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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緋炎】琥珀之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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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8 22:07: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五幕 外港的微風 III

    伏擊羅德尼座艦的戰鬥結束得比預料之中還要快。

    在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甚至連布蘭多一行人商量安排的那些後手根本就沒排上任何用場,當偽裝成帝國巡邏艦的瓦爾哈拉艦隊開砲時,羅德尼還以為有什麼誤會,趕忙命令停船等布蘭多的屬下靠上來解釋。結果等到來自瓦爾哈拉的三條戰艦靠得足夠近時,他終於發現了異常,可惜這個時候為時已晚,布蘭多戰艦上的指揮官直接命令戰艦靠上去展開接舷戰,水手一擁而上,雖然羅德尼身邊來自白之軍團的騎士們還準備負隅頑抗,但他們擅長的戰場畢竟不是海空之上,更不用說布蘭多這邊還有女武神和灰劍聖押陣,只用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水手們就攻進了底艙,讓羅德尼和他身邊剩下的扈從繳械投降。

    隨後三艘戰艦連同這艘座艦一起在法坦港附近的軍用錨地中靠港,布蘭多第一時間得到通知,帶著夏爾一行人上了船。上船時,甲板上戰鬥的痕跡早已打理乾淨,橫七豎八的屍體被搬走,污血被清洗一空,一排排身穿瓦爾哈拉海軍軍服的水手立於船舷兩側,從他們身上明顯可以看出之前經歷過戰鬥的痕跡,不過這些年輕人眼中閃爍的卻大多是興奮的光彩,在他們身後,幾個俘虜被捆得跟粽子似的丟在一旁,倒是羅德尼本人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好整以暇地站在艙門旁邊,女武神之首的布倫希爾德親自在一旁負責監視他。布倫希爾德今天一如既往地一身戎裝,面上清冷之色依舊,在外人面前一副言笑不苟的模樣,只是她那淺藍色如同大海一般的眸子裡燃燒著一團明亮的火焰,直到看到布蘭多時才微微點了點頭。

    被神話之中傳頌的女武神的首領親自看管,單就這一點來說,羅德尼這輩子已經值了。

    不過此刻他本人顯然並不這麼想,他並不想死。因此顯得格外戰戰兢兢,他可是親眼見證了整個戰鬥的過程,他帶了三十二名大騎士長,這些騎士長都是來自於白之軍團的精銳。每個至少都有黃金下游以上的實力,可就是這些精英中的精英,在那三個騎著火焰戰馬的女武士面前卻毫無抵抗的能力,就是用最委婉的詞彙來形容,之前的戰局也是一面倒的,毫無半點僥倖可言。尤其是他身邊這位女戰神,更是一槍在這艘戰艦上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開什麼玩笑,這可是二級戰艦啊,他雖然沒什麼本事。但卻很有眼光,一眼就看出來這些女武神至少也掌握了要素的力量,而且不是那種用手段強行從黃金巔峰提高到觸摸要素的半吊子,而是貨真價實的掌握著要素力量的強者、聖殿騎士,甚至可能還不止於此。

    三名要素階的強者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種地方。尤其是她們還穿著制式的裝備,看起來是屬於某個神秘的勢力,她們坐下的火焰戰馬羅德尼也並不認識,但要能承受要素階的戰鬥,這種坐騎的不凡顯而易見,一想到這樣的坐騎竟然可以批量出現,他就忍不住冷汗直冒。這附近究竟有什麼勢力會有這麼強大的實力啊?除了聖殿之外。他還真想不出來,東梅茲最大的領主就是花葉公爵,但花葉大公也不可能有這等實力,難道真是聖殿?羅德尼知道除了神官系之外,炎之聖殿的最高的騎士系武裝是炎眷騎士,可炎眷騎士中沒有女性啊。何況他看出這些人明顯都是外國人。只是一時還沒將之和南面那個小國家聯繫起來,他懷疑得最多的事實上是布加人。

    也只有布加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並站在女王陛下的對立面。

    羅德尼的這些天馬行空的想法持續到看到一個人出現在甲板上為止,當他看到那個人的時候,不由得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珠子。臉色也變得慘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滲出來,雙腿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彷彿隨時都會癱軟在地上,要不是布倫希爾德在背後扶了他一把的話,說不定這個可能性還真會變為現實,由此可見這傢伙被嚇得有多麼厲害。

    在帝國境內,如果說有那麼一個人能在貴族中造成這樣的影響,那麼毫無疑問,這個人只能有一個稱號——灰劍聖,也就是此刻跟著布蘭多來到甲板上的梅菲斯特。對於這位傳奇劍聖,他的相貌在帝國境內可謂家喻戶曉,根本不需要去解釋,因為不可能有人會不認識他,在平民中即是如此,更不用說在貴族之中。

    布蘭多看到羅德尼的臉色,聯想到之前梅菲斯特在那些帝國南方貴族之中造成的影響,忍不住有些好奇地看了自己這個便宜劍術老師一眼,心想這得牛叉到什麼樣的地步,才能叫人在素未謀面的情況下第一次看到就害怕成這樣,不知道的人恐怕還以為你老人家在帝國境內乾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不過說來也奇怪,在他的記憶中灰劍聖在帝國境內其實也就隻大鬧過那麼兩次,從記錄上來看,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人會害怕成這樣,究竟是太過擔心,還是另有隱情。

    梅菲斯特不屑一顧地瞥了自己的學生一眼,對於這種問題根本就懶得回答,他和帝國雖然有亡國之恨,但還不至於把時間浪費在羅德尼這種小人身上,他當然知道布蘭多讓他一起來的目的,而今這傢伙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他從鼻子裡面哼了一聲,單手按劍自顧自地走到甲板另一側,眺望港口之外海空一色的景象,乾脆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

    甲板上來自瓦爾哈拉的年輕人們投過去一片崇拜的目光。

    布蘭多有點無語,知道自己的老師性格異於常人,他向羅德尼看去,略微皺了皺眉頭,說實在話,他對這傢伙沒有一點好感——無論是因為這傢伙在歷史上的所作所為,還是現在正在幹的事情——何況之前的戰鬥,他手下也有折損,那畢竟是三十多個黃金下游的騎士長。而他手下的小伙子們才是什麼實力,他們雖然是布加人訓練出來的,但滿打滿算訓練的時間也不會超過半年,就算是天賦異凜再加上批量生產的次級龍血藥劑的輔助。小半年時間能有個黑鐵巔峰的實力也就算很了不起了,就算是有實力超絕的女武神壓陣,但傷亡也難以避免。

    而這些傷亡本來是沒必要的,這些王國最優秀的年輕人,本來應該有遠大的前途,卻在異國他鄉無故流血埋骨,一切都是因為面前這個給自己惹麻煩的傢伙,一想到這一點,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燒,想要下令把這傢伙丟到海裡面去。不過還好。布蘭多還沒有泯滅理智,他知道眼前這傢伙至少還是維羅妮卡的弟弟,而且現在他雖然為白銀女王效命,但至少還沒背叛帝國投入瑪達拉的懷抱,名義上還沒有和艾瑞希科家族脫離關係。更重要的是,他想從這傢伙身上榨出點剩餘價值來。

    想及此,他的目光直接略過這傢伙,落到後面馬喬裡的身上,這位來自雅尼拉蘇皇家海軍的年輕士官主動要求負責參與這次伏擊,考慮到自己手下所有人中也只有這位士官先生經驗最為豐富,而眼下這次行動又不容失敗。所以他才同意了對方的要求,給了他三艘船讓他負責指揮,好在後者沒有令他失望,將任務完成得十分漂亮。

    馬喬裡將手放在胸口,以海軍中下級對上級的禮節向布蘭多行了一禮,答道:“領主大人。諸神庇佑,幸不辱命。”

    布蘭多點了點頭,微​​笑道:“幹得不錯。”

    簡簡單單一句話,竟然叫馬喬裡心中略微有些激動,但他隨即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在皇家海軍內。對方也不是他的頂頭上司,忍不住微微一怔,好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使節團這一票人竟然開始有些熟悉這位團長命令的口吻了。不過他畢竟是個海軍士官,對於紀律和命令的服從早已成為天性,這個念頭只在他心中一閃而過,並沒有引以為意。

    倒是跟在布蘭多身後的公爵千金歐妮敏銳地察覺到兩人之間語氣的差異,她神色有些複雜地看了馬喬裡與布蘭多一眼。

    布蘭多又看了羅德尼身後黑洞洞的艙門一眼,向馬喬裡投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年輕的海軍士官心領神會,連忙答道:“領主大人,囚車就在裡面,遵從您的吩咐,我沒讓任何人靠近那個艙室。”

    布蘭多滿意地點了點頭,眼下正是風口浪尖的關頭,他不想讓更多人知道法伊娜的身份,有些事情放在暗處要遠比放在明處更好,何況他知道以那位千金大小姐的性子,大約也不希望太多人看到她落魄的樣子。一想到自己在信風之環結識的那位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他心情也頗有些複雜,心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運弄人,誰又能想到他們的第二次見面竟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

    在黑牢之中,法伊娜有些瑟瑟發抖地蜷縮在一個角落,冰冷的鐐銬鎖死在公爵千金的右腳腳踝,連著一根沉重的鍊子,她還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之前她分明聽到了炮火的轟鳴聲,廝殺聲,船體劇烈地震動著,這些聲音一開始嘈雜無比,在某個時間段達到頂峰,然後又逐漸消寂,整艘船變得萬籟俱靜。

    她開始還偶爾能聽到一兩聲踹門的聲音,重物落地的聲音,求饒的聲音和彷彿野獸哀嚎的聲音,但很快連這些聲音也消失了,一開始她還會感到船的地板微微晃動,但後來連整艘船都靜止下來,彷彿陷入了一個完全寂靜的世界中。

    法伊娜並不知道這是因為船又重新靠港了的緣故,她只知道起先的時候那可怕的砲火轟鳴聲嚇得她抱頭尖叫,恨不得這如同地獄一般的經歷能盡快過去,但等到一切安靜下來之後,她又無比懷念之前的嘈雜,那無邊無際的寂靜讓她感到自己的心臟彷彿都被凍結起來,她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一片漆黑的空間外彷彿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未知之中,這種對於未來的徬徨不安使得這位公爵千金感到黑暗的前方彷彿潛伏著一頭巨獸,等著她迎頭撞上。

    她聽到自己的心臟在黑暗中有力的跳動,砰砰作響,彷彿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聲響,恐懼使得她緊緊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她也有那麼幾次試著低低地呼喚了幾聲,試圖引起鐵牢外面守衛的注意,但因為飢餓和寒冷使得她的聲音柔弱得好像無助的羊羔一樣,根本傳不出鐵牢之外。

    巨大的不安終於讓她低聲綴泣起來。

    正是這個時候,一聲拉長了的金屬摩擦聲彷彿刺入了一片黑暗的世界中​​,這位大小姐彷彿被針扎了一樣地從地上彈起來,她臉蛋上還帶著點兒淚花,卻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四周。那聲音依稀來自於艙門之外,很快傳來了第二聲,法伊娜只感到自己身上的所有汗毛都倒豎了起來,她仔細聽時終於聽清楚了,那是有人在打開下層艙門的聲音,她雖然是個大小姐,但並不無知,她知道在這樣的戰艦中只有動力室的艙門是金屬制的,那兒離她所在的底艙也並不遠了。

    有人來了?

    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那頭潛藏在未知之中的野獸彷彿逼進了她,她感到自己的小心髒又不爭氣地心跳加速了,很快她就听到了一連串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在距離囚籠不遠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她聽到了男人的交談聲,是海盜?法伊娜在第一時間產生了這樣的念頭,因為她知道自己父親的領地內沒有浮空艦,要救她也不會等到船離了港,但誰會在崇高內海和帝國海軍交手?那也只可能是海盜了。

    她知道那些海盜很可能贏了,雖然不知道那些海盜是何方神聖,竟然能戰勝羅德尼身邊那些騎士,但她從小就听過關於那些海盜的故事,她知道落在那些海盜手中會有什麼下場,尤其是像她這樣的少女。

    法伊娜臉色變得一片慘白,她多希望時間定格在這一刻,永遠不要再前進才好,或者說那些粗魯的傢伙千萬不要注意到這個囚車,可惜事與願違,她很快就听到了囚門打開的聲音。吱呀一聲令人牙酸的聲響,一線強光從囚門之外射來,法伊娜幾乎在第一時間埋下頭,她無助地蜷縮在角落,心中卻是一片茫然。

    她幾乎完全絕望,對於她來說這是最壞的結局。

    然而地獄和天堂只有一線之隔。

    她聽到一個聲音詢問道:

    “法伊娜?”

    那個聲音是如此的悅耳,猶如天籟,這位千金大小姐可以指天發誓,她這輩子從未有一刻會想到,那個可惡的聲音竟然也會有如此好聽的一天,以至於讓她幾乎產生了幻覺,以為自己幻聽了。她哆嗦著,不可思議地抬起頭,滲入黑暗之中的光讓她美麗的瞳孔一圈圈收縮著,那頭原本應該耀眼、漂亮但現在卻顯得有些亂糟糟的金發之下,臉蛋上全是糅合了驚訝與狂喜的錯覺。

    她看到了那張絕對不可能會出現的,但現在卻在自己面前真切得不能再真切的臉。

    ……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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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17:37: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六幕 黑暗降臨

    夏爾沿著燈塔的階梯拾級而上,抬頭一望就看到布蘭多和三位女士在燈塔靠海一側的欄杆邊聊天,羅曼小姐正一個勁地偷笑,法伊娜眉宇間籠罩著一層陰鬱,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尼玫西絲一身戎裝,背對著靠在欄杆上在眺望海面上的風景,黑色長發隨海風輕揚,遠處海天一色,浮雲彷彿白色的山巒起伏於天際。

    對於女騎士沉默寡言一絲不苟的性格,其他人早已見怪不怪,只是沒看到那位喜歡湊熱鬧的西法赫小公主的影子,看樣子是拖著小精靈去港口內逛街了,那兩位小女士如今已經成了無話不談的至交好友,當然,她們事實上也確實有共同的話題與愛好——那就是在惹事的能耐上。

    “領主大人。”

    布蘭多一襲黑色騎士風衣,大地之劍斜掛在他腰際,黑犀皮鑲銀的劍鞘幾乎垂指向地面,回過頭才注意到自己的巫師侍從已經到了,他微微一笑招了下手道:“來得正好,你看這兒的風景如何?”

    夏爾微微一怔:“看來領主大人很中意這兒的景色?”

    布蘭多笑著搖了搖頭,伸出手套拍了拍燈塔古老而斑駁的外壁道:“你可知道這座燈塔的來歷?”

    夏爾下意識地仰頭看向這座燈塔,這座古老的燈塔看起來已經上了年頭,但看樣子不過是座在崇高內海隨處可見的舊式燈塔,實在不知這座燈塔還能有什麼別的寓意。

    “法坦港歷史悠久,不過領主大人,我可從沒到過這裡,也不清楚這裡有些什麼歷史古蹟。”他答道。

    “哈哈,”布蘭多哈哈一笑,得意地向身畔的商人大小姐伸出手。後者吐了吐舌頭,不情願地將一枚金幣放到他手上,哀嘆著抱怨道:“夏爾你可真沒用啊。”

    “這座燈塔就是鼎鼎大名的圖門燈塔,”布蘭多伸手指向港口區方向:“法坦始建於光輝重返之年,港口的奠基人是克魯茲人著名的學者法坦.弗里曼,後者是圖門的後裔,也是凡人世界中少有受人尊敬的敏爾人血脈的傳承者。不過可惜這個家族最終也沒能逃脫時間的審判,終究消散於歷史的長河之中。這座燈塔就是為了紀念他們而建,圖門終歸是文明之火的傳遞者,是在黑暗中將啟迪之光交給黑鐵之民的智者,可惜現在已經很少有人能記起這些歷史來了。”

    他目光柔和地看向碼頭的方向,上一世他離開埃魯因前往法恩贊時曾經途經此地,他記得這座燈塔的大門上有一枚法坦港的徽記,如今雖然比那時早了幾十年,但門上的徽記卻依舊。只是嶄新了許多;這種感覺十分奇妙,前後兩世,這座港口並沒有太大變化,他甚至能找出關於幾十年後點點滴滴的細節,過往的回憶就融入這些細節之中,讓心中生出一種奇特的感慨。

    夏爾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的領主大人拿自己打賭,不過布蘭多的話也引起了他心中的好奇,他仰頭看向這座燈塔——這座平平無奇的燈塔和崇高內海其他地區的燈塔並沒有任何區別——它矗立於兩道海岬之間。眺望著法坦港外千年不變的碧海藍天,彷彿一位孤獨的老人。經歷了風吹雨打之後,沉默而睿智地守望著時光的流逝,只剩下身上斑駁的藻綠和白漆。

    歷史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巧合,在此完成了一個循環,它曾見證了最後一個敏爾人血脈的衰落,而今卻又要看著它們重回世間。

    “原來這座燈塔竟然有如此來歷。”

    “它其實並不是原來的那一座了。”法伊娜忽然抬起眼皮,帶著些許驕傲淡淡地回道:“最早的圖門燈塔毀於一一四年的火災中,後來又重建了一次,重建的燈塔在七月戰爭中被損壞,你們看到的已經是第二次翻修的了。”

    布蘭多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深褐色的眸子裡擔憂的光芒一閃而過,雖然說經過一夜的休息今天法伊娜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而且換上禮服與長裙重新顯得光彩照人的千金大小姐似乎真的恢復了屬於花葉公爵長女的驕傲,但他心裡清楚,或許只有親身經歷才能明白過去的這一個月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顯而易見的,那道陰影沒那麼容易被從心靈中磨滅。

    在信風之環那個不知人間憂愁的公爵千金,如今已經再也看不到了。

    “法伊娜小姐——”

    “你又想來安慰我了,”法伊娜赫然回過頭瞪著他,漂亮的眉頭深深地蹙著:“我不想和你吵架,鄉巴佬,我可沒你想像中那麼脆弱。”

    “還有,”她認真地一字一頓糾正道:“叫我法伊娜。​​”

    布蘭多盯著這位大小姐直皺眉,心想這裝出來的強硬和在信風之環那時候其實並沒有本質的區別,只是看起來傻的可愛。

    夏爾看到這一幕心中暗笑,不過還沒忘了自己還有正事,連忙禀報導:“領主大人,那邊已經拷問得差不多了。”

    “哦?”

    布蘭多略微皺了下眉,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巫師侍從帶來的是什麼消息,事實上撬開羅德尼的嘴在他看來並不是什麼難事,但關鍵問題是— —這傢伙掌握了女王陛下多少秘密。 “他說了些什麼?”他開口問道。

    夏爾忙不迭地答道:“不出您所料,羅德尼這一趟的主要目的就是衝著法伊娜小姐來的,白銀女王希望通過以法伊娜小姐、赫利克斯公爵父子為質逼迫法伊娜小姐的妹妹就範,以此達到掌握花葉大公領的目的。”

    “我妹妹她冰雪聰明,絕對不會受那個惡毒的女人左右!”法伊娜冷冷地插口道,她雙拳緊握氣得瑟瑟發抖,布蘭多輕輕拍了下她單薄的肩膀,問道:“除此之外呢,白銀女王身邊的敏爾人是怎麼來的,她究竟打算幹什麼。除了敏爾人之外,她手邊還有那些秘密的力量?”

    “呃,”夏爾聳了下肩,“這些羅德尼知道得也不多,不過女王陛下好像對阿爾喀什山特別感興趣,她東進的目的不僅僅是令帝國北方的軍事貴族臣服。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打通通往阿爾喀什山的通道。”

    她還對最後的戰場念念不忘?布蘭多怔了一下,但他馬上看到身邊的公爵千金微微哆嗦了一下,才想起東梅茲通往阿爾喀什山區的通路主要有兩條,一條在路德維格,而一條就在花葉領。

    “唔,那個什麼……女王為什麼對那兒格外感興趣?”商人小姐眨了眨深褐色的眼睛,忽然好奇地問道。

    對於領主未婚妻的問題,夏爾不敢怠慢,連忙答道:“理由有很多。或許是關係到最後之戰戰場上那個秘密,或許僅僅是因為女王陛下特別喜歡那個地方,何況阿爾喀什山脈本身所處的位置就極具戰略意義,位於聯繫法恩贊、聖奧索爾與克魯茲的中央地區,進可攻、退可守。”

    “外面傳聞的那些敏爾人呢,我絕不相信他們是像傳聞中那樣是從大冰川中回來的。”

    “領主大人,這我倒是問清楚了,白銀女王身邊的敏爾人主要是女巫的遺裔。她調動的是山民。”

    “山民?”

    “確切的說,是山民的一支。塞尼亞那支……”

    “狼人。”布蘭多倒吸一口冷氣,山民世居於花葉領南面瓦拉契的群山之中,但事實上,那是上一個紀元之前的事情,因為種種原因,山民背井離鄉。開枝散葉,像是茜,就是出生於埃魯因的山民。而山民本身就和敏爾人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這正是他們在這個世界上普遍遭到歧視的原因,山民中更有幾支來自於敏爾人的遺留血脈。塞尼亞人就是其中之一,如今塞尼亞人早就和其他山民一樣背離了故鄉,定居於斗篷海灣南面,斷劍山脈某個不知名的支系之中,那裡本身就是白銀女王的勢力範圍,她還真有可能找上這些上個時代的遺民。

    “領主大人,還有這個,從那些騎士身上搜來的,我沒記錯的話……”

    夏爾伸出手來,攤開手掌,掌心中平放著一枚片狀的岩石,然後他抬起頭來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看向布蘭多。

    布蘭多早已瞇起了眼睛。

    這東西——

    在年輕的巫師侍從手掌心中平躺著的,是一枚灰色的、如鑿刀一般扁平石片,但它表面絲毫沒有人工雕琢的痕跡,彷彿天然從一塊巨大的岩石上剝離下來的碎片,這枚碎片,他已經不是頭一次見到了。這是那枚灰色的碎片,第一次發現類似的東西時,是在安蒂緹娜父親的遺物之中;第二次,是在崔西曼的墓穴隨葬品之中;而第三次,則是水晶麋鹿生前的遺物。

    “咦,這個是……”羅曼也張開小口,發出輕輕的驚嘆聲。

    “這是第四枚了吧?”

    “這是第四枚。”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領主大人?”

    “還不太清楚,不過……”布蘭多微微皺起眉頭,之前當這種灰色碎片超過三枚時,他將它們放在一起,就會產生明顯的共鳴,形成類似於地圖一樣的東西,這一次,應該同樣也會有反應吧。他向夏爾示了下意,後者心領神會,輕輕往前一送,那枚石頭碎片好像受到什麼無形的力量牽引似的,就在他手心中直立起來,它通體散發著淡淡的藍光,緩緩向布蘭多飄了過來。

    布蘭多立刻就感到自己身上的其他三枚碎片不安地躁動了起來,雖然它們還在次元洞之中。

    隨後空間也共鳴起來。

    靠在欄杆上的尼玫西絲好像也感覺到什麼,她回過頭,一眼就看到在布蘭多與夏爾之間的空間正在微微變暗,彷彿在巨大的牽引力之下向內坍塌,不禁微微一怔:“這是……?”

    “領主大人!”夏爾忽然之間臉色一變,連忙喊道。

    “這是……”

    就像一滴水滴落在平靜的水面之上,就在那一剎那,布蘭多冥冥中感受到了魔力之海的存在。

    天色頃刻之間暗了下來,在整個崇高內海上空,由西向東整個天際正在迅速黯淡下來,雲層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驅趕著從四面八方匯聚過。雲團之上閃電穿梭,轟鳴的雷聲也從天邊滾滾而至。一時間,新海之上彷彿形成了一場新的風暴,空間的共鳴也越來越明顯,連地面都震動起來,細小的石頭沙礫隨之而狂舞。燈塔雪白的牆面吱吱嘎嘎裂開一道觸目驚心的裂口,法伊娜驚叫一聲,扶住了欄杆。

    “天黑了呢,布蘭多!”羅曼有些擔驚受怕地看了一眼天空,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法坦上空形成,恍若厚厚的雲層之中張開了一隻恐怖的眼睛。

    冷汗一下就滑了下來,布蘭多感到自己額頭上已是汗漬密布,“收回去!”他狂吼一聲。

    夏爾想也不想,一把就抓住那懸浮在半空之中的灰色石片。說來也奇怪,就在他抓住那灰色石片的一剎那,霎時間所有的景像都平靜了下去:雲層不再匯聚,閃電消失,雷鳴聲也漸漸遠去,空間的震鳴頃刻之間停止,太陽又重新在天空中放射出多面的光彩,海面不再狂風怒號。之前發生的一切彷彿是一個可怕的幻境。

    但燈塔上那道巨大的裂口卻證明了片刻之前發生的那一切真實存在過。

    只是它來了,又離開了。

    碼頭方向一片喧鬧。不時高喊聲從那邊飄過來:地震了嗎?地震了嗎?但這些聲音很快淹沒在哭喊聲之中。

    布蘭多、夏爾、法伊娜、尼玫西絲還有羅曼,五個人站在燈塔邊,保持著之前的動作一動不動,彷彿木偶一般,所有人都嚇呆了,過了好一會兒。布蘭多才第一個回過神來,有些乾巴巴地問道:“之前……那是什麼?”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領主大人。”

    “你不必說了,”布蘭多有些口乾舌燥地打斷自己的巫師侍從道:“我感受到了。”

    “那是……”可夏爾尤自有些心有餘悸。

    “是魔力之海上的潮汐……”布蘭多回憶著之前那可怕的降臨感,一字一頓地答道:“不……”

    “是黃昏。”女騎士冷冰冰的聲音適時響了起來,布蘭多微微一怔。回過頭看著她,後者臉色同樣有些蒼白,但至少還能保持鎮定,她猶豫了一下,才肯定地答道:“是黃昏之龍,至少剛才有那麼一瞬間,我感受到了來自於這個世界之外的窺視。但絕不會是惡魔,我心中有種預感,就是它在那兒——”

    布蘭多默然不語,事實上他也感受到了,那種可怕的壓抑感,那怕是之前在遊戲之中,他也從沒有感受過。

    “是這東西把它召來的嗎?”夏爾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手心中那灰色的石片,滿頭大汗,彷彿正握著什麼可怕的事物:“這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我想……應該不是。”布蘭多皺了一下眉,他隱隱回憶起之前那種被窺視的感覺,那股龐大的力量好像頃刻之間擊穿了魔力之海與沃恩德之間的屏障,降臨在法坦港上空。然而這個通道卻並不是由他們手中這些灰色碎片的共鳴打開的,與其說是召喚,還不如說是——

    一種強行降臨。

    ……

    那澤爾郊外——

    一雙金色猶如火焰燃燒般的眼睛在黑暗中緩緩張開,隱藏於枝葉之下的這雙眼睛的主人猛然從灌木從中坐起,發出一陣撲簌簌的聲音。這是離開帝都的第三天,西德尼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這個動作牽動了傷口,讓她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獅子宮的聖女像此刻已不復平日里的優雅與從容,臉上滿是混合了鮮血的灰塵,不過還好,至少那東西還在,藏在厚厚的衣服底下,這讓她稍微安心了些。

    她下意識地抬起頭,疑惑地看向梅茲東面沿海地區的方向。

    魔力之海為什麼會忽然變得動盪不安?

    是什麼在與這東西產生共鳴?

    一絲疑慮浮上她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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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1 17:52: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七幕 埃魯因人?

    瑟瑟寒風從高原乾裂的土地上橫掃而過,稀疏的草木窸窸窣窣地搖晃起來,折腰向這位冷漠嚴苛的君主低頭稱臣。。。法瓦茲伸出雪白的爪掌,接住從天而降的雪花,細細的利爪從絨毛下伸出,閃爍著絲絲寒光。它抬起頭,碧藍如海的眸子裡倒映出整個北方天空與大地之上的景象,那是這樣一幅圖景,安澤魯塔北方山系猶如一扇巨門,橫亙在天際的盡頭,在開闊的沖積平原之上,河流如同閃光的緞帶,河流流向遠方,匯入起伏的山脈之下,重重的灰影,彎折的曲線,最終都聚集於一點。

    那裡是一座要塞,通往長青走道最後一扇門戶。

    法瓦茲默默地注視著那個方向,心中不知道在轉動些什麼念頭,寒風吹拂著這頭百獸之王束有黃銅環的雪白鬍鬚,使之微微晃動著。它回過頭,披掛在身上的厚重盔甲隨之發出一陣稀里嘩啦的脆響:「換旗幟。」立於這頭英明神武的獅王身後的是兩排體格高大的金鬃禁衛,但人群之中,有一位手持長杖、身披紅袍的年邁獅人,只見它俯首屈膝,顫顫巍巍地問道:

    「現在?我尊敬的陛下?」

    法瓦茲豎起一根指頭,尖銳的指甲閃爍著鋒利的寒光,它輕輕晃了晃這根指頭:「不要叫我陛下,那澤,只有那個人能稱之為陛下。她是千境之君,萬王之王,她是白晝之光,黑夜之色,那詩篇上早就預見了她必將君臨天下,如今她回來了,帶著萬世的福音,和獅人一族的救贖。你我侍奉她,如同侍奉君父。」

    摩黛絲提注視著獅人的營地,冷血動物特有的豎瞳中含著一道冷冽的狹光,她旋即看到一片片黑色的旗幟從那一望無際的營地之中升起,取代了原先如海洋一般的金色獅鬃旗。「呵呵呵,」這頭母黑龍不禁低笑了兩聲。「真是榮幸,能見證這樣一個時代的降臨。」

    她向上攤開雙手,一片片黑色的旗幟隨之在她身後緩緩升起。

    那旗幟之上,名為亞斯格特的聖徽閃閃發光。

    劍之年祈聖節前夕,金鬃托奎寧的獅人穿過羅科齊——斷劍山脈要塞群,喬根底岡大軍攻陷了四境之野南面最後一座要塞——亞薩,兩隻軍隊在長青走道南端匯聚,其後同時宣佈易幟。黑色的帝國戰旗,黑暗之龍奧丁的象徵。在消失在大地上整整一千年之後,終於又重新降臨在這片土地之上。

    克魯茲人向北逃竄的殘兵,騎士還有貴族們,有幸親眼見證這改變歷史的一刻的誕生。

    消息被帶到北方,人們很快發現,帝國至高無上的女王陛下與歸屬她一方的聖殿軍隊打出了同樣的旗幟,於是一個流言在有心人的傳播下散佈開來,千年之後。黑暗中的君王已經回歸,她即是君。也是父,她是黑暗中升起的明光,是上一個時代的主宰,她回來了,帶來了逝去的光輝與救贖,必將終結這一切謊言。

    整個沃恩德都震動了。

    彷彿有默契一般。赤之軍團與風精靈在四境之野同時停戰,但隨後精靈們就陷入了死水般的沉寂之中,風後聖殿一時間竟然沒有任何表示,聖殿上到聖座下到主祭,王廷上至皇帝下至群臣。竟集體失聲,彷彿一個可怕的禁忌橫亙在他們面前,讓他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敢輕易開口。

    在法恩贊,撒尼珥人放緩了南進的腳步,自由城邦的貴族們面面相覷,竟不知所措。一直以來對於黑暗之龍避諱莫深的光明聖堂忽然召集所有地區主教前往白城,重新啟用了聖者之戰後一度廢棄的神聖議會,但就在人們猜測教會要出兵南下制裁那個瘋子女王時,法恩讚的至高者——帝國的皇帝陛下兼教皇葛羅瑞亞二世以一紙敕令讓沸沸揚揚的北方陷入死寂。

    『銀馬騎士團退回阿爾喀什以北,帝國境內所有軍隊不得南下一步,神聖議會暫時關閉,聖堂內部不允許任何人討論關於南方的形勢——』

    於是七百六十二年之後重新開啟的神聖議會猶如迴光返照一般,在短暫的復甦之後又同樣迅速地死去,期間只經歷了短短的十二天,法恩贊人將之戲稱為『十日議會』。

    一系列事件之後,留下的唯一結果是整個文明世界集體陷入了靜默之中,彷彿發生在克魯茲帝國的劇變只是一個幻覺。

    「砰——」

    魏娜公爵重重地將信封拍在桌上,兀在抖動的手證明他心中的怒火有多高,這位老一輩的帝國重臣鬚髮皆張,猶如獅子一般環顧四周,怒吼道:「放任這局勢繼續惡化下去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圍繞在沙盤邊的將軍們面色不一,有的驚怒不已,有的茫然不知所措,有的則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色,就在三天之前,女王陛下的大軍已經攻入了西梅茲,她的軍隊中旗幟鮮明地出現了山民與女巫的序列,並且在文明的邊境,據說有許多人觀測到了奇怪的人類族群,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是敏爾人又回來了。

    如今關於女王陛下是黑暗之龍的傳言早就傳得沸沸揚揚,她自從十五歲之後就再也不顯老態,這豈不是最直接的證明?人們原本寄希望於炎之聖殿在這個混亂的關頭站出來主持大局,但現在連聖殿自身也分裂為兩派,兩個聲音在帝國的思想界激烈交鋒,讓人也分辨不清誰是誰非,然而隨著戰場上的局勢愈發偏向女王一方,許多牆頭草都已經倒向了經院派,至於而保守派所依靠的北方貴族,日子卻一天比一天更加不好過。

    保守貴族許多人原本就是保皇派,站在正統繼承人的立場之上自從白銀女王開始對身邊的王子下手以來,便已經和他們離心離德。隨著白銀女王的舉動日益瘋狂,他們原本以為的這些犯天下之大不違的舉動會很快引她陷入眾叛親離的境地,尤其是她重新啟用塞尼亞人,並以黑暗之龍自稱。整個北方一片歡騰,在那時候他們甚至可以想像,很快法恩贊和聖奧索爾就會派兵干涉,甚至可能連那位遠在世界之環的賢者,都會出手鎮壓。

    世人皆知,聖者之戰之後製定的世界秩序是凡人文明的基石。任何人妄圖動搖這塊基石,就是和整個文明世界作對。而此時此刻,這位已經瘋狂了的女王陛下就站在了整個文明世界的對立面。

    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北方貴族彈冠相慶,以為接下來已經是勝利在望,可接踵而來的事實卻讓他們大跌眼鏡,甚至不知所措。光明聖堂與風後聖殿的相繼沉默讓他們的心一下跌到了冰點,甚至繼而懷疑其自己的世界觀來,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了?然而一方的沉默往往代表著另一方更加氣焰囂張,原本還在猶豫之中的斗篷海灣的貴族們頃刻之間加入了女王的陣營。一直以來為聖殿所掌控的帝國艦隊也倒向了經院派的懷抱,加上長青走道以南獅人與喬根底岡大軍的忽然易幟,一下子就使得整個北方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雖然說固守在長青走道北方的白之軍團至今還沒有表態,但世人皆知他們和女王陛下的關係,事實上路德維格方面的貴族們早就對東梅茲不報任何指望了,他們甚至在估算白之軍團進軍的速度,由於各個方向上的消息早就不通了,他們只能猜測這個時節法坦港可能早已陷落。只是不知道花葉領能支撐到什麼,然而花葉大公至今還被軟禁在帝都。想必僅僅依靠他的兩個女兒也不可能支撐太久。

    這樣一來,路德維格已是孤軍奮戰。

    雪上加霜的是,由於皇長子在埃魯因失蹤,軍事貴族們更是失去了道義上的立足點,要不是白銀女王打出了黑暗之龍的身份導致聖殿分裂,現在他們估計已經成了一群叛臣賊子了。

    人群當中。一位身披聖袍的老者嘆了口氣,魏娜公爵望向他,兀自憤怒地說道:「蘭德爾主教,你來說說看,難道那些該死的樹釺子和北方佬還抱著漁翁得利的心態。他們難道不明白眼下已經到了什麼樣的關頭?那瘋婆子自稱黑暗之龍,意圖重新復辟敏爾人的統治,她在褻瀆神聖的盟約,然而那些人卻視而不見,真是豈有此理!」

    蘭德爾苦笑一聲:「這不怪他們,你我皆是上一次聖戰的親歷者,應該明白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實在是那時候看到的東西太過離奇,讓人不得不心生疑惑。」

    「可你還是站在這裡,」公爵重重地打斷他:「而不是投入那些叛黨的懷抱,這就說明產生動搖的不過是他們的軟弱。」

    「老夥計,話不能這麼說,我也不能證明自己的選擇就是對的,只不過不願意背叛這麼多年來的信仰罷了。」

    「歷史沒有對錯,只有勝利和失敗,」公爵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自從黑鐵之民接管這個世界,聖者之戰至今已有一千年之久,難道歷史就因此錯了一千年?簡直是無稽之談,這樣的說法只有瘋子才會相信,至少我絕不會承認,也不會讓暗瘋婆子輕易得逞!」

    「你說得對,老夥計,」蘭德爾主教又嘆了口氣:「眼下你打算怎麼辦?」

    「很麻煩,」魏娜公爵揉了揉額頭:「軍事上我們處於很不利的地位,那瘋婆子手上有源源不斷的底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知道從那個旮旯冒出來打得我們節節敗退,南方還有獅人的大軍,還有那些地下佬,不過我最擔心的是斗篷海灣的帝國艦隊,如果他們前往北海封鎖航道,那這仗就真沒辦法打下去了。」

    這番話說得帳篷中的一眾人皆是愁眉不展,這也是最現實不過的事情,軍事上原本掌握了帝國大半軍事實力的北方貴族卻被女王陛下打得節節敗退,眼看就要丟掉整個西梅茲,而帝國艦隊的倒戈更是給了他們致命的一擊,如今北方的大部分補給都來自於北海外海航道,如果帝國艦隊開往北方封鎖這條補給線,那麼這仗就真沒辦法繼續打下去了。

    魏娜公爵重重地拍了拍地圖,說道:「我打算向龍族求援。」

    「龍族?」

    「這是個辦法,」蘭德爾主教眼皮下射出兩道精光,「當年那件事巨龍也參與其中,而今那三頭叛龍大張旗鼓地出現在地面上,龍族一定會對此有所表示,最起碼讓喬根底岡單方面撤軍,否則有三頭巨龍在敵人那邊,對我們的威脅實在太大了。」

    魏娜公爵點了點頭。「這還不是關鍵,老夥計,」他淡淡地補充一句:「巨龍也不是傻子,它們早就有所動作了,甚至對這一切可能比我們知道得還更早一些。據我所知,在那瘋婆子準備行動之前,它們派遣了一位使節前往帝國,不過那位使節並沒有抵達帝都,可以說是晚了一步,如果時間上沒錯的話,這位使節一定還在帝國境內。」

    「使節?」蘭德爾主教有些驚訝地抬起頭:「我怎麼沒聽說過這件事,那是誰?」

    「我也是無意中得來的消息,因為龍族最先聯繫的其實是皇長子,由此可見它們並不信任那瘋婆子,至於它們派來的使節究竟是哪一位,我也並不知道,不過只知道,應該是一頭銀龍。」

    「銀龍……這規格很高啊。」

    「這正說明龍族的重視。」魏娜公爵答道。

    「那我們得趕緊找到這位使節大人才行。」

    「我早就安排人手去找了,可惜暫時還沒什麼頭緒。」

    或許是公爵的提議激發了蘭德爾的思路,這位主教忽然說道:「布加人呢?他們的立場常常與龍族一致,難道沒有一點表示?」

    魏娜公爵微微一怔,好像被說中什麼心事,面色變得有些古怪起來:「說起這些滑頭來,他們倒是有所表示……」

    「滑頭?有所表示?」蘭德爾主教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老朋友的臉色:「什麼意思?」

    「事情是這樣的,我也是兩天之前忽然想起關於布加人的事情來,然後才發現他們剛好在那瘋婆子動手之前將所有的外交人員都撤走了,不過……」公爵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給我留下了一封信,那信上的意思似乎是並不支持那瘋婆子的所作所為,希望我們能堅持立場……」

    「我們堅持立場,他們白白佔便宜,想得到好,那些該死的巫師。」帳篷內一眾人頓時大罵起來。

    「說白了還是想坐山觀虎鬥,」主教皺了一下眉頭:「不過布加人立世數千年,他們應該不至於這麼幼稚吧,他們難道看不出來眼下我們根本不是女王陛下的對手,照這樣下去,我們遲早會輸。」

    「別忘了孤立於世也是他們一直以來的立身之策。」魏娜公爵淡淡地回了一句。

    蘭德爾點了一下頭,但心中總覺得沒這麼簡單。正是這個時候,一個信使掀開帳門走了進來:「公爵大人,信。」

    「信?」魏娜公爵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自己手上來自法恩贊和聖奧索爾的回信,皺著眉頭問道:「誰的信?」

    「不知道,大人,不過信是從法坦港方向過來的。」

    「法坦港?」公爵怔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地方究竟在哪裡來,倒不是因為這地方太小,而是因為實在沒有料到,他指著那封信問道:「這是白之軍團的信,他們來信幹什麼,呵呵,難道說也要倒戈?」

    這話中充滿了不屑與諷刺。

    但那信使卻是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不,大人,恐怕並不是白之軍團的信,送信的人是埃魯因人。」

    「埃魯因人?」

    這下魏娜公爵真的怔住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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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 18:08: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八幕 女巫之亂 I

    布蘭多看著桌上灰褐色的石片一籌莫展。

    就在三天之前,這不起眼的東西差點引發了一場災難,就在法坦港上空那不知名的威壓消失之後,隨後又在距離港口不遠處的海底發生了一次地震,地震引起了小規模的海嘯,還好沒造成太大的騷亂。雖然這很有可能只是巧合,但布蘭多知道,更有可能是因為先前魔力之海的震蕩引起的,畢竟這個世界是由法則約束元素在混沌的魔力之中開辟的,會真實的呈現出魔力之海上的細微變化。

    而今這枚石片卻靜悄悄地平放在核桃木的書桌之上,平平無奇,表面粗糙,沒有魔法反應,無論通過哪種手段去探測,也不會有半點反應——除非你拿出其他幾塊石頭碎片來,除此之外,它仿佛只是一塊路邊的普通石塊,如果沒有見過幾天之前它的傑出表演,布蘭多幾乎都要這麽以為了。

    種種跡象表明三天之前出現在法坦上空的威壓很有可能和黃昏之龍有關,雖然那威壓只出現了一瞬間,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但布蘭多經歷過後來遊戲之中黃昏狼行的事件,對於黃昏之中那恍若末世的垂暮氣息十分敏感,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他還是敏銳地察覺出了這種氣息的存在。

    先前三枚碎片共鳴時形成了類似於破碎的地圖一樣的東西,但四枚碎片共鳴時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這東西究竟是什麽,為什麽會引起混沌之中那個存在的註意?一般來說,只有神器現世才有可能引起這麽大的震動,或許這些碎片和某件不得了的神器有關?但沃恩德有名的神器就那麽多,山川權杖。至高之刃,白之聖典,聖劍輝煌,神槍永恒,布蘭多一一排除過來都每一個對得上號的,甚至當年天青的騎士擊穿黃昏之龍心臟所用的天青之槍現世時。也沒有引起這麽大的反應,也沒引來黃昏的降臨。

    而照理來說,黃昏之龍對於天青之槍才應當更留心不是麽?或者說這三枚碎片是黃昏之龍的東西,但黃昏之龍在沃恩德沒有實體,它本體只在混沌之中出現,也不可能在物質界留下任何遺物,它不用武器,而黃昏一方也沒有任何知名的神器。布蘭多百思不得其解,對於這些石頭碎片的來歷。甚至連見多識廣的銀精靈小公主對此也一無所知,尼玫西絲學姐的記憶中也沒有半點印象,他甚至詢問過那位來自龍族的銀龍女士,可惜還是得到的否定的答案。

    這灰色的石頭碎片,好像從來沒在這個世界的歷史上存在過。

    但它卻被一個不知名的小人物找了出來——

    布蘭多記起自己拿到第一枚碎片的過程,那是在安蒂緹娜父親的屍體邊,它被放在隨身物品之中,和給安蒂緹娜的那封信放在一起。這足以說明安蒂緹娜的父親很可能明白這枚石頭碎片的價值。但安蒂緹娜的父親——出身於布拉格斯的一個小貴族家庭,祖上在蛙鳴之年對蠻族的戰爭中立下軍功。因此被受封為騎士,後來又出了幾位傑出的家主,家族地位最高的時候,曾經有一個男爵的身份。不過到了安蒂緹娜父親這一代,早已家道中落,在遊戲的背景中。安蒂緹娜的父親是個探險愛好者,而且兼職考古學家,常年在外探險,很少有回家的之後,他的死的時候。正好是在一次探險的過程中,被黃金魔樹擊殺。

    《琥珀之劍》是一款對細節極度用心的遊戲,如果你用心去找的話,可以挖掘出很多任務背後的故事,但安蒂緹娜的父親放在這款遊戲龐大的背景之後,也不過算是平平無奇,甚至算不上詳細,那些知名一點的任務,那個不是背後的故事背景點點滴滴都被玩家發掘出來,一絲一毫的細節都不放過,在這些任務背景之下,安蒂緹娜這條任務線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普通罷了,甚至在遊戲之中,安蒂緹娜本人的故事線也要比她父親詳細得多,她畢竟也算是後來埃魯因的主角npc之一。

    但就是這麽個所有玩家評價為平平無奇的人物,現在卻和這枚很可能與黃昏之龍有某種聯系的碎片聯系了起來,而且他並不是隨手將這枚碎片放到自己的隨身物品之中,安蒂緹娜的父親很有可能已經意識到了這枚碎片的價值。

    這就奇怪了,他是怎麽認出來的?

    布蘭多自己擁有前後兩世的經歷,並且作為玩家,他在遊戲之中走南闖北,自詡為見識豐富,而且與這個世界的一般人比起來,他對於古代的一些資料文獻更要了解得多;銀精靈小公主梅蒂莎,經歷過聖者之戰,是那段偉大的歷史的見證者和親歷者,擁有豐富的學識和經驗;學姐尼玫西絲,在遊戲之中的經歷絲毫不遜色於他,除了遊戲時間比他稍短之外,在遊戲中甚至比他更加優秀,不像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才算得上見多識廣,學姐當年在遊戲之中就是以移動的資料庫而聞名,再加上來自於龍族的銀龍女士,和繼承了巫後知識的商人小姐,再加上不久之前離開的四位賢者之一的風後聖奧索爾,這麽多人沒有一個人能認出這枚不起眼的碎片的價值。

    但安蒂緹娜的父親卻認了出來。

    布蘭多不禁深深地懷疑起安蒂緹娜父親的身份來,在遊戲的背景中那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落魄貴族,但現在看來,所有人都低估了這個沒有在《琥珀之劍》中留下一句臺詞,只有一封家信傳世的npc。布蘭多忽然記起,自己雖然有限的幾次和安蒂緹娜談起過他的父親,但從來都沒有太過深入,主要是因為他不想讓這位命運多舛的女孩想起那些傷心事,一來也是因為先入為主根本沒有想過安蒂緹娜的父親身上還有什麽秘密可以發掘。

    “疏忽了啊……”

    布蘭多不由得點了點額頭,他擡起頭來,搖了搖書桌上的鈴鐺,門應聲打開,芙羅板著臉從外面走了進來——自從她成為梅蒂莎的騎士卡牌之後。對於布蘭多這個先前的主人就更加不假言辭了,不過對於布蘭多私人秘書這份工作,還是一絲不茍地勝任了。布蘭多看到芙羅身後還跟著個小尾巴,倒不是她妹妹蒂亞,而是羅曼小姐,商人大小姐早就習慣了不請自來。她對布蘭多擠了擠眼睛,還不等芙羅開口,就搶先說道:“布蘭多,我有事找你呢。”

    “你又有什麽事了?”布蘭多皺著眉頭問道,倒不是不樂意見到自己的未婚妻,只是羅曼好像對可以引得天地變色的石頭碎片格外有興趣,有幾次都想從他手上騙過去玩,布蘭多怎麽放心將這東西交給她,那不是等於把定時炸彈送到恐怖分手上嗎。這種蠢事他絕對不會幹,不過商人小姐纏人的本事也是一絕,以至於這幾天他一看到這位大小姐的臉就頭痛。

    “這次是正事啦,布蘭多,”羅曼笑嘻嘻地說道:“女巫們好像說了些怪話呢。”

    一聽到這句話,布蘭多的臉色就嚴肅了起來。

    這一天還是來了。

    風後早就對他說過,黑暗之龍的傳承不止一個,而女巫們只聽命於正統的黑暗之龍的繼承人。但關於誰是正統,在女巫的國度中卻還存在很大的分歧。在埃魯因境內的女巫們更偏向於布蘭多。千萬不要小看埃魯因境內的女巫勢力,在遊戲之中埃魯因有個別名,被稱之為女巫之國,埃魯因雖然小,但境內卻有幾位重量級的女巫,比方說死亡之月一支的正統傳承者艾菲璐。後之月的正統傳承糖罐,還有後來杯之月的傳承——至高女巫米卡雅——也就是布蘭多之前在淺水鎮上遇到的那個小蘿莉,再加上那個傳說中的琴之月的女巫,區區一個小小的王國境內,就有女巫四個支系的正統傳承。女巫在這個國度的力量之強,可見一斑。

    而且這四系女巫傳承還不是一般的傳承,幾乎都是女巫國度之中地位最高的那幾支,其中死亡之月的女巫是國度中律法的維護者,地位僅次於巫後和那位只存在於神話故事之中的第十三月黑之月的女巫,杯之月的女巫被稱之為叛逆的女巫,這個傳承的理念常常和其他的女巫背道而馳,堪稱離經叛道,但傳承中卻常常出現驚世駭俗的強者——比方說後來成為至高女巫的米卡雅,還有她的老師,‘虛偽王後’阿絲嘉。

    至於琴之月的女巫,最神秘的預言者,布蘭多一度懷疑很可能就是羅曼的姑姑,這系傳承在歷史上名聲不顯,但在女巫國度中名氣卻很大,因為她們是黑暗之龍最早的追隨者。最後是後之月的女巫,糖罐的戰鬥布蘭多是親眼所見,而就是這系女巫,已經算是埃魯因境內最差的一支傳承了。

    更不用說布蘭多後來發現巫後的傳承還留在埃魯因,事實上他甚至懷疑埃魯因的四系女巫傳承很有可能就是為了巫後的傳承而安排的。

    這一世,布蘭多獲得黑暗之龍的傳承比較早,再加上他先前的一些表現,因此埃魯因境內女巫的聲音在女巫的國度內一度占據了上風,因為這個原因,有許多來自於其他的國度的女巫甚至都遠來投奔布蘭多的勢力,他後來接受的一些女巫,就有來自於法恩贊甚至大冰川邊緣這些地方的,比方說那幾個偏遠的傳承的血脈就是。不過埃魯因境內女巫的聲音占據上風,並不是說就沒有其他的雜音了,實際上就是在布蘭多勢頭最盛的時期,女巫之國內大部分勢力還是持保守意見的,畢竟黑暗之龍的傳承被一分為幾,布蘭多不過只得到了其中之一而已。

    而除了保守勢力之外,最大的反對的聲音就是來自於克魯茲境內的女巫,這些女巫顯然已經早早地追隨於白銀女王,她們顯然更加堅信自己追隨的人才是真正的正統。

    但在這之前,女巫之間的矛盾還是潛伏於水面之下,不過只算得上是暗流洶湧而已,但在明面上,至少還沒有撕破臉皮。但這樣表面上的和平只維持到白銀女王揭開自己的真正面目為止,就在幾天之前,布蘭多已經聽說了關於喬根底岡大軍和獅人的軍隊易幟的事情,聖者之戰一千年之後,敏爾人的旗幟又重新飄揚在大地之上,這個事件明顯給克魯茲的女巫們打了一針強心針,何況種種跡象表明,白銀女王很有可能才是真正的黑暗之龍正統。

    首先這位女王陛下手上掌握著至少兩個傳承,保不準可能還有很多,就算是此刻的布蘭多,也不過才剛剛只與其齊平而已,但關鍵在於,白銀女王是從最後之戰的戰場上難道關於奧丁的傳承的,她對於過去的那段歷史了解得更多,她正在走的路,顯然也是當年奧丁曾經走過的那一條。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顯示出了這位女王陛下的正統性來。

    這些天以來,布蘭多已經從種種途徑了解道關於法坦港周邊地區,許多形跡可疑的人出沒的消息,這些人大多是山民、塞尼亞人甚至還有人看到了傳說中黑發金眸的敏爾人,這些人大都來自一個地方——大冰川,他們也只去向一個地方——克魯茲帝國的首都,種種跡象表明,黑暗之龍已經複蘇了,那個曾經淩駕於整個沃恩德之上的帝國,正在複活。

    這是無可否認的正統性,就好像白銀女王康斯坦絲打出的那面漆黑的旗幟一樣。

    這樣的變化,自然而然會對女巫的國度產生影響,其中最大的改變就是女巫中對於布蘭多的支持,開始逐漸倒向那位女王陛下一邊,甚至連許多之前的保守勢力,都已經開始做出選擇,這些是布蘭多早已知道的消息——事實上糖罐和巴巴莎早提醒過他。

    而現在從商人大小姐說的情況來看,就連原本投靠他的那些女巫都已經開始動搖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布蘭多皺了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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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 23:18: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九幕 女巫之亂 II

    羅曼平時對女巫的事情不大感興趣,也很少去打理,但是她身邊卻有一個前巫後的契靈白霧,白霧認定了商人小姐是巫後選定的傳承者,是將來要執掌整個女巫國度的人物,至於現在那個什麽女巫之王,在她看來不過是代為執掌印信的篡位者罷了——事實上這個說法也並沒有什麽過錯,歷史上巫後死後,沒有指定繼承者,女巫一脈的權力由她生前的侍女代為保管,成為名義上的‘攝政王’,後來到了第一紀之後,連攝政者這個詞匯都很少有人提起,直接用上了女巫之王的稱號,只是女巫的傳承悠久,在布諾松的國度之內還是許多女巫知道這番往事。

    既然如此,白霧當然容不得女巫一脈大權旁落,只是商人小姐全身心的興趣愛好都在商業一道上,她勸說不了對方,只好自己親自抄刀上陣,作為活了上千年的契靈,當年她在巫後身邊時其實也是幹的差不多的事情,如今面對這些‘後輩’,自然也是駕輕就熟。憑借自身獨特的出身,她很快收服了巴巴莎和她的族人,將一系列眼線打入了投靠布蘭多靡下的女巫之中。

    就這樣,在女巫當中出現不穩定的因素的第一時間,白霧就掌握了消息並醒了羅曼。我們商人大小姐雖然對自己名義上的屬下從來不關心,不過她倒也知道這些女巫對布蘭多的重要性,於是才放下自己的事情趕過來,以至於和芙羅碰到了一起。

    按照白霧了解到的消息,這一次女巫陣營中產生異動的主要是安薇和她手下杯之月的女巫,她和劍之月的女巫是由巴巴莎介紹來投入到布蘭多靡下的,算是最早的一批加入瓦爾哈拉的女巫。布蘭多聽著羅曼的描述,想起那兩個女人來。他眉頭不由得越蹙越深,本來以為女巫只是有些小動作,沒想到問題竟然比想象中還嚴重,連最早加入自己的女巫都生出了別樣的想法,就更別提後來加入的那些墻頭草了。而且白霧還專門提到了安薇的出身,劍之月的女巫的主要活動範圍在埃魯因北方。這支女巫中其實有許多克魯茲人存在,她們與安澤魯塔的女巫有很深的聯系,事實上後來加入他靡下的銀灣地區一帶的女巫就是由安薇介紹來的。

    銀灣地區在安澤魯塔東面,那里有一系列松散的公國城邦,幾乎都是所屬於克魯茲與聖奧索爾的臣邦,這里有幾個歷史悠久的女巫傳承,布蘭多本來還指望能通過她們拉近與這些小國的關系,打通埃魯因到聖奧索爾的通道,起到鉗制克魯茲的目的。但現在安薇倒向了白銀女王,這些女巫自然也就同樣靠不住了。

    好在在白霧得到的消息之中劍之月一系的女巫還沒有受到影響,布蘭多記起那個名叫庫魯爾的中年巫女來——第一次見到對方時,對方幾乎沒給他留下太過深刻的印象,只記得是個身材高挑削瘦的中年女人,終日帶著兜帽少以真面目示人,好像對什麽都沒什麽興趣,她在巴巴莎的介紹下第一次來覲見他這個名義上的‘黑暗之龍’時也是一臉淡漠。全不如安薇那麽熱情——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布蘭多下意識地用指節敲了敲桌面,忽然對這個女巫有了些好奇。劍之月的女巫不像是巴巴莎和糖罐所屬的後之月女巫。作為最早加入他靡下而且親眼見證過他展示黑暗之龍‘力量’的女巫,巴巴莎這一系的族人幾乎是他天然的盟友,也是最可靠的屬下,幾乎沒有背叛的可能,但劍之月這一支女巫卻不同,她們和自己的關系更為疏遠。甚至還比不上安薇和她的族人,布蘭多不禁有些奇怪,為什麽在這個關頭最先倒戈的是安薇而不是庫魯爾。

    是因為庫魯爾和她的族人太過遲鈍,以至於後知後覺?布蘭多在心中搖了搖頭,覺得這個理由說服不了自己。眼下白銀女王的事跡不說在整個大陸上廣為流傳,但也以驚人的速度從梅茲、鬥篷海灣還有路德維格向著四面八方傳播,如今就算是在法恩贊南面還有大冰川這些地區都有人聽說了關於黑暗之龍重新降臨的消息,作為身在風暴中心的庫魯爾一族豈有理由不聞不問?何況她們還是與這個事件關系最為緊密的女巫。

    那麽問題就來了,是什麽讓庫魯爾和她的族人有恃無恐,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投靠錯了人?

    認真的說,其實布蘭多自己都覺得現在遠在帝都的那位女王陛下可能才是真正的黑暗之龍的傳承者,因為他自己根本就從沒想過要使用這個身份,在他看來,奧丁就是奧丁,自己就是自己,雖然說他是從世人所說的黑暗之龍那里接受過傳承與力量,但那又如何?正如風後所說,力量本無善惡,重要的是使用力量的人,他是掌握著黑暗之龍的力量,但他仍舊是布蘭多。

    他要走的路,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的路,而不是所謂的黑暗之龍的路,事實上他也從沒有過想要改變整個世界的想法。

    既然如此,布蘭多實在也找不出庫魯爾和她的族人對自己如此有信心的理由,或許是隱藏得太深,或許真是另有緣由。不過無論是那種原因,這個中年女人古怪的表現都引起了他的註意,此刻他心中都已經有了想見對方一面的想法,只不過不是現在——

    布蘭多靜靜地等羅曼說完,商人小姐講完之後,有些驚訝地發現他竟然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不禁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道:“布蘭多,你打算怎麽辦?”

    布蘭多瞪了這個古靈精怪的商人大小姐一眼,有些沒好氣地答道:“這些可都是你的部下,現在出了這麽大亂子,你還跑來問我怎麽辦?白霧常常和我說你根本不管事情,現在看來並沒有說錯。”

    羅曼難得地有些不好意思,吶吶地辯解道:“我……我對她們又不感興趣嘛,都是她們巴巴地來投靠我——不是。是投靠布蘭多你。再說了,我又不想當什麽女巫之王,那個被埋在山底下的大媽也真是的,我只是想學習她那個好玩的巫術啊,她也不給我打一聲招呼,就讓我當了什麽巫後。白霧可討厭了,以前姑媽都沒她那麽兇呢——”

    布蘭多聽得腦門上都露出了幾根黑線,什麽叫‘我只想學習她那個好玩的巫術’,巫後要知道羅曼管她叫被埋在山底下的大媽,估計立刻都能氣得活過來。再說白霧一個活了上千年的契靈,都被這位商人大小姐逼得沒辦法親自上場去對付小輩了,結果還被說成是‘太兇了’,也不知道白霧會不會在夜里偷偷一個人哭出聲來。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所謂的識人不明,反正布蘭多覺得巫後選擇自己面前這位商人大小姐作為她的傳承者。肯定是沒有經過什麽深思熟慮的,當然也可能是因為等得太久等的不耐煩了,而商人大小姐正好一頭撞了上去。

    當然布蘭多強迫自己收回這個荒謬的想法,流了些冷汗地對商人小姐說道:“算了算了,我知道了,這不怪你,你安心去弄你的事情吧,女巫那邊先放一放。我自有安排,你安心去聯系你那些老主顧好了。”

    聽到說布蘭多不追究她的責任。羅曼不禁有些小開心,連忙‘哦’了一聲,乖巧地站了回去。她至少有一點好,那就是對布蘭多無比信任,雖然布蘭多從來沒說自己要怎麽處理這件事情,不過在羅曼心中只要布蘭多已經答應下來了。那麽就肯定沒有一點點問題。她本來以為自己又闖了禍,心中還有些慌慌張張,生怕布蘭多找她麻煩,不過現在既然逃過一劫,商人小姐心中不禁又眉飛色舞起來。到是一點也不為現下的局面擔心的樣子。

    至於布蘭多讓她去聯系冷杉領在帝國的那些的老主顧問題,其實這本來也正是她的工作,她知道布蘭多現在私下里正在聯絡帝國北方的貴族——早在聖戰爆發之前,帝國內部和埃魯因有貿易聯系的大商人很多,本來埃魯因與克魯茲在閃光之海上就有一條重要的航線,後來布蘭多在冷杉領發跡之後,這條航線更是日益繁忙起來,甚至在安培瑟爾戰爭前後更有超過這個南境第一商港的勢頭。在那個時節里,雖然帝國和埃魯因一直隱有摩擦,但是和冷杉領的商業往來卻從來沒有斷過,羅曼通過在商業領域的傑出表現,也結識了不少帝國境內的大商人,否則她也不會以知名商人的身份為白銀女王專門邀請進使節團之中。

    雖然說布蘭多一直以來對這個所謂的邀請持懷疑態度——

    不過後來隨著皇長子的失蹤,帝國內部局勢日益緊張,布蘭多和帝國境內——尤其是路德維格和梅茲一代商人的往來更是籠罩上了一層濃濃政治的色彩,畢竟要知道在這個時代,通常來說大商人與大貴族是不分家的,莊園主的產出通常要通過商業來實現盈利,因此許多商業巨賈身後其實都有貴族的影子,或者說本身就是貴族,比如布蘭多自己就是冷杉領的領主,同時也是冷杉領七海商會的實際掌管者,而羅曼不過是作為他的未婚妻代為代理罷了。

    而實際上,這樣的組合在大陸各地都並不罕見,貴族或者自身,或者通過代理人行商,因此國度與國度之間的貿易往來,往往有很深厚的政治色彩,像是冷杉領發展早期那種單純的商業往來,反而才是個別現象。而在皇長子失蹤之後,布蘭多、維羅妮卡和黑之軍團的軍團長曼格羅夫其實就已經達成了聯盟,維羅妮卡主要在帝都遊走,在權力中心尋求支持者,曼格羅夫經營路德維格,作為軍事貴族的表率與旗幟,而布蘭多則開始有意識地與北方的貴族接觸——主要就是通過羅曼這個渠道,從商業層面施加影響,尋求更多盟友。

    這個計劃已經展開了相當長一段日子,到現在差不多已經有半年時間,而達成的成果也頗為豐碩,畢竟梅茲與路德維格地區本來就是軍事貴族的傳統勢力範圍,布蘭多所屬的冷杉領不過是在其中充當了一個穿針引線的角色而已,這個角色在白銀女王眼皮子底下的維羅妮卡和曼格羅夫無法完成,但那位女王陛下大概做夢也想不到遠在千里之外一個小小王國的領主竟敢算計自己。

    時至今日,對於布蘭多來說已經是到了收獲的季節。

    布蘭多看著商人小姐轉動著眼珠子一聲不吭地站回去,就知道她心里面大概在想些什麽,他微微搖了搖頭,雖然女巫的動亂對自己來說還算得上是一個麻煩,但其實已經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他冷靜下來之後,其實心中已經有了計較,投靠自己的三大女巫傳承中,至少還有兩支站在自己一邊,剩下那一支也翻不起什麽浪花來。那個叫做安薇的女人——現任的杯之月女巫的傳承者,在歷史上也算不得是什麽傑出的人物,不過倒是頗為出名,只是她出名是因為她是那個著名的狂妄者——至高女巫米卡雅的踏腳石,沒想到前後兩世,這女人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歷史畢竟有其必然性,布蘭多忽然想起這句話,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他在淺水鎮那個小姑娘的樣子。

    他搖了搖頭,將這個想法從自己的思緒中驅逐出去,才擡起頭看向芙羅。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這位冷冰冰的野精靈小姐就已經搶先說道:

    “領主大人,我要說的和羅曼小姐差不多,只不過對象不同而已。”

    說到這里,芙羅微微停頓了一下,她盯著布蘭多,仿佛有些恨鐵不成鋼般地緩緩說道:

    “我要說的是那些克魯茲人。”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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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7:38: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幕 女巫之亂 III

    芙羅所說的克魯茲人,自然是以奧爾康斯伯爵為首的一眾克魯茲南方貴族,自從抵達法坦港之後,這些南方貴族一開始還算規矩,大約是因為知道自己已經被和布蘭多綁在了同一條船上,南面喬根底岡與獅人的大軍隨時可能攻陷長青走道,而這個時候還不抱緊埃魯因人的艦隊,豈不是自尋死路?

    再加上班克爾地區內戰的訊息傳來,女王分裂聖殿,忽然以黑暗之龍的傳承者自詡,也讓他們感到無所適從,千年來根深蒂固的信仰,一朝轟然倒坍,這樣的事情任誰也接受不了。因此一開始,奧爾康斯伯爵等人還算同仇敵愾,老老實實約束管理著法坦港的低級官員,一方面積極與北方貴族聯系,試圖尋求一個同盟來抵抗那個發了瘋的女王陛下。

    但隨著戰局急轉直下,梅茲以東的貴族對於女王的進軍竟然絲毫無法抵抗,連連戰敗,仿佛幾乎是頃刻之間,新聖殿的軍隊就已經到了路德維格的門口,雖然還沒和黑之軍團交過手,但在局面上就已經占據了極大的優勢。再加上維羅妮卡被軟禁,青之軍團遲遲不能響應北方貴族們的‘起義’,以至於很快在法坦一線,人們也時常能看到從前線敗退下來的貴族殘兵。

    各式各樣版本的傳言也流傳開來,先是鬥篷海灣的貴族倒戈,然後女王陛下靡下又忽然出現了幾只陌生的大軍,今天塞尼亞狼人攻入了摩特哈比堡,明天山民又宣誓效忠,更有傳聞說連天青之槍都到了那位女王陛下手上,種種跡象表明這位帝國皇帝的實力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日益增強,仿佛一開始還是孤家寡人的白銀女王。轉眼之間便已經占據了帝國三分之一的勢力範圍。

    這個時候的新聖殿,便已經是不可忽視——甚至是令人感到窒息的龐然大物了。

    這樣一來,立場本就不夠堅定的南方貴族們立刻開始產生了動搖,不過這種動搖一開始還只在下層之中流傳,直到獅人和喬根底岡大軍的忽然易幟給了他們致命的一擊。事實上,奧爾康斯伯爵等人對於北方的內戰並沒有什麽真實的感觸。由於布蘭多嚴密地封鎖了港口,所以他們得到的一手消息幾乎都來自於傳聞,這種傳聞固然可以讓人人心惶惶,但要說能產生多大真實的感觸,卻也很難說。

    然而這些貴族們對於南方獅人和喬根底岡軍隊——尤其是喬根底岡大軍的恐懼,卻是根深蒂固的,他們曾經親眼見證了那只軍隊是如何摧毀了他們的家園,將他們從自己的土地上趕出來,讓他們像是難民一樣流亡至此。甚至不得不寄人籬下的。

    要不是喬根底岡大軍時時刻刻威脅著東面的長青走道,他們何須困守此地?

    但此刻獅人和地底領主們擺明了黑暗之龍靡下的立場,局勢就變得有些微妙起來,眼下誰才是黑暗之龍?她已經不僅僅是千年之前那個敏爾人的皇帝了,她還是白銀女王,是克魯茲人,貴族們雖然在意信仰,但歸根結底更在意的還是他們帝國公民的身份。這是他們地位的保證,驕傲的源泉。保命固然是第一重要的,但是地位與權力也是他們所追求的。

    在這之前,這兩個選項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但隨著局勢的變化,南方逃亡至此的貴族們忽然發現,這兩個選擇的答案好像漸漸合二為一了。

    要想保住性命和地位。怎麽辦?

    至少從眼下看來,投降女王陛下是唯一的可能,不管怎麽說,她至少還是克魯茲人的皇帝,雖然說分裂了聖殿。但勉強也能算得上是正統。於是這些逃亡貴族心中很快起了微妙的變化,甚至包括奧爾康斯伯爵在內,這些上層貴族也開始漸漸倒向投降派了。而此時此刻,布蘭多身為埃魯因人的劣勢尤為凸顯了出來,在此之前他還可以以信仰為名要求這些貴族,炎之聖殿是一個跨越國家的的宗教,並且千百年來根深蒂固,埃魯因人和克魯茲人雖然有巨大的差異,但他們至少在這一點上有共同點。

    那就是他們擁有相同的信仰。

    以宗教為名,往往能讓人忽視國家的差別。

    但這個理由很快也要站不住腳了,因為生命的威脅消失之後,白銀女王建立的新教似乎也不是那麽不可接受了,這場戰爭中原本艱難的抉擇悄然變成了是要革新還是守舊,人們仿佛有意無意之間避開了關於白銀女王黑暗之龍的身份。

    其實不用芙羅說,布蘭多也很清楚眼下這個局面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北方貴族沒有正統性可言造成的,畢竟白銀女王勿論身份如何,她至少曾經是帝國的皇帝陛下——她雖然分裂了聖殿,但卻沒有背叛帝國,簡單的說,那個女人有意將王權放到了教權之上,雖然這個做法有些大不韙,但對於貴族來說卻並不是不可接受,恐怕除了那些炎之聖殿的死忠之外,沒有人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和女王過不去,尤其是在冒著生命危險的情況下。

    北方貴族站在女王陛下的對立面,是因為他們是皇長子的支持者,但南方這些流亡貴族則沒這個顧忌,就算是其中有些聖殿的死忠,可是如今聖殿都一分為二,你究竟要效忠於誰呢?

    所以說這場戰爭一開始就並不是站在正義與邪惡、光明與黑暗這個立場之上,這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這是一場內戰,布蘭多從來都很清楚這一點,雖然說之前他用這個理由忽悠了奧爾康斯伯爵他們好長一段時間,但那些帝國貴族們也不是笨蛋,也該到了反應過來的時候了。

    是時候給他們下一劑猛藥了,布蘭多心想,他靜靜地聽芙羅陳述完,其實野精靈少女要說的和他想象中也差不多——至少不像女巫的內亂那麽出乎他的預料之外,甚至他都覺得這些南方貴族有些太遲鈍了,或許是被喬根底岡人嚇破膽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在他想來,他們早就應該鬧起來了。

    不過他並不擔心,等芙羅說完,他才不慌不忙地問道:“所以說他們現在在幹什麽?”

    野精靈少女微微一楞,忍不住皺起眉頭來,在她看來造成眼下的局面完全是因為自己面前這位領主大人太過疏忽引起的。這些日子以來,布蘭多既沒有嚴格控制消息,也沒有阻止那些從前方逃亡下來的貴族進入港口——只是禁止他們再離開罷了——對於克魯茲人的那些貴族們也缺乏約束,甚至可以說是毫無作為,除了維持港口正常運轉之外,大概就是派出信使去聯絡北方貴族,剩下的,就是成天研究那塊沒用的石頭了。

    一想到這點,芙羅就升起一股恨鐵不成鋼的心思來。覺得自己面前這個領主大人,自從冷杉領建立以來就整天遊手好閑,雖然對方埃魯因成就了不小的功業,但那在她看來也不過是運氣好罷了,或者說全仗安蒂緹娜和羅曼小姐有能耐,否則領地能否正常運作還是個問題。本想他成為了王國伯爵之後,又兼任了這個使節團的團長,會稍微收斂一些。沒想到還是這樣,無所事事。只會把事情推給手下去做,這樣的領主,恐怕連她都做得好。

    而他還是個旅法師,是她們實際上的掌管者,這和她心目中的主人相差了十萬八千里,芙羅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他們還能幹什麽?艦隊就在他們頭頂懸著。難道那些廢物還能起義不成?當然是吵著要見領主大人您,想必在他們看來,也只有領主大人你最好說話了。”

    聽出少女口中的怨氣,布蘭多苦笑著搖了搖頭,不過那些南方貴族的軟弱和無能還是讓他感到有些吃驚。他本來以為他們至少會更加強硬一點的,沒想到奧爾康斯伯爵竟然只是要和他‘談判’。

    “既然他們要談判,”布蘭多心中冷笑:“那就如他們所願好了。”

    他擡起頭來:“他們在那里?”

    “就在外面,他們推舉出了幾個代表,希望能和你談判。”芙羅板著臉答道。

    “談判?”布蘭多有些好笑:“他們打算怎麽彈?他們想談什麽?”

    芙羅冷笑道:“按照他們的說法,既然喬根底岡和獅人的軍隊已經歸順了帝國,那麽剩下的就是帝國的內戰,大人已經不是適合再繼續插手了,他們建議讓大人將艦隊送回埃魯因——當然,大人您還是可以繼續以使節團的身份前往帝都的。”

    “哦?那白銀女王自稱是黑暗之龍那件事呢?”布蘭多故意問道。

    野精靈少女臉色頓時有些古怪起來,看得出她強忍著沒有露出太過不屑的態度,回道:“他們說,這件事太過荒謬,有可能是謠傳。”

    “呵呵,”布蘭多也忍不住笑了笑:“好一個謠傳。”

    他停了一下,敲了敲桌面:“既然如此,就讓他們進來見我吧。”

    “好——”芙羅脫口而出,隨即怔住了,擡起頭來瞪著自己的領主大人:“領主大人,您剛才說什麽?”

    “難道我說的不夠清楚嗎?讓讓他們進來見我!”

    “可是……”

    野精靈少女很想說,可是平日里你不是一概不見的嗎?事實上這也正是她之前生氣的源頭,南方貴族們人心動搖這已經不是頭一天了,事實上早在之前他們就已經不止一次希望和布蘭多談判,但是布蘭多對此從來是不聞不問,甚至都懶得對這些人加以約束,一幅放任自由的樣子,還美其名曰盡量不在法坦港造成太大的騷亂。

    她本來以為今天應當又是一樣的處理方式,卻沒料到自己這位隨心所欲的領主大人好像忽然心血來潮,又要見這些人了。實際上在芙羅看來這些人有什麽好見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他們中鬧得最兇的那幾個給抓起來,殺雞儆猴,以這些人膽小的程度,決計翻不起任何風浪來。想及此,她忍不住狐疑地看著自己面前這位領主大人。

    布蘭多卻擺了擺手道:“沒什麽可是的,你去把昨天抵達城堡的那位客人青來。”

    那位客人?芙羅微微一楞,才想起那個人來,那家夥看起來好像是來自路德維格北方地區的,從外貌上看勉強看得出是個克魯茲人,但身上卻有很濃的法恩贊的血統,簡而言之,是個混血兒。他抵達城堡時,自稱是黑之軍團的信使,披著一身厚厚的鬥篷,連臉都遮住大半,一幅不敢見人的樣子,不過芙羅記得當時自己的領主大人很慎重地接待了對方。

    她不是個八卦的女人,聽布蘭多這麽吩咐,也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就準備轉身離開,但這個時候布蘭多卻再一次叫住了她。

    “等等,”布蘭多說道:“我剛才叫你進來,可不是專門為了讓你去處理那些貴族們。”

    “什麽意思?”野精靈少女轉身問道。

    布蘭多敲了敲額頭,仿佛思索了片刻才答道:“正好,兩件事一起辦,你讓去聯系夏爾,讓他馬上到我這里來,你現在能找到他嗎?告訴他,我想見到安蒂緹娜,現在,馬上。”

    芙羅默默地點了一下頭。

    ……

    冷杉領,瓦爾哈拉要塞——

    “詩朵小姐,皇長子殿下。”

    安蒂緹娜看著帝國的皇子與學者小姐從大廳內走出來,起身行了一禮,皇長子身後跟著那些幾個月前一齊被軟禁在這里的折劍騎士團的年輕人,一行十多個人,人人都全副武裝,枕戈待發的樣子。這些克魯茲年輕一代的貴族後裔經過這幾個月的消磨性子,倒是顯得沈穩了許多,但或許也是因為他們在瓦爾哈拉待習慣了的緣故,對於一個小地方的領主,這些帝國驕傲的年輕人們沒必要屈尊下顧,但是像布蘭多這樣擁有瓦爾哈拉這樣一座幻想要塞的領主,他們卻未必能真看成是區區一個埃魯因的伯爵而已。

    事實上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他們至少也大體摸清楚了布蘭多擁有的實力,哪怕是表面上的,也足以令人肅然起敬了,就算是帝國境內那些相當有實力的實權伯爵,恐怕也未必趕得上這樣一個‘小小的埃魯因伯爵’。連帶的,他們對布蘭多的副手——或者說幕僚,安蒂緹娜也尊重起來。

    但也僅此而已,這些年輕人就算是在埃魯因真正的王室面前,恐怕也很難拿出這麽尊敬的態度來,畢竟那也不過就是個小王國的王室罷了,像是埃魯因這樣的小國家,在帝國邊境有許多都是帝國的屬國。

    倒是皇長子萊納瑞特本人,仍舊和幾個月前一樣,顯得有些沈默寡言,很少與外人交談,對於安蒂緹娜的行禮,只是微微頷首點了一下頭,他微微皺著眉頭,仿佛隨時隨地都在思考著什麽難題,眸子里面閃動的光彩也教人摸不清底細。他沒說話,他身邊的學者小姐詩朵卻已經代為開口:“安蒂緹娜小姐,你忽然找我們,是有什麽要緊事嗎?是不是帝國的局勢又發生了什麽變化?”

    安蒂緹娜默默打量了這些克魯茲人一遍,點了點頭道:“是有些變化,但這不是今天的主要目的。”

    她微微停了片刻:“曼格羅夫將軍已經聯系上我家領主大人了。”

    “哦?”

    這句話仿佛點燃了萊納瑞特心中的野性,只見這位皇長子一下擡起頭,略顯深沈的目光也一下亮了起來。

    時候到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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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4 17:50: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一幕 女巫之亂 IV

    水晶球仿佛懸浮在黑暗之中,流傳的光芒倒映出半張女人削瘦的臉龐來——臉頰深深凹陷,面色蒼白仿佛鬼魅,女人緊抿著嘴唇,薄得怕人的嘴唇仿佛用刀子在幹枯的皮膚上割開的一條口子,繡滿了花紋的兜帽的陰影蓋過了眼眶的位置,深陷其中的眼珠子在一片漆黑中散發著有如貓科動物一般的微光。

    她面無表情,很快在她對面的黑暗中又浮現出另一張臉孔來,那同樣是一張女人的面孔,不過肉呼呼的是張豐腴的婦人的臉孔,那婦人從黑暗中緩緩走出,臉上帶著蜜意,瞇著眼睛,笑瞇瞇地開口問候道:

    “好久不見,庫魯爾。”

    兩人之間只剩下一個亮晶晶的水晶球在散發出奇異的光彩,光線向四周逸散,逐漸融入黑暗之中。

    沈默只維持了片刻,大約是已經猜到了對方不會回答自己,安薇微微一笑:“你知道,我在等你答複,秘密不可能總藏在森林之中,魔力之月總有升起的那一天。”

    “什麽答複,安薇,”庫魯爾擡起頭來,空洞的眼神好像是兩個漩渦——洞察之瞳,她們這一族的女巫在占蔔時可以看穿時間之中的渦流與陷阱,明晰未來與過去的謎題,但只有作為劍之月的傳承者,才擁有真正可以撥開迷霧的雙瞳,傳說這雙眼睛是取自巨蛇庫庫洛爾,擁有洞察未來的異能。女巫的聲音好像是從深淵地獄之中傳來,陰森得令人發寒:“——你早已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豐腴的婦人皺起了眉頭:“你為什麽執迷不悟,這不是你的性格,你知道凡人忠誠對我們毫無約束力,我們女巫一族要效忠的是真正的主人,是黑暗之龍。是奧丁,是敏爾人的主宰,軍團的領袖。如今月亮已經回到了這片大地之上,她回來了,獅人,穴居人。鷹身女妖,山民,狼人,甚至連敏爾人都奉她為主,你知道,通曉一切的巨龍之影已經降臨到了這片大地之上,她就是過去、現在與未來所註定的那個人,女巫之王已經預言了此事,你為什麽不回頭。與我一起。”

    庫魯爾一言不發,但過了一會,安薇才註意到她在冷笑。

    “你在笑什麽?”

    黑暗中仍舊是一片死寂。

    安薇眉頭越皺越深,她和庫魯爾已經認識了許多年,深知對方的脾性,劍之月的女巫傳承的是埃希斯的第六個女兒——絕美的塔狄莎的力量,絕美的塔狄莎掌握著平和與溝通的領域,因此與之相對的杯之月的女巫又稱為黑暗的女巫。她們是黑暗中的盲行者,具備著溝通神秘與靈的力量。她們從那些低語之中獲得啟示,作出敏銳的預知,因此面前這個女人越是一言不發,安薇就越發感到焦躁不安。

    “巴巴莎騙了我們,庫魯爾,那個年輕人不是黑暗之龍。”

    “你知道嗎。我聽說了一些傳聞……”

    “在大冰川中,有些古老的鬼魂正在複蘇,這無一步是指向那個預言——”

    “我從七極龍王那兒得到過啟示,她曾經是黑暗之龍最有力的盟友。”

    “庫魯爾,你為什麽不說話。回答我。”

    女巫之間很少會有激烈的爭執,她們之間的死敵往往用更加邪惡和殘忍的手段來對付自己的對頭,就像女巫的座右銘——通過殺戮以開始,通過殺戮以結束。黑暗的魔力早已侵蝕了她們的心靈,她們冷酷、無情、漠視生命,但往往不需要無謂的爭吵。但今天顯然是個例外,甚至連黑暗的空間仿佛都察覺到了兩位女巫之間的針鋒相對,水晶球散發出的柔和光芒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鋒芒畢露起來。

    庫魯爾的臉色在刺眼的白光之下顯得愈加蒼白,她嘴唇動了動:

    “你走吧,安薇,命運已經註定。”

    “你選擇留下?”安薇倒吸一口冷氣:“我以為你只是在等待時機。”

    她還想再說什麽,但她的聲音已經變得扭曲起來,懸浮在半空中的水晶球好像忽然之間抽取了四周的時間與空間,連流轉的光芒都彎曲起來,形成一個漩渦,將四面八方的黑暗吸進其中。安薇露出又驚又怒的神色,她的臉在這樣詭異的情形下極度扭曲,發出一聲變了調的尖叫:“這是夢!?你竟敢窺視我的夢境,庫魯爾,你怎麽敢——”

    聲音嘎然而止,當水晶球的光芒扭曲到極致,整個漆黑的空間片片碎裂,安薇就像是玻璃一樣炸碎,隨後消散於黑暗之中。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削瘦的女人才重新睜開眼睛,額頭上全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她位於一頂狹小的帳篷之中,巴巴莎和糖罐在她旁邊。

    “你看到了什麽?”糖罐抱著她那個仿佛永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糖果罐子,好奇地看著這個神秘莫測的女人,問道。

    “一個關於未來的夢境。”庫魯爾面無表情地答道。

    “你看到了安薇,咯咯,那個胖女人一定氣得不行,”糖罐笑了起來:“不過我有點好奇,庫魯爾,你是洞察的眼睛,你究竟看到了什麽,為什麽會選擇站在我們一邊。”

    “那自然是因為大人才是真正的黑暗之龍。”一旁的巴巴莎一臉用崇敬:“庫魯爾大人是女巫一族中最傑出的預言者,連她都站在大人這邊,說明命運已經作出了選擇。”

    “那可不一定,巴巴莎,”糖罐似乎一點也不介意自己的下屬不同意自己的看法,笑瞇瞇地說道:“我聽說女巫一族中最傑出的預言者乃是來自於琴之月和異端之月的女巫,琴之月的女巫掌握著埃希斯的三女兒美紗的力量,兼管著預言和魅力的力量,命運的女巫,本身就是命運的寵兒。異端之月的女巫是緹彌絲的信者,她們的力量中擁有真正的洞察之能,比起掌握著溝通的黑暗女巫。在預言一途上恐怕還要更勝一途呢。如今琴之月的女巫還未現世,但緹彌絲的女巫羅雅卻已經站在了白銀女王那邊,由此可見,我們的大人是不是黑暗之龍,還難說得很。至少我覺得,他就不太像是黑暗之龍。不過他更有趣一些,我更喜歡他,也不要和那個老太婆在一邊。”

    巴巴莎作為旁系的女巫,對於女巫的傳承了解得自然沒有糖罐這麽清楚,聽聞自己這一系的傳承者都這麽說,一時間也有點憂心忡忡起來。早先是她發現了布蘭多的潛力,才將這個年輕人介紹給糖罐和庫魯爾,但要布蘭多不是黑暗之龍的話,她豈不是犯下了天大的過錯?

    至於糖罐口中那些對於黑暗之龍大不敬的話語。這個老巫婆就當假裝沒聽到了。

    而一旁的庫魯爾仿佛也沒聽到一老一少兩輩女巫的交談,只是默默地坐在那兒,仿佛一截朽木,糖罐註意到她的態度,有些不滿:“庫魯爾,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庫魯爾看了這個小姑娘一眼,沈默了片刻,才答非所問道:“安薇是女巫之王的侍女。”

    “這我早就知道了。”糖罐一臉不以為然:“這算什麽答案。”

    庫魯爾停了片刻:“她在埃魯因。”

    雖然她並沒言明那個‘她’是誰,但糖罐卻好像聽懂了。像是被踩著了尾巴的貓一樣彈了起來:“什麽!?”

    “幾年前我遇到了她,她帶著個小姑娘,那個小姑娘有個名字,叫做蘇菲雅。”她頓了一下:“不是改的名字,是真名。”

    “第十三月!”糖罐倒吸一口冷氣。

    ……

    ‘xvi:thetower——

    失落的月亮奪走了光

    ……

    大廳中回響著嚶嚶嗡嗡的聲音,人群涇渭分明地分成兩邊。雙方在大廳中對峙,顯然已經不是一時半會,對峙的兩邊,一方衣冠楚楚,正是從南方流亡至此的克魯茲貴族們。而另一方身披天藍色的戰袍,穿的是白獅軍團的制式戰甲,正是隨艦隊而來的埃魯因人——確切的說,是埃魯因軍人。

    雖然說貴族們享有地位上的優勢,但埃魯因一方年輕的士兵手中寒光閃閃的武器在這樣的優勢面前也絲毫不顯遜色,足以讓這些人老老實實地止步,只敢怒目相向,或者低聲咒罵。

    “讓你們的領主出來!”

    “這里是克魯茲人的地盤,不是你們埃魯因人可以撒野的地方!”

    “他打算欺騙我們到什麽時候!”

    “這是克魯茲人的戰爭,這里不歡迎你們!”

    之類嘈雜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看起來簡直像是在克魯茲或者埃魯因貴族議會時常可見的場景。或許若是在平時,稍微有些地位的大貴族就不屑於親自挽起袖子來幹這種事情,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們手下的下人,要麽被布蘭多抓了起來,要麽就被強制編進由埃魯因人控制的‘地方守備隊’之中,他們若不親自下場,恐怕就沒有人幫他們下場了。

    但人群之中,仍有幾個人地位超然,確切的說,是五個人,五個由貴族推舉出來與布蘭多進行談判的代表,他們是奧爾康斯伯爵,姬恩伯爵,弗斯爵士,提瑞安男爵以及羅傑斯騎士,當然,內廷騎士羅傑斯不過是被選出來湊數的,他們幾個內廷騎士平日里與布蘭多一行人走得更近,因此貴族們希望他們能在這個時候發揮更多的作用,至少能代表克魯茲貴族在這些該死的埃魯因人面前說幾句公道話。

    不過與群情激奮的貴族們相比,這五個人反而顯得更加沈穩,奧爾康斯伯爵與自己的同僚們互視了一眼,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臉上的神色都顯得不太樂觀。與這些平日里基本沒有和布蘭多沒什麽解除的貴族們相比,他們更了解那個年輕領主的脾氣,雖然看起來仿佛什麽都不管,也更好說話,但他們清楚,那個人的個性恐怕要比所有人想象中還要強硬得多。

    再說,平日里他們早就應給被這些衛兵給驅散了——如今他們在這座港口中,雖然名義上還是管理者,但整個港口幾乎所有的軍隊都在埃魯因人的控制之下,實際上說得難聽一些,他們不過是一群傀儡而已,根本沒有半點話語權。可今天,對方卻不聞不問,仿佛放任他們將事情拿到。

    無論是奧爾康斯伯爵還是其他幾個人,都隱隱嗅到了陰謀的氣息。

    不過此時此刻他們已經是騎虎難下,除了羅傑斯騎士是被強行拉來的還可以冷眼旁觀之外,其他幾個人額頭上都已經隱隱見了汗,旁邊的其他人雖然熱情高漲,但位於中間的四名貴族代表,卻一直繃緊了神經緊盯著大廳二樓的那扇門。他們知道,如果布蘭多要傳達什麽消息,難麽很快就應該有人從那里出來了。

    果不其然。

    只聽‘哢嚓’一生脆響,那扇門應聲被推開。

    這聲開門的聲音仿佛是一個信號,一下就讓整個大廳都沈寂下來,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擡起頭,無數目光聚集在了那扇門上。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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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5 18:18: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二幕 女巫之亂 V

    在萬眾矚目的目光中,二樓的大門施施然打開,但從門後走出的並不是貴族們想象中的布蘭多或者前者的侍從,而是一個身穿貴族長袍,頭發斑白,臉上滿是皺紋和老人斑,顫顫巍巍的梅茲貴族,眾人頓時一楞,因為此人正是法坦城城主——路德維希.梅茲男爵。。。 看最新最全小說在一片鴉雀無聲中,男爵緩緩來到扶手邊,頗具威嚴地掃視了眾人一眼,目光只在奧爾康斯伯爵等人身上稍作停留,然後便開口道:“諸位來我的領地做客,我歡迎之至,我也聽聞了南邊發生的事情,對此我深表遺憾,不過今天你們聚集到我的城堡,是所為何事?”

    一片死寂,樓下的貴族們不禁面面相覷,心想這個老家夥不是被軟禁起來了麽,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難道是迫於壓力開口,對方想要借此逼迫他們離開?這種手段也未免太可恨了一些,樓下一時間沈寂下來,就仿佛一拳打在了空氣上,所有人都想等到幾個領頭的貴族開口,但奧爾康斯伯爵等五人卻遲遲不說話,終於一個急性子的貴族忍耐不住站了出來:“男爵大人,請讓埃魯因的冷杉伯爵出來,我們是來找他的。”

    “埃魯因使節團團長乃是在下的貴客,你們找他何事?”男爵問道。

    不好,奧爾康斯伯爵心下一沈,心中那股陰謀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他回頭看去,身邊幾個人臉上都是差不多的神色,但這個時候他已經來不及阻止自己手下人開口,但見一開始說話那貴族朗聲答道:“男爵大人,你大可不必顧忌背後那人的威脅,我們今天來找他自然是讓他出來收拾局面的,如今局勢已經明了。埃魯因人總該不會想要霸占大人您的港口吧?”

    “住口!”梅茲男爵的面色猛然一沈,聲音冷得像是降下一層霜來,竟使得樓下眾人心下一凜,當然這倒不是說梅茲男爵的地位冠絕眾人,只不過他此刻居高臨下,又是此地的主人。占據了地利優勢,自然就在氣勢上勝了一頭:“我是法坦港的城主,在這里諸事自然由我作主,你們是我的客人,埃魯因使節團同樣是我的客人,我希望諸位不要在這里無事生非,以免敗壞了帝國貴族的形象。”

    這番話說得眾人瞠目結舌,一時間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來,當然從道理上來說。這番話倒是半點沒有瑕疵,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你路德維希.梅茲這時候算是什麽城主,充其量算是個傀儡罷了,可偏偏這話不能擺上臺面來說,一時間所有貴族的臉色都古怪無比,仿佛便秘一般。

    果然如此——

    奧爾康斯伯爵面沈似水,他早就料到布蘭多不可能那麽好說話。眼下這當面打臉,倒是在他的預料之中。不知怎麽的,他反而心中松了一口氣,對方把梅茲男爵放出來,說明在對方心中還是有談判的余地的,至少不打算把事情鬧得太僵。他隨即又皺了皺眉,不過玩這種把戲終究是小道。如果布蘭多不想見他們,大可以直接把他們趕走,犯不著玩這種小手段,小聰明雖然可以糊弄人一時,但是到了這個眼下這個時節。只會讓人看不起,還是說那個年輕人另有別的目的。

    不過無論哪種目的,梅茲男爵的話已經堵死了其他人開口的余地,奧爾康斯伯爵明白,自己不開口不行了,他沈吟了片刻,才擡頭道:“男爵先生,不管怎麽說,眼下困守此地不是個辦法,我們也不可能一直在這里做客,總得要拿出個解決的辦法來。眼下帝國境內局勢一片混亂,陛下與叛軍在的茨維格一帶交戰,喬根底岡與獅大人大軍都已受我皇感召而倒戈,如今白之軍團已經開進了哥大港,距離法坦不過三天行程,我們舉棋不定,恐被視為叛軍一黨。”

    奧爾康斯伯爵剛說完,忽然意識到不好,他忽然記起梅茲男爵是蕾娜公爵的屬臣,如今公爵旗幟鮮明地站在軍事貴族一邊,前者的立場豈非不言自明?果不其然,他還沒來得及改口,梅茲男爵就淡淡地打斷了他:“我贊成您的大部分說法,伯爵大人,不過對其中一部分持保留態度,康斯坦絲勾結邪龍弒父登基,並試圖對諸皇子下手以圖謀顛覆帝國,這樣惡毒的女人,還能否稱之為帝國的皇帝陛下,我很懷疑。”

    這句話就像是一顆重磅炸彈落入水中,頓時激起千重浪花,貴族們一片嘩然,無論是對於梅茲男爵口中的話,還是對於梅茲男爵這膽大包天的行徑。

    嚶嚶嗡嗡的聲音再一次響徹大廳,可這一次奧爾康斯伯爵竟然沒心思去約束自己的手下,他感到自己額頭上頓時見了汗,怎麽都沒想到這位年邁得像是老掉牙的老狗一樣的男爵竟然這麽兇狠,一開口就把人逼到了絕境,他幾乎想要伸手去抹汗,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籲了一口氣道:“男爵大人,請註意你的言辭……”

    “怎麽,伯爵大人不相信我的話?”梅茲男爵一臉冷笑。

    “當然,現在或許有些對於女王陛下不利的流言,但那總歸是敵人欺世盜名的手段罷了,不值一提——”

    奧爾康斯伯爵的話忽然嘎然而止,他猛然反應過來,忽然意識到,自己面前這個法坦城主似乎並不是受布蘭多逼迫,如果對方只是一個傀儡,那他沒必要為一句口舌之爭做到這個境地。他忽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性,額頭上的冷汗一時間竟再也止不住,漬漬而下,他猛然擡起頭來看著梅茲男爵,意識到自己可能上了個大當。

    “奧爾康斯伯爵,看來你是打算站在帝國的對立面了。”

    “我……”饒是奧爾康斯伯爵在帝國內的地位還要隱隱高出梅茲男爵一頭,但此刻竟然也說不出話來,這個時候大廳內的其他人看出了情況隱隱有些不對,一時間竟然都明哲保身地選擇了閉口不言。即使是奧爾康斯伯爵身邊的姬恩伯爵,也都謹慎地不發一言,羅傑斯擡起頭。眼角余光發現大廳二樓四周角落早就布滿了身披重甲的騎士——這些騎士身上的戰袍,分明都是克魯茲帝國的樣式——顯然並不是什麽埃魯因人的軍隊。

    這位內廷騎士眉頭一揚,頓時低下頭,更不再發表一點意見。

    奧爾康斯伯爵終於擦了一把汗,問道:“男爵先生,你這是什麽意思?”

    “這是我的意思。”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梅茲男爵身後響了起來。所有在場的貴族都看到梅茲男爵恭恭敬敬地退開,讓那個男人走到前面來,事實上奧爾康斯伯爵還不用看到這個男人的樣子,單單聽到他的聲音,他的臉色便已經慘變。他幾乎是不可置信地擡起頭,果然看到那張英俊的、冷漠的臉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之中。

    此時此刻,奧爾康斯伯爵的臉色可謂古怪至極,但好在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嘲笑他這可笑的神色,因為大廳中數十張臉孔。竟然出奇的一致,在看到那個年輕人從梅茲男爵身後出現時,不少人竟然發出了絲絲的抽氣聲。

    “皇……皇長子殿下?”

    “怎麽,看到我很奇怪?”萊納瑞特皇子一臉冷意:“還是說因為事先收到了我的訃告,現在懷疑我是假冒的?”

    “不……不敢……”

    “那好,那麽現在我要告訴你們的一個消息,我母後已經為萬物歸一會加害,現在他們正著手勾結敏爾人意圖顛覆帝國。並迫害我的兄弟姐妹,我現在要求整個帝國所有貴族聽從我的號召。加入勤王義軍,挽救帝國於將傾。”萊納瑞特不像是在告知消息,倒像是在下達一個命令,他甚至都不需要得到任何認可,仿佛只簡單地表明自己的立場:“你們明白了嗎?”

    我們……,奧爾康斯伯爵還在琢磨這個詞。但皇長子似乎根本不需要他們的答案,直接伸手一指:“奧爾康斯伯爵,姬恩伯爵,還有我的內廷騎士,上來見我。其他人,散去吧!”

    ……

    “這些人會聽話嗎?”就在皇長子發威的同時,羅曼、布蘭多以及芙羅三人其實就站在二樓的大廳中看著不遠處這一幕鬧劇,商人小姐有些好奇地問道。

    布蘭多默默搖了搖頭:“那是他們克魯茲人自己的事情,”他停了一下,又補充道:“帝國內部的勢力很多,其實白銀女王掌握的也只有鬥篷海灣的貴族而已,也就是說真正效忠於她的只有白之軍團和帝國海軍的一部分,甚至連赤之軍團都要打一個大大的折扣,否則風精靈已經停戰了幾個禮拜,也不見在四葉草平原的他們有半點反應?至於剩下的山民和塞尼亞人,都是帝國境內的少數民族,既然叫做少數民族,顧名思義,就不會有太多人,軍隊則更少,與帝國的幾個主力軍團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最後剩下的那些女巫和敏爾人,更是連零頭都算不上,帝國是個龐然大物,這些力量放在一個領主手上或許很強,但放在帝國境內就算不上什麽,至少決定不了帝國內的實力對比。”

    “我明白了,”商人小姐恍然大悟道:“路德維格的貴族之所以連連敗退,是因為他們是一盤散沙,各自為戰,又各有盤算,就好像商業投資沒有明確的目的,朝三暮四,自然容易招致失敗。”

    “聰明,”布蘭多贊許地拍了一下羅曼的額頭,招致後者連連怒目以對,他笑道:“帝國內的反對派不會少,炎之聖殿的死忠比你們想象中還要多得多,只是這些力量太過零散,單獨任意一股都不會是女王陛下的對手,人人都有明哲保身的想法,這不足為奇,在力量對比絕對的情況下,除了極個別極端的例子之外,沒有人會選擇徒勞送死。但如果力量對比沒有想象中那麽大,那就不一樣了,如今有了一個共同的利益依靠,那就不一樣了。”

    “共同的利益依靠,”芙羅有些奇怪地看了布蘭多一眼:“領主大人是說那個皇長子?”

    布蘭多嘿嘿一笑:“我早說過,這個人奇貨可居。”

    “布蘭多你什麽時候說過?”商人小姐好奇地一挑眉。

    “自然說過,要不我怎麽會把他留下來?”吹牛被拆穿,年輕的伯爵大人不禁有點惱羞成怒:“要知道那時候,我要隱瞞下一個帝國繼承人的去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並且冒著很大的政治和外交風險,如果不是看到今天的收益,我豈能說服我們那位固執的公主殿下?”

    出於對於布蘭多一貫品性的熟悉,羅曼兀自懷疑地看了他一眼,倒是芙羅仿佛信以為真,野精靈少女微微蹙著眉頭:“克魯茲帝國境內勢力錯綜複雜,哪些效忠於白銀女王,哪些又效忠於皇長子,他們各有什麽關系,領主大人您都調查過這些?”

    “自然,”布蘭多嘆了口氣:“克魯茲人靠我們太近了,帝國又太過強大了,我們可以不了解自己,但卻一定要了解帝國。”

    芙羅默然,她生在與世無爭的艾爾蘭塔,雖然後來又和許多其他的野精靈一樣帶著妹妹旅行到白城,在那里參加了傭兵團,成為了一名雇傭兵巫師,十城地區同樣也是各方勢力犬牙交錯,城邦之間常常互相傾軋,勾心鬥角,但是作為傭兵,往往不需要考慮這麽多東西,也很難體會到那種整日膽戰心驚、如履薄冰的感覺,直到此時此刻,她才仿佛重新認識自己身邊這位年輕的領主,忍不住皺著眉頭十分複雜地看了後者一眼。

    只可惜布蘭多全然沒註意到自己‘私人秘書’的神色,他此刻想到了埃魯因,想到了冷杉領和廣袤的黑森林。

    終有一日,埃魯因也不需要再仰仗別人的鼻息而生存,那個時候,埃魯因將同樣擁有廣袤的國土與強盛的實力。埃魯因人將不再需要去猜測別人的心思而活,他們將同樣是一頭猛獅,傲立於這片大地之上。

    或許只有那個時候,長公主和女武神的心願,才能算是實現。

    布蘭多忽然回憶起遊戲之中的那位公主和女武神,她們與今天的格里菲因和芙蕾雅有很大的不同,環境與苦難改變了她們,但今天的埃魯因,也不再需要那樣的公主與女武神。

    因為埃魯因不再需要人它的子民為它默默淚流。

    他回過神來,大廳中的對話已經接近了尾聲。“你看出了什麽,芙羅?”布蘭多忽然回頭問道。

    芙羅微微一怔,仿佛從什麽事情中醒過神,她少有地臉一紅,趕忙搖頭道:“看出了什麽?”

    “奧爾康斯伯爵不是自願來的,他是貴族的領頭人,如果他都沒心思鼓動這些人,說明什麽?”布蘭多冷笑:“我原本就有些好奇,我以為在魯恩港就給了這些貴族足夠深刻的教訓,他們理應當不會這麽快就好了傷疤忘了痛,現在想來,我應該沒有漏掉什麽,只不過這後面另有緣由罷了。”

    芙羅微微皺起眉頭,如果她這還聽不出自己領主大人話里有話,那麽她這個所謂的領主秘書也是白混了:“領主大人您是說,有人在這些貴族背後鼓動?是誰?”

    “我本來不知道,”布蘭多冷冷答道:“不過可惜有些人太過著急露出了狐貍尾巴。”

    “露出了狐貍尾巴,”羅曼咯咯笑道:“這個形容特別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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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6 17:49: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三幕 女巫之亂 VI

    安薇發出一聲尖叫,隨即從冥想之中蘇醒過來。

    女巫的冥想與巫師有很大不同,巫師的法則魔法需要他們以法則之線去束縛狂躁的魔力,以準備一天的法術,這是一件危險的工作,因此需要充分的休息與安靜的環境。但女巫們的力量來源於魔力在沃恩德的投影——即十二輪魔法之月(一說是十三輪,包括黑之月),第一代女巫在這個影子世界中構建了一個女巫的國度——布諾松,這是一個純粹的魔力與精神世界交織的國度,它並不存在於物質界,但每一個女巫都要將自己的靈魂沈溺其中,在白晝,她們在現世活動,入夜,她們從夢中進入這個女巫的國,在精神國度中低語交流。

    但影子的世界比現實更加荒誕,更加危險,在重重夢境的世界中,一不小心就會將心靈失落於黑暗深處,因此女巫們都會小心地謹守著自己的領域,她們用冥想來使自己平靜,這是一個重要的儀式,往往不容失敗,一旦失敗,後果就會很嚴重。

    “庫魯爾,”女巫發出一聲刻骨銘心的憤怒叫喊:“你該死——!”

    幾個年輕的女巫從帳篷外沖了進來,驚惶地看著披頭散發的安薇,安薇指著她們,厲聲道:“快,殺死那只貓!”帳篷外有一支彎曲的楓木支架,支架上懸掛著一只金絲籠子,籠中是一只黑貓,此刻那黑貓焦躁不安地在金絲籠中轉圈。

    弓著背脊,渾身毛發直豎,綠油油的瞳孔瞪著帳篷的角落。露出尖牙不斷發出淒厲的尖叫。

    在沃恩德,人們迷信貓是女巫的化身,有些地方把貓活活燒死,被視為晦氣的黑貓更難幸免。對貓的厭惡、殘害也不時地在傳說中出現。從某種意義來說,這種說法並沒有錯,女巫用貓充當自己的化身,當她們在影子世界中遇上無法逃脫的

    危險時。就會用貓來代替自己。

    只是此刻,安薇看到那只黑貓卻如同看到一條毒蛇——

    年輕的女巫隨即拔出雪亮的刀子,一刀插入黑貓身體。黑貓發出一聲詭異至極的尖叫,應聲倒在血泊中,年輕的女巫隨後又在右前腳後方一寸的位置補了一刀,金絲籠子底部已經滿是黏黏糊糊的血液。另外兩個年輕的女巫立刻在地上畫起晦澀的字符。開始施展起噬夢術。

    女巫們在布諾松的女巫之國雖然會用精神交流。但很少會允許其他人進入自己的領域,影子的世界寬廣無垠,若不是得到主人的邀請,其他人也很少膽敢在陷阱重重的世界中穿行並進入他人的夢境。但有一種情況是個例外,那就是影子世界中的原住民——生於黑暗之中的靈,劍之月的女巫掌管著溝通與平和的領域,安薇又驚又怒,庫魯爾一定是溝通了某個黑暗之中的靈找到了自己的所在。

    噬夢術能夠吞噬夢境。女巫們的冥想在夢境中進行,而要入侵她們的領域。同樣需要進入夢境的世界,因此噬夢術就是最好的防禦法術。年輕的女巫手腳利索地布置好儀式,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然而還沒等她們念出第一個咒文,帳篷四周的昏暗的空間忽然微微一亮。一個明亮的光點從半空中落下,就像落入水面的石子,以落點為中心蕩漾開一圈圈圓紋,圓紋的中心滲出一線奪目的強光,光點隨即擴散為光斑,光斑逐漸變大,形成一幕穩定的光門。

    安薇和幾個年輕的女巫下意識地停下手中的動作,這不是女巫的手段,分明是超自然的力量,在女巫們最熟悉的事物當中,只有一種東西擁有這樣的力量。

    那就是靈。

    契靈白霧隨手就打開了經由影子世界通往現實的通道,這個舉動對她來說如此駕輕就熟,仿佛千百年前早就形成了身體的固定記憶,她縱身越過光門,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落在地上,在進入物質界的一瞬間又變回了一只白色的狐貍,她昂著頭,用紅寶石一樣漂亮的眼睛盯著面前的幾個人——安薇和她身邊的幾個年輕女巫。在她身後,是巴巴莎和笑瞇瞇的糖罐,笑瞇瞇的小姑娘抱著自己的蜜糖罐子一個小跳就越過了光門,停在白霧身後,隨後是夏爾,夏爾帶著三個身穿滾了三道紅邊巫師袍的年輕人,他們不疾不徐地從光門中踱步而出,最後才是劍之月的黑暗女巫庫魯爾,庫魯爾此刻有些虛弱,步履輕浮,臉色同樣不比在夢境世界中受了她重創的安薇好到那里去。

    安薇瞪圓了眼睛,但她卻沒有厲聲質問庫魯爾為什麽要加害於自己,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這個胖乎乎的圓臉女巫目光死死地落在白霧身上,仿佛看到了什麽狀若恐怖的生物。她並不是第一次看到白霧,白霧平日里經常就像圍巾一樣掛在那個年輕領主身邊的小未婚妻脖子上,你想要不要註意到它真的很難。它平日里絕對沒有像今天這樣,渾身上下散發出強大的靈的氣息,這種氣息通常只有女巫才能察覺到,女巫也對此最為敏感,安薇感到自己分明從眼前這只靈身上感覺到了某些久違的氣息,那種氣息讓她幾乎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

    她感受到了祖先的氣息。

    第一代女巫將自己的靈魂化入影子的世界中,構建出了布諾松女巫的國,她們的靈魂在荒蕪的陰影之中遊蕩,成為了黑暗的世界中最強大的靈。

    但自從聖者之戰女巫一族徹底失敗、甚至分裂之後,布諾松遭到重創,這些最為強大的靈便不再現世,也再沒有任何女巫召喚出過它們。所有女巫都以為它們已經消散,就如同女巫最為寶貴的那些傳承一樣一起消散於支離破碎的精神世界之中。

    “你……你究竟是誰?”安薇指著白霧,顫聲問道。

    白霧輕哼一聲。不屑地別過頭去,根本懶得回答這個低級女巫的問題。雖然說安薇是杯之月的傳承女巫,可傳承也分三六九等,與女巫之國的全盛時期,追隨在巫後身邊的那十二支系的傳承女巫相比,眼前這個胖女人簡直像是個蹣跚學步的小女孩。

    她心中忽然有些懊惱,連這種邊緣的小角色都能看出自己的強大來。偏偏那位大小姐一點不把她看成一盤菜,而且偏偏那位大小姐還是巫後選定的傳承者,這讓她恨得牙癢癢。

    ‘要不是……的話。一口吃了那個小姑娘!’

    白霧腦子里面轉動著這樣陰暗而且大逆不道的念頭。

    白霧不答安薇的話,但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不回答,夏爾與身後的三個年輕人上前一步來,面帶親和的微笑:“安薇女士。領主大人從未強迫過你什麽。選擇加入領主大人的靡下也是你們自己的選擇,當然,我們歡迎之至。如果你們要選擇離開,我們也不會阻攔,這是你們的自由,但是在背後玩弄一些見不得人的小手段,這就未免令人不齒了吧?”

    “收起你那假惺惺的面孔,”安薇恨恨地看了庫魯爾一眼。沒有絲毫僥幸地道:“我從來就沒有加入過你們,也更談不上什麽背叛。”

    “我知道。”夏爾點了點頭:“因為女士你是女巫之王的侍女,對吧?”

    “知道就好,”安薇冷冷地答道:“你們的領主大人,根本就不是什麽黑暗之龍,也只有巴巴莎那種愚昧的家夥才會受人蠱惑相信這種荒謬的傳言。我的主人早就預言了我王的降臨,王永遠只有一個,她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上,你們不俯首稱臣,還意圖負隅頑抗,真是可笑之至。”

    她轉過頭,緊盯著庫魯爾:“我最不明白的是你,庫魯爾,你明明知道那個年輕人根本不是什麽黑暗之龍,為什麽還要執迷不悟,甚至……甚至不惜使用這種禁術,你究竟是為了什麽?!”

    庫魯爾緩緩擡起頭,冷漠地盯著自己的同僚,她臉色慘白,仿佛死人一般,但卻罕有地開了口:“布蘭多不是黑暗之龍。”

    這是肯定的口氣。

    安薇一下瞪大了眼睛:“你……你知道?既然你知道……,那你為什麽……”她好像見到了某種極端不可置信的東西,以至於聲音都扭曲起來:“你……你們竟然選擇了背叛?”

    “這不可能!”

    “女巫不可能背叛她們的主人!你們簡直是……簡直是……瘋了!”

    她發出幾聲尖叫,忽然從地上彈了起來,伸手就向夏爾抓去,一陣陰風夾雜著可怕的尖嘯聲從她的指間吹出,向著夏爾刮了過去;安薇雖然看起來狀若瘋狂,但心里面卻清楚得很,眼下這幾個人當中,對她威脅最大的其實就是這個四個人類巫師。

    在沃恩德所有的施法職業當中,有兩個職業最擅長於戰鬥,第一個是元素使,蓋因元素魔法威力極大,其中十有八九都是攻擊性的法術;而第二個則是法則巫師,雖然法則巫師聽起來好像是學者的不二候選人,而大多數學者確實也都會那麽一兩手法則魔法,但法則巫師同時又號稱平民巫師,擁有沃恩德所有施法者當中第一多的人口基數,在各地可見的冒險團、傭兵團中,你隨便抓出一兩個施法者,他十有八九都是法則巫師,法則巫師的數量之多由此可見一斑——龐大的人口數量孕育出了同樣數量龐大擁有極其豐富實戰經驗的法則巫師,這些巫師將他們的經驗代代傳遞,久而久之,竟然在法則巫師中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文化氛圍——即實戰才是檢驗巫師合格與否的唯一標準。

    在這樣的文化氛圍之下,法則巫師想要不成為擅長戰鬥的施法職業,實在是有些困難。而布蘭多手下的巫師團,更是以實戰為目標,夏爾本人經歷過上一次聖戰,他選出的巫師也大多本身就是出身於冒險者、雇傭兵,很少有那種學者型的巫師,他們的實戰經驗,可以想象。

    再加上法則魔法攻守兼備,因此法則巫師在實戰中是出了名的難纏,女巫的符文魔法雖然同樣詭異強大,但更多的是暗中的手段,正面交手並不占優,因此安薇十分清楚,自己要想取勝,就必須攻其不備,先下手為強。

    她一出手就是五環的寒冰之觸,在符文魔法的十二環體系中,五環魔法算不上強大,一個擁有白銀巔峰水準的中下階女巫就可以施展,但這個巫術卻是女巫少有的直接進攻的巫術,而且效果極為實用,這是一個直接攻擊靈魂的法術,它可以在短時間內凍結靈魂,對於那些實力較差的對手,甚至能直接殺死對方。當然,安薇不指望自己可以一擊殺死四個至少五環以上的法則巫師,尤其是她知道夏爾還是接近要素領域的巫師大導師,她只求自己這一擊可以短暫地阻礙對方,好讓她可以從容地施展出下面的法術。

    女巫是專研靈魂的專家,她們在這方面的成就與研究通靈術的亡靈巫師不分伯仲,而法則巫師則不太擅長此道,因此安薇認為自己很可能會成功,事實上她出手也極快,一爪之下,繁複紛雜的魔法符文在她蒼白如冰雪一般的手掌之間浮現,轉瞬就完成了這個法術,強大的實力一覽無遺。

    尖嘯的冰風席卷向夏爾,夏爾微微一笑,口吐咒語道:“我以法則之名,讓線離散,空間中不再存有介質——”

    法則巫師雖然不擅長於靈魂,但他們卻擅長於魔法,任何魔法在空間中傳遞都需要介質,甚至空間本身都是法則的一種,而這也正是法則巫師最為難纏的地方,他們對咒文的研究極為精深,拆解咒文這種賢者之能,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一般的事情。

    魔法,在法則巫師面前只是一門深奧的知識,它並不神秘。

    法則巫師,是最了解施法者的對手。

    足以凍結一切的尖嘯的冰風,在夏爾面前好像遇上了一堵無形的墻壁,它越刮越慢,最終停滯下來,化為一片雪白的冰塵,飛散於無形。

    安薇驚呆了,她早知道法則巫師難以對付,但沒想到夏爾厲害到這個程度,她顫顫巍巍的後退一步,一時間竟然猶豫起來,因為她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可以對付面前這個年輕人的辦法——更不要說他身後還有三個同樣不好對付的法則巫師。

    夏爾好像看出了這位女巫的退縮,他微微一笑道:

    “束手就擒吧,安薇女士,既然我在這里,就不可能讓你逃走,何況我這個人向來膽小謹慎,還帶上了三名助手。”他攤了攤手,“領主大人他不是嗜殺之人,我說了,你們來去自由,只不過眼下這個局勢,不太合適,只要你願意在這里做客一段時間,我們不會為難你。”

    “你打算軟禁我?”安薇有些危險地瞇起了眼睛。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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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7 18:13: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四幕 女巫之亂 VII

    瓦爾哈拉樹之大廳內,大廳內一時沈寂下來——

    安蒂緹娜緩緩放下手,棱形的水晶在她手心中散發著幽幽的光芒,幕僚小姐的眸子里同樣散發著幽光,一語不發。

    公主殿下在一旁註視著她,輕聲問道:“怎麽了,托尼格爾伯爵說了些什麽?帝國……梅茲那邊的情況如何了,伯爵先生他們還好麽,局勢是不是已經不可挽回了?”

    安蒂緹娜的眼睛一瞬間恢複了清澈,她好像是回過神來,猛然驚覺:“什麽……?不,沒什麽,領主大人他們那邊的情況還好,出了些小意外,但情況還在掌握之中。”她默然不語,布蘭多很少和她談起關於她父親的事情,但先前卻鄭重其事地問起她父親的事情。

    ‘安蒂緹娜,有一件事情關於你父親我想和你談談,你對你父親的生平熟悉麽?’

    ‘熟悉?’

    ‘我的意思是,你的父親熱衷於探險,但你清楚他生前去過哪些地方麽,我是說,哪些比較奇怪的地方?’

    ‘這很重要麽,領主大人?’

    ‘很重要——就目前來說,安蒂緹娜,我懷疑你父親的死沒那麽簡單。’

    安蒂緹娜的心亂了,她默默地握緊了水晶,銳利的尖端刺入皮膚也絲毫不覺,父親的死可能並不是一個意外,而是一場陰謀。陰謀,這個字眼在她腦海中跳躍不已,她幼時的記憶十分簡單,那時候自己和家人一起住在石斛區——算不上是貴族區,頂多算是布拉格斯城中產階級聚居的地方,孩提時代,家中的生活還算優渥,那時候是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印象中父親是個受人尊敬的紳士,人們管他叫做爵士,按照母親的描述,她們的出身也確算得上是貴族,家族曾經有一段輝煌的時光,祖上曾經是王國的騎士。並立下過赫赫功績。

    但也就僅此而已。

    父親的確是熱衷於探險,大多數時間都在外度過,他去過很多地方,埃魯因幾乎布遍他的足跡,甚至有那麽幾次去過國外,諸如帝國、大角鹿公國這些地方,但要說具體去過那些地方,安蒂緹娜也並不清楚,她記得小時自己父親特別喜歡給她們講述自己旅行的故事。但是出於一種逆反心理,她從沒有刻意去記過,只記得這些旅行日記並沒有太過特別的地方,無非是到了什麽地方,目睹了什麽樣的美景,有幾次他也遇到過危險,但都是很普通的事情。

    父親有幾個朋友,但大都不固定。不過是驢友一般的關系,要說會陷入什麽陷阱似乎也不大可能。非要說自己的父親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安蒂緹娜記起他好像對於收集各地的石頭特別有興趣,從瑪瑙、黑曜石、玉髓到各式各樣的原石,他並不在意這些石頭本身的價值,更在乎的是它們埋藏於地下並重見天日的過程:

    ‘沒人知道,這些醜陋的石塊之中隱藏著怎麽樣驚心動魄的美麗,安蒂緹娜。它們可能一文不值,也可能價值千金,但這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塊石頭,它們深埋地下而又得見天日。它們曾經見證了一段歷史,與這段悠長的歲月相比,我們的一生不過短暫地好像一瞬而已。’

    她記起來,父親是一個蓋亞修士會的虔誠信徒,這個修士會在信仰瑪莎之外,還信仰瑪莎的從神,大地女神蓋亞,父親熱衷於發掘深埋於土地之中的寶石,就是為了感受蘊含於這些石頭之中大地的歷史與感情。一開始是這樣的,但後來卻有了一些改變,安蒂緹娜忽然記起有一天,父親拿了一塊她從來沒見過的寶石來到她面前:

    ‘安蒂緹娜,這塊石頭叫做琥珀,我從一個奇特的地方找到它,你看著它的美麗,但它不僅僅是一枚寶石,安蒂緹娜,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寶石內蘊含著我們難以想象的魔力,而琥珀,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魔力?’

    ‘就是我們這個世界的原動力,有了它,人們才可以驅使魔法,翺翔於天空,甚至改變這個世界。’

    ‘有了它,我就可以成為巫師嗎,爸爸?’

    ‘不,安蒂緹娜,對於巫師們來說,魔法是少數人的特權,但這枚石頭卻不一樣,那澤爾人發明了魔導器,這枚石頭最終會改變我們的世界。’

    ‘這就是——琥珀?’

    ‘呵呵,這是琥珀原石,安蒂緹娜,它距離成為琥珀還差得遠呢,不過沒關系,這些琥珀原石中蘊含著一個天大的秘密,它就像是一把鑰匙,終有一天,我們會見到真正的琥珀的,安蒂緹娜。”

    ‘嗯,爸爸。’

    黑暗中好像忽然之間打開了一扇大門,記憶如同無聲的流水,涓涓流出。

    安蒂緹娜緩緩張開手掌,低下頭,菱形的水晶在幽光中熠熠生輝,這是一枚用魔力月長石制成的遠距離投影水晶,它是一枚真正的魔法寶石,但卻遠遠及不上多年之前那個午後父親拿給她的那枚琥珀原石漂亮。魔法寶石是寶石之中的王冠,而琥珀則是王冠上那顆最為璀璨的星辰。

    那之後,父親就開始變得變本加厲地沈迷於探險之中,他在家的時間也一次比一次更少,每一次,他都會從家中帶走一大筆錢,鄰居私下里說父親在外面有了情人,母親也因此一日比一日變得更加憂郁。正是在那個時候,她漸漸改變了對父親的印象,從原先的崇敬,到怨恨,到淡漠,最後好像淡忘了這麽一個人存在似的,直到布蘭多將他的死訊送到她面前。

    那個時候,安蒂緹娜感到自己似乎一點也不應該感到奇怪,因為有時候,甚至連她不禁懷疑父親在外面是不是有了別的女人,但布蘭多至少給了她一個否定的答複。

    至少,他還沒有欺騙她們。

    可這不是她原諒他的理由。

    ‘這枚石頭叫做琥珀。’

    ‘它會為魔導器提供源源不絕的動力。’

    ‘終有一天,它將改變我們的世界。’

    安蒂緹娜默立於原地。微風從瓦爾哈拉樹之大廳的拱窗外吹進來,嘩啦啦地翻動著書桌上的圖紙,午後的陽光傾斜著瀉進大廳之中,形成一道道光柱。格里菲因公主看著幕僚小姐臉上忽然多了些亮晶晶的東西,仿佛珠串,晶瑩璀璨。片刻之後。安蒂緹娜深吸一口氣,後退一笑步,擦了擦眼睛道:“對不起,我失態了,公主殿下。”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公主殿下有些不解地看著她:“出什麽事了嗎?”

    “沒什麽,只是想起了我父親。”

    “很抱歉……”

    “不必抱歉,公主殿下,”安蒂緹娜笑了笑。梨花帶雨:“領主大人讓我們這段時期稍微警惕一些,魔力潮汐將至,各地都生出了許多異變。”

    “的確如此,”格里菲因嘆了口氣:“可真正讓我感到不安的是另外的事情,亡靈們又開始變得了蠢蠢欲動了。”

    安蒂緹娜正準備告辭離開,聽到這句話,又停下腳步:“公主殿下,王黨那邊好像也不太對勁。”

    “托尼格爾伯的改革傷及了公爵們的利益。不過我們的力量遠勝於他們,不必擔心——”

    安蒂緹娜仿佛重新認識了這位公主一般。

    “怎麽了?”

    “公主殿下。上次我和你說過的那些,我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

    格里菲因公主臉微微一紅:“我會認真考慮的。”

    ……

    安蒂緹娜的父親是蓋亞修士會的信徒?投影水晶的光芒閃爍了兩下,隨即黯淡了下去,布蘭多默默地放下手,皺起了眉頭。蓋亞修士會?埃魯因有這樣一個教會嗎,還是在布拉格斯附近活動。怎麽他從來沒聽說過,在埃魯因信仰蓋亞女神的教會不少,其中比較有名的是銀百合教會和蓋亞修特聖十字會,不過從沒聽說過一個叫做蓋亞修士會這樣的組織存在,難道是什麽邪教?但看樣子又不太像。收集石頭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行為。

    安蒂緹娜的父親是在燕堡找到那枚琥珀原石的,不過琥珀原石和這東西能有什麽關系?布蘭多從另一個口袋中拿出那枚灰褐色石片,這東西看起來與任何原石都掛不上關系,倒像是某些頁巖的斷裂碎片。

    琥珀原石中蘊含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布蘭多搖了搖頭,看來安蒂緹娜對於魔導器的興趣還是源自於她的父親,不過她父親究竟只是對魔法寶石提供的源源不絕的動力感興趣,還是追尋著別的什麽秘密,還有這塊褐色石片的秘密,估計只有老天才知道了。如果連安蒂緹娜都不清楚的話,剩下唯一的線索,估計就只有落在她父親生前的那些朋友身上,還有那個奇怪的蓋亞修士會。

    安蒂緹娜說她父親生前認識的朋友不多,而且大都不固定,這聽起來好像沒什麽問題,但仔細想想卻有些奇怪。如果她父親只是一個熱衷於探險的貴族,那還好說,但他同時還是蓋亞修士會的虔信徒,那麽問題來了——他的教友呢?難道說這個所謂的蓋亞修士會和埃魯因一些奇怪的隱修會類似,教會內教友大多互不相識,也從不來往。

    這聽起來怎麽都像是邪教。

    是有反常即為妖,看起來頭緒就要落在這上面了。

    他忽然停下腳步。

    “布蘭多?”商人小姐有些不解。

    布蘭多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他擡起頭,眉頭深深地蹙起,目光落在前方左右掃視著什麽,一只手按住伯爵大衣的衣襟,另一只手伸入其中,悄然無聲握住了大地之劍帶著一絲冰涼的劍柄;在他身邊,芙羅也皺了皺眉頭,左手抱著一大卷羊皮紙文獻,右手一伸,一只銀色的手杖已經憑空出現,穩穩落在她手中。

    “操縱夢境?”

    前方是一條空曠的走道,這條走廊連通前面的大廳,此刻燈火通明,火把在墻壁上熠熠生輝,但走廊內空無一人,並且彌漫著一股詭異的安靜。

    “咯咯咯,伯爵大人很敏銳。”一陣嬌笑聲響起,她輕輕拍了拍手,四名身披白袍的女巫好像憑空出現一般,忽然從空無一物的走廊中浮現,封死了去路。前方兩名女巫之間,空氣微微震蕩,從中緩步走出一名風華絕代的女巫來。

    這是個美艷且神秘的女人,她有一雙令人印象深刻的湖藍色眼睛,額頭上的菱形水晶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她同樣是個女巫。

    “梅里耶特拉,埃希斯長女——微暗寇華之信者,十二月謊言之月傳承女巫,”女巫微微一笑,這一笑便令萬物失去了顏色,她輕啟櫻唇道:“欺詐的女巫,前來借伯爵大人項上人頭一用。”

    “領主大人——!”

    布蘭多伸手攔住正欲出手的芙羅,示意她和羅曼退後,他擡起頭,直面五名女巫:“我聽說這一代十二名傳承女巫當中,除了女巫之王外,最強者是金海的信者,絕望之女巫,其次就是十二月之首的欺詐之女巫,梅里耶特拉女士,想必就是這一位了。”

    “不愧是自詡為黑暗之龍傳承者的人類,對我們相當了解。”梅里耶特拉微笑著贊許道。

    “自詡?”布蘭多搖了搖頭:“我從未自詡過什麽黑暗之龍,我見過奧丁,但不代表著我贊同他的看法。”

    “你見過我王?”梅里耶特拉眉尖微微一挑,隨即反應過來:“是了,你身體中畢竟有我王的傳承,不過你贊不贊同我王的道路都並沒有什麽關系,至高者也不需要凡人的認同。”

    “這麽說來,就是你們在背後搗鬼了?”

    “呵呵,”梅里耶特拉笑了起來:“出手的是安薇,杯之月的女巫善於改變人心,再說那些貴族本來就心懷鬼胎,而我的力量來源於正直與智慧,才不屑於幹這些瑣事,玩弄人心終究只是小道,然而這個世界的秩序與命運卻是無不容改變的,你明白嗎,伯爵大人?”

    “如此說來,也就是同夥了。”

    梅里耶特拉微微皺起眉頭,聲音也冷了下來:“你究竟有沒有搞清楚狀況,伯爵大人,你不過才初入要素之境,在我的領域之內,沒有任何人可以救你。”她妙目一轉,目光落在羅曼和芙羅身上,呵地笑了一下:“你的指望不會是外面那些人吧,呵,你放心好了,在這個我為你編織的迷夢之中,一定不會驚動任何人,我會讓你安安靜靜的死去的。”

    “原來如此,我大約明白了——”

    布蘭多拔出大地之劍,左手交予右手,劍尖向下,輕輕觸及地面。他一手仗劍,露齒一笑:“我人頭在此,你們大可來試。”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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