對於喬根底岡的地下住民來說,神聖盟約幾乎就等同於一紙空文。

    所有人都抬起頭仰望著半空中那個長長的月牙弧形,就算是最固執的港口官員此刻都閉了嘴,在死亡降臨之前,就算是最傲慢的人也收起了偏見。港口廣場上此刻鴉雀無聲,在場無論是貴族也好、港口官員也好。甚至平民也罷;也無論是克魯茲人,還是埃魯因人,或者來自其他地方的任何人種,其中包括山民,甚至幾個異族的冒險者。當閉上了嘴。

    所有人都明白,他們的生死存亡,已經於這條單薄的防線緊密地聯繫在一起了,半個城區已然化為了火海,之前喋喋不休得最兇的那個大腹便便的胖子此刻也終於認識到這一點,那些凶悍的龍獸絕不會因為他們是貴族而放過他們一馬,在它們眼中,他們和那些熊熊燃燒的石頭木料沒有任何區別,他們不得不面對和一個和之前奧爾康斯伯爵所經歷過同樣的窘境沃恩德大陸上戰爭中對於貴族的優待,似乎隨著這些地底怪物的入侵,而蕩然無存了。

    貴族們將戰爭視作榮耀,但現在卻不得不面對生死存亡的掙扎了,野蠻用血與火剝離了它原本虛假溫存的一面,剩下的只有赤裸裸原始的法則。

    每個人都臉色蒼白,從心底感到寒意升起。

    胖子艾弗拉姆嚇得腿肚子轉筋,但至少在表面上,這個來自於埃爾森家族的二世祖卻表現得比在場大多數克魯茲貴族要好得多,克魯茲貴族曾經對於埃魯因貴族有一種發自心底上的優越感,這種優越感建立在帝國強大的實力之上,讓任何人都無從反駁,令人沮喪。但現在,他們卻不得不依靠埃魯因人才能苟延殘喘了,這種想法像是給了艾弗拉姆底氣,就算他嚇了個半死,但心中卻依然有一種異樣的情緒在滋生︰

    連強大的克魯茲人也在這絕望的環境之下失魂落魄,但卻只有埃魯因人仍舊在抵抗強敵

    一絲榮譽感一旦生出就根深蒂固,埃魯因數百年的歷史,先君埃克披荊斬棘帶領人民殺出重圍的歷程,驕傲與榮耀就像是細細地涓流流入他的心靈深處,歷史與過往,一幕幕畫面從他所讀過的那些史書中真實地走了下來,呈現在艾弗拉姆面前,一面面閃耀的旗幟,如同海洋一般,映入他的視野之中。

    胖子張了張嘴,忽然感到沉重得有些窒息起來。

    半空之上,慘烈的廝殺才剛剛拉開序幕。

    橫列的護衛艦側舷忽然閃現出無數復雜精密的法陣,火箭、冰矢、銳利的氣旋,龍獸群上空一場魔法風暴憑空生成,數不清的法術越過近千米的距離像是雨點一樣打在龍群之中,布蘭多看到這一幕心中暗笑,心想布加人果然不可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培養出這麼多人類法師來。看來這只所謂的'埃魯因人的艦隊'不過是表面上的樣子,躲在甲板之下炮室的巫師與砲手多半都是真正的布加人。

    好在塔尼婭和威廉還知道要點臉,安置在這支艦隊中的巫師多半是學院之中的學徒,不然他們就算臉皮再厚也解釋不清楚埃魯因人怎麼能忽然擁有了一船船的正式巫師,只不過這個時候布蘭多倒是希望布加人能臉皮更厚一些,至少這樣他取勝也就不需要這麼麻煩了。

    學徒的法師在浮空戰艦上法陣的振幅之下也幾乎擁有了正式巫師的威力。但仍舊很難擊穿龍獸堅韌的外皮與鱗片,一些龍獸雖然被擊傷,但卻只是速度慢了下來,一輪魔法襲擊之後,半空中竟然沒有一頭龍獸墜落下來,相反,借著人類攻擊的機會,這些怪物再一次拉近了它們與護衛艦隊的距離。

    港口廣場上所有人的心這一刻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他們眼中,埃魯因人艦隊那條薄薄的防線無論是在表現出的實力上。還是在視覺效果上,實在難與如同烏雲一般龍獸群相匹敵,那可不是一群嗡嗡作響的蚊子,而是貨真價實的七級生物。就在眾人的矚目之中,滾滾而至的烏雲終於將與那道銀色的月牙撞在一起,而正是此刻,銀色的護衛艦隊船舷忽然閃爍起一片刺眼的白光。

    這一次不再是巫師學徒們軟弱的魔法,而是魔導火砲。護衛艦隊的艦長們生生忍耐到最後千尺才下令開火,一扇扇炮門被打開。紫水晶狀的尖柱從眾刺出,巫師開始注入魔力,不過三四息時間,整個艦隊側舷就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那是側舷火力全開的咆哮,一道道白色光柱像是利刃一般插入龍獸群中。這一次這些來自於喬根底岡地下的生物再沒那麼好運,頃刻之間被洞穿翅膀或者直接擊穿身體,哀嚎著從半空中墜下,灑下一片污濁的血雨。

    半空中的絞殺持續的了足足十息時間,連續不斷的光雨幾乎匯聚成一張大網。在艦長室,每一名埃魯因艦長身邊都有一個身穿銀色軍服的、蓄著濃密胡須的布加人正瞇著眼楮觀測窗外的景象,恐怖的魔法在這些人眼中軟弱得就像是一個禮花,被這些禮花擊中四分五裂的龍獸在他們看來就和撲火的蚊蟲差不多,看了半晌,他們才淡淡地開口道︰

    “還是太早了一點,在布加,就算是最次一級的艦隊,指揮官們也能忍耐住到最後五百尺開火,對於護衛艦上的火力來說,這才是效力最大的殺傷範圍。 ”

    聽了這話,埃魯因艦長們不禁紛紛面紅耳赤,訓練了近四個月,沒想到第一次戰鬥就出了洋相。

    但布加人的教官隨即又搖了搖頭︰“不過按照布加的傳統,學習了四個月的你們最多相當於是海軍學院的中級學員,以學員的成績來說,這也算是一份不錯的答捲了。你們有優秀的天賦,希望你們夠成為凡世中最優秀的海軍。”

    聽了這話,一眾艦長們總算是臉色好看了點,隨即又有些憧憬,凡世之中最優秀的海軍,那一貫是屬於帝國、屬於風精靈與法恩贊人的稱謂,什麼時候輪到埃魯因人?然而現在,這樣一個機會卻放在了他們面前,而且似乎也並不是那麼遙不可及,而這一切都是那個為埃魯因帶來奇跡的男人所親手早造就的,而事實上就算是這支艦隊本身,就已經算是一個奇跡了。

    這是屬於這個古老王國的艦隊,在這個艦隊之上,不僅僅只有托尼格爾一地的年輕人,托尼格爾也不可能集中起如此之多優秀的人才,事實上他們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通過格里菲因公主從整個王國各個行省之中召集而來不計出身,所有人都有相同的機會,站在這裡,見證甚至親身參與這支艦隊的誕生。

    對於這些年輕人來說,布蘭多親手締造的奇跡,埃魯因王國古老的榮譽,早就和他們緊密地聯繫在一起,與他們呼吸共同的命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而此時此刻,面對洶湧而來的龍獸群,他們感到的不是恐懼,而是從血液深處湧起的好戰基因。

    他們將與傳奇的布加人一起並肩作戰,無論最終結果如何,僅僅是今天的這場戰爭,他們就將和埃魯因一起中載史冊。

    布加人的教官敲了敲舷窗的玻璃將這些一腔熱血的年輕艦長從幻想之中喚回神來,他很熟悉這樣的場景,年輕的學員參與第一次戰鬥總算熱血沸騰的,但他們很快就會從骨子裡融入布加人的紀律感,艦隊需要的是精密的運作,而不是一腔熱血似的騎士沖鋒。不過這樣重回年輕時代的感覺總是不錯的,他抹了抹自己的大鬍子,指著舷窗外仍在前進的龍獸群說道︰“不要高興得太早,這種程度的攻擊對於七級生物來說不算什麼,血戰還在後面,作為護衛艦的艦長,你們必須堅守這道防線直到整個艦隊抵達,然後發起反擊”

    年輕的艦長肅然地點了點頭,但正是這個時候,他卻微微怔了一下。

    “怎麼了?”布加人的教官察覺到自己學員的異常。

    “……領主大人讓我們後退。”

    “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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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3 18:35: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三幕 登場(下)

    天空之上,銀色的艦隊與摩黛絲提的龍獸大軍正展開鏖戰,爆炸與火焰綿延不斷,舐燒雲層,嘶吼聲震徹天地,對於下方的魯恩來說,這一幕無異於末日降臨。

    澤卡聽了布加人教官的詢問之後,在艦長室的甲板上來回踱步了兩圈,火光穿透了舷窗,倒映在年輕的艦長瞼光中,他略微皺著眉頭,猶豫了片刻最終下達了命令︰“執行命令!”

    銀袍巫師沃爾密倒背著雙手站在一旁,仔細地註視著自己這位埃魯因人學生,濃密的眉毛下銀色的眼楮略微閃了閃,說道︰“據我所知,你們的領主並沒有指揮艦隊作戰的經歷,事實上他甚至不是海軍出身,你有理由拒絕他的命令,你比他更了解如何利用這些空中巨獸去奪取勝利。教科上告訴你們,一位合格的指揮官是要去為領主贏得榮耀,而不是盲目地服從命令——可你的眼楮告訴我,你並沒有失去理智,而你還年輕,沒到失去銳意的年紀,我很好奇你的選擇。”

    “因為我想看看他的能耐。”澤卡來到舷窗邊,透過水晶觀看密布天空的戰火,一條迷人的銀色弧線正在徐徐後退,戰場中央因而出現了大片的空隙,這些空隙可能給予龍獸群致命的爬升空間,讓戰鬥演變成一場潰敗。

    但前者臉上平靜如初,沒有半點擔憂——

    他出身於科爾科瓦與王室有緊密聯繫的地方貴族勢力,卻放棄了進入王黨與未來長公主殿下掌控的王家騎士團的機會,自願選擇加入了白獅衛隊的士官訓練計劃,這個決定在旁人看來有些匪夷所思,但他心中卻篤定不已。他對那個旁人口中無所不能的年輕伯爵充滿了好奇,心中認定只有這樣的豪傑才值得自己效命,這是亂世將至的前兆,千年的風暴只不過才剛揭開大劇的帷幕而已。

    整個半空之上,銀色的艦隊齊齊一頓,彷彿閃爍的銀鱗,開始徐徐後撤。

    來自於雅尼拉甦行省皇家海軍的年輕士官馬喬裡仰著頭目睹了整個全過程,心中欲言又止,他實在是搞不明白,那位睿智冷靜的伯爵大人為什麼會忽然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還是說對方本來就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只不過在陸地上展現出的令人驚艷的軍事天賦與敏銳的嗅覺,到了天空這個新開闢的戰場之上就失去了作用?

    護衛艦隊退卻之後,龍獸群果然抓住機會開始爬升,試圖佔據高度優勢——這是在之前的戰鬥之中它們一度無法掌握的決定性的製勝因素。空港橫橋上的克魯茲貴族們窒息地看著這片烏雲升空,雖然他們無法看出這場戰鬥的關竅,但也隱約感到有些不安。

    奧爾康斯伯爵幾度把話吞回肚子裡,直到他終於忍不住要向布蘭多開口詢問,一道火焰從半空中降下,落在後者身畔。

    馬喬裡也在同一時刻閉上了嘴。

    那道火焰從中分開,走出一匹渾身包裹在蒼白之火下的俊美戰馬,馬背上矯健的女騎士摘下頭盔,一頭長發猶如流火飛絮,正是女武神之首布倫希爾德。

    “主人。”布倫希爾德用金色的瞳孔注視著布蘭多,聲音平靜低沉。

    “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布蘭多沉聲說道。在之前的戰鬥中,他從來沒有使用過女武神衛隊這張底牌,不過這一次為了保護托尼格爾新生的海軍,卻不得不用了;何況比起布加人的銀色艦隊重現世間來說,傳說中的女武神的甦生也算不上什麼了。

    “這是我們的應盡之責,主人,只可惜瓦爾哈拉還太過虛弱,我們還不能時時刻刻與主人並肩作戰。”布倫希爾德答道。

    “總有機會的,我會盡力重建黎明聖殿。”布蘭多自己也十分期待那樣一天的到來——傳說中巡行天空的女武神降臨到埃魯因的土地之上,為自己而戰,這是在《琥珀之劍中連那些頂級公會都無法奢望的事情。

    “我們堅信那一天一定會到來,金之宮殿的榮光必將重回這片土地。”布倫希爾德掉轉馬頭,高舉右手,一隻燃燒著金色光芒的長槍頓時出現在她手中,她高喊道︰“跟我來,姐妹們,為了我神奧丁而戰!”

    禦風神駒長嘶一聲,雙足直立而起,火海猶如雲層一般從布倫希爾德身後滾滾燒出,升騰的火焰形成一支大軍,無數人與馬奔騰而至,廝殺聲驚天動地。奧特琳德、亞爾薇特、瓦爾特洛德、古娜四位女武神領袖頭戴羽翼頭盔,手持長槍亦分開火焰出現,緊隨女武神之王後,火焰中殺出的大軍彷彿天幕倒垂而下的火瀑,攔在了龍獸大軍的前方。

    兩支大軍頃刻之間撞在了一起,那一刻彷彿讓人產生了一種錯覺,整個天空都微微震動了一下,接著鮮血與燒焦的屍體像是雨點一般從半空中揮灑而下,哀鳴聲響徹雲霄。

    一剎那的戰果,甚至已經遠遠超越了先前護衛艦隊的數次齊射。

    這一幕給了布蘭多一個巨大的震撼,他也沒料到傳說中的九階生物竟然如此可怕,雖然料想布倫希爾德等人的單體戰鬥力可以穩壓龍獸一頭,但也沒指望過她們可以憑借一己之力攔住龍獸大軍。然而布倫希爾德與她的火焰大軍一出,形勢立刻逆轉,一瞬間布蘭多明白過來,這正是這位女武神之王的特殊能力——最終之戰。

    這竟然是一個召喚能力,而且還是罕見的召喚復數單位的能力,雖然還不知道持續時間具體有多長,但僅憑眼下所展示出的這一部分力量,就足以讓女武神成為大陸上最頂尖的兵種之一。

    一人之軍——

    兩片火雲在半空之中交織廝殺,和布蘭多一樣,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都彷彿著了魔一樣釘在原地。

    奧爾康斯雖然早料到那個從火焰之中出現的女騎士絕非凡人,但也絕沒料到會超凡到這種境界,龍獸的可怖他親身體會,而女武神的力量他如今也親眼所見,這是駕著雷霆與火焰的戰車、巡行於天空的英靈騎士,這位伯爵大人一時間不禁滿頭大汗,想到自己竟敢與掌握著這樣一支軍隊的傢伙為敵?

    這簡直是——

    “不知死活啊……”

    歐妮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下喃喃自語,她現在總算明白了布蘭多的底氣來源,掌握著這樣的力量,的確即使是帝國也無法將之如何,克魯茲人的頂級戰力——炎眷騎士,護教祭祀——也不過如此而已。 “可這樣一個人,擁有整個王國舉國難抗的力量,為什麼會甘於偏居於一隅?”另一個想法又隨之浮現於這位公爵千金的腦海之內,她緊蹙著眉頭,心中原本有過的一些念頭,現在也都徹底熄滅了下去。

    美杜莎萊絲梅卡目光熠熠,眼中的興奮難以抑制,她輕輕拍了拍一旁埃魯因小王子的頭,激動道︰“看到了嗎,小可愛,這就是你的老師真正掌握的力量。可我想像,還遠遠不止於此,他一定還有更多的秘密,這真是一個神秘的男人。”

    哈魯澤察覺到自己侍女的異常,忍不住轉過頭疑惑地問道︰“你很需要力量嗎,萊絲梅卡小姐?”

    “王國,組織,個人,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力量,小可愛,如果你和你姐姐的埃魯因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它還會衰弱至此嗎?”

    這個道理聽起來十分簡單,但哈魯澤卻略微皺起了眉頭,力量真能帶來一切?可他曾聽布蘭多講起過,在硫磺之河下,那裡也是一個追求極端力量的世界,可惡魔們的世界,一片荒蕪,缺乏生機,力量看起來能帶來一切,但又似乎什麼都無法帶來,這之間究竟欠缺了什麼,他卻是​​想不出來。

    兩人一時間默然無語,而同一時刻,整個埃魯因使節團內的每一個人,大多也各懷心思。

    “他果然沒讓我失望!”澤卡忍不住狠狠地揮了揮拳,半空中那支英靈軍隊強大得讓他忍不住心神震顫,什麼王黨、王家騎士團,他的那些同伴們的膚淺和短視在這樣的力量面前簡直淺薄得可笑,這已經不是埃魯因可以掌握與約束的力量,這樣的力量只能屬於一個強盛的帝國。

    先君埃克時代以來埃魯因人的夢想與榮光,似乎已經近在眼前了。

    “女武神,”沃爾密忍不住再喃喃自語了一遍︰“女武神。”

    這位銀袍巫師彷彿也失去了白銀之裔非凡的冷靜,那段跨越了數萬年的時光好像重現在他眼前——甚至連黃金與白銀的時代都還未降臨在大地之上,巴貝爾之塔屹立雲霄,大地上皆盡是富饒與繁茂的景象,神與人共生在一起——混沌之前的時代。

    “那是女武神之王布倫希爾德,雲霄之上的雷與火,瑪莎在上啊,他究竟是誰,為何能得到女武神之王的效忠與青睞——”

    “沃爾密先生,他是我們的領主大人。”澤卡驕傲地答道,他奮力一揮手︰“援軍已經到位,是時候反擊了!”

    援軍已至。

    布加人的超級戰艦——阿肯那頓號正從虛影中逐漸化為實體,瑪娜聖像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高聳如城壘一般的船身之上,銀帆如雲。在這艘巨艦一側,一級戰列艦魔力之銀號,一級戰列艦冬狼之噬號,一級戰列艦智慧之光號已經完全實體化,​​正齊頭並進,一面面旗語從各個戰艦上升起,反復闡述著同一個含義︰

    援軍已至,展開反擊——

    銀色的艦隊開始緩慢轉向,絢麗的魔法閃光一次次閃現,埃魯因人艦隊的火力密度第一次超過了龍獸噴吐的火球雨,各色光芒在半空之上交錯而過。終於,喬根底岡的飛獸大軍開始支撐不住,它們的陣形變得七零八落,也失去了進攻的勢頭,一聲悠遠的長嚎從平原上傳來,龍獸群如蒙大赦,紛紛開始掉頭,密密麻麻地越過魯恩港殘破不堪的城牆,如同呼嘯的狂風一般飛逝而去。

    戰場上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甚至大部分在地面上與空港中的克魯茲人還不敢相信他們竟然真的勝利了——從一支龍獸大軍利爪之下逃出生天——沒有依靠帝國海軍,也沒有依靠任何一支帝國主力軍隊,單單憑借單薄的港口衛隊,外加一些……埃魯因人?

    但眼下的事實說明了一切,龍獸群正在倉惶遠去,逐漸消失在視野之中,在遠方的天際,很快只剩下一些漸行漸遠的小黑點,而先前的大戰,彷彿還是夢境之中肆虐而過的災難。

    埃魯因的銀色艦隊並未展開追擊,事實上也沒這個實力,布蘭多預計平原上應該還有更多的龍獸或者是別的什麼的喬根底岡空軍——比方說鷹身女妖與更可怕的蠍尾獅,之前出動的龍獸大軍雖然看著可怕,可還遠遠不及後世他在阿爾喀什山脈見過的大場面,地底之下所有領主集合在一起的實力絕不遜色於百年之後的瑪達拉,這點兒龍獸,應該還不至於讓龍後感到肉痛。

    一輪輪旗語重新從艦隊之間打出,埃魯因人新生的海軍謹慎地佈置好防禦,謹防龍獸的第二次襲擊,而另一方面,隨著阿肯那頓號重新進入空港,布加人的使節也隨之來到了布蘭多面前。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除了大地劍聖之外還有另一個可以讓克魯茲人發自內心尊崇的埃魯因人,那麼他必然是秘銀堡的主人,以一半凡人血脈、一半白銀血脈躋身於布加最高層的十二環法術學會領袖——圖拉曼秘銀奧瑟坦。

    如果說此前魯恩港的地方貴族對於布蘭多還有些許輕視,但等到他們看到一排排身穿銀色長袍、並美其名曰隨軍觀察團的銀袍巫師從各艘戰艦上走來之後,就下意識地閉上了嘴。就好像帝國人與生俱來的驕傲感一樣,白銀之裔在凡人面前的高傲是不需要理由的,克魯茲人的優越感在這些經歷過聖者之戰的上古之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甚至對於大部分白銀之裔來說,炎之王吉爾特是他們的同輩人,那個戰亂的年代是他們的年輕時光,他們曾經與人類的英雄並肩作戰,但在白塔之上,這樣的經歷根本不值一提。

    於是帝國也就更不值一提。

    圖拉曼是布加人中最年輕的一代,但身份卻極高,加上他有一半凡人的血脈,因此反而比許多生命歷程更長的銀袍法師顯得更加年長嚴肅,然而在布蘭多面前,他卻始終保持著戈蘭—埃爾森森林那個隱士學者的形象。他對布蘭多微微一笑,笑道︰“塔妮婭知道你肯定會來興師問罪,所以就把我這個老傢伙給推出來了。”

    “她莫非以為因為是你,我就不會找他們的麻煩了。”布蘭多沒好氣地答道︰“我不指望你們把眼下這堆爛攤子收拾回去,但圖拉曼大人,你們至少得告訴我,你們布加人究竟想要幹什麼。”

    說完這句話,布蘭多便緊盯著自己面前這位學者裝扮的老人,好像生怕漏過對方表情上的任意一個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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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8 17:49: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四幕 公主殿下

    風中浸染著硝煙的味道,火焰好像還殘留在天際,被撕碎的雲像是燃燒起來的棉絮,四散在天空中,雲層後面透出一層不詳的金光,向四野漫射開來。

    圖拉曼滿頭銀髮在這陽光下閃閃發光,他微微一笑:「他們一開始也沒想過要隱瞞,只不過你知道,這是巫師們的壞毛病,喜歡玩文字遊戲,耍小聰明,並樂在其中。」

    「因為這樣更能彰顯他們遠比凡人更聰明,可惜的是沒人願意當傻子,所以現在我心情格外不好。」

    「放心,你大可以去找他們的麻煩,我和威廉都會為你撐腰。老實說,達魯斯當年脾氣可比你壞得多,這一點上你遠遠不及你的祖父,布蘭多。」

    布蘭多不為所動。 「圖拉曼大人,布加人當年在皇帝陛下和龍之劍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還有,你們究竟打算做什麼。」

    淺褐色的眸子裡倒影著銀色的帆影,浮空艦隊像是空中的遊魚,在空港中穿梭不息,至少有一點克魯茲人的港務官員們沒有判斷錯的是——魯恩港的確是無法承受這支龐大的艦隊,可以想像在戰爭之後很長時間,這座港口都難以恢復昔日的光景。

    但這是本地人才需要去操心的問題,至少在現在為止,連奧爾康斯伯爵本人都沒有心思去考慮這個問題。

    圖拉曼沉默了片刻。

    「你料得不錯,」他答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巫師們當年扮演的的確不是什麼光彩的角色,不過一切還要從阿爾喀什山脈中那場大戰說起。」

    圖拉曼抬手畫出一記銀色的符文,『Giseet',符語中代表黑夜的意思,一道透明的波紋從兩人頭頂上籠罩下來,將四周的聲音阻隔開來。 「那場戰鬥的過程我不再贅述,想必你也聽說過無數多個版本。但後來的故事與外面流傳的有很大的不同,交戰的雙方在阿爾卡發現了一些東西。」

    「和黑暗之龍有關。」

    圖拉曼並不驚訝於布蘭多會猜到這一點,他點了點頭:「事實上他們發現的是最後一戰的戰場。」

    「最後一戰的戰場?當年只有龍和奎瓦爾(銀精靈)參與了最後一戰,原來那戰場真在阿爾卡。」布蘭多終於稍稍動容。

    「你知道關於最後的戰場?」

    「知道一些,四賢者在最後一戰中擊敗了黑暗之龍,那戰場上據說塵封著無數秘密,」布蘭多更瞭解的是那個關於旅法師之戰的歷史。這段歷史從伊蓮口中道來,至今彷彿還歷歷在目:「最後一戰的戰場在聖者之戰後沒有任何記錄,就像是神秘地消失了——唯一的知"qing ren",銀精靈們退隱山林,龍不再出現在大地之上,而剩下的。就是巫師——布加人。」

    他抬起頭看著圖拉曼。 「銀色聯盟監視著大地上發生的一切,凡人能夠得以靠近阿爾卡,找到最後的戰場,很難相信不是得到了某一方的授意。」

    圖拉曼神社複雜地看著布蘭多,四賢者擊敗了黑暗之龍背後塵封著無數的秘密,為了保守這些秘密——當年唯一參加過這場戰鬥的兩支白銀族裔與龍都先後避世不出。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秘密的,小傢伙?」

    「通過一些傳說的蛛絲馬跡。還有猜測,我有一些你們無​​法想像的經歷,正如同後來我以高地騎士的身份重新出現一樣,」布蘭多半真半假地答道:「我知道得比布加人想像的更多。」

    「看得出來,」圖拉曼嘆了口氣,他睿智的目光掃過布蘭多的側臉:達魯斯的孫子與年輕時的他極為相似,這讓圖拉曼彷彿看到了那個人又出現在自己面前,可惜凡人的生命畢竟太過短暫。他彷彿回憶起在埃魯因那些年輕時代的過往:「現在看來,威廉對你的評價果然最為中肯,其他人看待你的目光還停留在達魯斯的影子之下,可你早就已經走了出來。」

    走出來的不僅僅是自己,布蘭多心想,這更多的像是一個巧合,當蘇菲超凡的靈魂以一種整個這個世界的心態出現時。兩個人的靈魂融合就像是一個契機,讓他們得以互相攙扶著從過去的陰影之中走出來,早在黃金樹下的一夢之後,他就已經不再那個只能在屬於過去的劍面前躊躇不前的年輕人了。

    「威廉很欣賞你。我和他都不讚成議會的計劃,但樂見其成,老傢伙認為你能做得更多,在這一點上,我不如他有信心,不過不得不承認,到今天與你再一次見面為止,我得說我大概少有地看走了眼,打了個必輸的賭。」

    「你們既然不讚成,又何來樂見其成?」

    「因為威廉認為你有過人之能,你有和不同於任何人的經歷,你能成人之所不能,有一些事情——這些事情是我、他還有先君閣下都無法完成的,但威廉認為你或許能夠做到。」

    「我,何德何能?」布蘭多微微一怔,又心下一凜,這個評價中似乎話裡有話,那不同於任何人的經歷是指什麼,是不是說對方已經看出了什麼。這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對於威廉.匹斯特——這個站在力量的最巔峰,少數可以運用法術洞悉未來的人眼中,似乎並不是絕對不可能。

    但這和先君埃克又有什麼關係?

    布蘭多皺起眉頭,隱隱覺得自己把握住了什麼,但仍舊身處一個迷霧瀰漫的迷宮之中,只能偶然撥開雲霧一窺真相的一角。

    「你們難道想讓我當代理人,和帝國開戰。」他猛然記起風精靈當年做過的事情,那個時代精靈的德利拉王朝就是如此對先君埃克許諾的,布加人大張旗鼓地派遣艦隊,難道是想重複前朝的故事?

    「你想得太多了,小傢伙。」

    「難道不是?」

    「你大可放心,和帝國開戰,於我們既無好處,也沒有任何必要。」

    「如此行事總得有個理由。」

    「理由先前我已經提到過了。」

    「所以說,還是和阿爾卡那場大戰有關?」

    圖拉曼緩緩點了點頭:「是的,我們的話題有些偏了。那場大戰才是主題。」

    布蘭多看了一眼周圍,圖拉曼的結界法術仍舊把內外分為兩個世界,使聲音完全隔絕,他忽然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有些好笑,堂堂秘銀堡主人的法術豈會提前失效,他已經隱隱感到接下來的談話可能並不那麼簡單。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圖拉曼大人。」

    「關於那個問題。我只能說你猜對了一半。」

    「一半?」

    「因為從來沒有任何人刻意為掩蓋最後一戰的戰場做過什麼,阿爾卡地區的空間並不穩固,那個地方在最後一戰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淪入虛空,或者是被魔力之海吞噬,整個空間都被喧囂的能量吞沒。阿爾喀什山脈在那之後發生了幾次連續的大地震,之後整個地區的地形地貌就已經徹底改變,沒有任何人知道戰場被掩埋在什麼地方。 」

    「消失了?」

    這個答案也出乎於布蘭多的預料之外。

    「並不全是,那並不是普通的地震,而是穩固的法則與秩序被摧毀之後形成的空間亂流,混亂的法則在阿爾卡營造了一片詭異的區域,常理在那裡並不適用。事實上千百年來,最後一戰的戰場有好幾次出現在世人的眼皮底下,就像是幽靈一般,忽然浮現,又消失得無影無形。其中有一次,它被一支流亡的敏爾人氏族發現,另外有一次,一支古代矮人的後裔闖入了這片區域。」

    圖拉曼徐徐答道。他的聲音並無起伏,但所描述的事物卻是詭異無比:「其後又有幾次閃現,但都不為世人所知,為了監測它的蹤跡,布加人在這條裂縫帶上修築了無數的觀測點。」

    「等等,你說的是這條裂縫帶?難道還有別的裂縫帶?」

    「自然,我們的世界是整體的。Tiamat的法則一旦出現裂縫,勢必產生連鎖的反應方,事實上這條裂縫帶往南指向安澤魯塔的某個區域,那裡也常常發生一些詭異事情。並且孕育了大片的黑森林,再往南就是信風之環,往北是大冰川,形成一條標準的圓弧線,這條線太長,即使是以布加人的能力也無法觀測到它的終點,只能推測如果這個圓有一個圓心的話,應該在東方的大平原之上——黃金與白銀之民在混沌的年代之前,在荊棘叢生的荒野之上流浪的那個只存在於傳說之中、卻從沒人見過的大平原。除此之外,在這主要的裂縫帶之外,還有一些較小的裂縫,比方說你所熟知的,死霜森林。」

    布蘭多久久不語,即使是算上在遊戲中的經歷,這也是他第一次聽聞如此聳人聽聞的消息,如果這位令人尊敬的大學者沒有騙他的話,這些信息已經隱隱昭示了一些東西,即遊戲中那些只存在於背景之中的傳說,很有可能都是真的。而布蘭多已經知道,圖拉曼可能並沒有說謊,因為對方沒有必要使用這種明顯會被拆穿的謊話,何況他的一些經歷,已經隱隱印證了這裡面的一部分內容。

    他幾乎是立刻就下意識地想起一件更加毛骨悚然的事情,在遊戲之中曾經有玩家研究過關於死霜森林那些令人難以忘懷的失名者的去向,那些遺失了自己記憶、身份甚至自我本身的——介於人與靈魂之間的存在,他們總是排成長長的隊伍,在森林中前進,引誘更多無知的靈魂加入其中,這些失名者會在死霜森林北邊的某個海岸進入黯光之海中,他們前進的方向彷彿始終是與埃魯因北海岸線相切的一條巨大的弧線。

    玩家們為了研究這條謎一樣的路線曾經絞盡了腦汁,但最終都一無所獲,只能將之歸結於遊戲設計者的惡趣味。

    然而這一刻,一個嶄新的可能性不可抑制地出現在了布蘭多的腦海之中。

    那些失名者,正是沿著圖拉曼口中的那條裂縫帶在前進,可是什麼樣的力量,什麼樣的理由驅使著他們做這樣的事情,究竟是什麼讓這些人迷失?

    一想到那些膚色蒼白,眼神空洞,茫然無措的跋涉者,布蘭多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他忽然又記起了在布拉格斯遇到過的泰斯特子爵。帶走他的或許是同一批人,那傢伙究竟想要給自己預示什麼,只可惜當時他完全沒搞清楚狀況,白白錯失了機會。

    過了好一會兒,布蘭多才強迫自己將這些念頭拋出腦海,算是勉強消化了這個消息,他抬起頭看向圖拉曼。額頭已經微微見了汗。

    這還只是個開始——

    「所以說……當年阿爾喀什山脈中那場戰鬥的雙方……誤入了最後戰場?」

    「仍舊是一半,我們的確誤入了最後一戰的戰場,或者不如說它像是幽靈一般出現在我們眼前。當時指揮炎之聖殿聯軍的,正是你的祖父,我作為他的副手立刻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而我們的對手。風精靈中也不乏能人,我們很快決定休戰,並打算在布加人的使節的協調之下退出戰場。」圖拉曼緩緩答道,彷彿是在回憶當日的情形,布蘭多完全可以想像一個古代的戰場,悄無聲地在迷霧之中出現在兩支大軍之間,那是多麼詭異的場景。

    「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他問道。他明白如果真如圖拉曼所說參與戰爭的雙方和平退出了戰場,恐怕就沒有後來的那麼多事情了。

    「我們犯了一個錯誤,事實上是一個疏忽。」

    「疏忽?」

    「你之前說凡人能夠得以靠近阿爾卡,找到最後的戰場,一定是得到了一方的授意,我說你猜對了一半。而另一半就是,確實如此,但暗地裡出手的不是布加人—— 」

    「……而是龍。」

    「龍?」布蘭多大大地吃了一驚。

    圖拉曼抬起頭默默地看了一眼天際:「和敏爾人一樣。巨龍身體中流淌著黃金的血脈,在聖者之戰中,並不是所有的龍都站在四賢者一邊,你應該知道這件事吧。」

    布蘭多倒是知道這一點,龍至今仍舊分為善惡兩系,源頭就是來自於聖者之戰時代的決裂,可沒人知道原因。為什麼巨龍會和凡人並肩作戰,就像很少有人能夠瞭解布加人、奎瓦爾與凡人之間的神聖盟約一樣,為什麼白銀和黃金的一代會放棄屬於他們的時代,為了凡人的紀元而戰鬥?

    真是因為天青騎士的一個承諾。為了那個預言之中凡人的時代。

    恐怕未必。

    「巨龍中有一支是奧丁——黑暗之龍的堅定盟友。」

    「你是說七極龍王,邪龍芙西婭。」

    「正是,聖者之戰結束之後,作為失敗者的命運,芙西婭凱絲被涐溫洛絲與泰奧斯克拉茲聯手封印於大冰川之下。」

    布蘭多知道後面這兩個大名鼎鼎的名字,前者是上一代龍王,被人稱之為幾近成神的涐溫洛絲,天空的霸主,而後者是著名的英雄之龍,後來在狼禍之中幫助人類抵禦黃昏入侵的重要角色。不過他沒有說話,而是繼續聽圖拉曼說下去:「然而芙西婭的殞落並未根絕龍的野心,事實上時至今日仍舊有一些對上一個時代​​唸唸不忘的龍在人類的世界隱秘地活動,由於我的疏忽,叫三頭名叫奧布斯迪恩、阿塔卡莎以及……格溫多琳的巨龍混入了聯軍之中,它們潛伏在帝國的上一代老皇帝身邊已經多年,在聖戰之中以皇室騎士的身份隨行保護公主殿下……想必你已經知道它們是誰了。」

    「那位公主殿下……是……」

    布蘭多只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幾條重要的線索如同黑夜之中的閃電,在他的思緒之中劃下明亮的電光,一片漆黑之中,​​真相彷彿已經浮出水面。

    「你猜得沒錯,她叫做康斯坦絲,公主之花,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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