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沐軼]刑名小師爺[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31
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10:14:42
第30章 案件重演

  司徒策回頭看了看,道:“我剛解剖完,還沒放回去縫合你就來了,對了,我有重大發現要告訴你,你先等等,我把內臟放回去,免得你吐了。”

  說罷,司徒策趕緊回到解剖臺,將內臟小心地放回了屍體胸腹腔里,然后一針針縫合好,拿一個白床單蓋著,托盤里只留下嘔吐物和胃內容物。

  整理好,司徒策道:“行了,芙蓉兄,可以過來了。”

  這工夫賀蘭冰也調息平穩,恢復了常態,扭頭看了看,果然一切正常了,這才把折扇一收,踱步過來,道:“這剖屍還真惡心,我就不明白,你怎麼不讓仵作來弄,非要自己親自弄?”

  司徒策道:“如果讓仵作弄,只怕就搞不明白了。”

  “你搞明白什麼了?”

  “死者不是意外死亡,而是他殺!”

  “他殺?”賀蘭冰吃了一驚,“如何得知是他殺?”

  “死者內外種種征象表明,死者死于窒息。我剖開屍體氣管,發現氣管里塞滿了嘔吐物,開始我以為是死者自己的嘔吐物,因昏迷誤吸入肺內導致的,后來剖開死者的胃我發現,根本不是這麼回事,死者胃里的東西是素菜和米飯,而氣管里阻塞的嘔吐物,雖然已經稀爛,但是我還是檢查出來了,里面是雞肉和面食,兩者完全不同,說明阻塞死者氣管的嘔吐物,不是死者自己的,而是其他人的!也正是這個人的嘔吐物阻塞氣管,讓死者活活窒息而死!”

  司徒策一邊敲著裝著胃內容物和嘔吐物的兩個器皿,一邊指著里面的東西解說著。這麼污穢的東西,又讓素有潔癖的賀蘭冰一陣反胃,趕緊張開扇子擋住口鼻,調開視線望著司徒策:“你說你能分辨出那一攤嘔吐物是雞肉和面食?”

  這攤嘔吐物已經消化成了稀粥一樣,肉眼是無法分辨里面究竟是什麼的,司徒策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己是通過現代技術用顯微鏡觀察的,只是笑了笑,道:“你只要相信我,我說的是真的就行了,至于我是怎麼知道的,可以不用問。”

  “我明白了,是你的法術。”賀蘭冰點頭道,沉吟片刻,又道:“難道死者是跌倒在一攤嘔吐物上,才窒息而死?可是,不對啊,現場除了他胸前和口鼻的嘔吐物之外,別的地方沒有啊。莫非是有人把他壓住,然后嘔吐在他口鼻上,使他窒息?如果是蓄意謀殺,這也太費事了吧,直接掐脖子不是更好嗎?何必要用這麼匪夷所思的方法來殺人?是意外嗎?”

  “不是意外!”司徒策很肯定地說道,“死者后腦的傷痕我看了,雖然頭皮有裂創,但是顱骨沒有任何骨折,大腦相應部位也沒有任何損傷出血,也就是說,這一摔,並沒有使死者造成多大損傷,所以應該沒有昏迷。”

  “嗯,這可以解釋現場幾處血跡,死者摔傷之后,肯定還四處走動,然后才仰面躺倒的。”

  “對,既然死者沒有摔昏迷,那兇手嘔吐在他的臉上時,他完全可以憋氣,並用手抹掉嘔吐物,而不會直接吸入的,解剖得知,嘔吐物已經將氣管完全堵塞,說明死者當時沒辦法躲開這些嘔吐物,既不能用手抹開,也沒辦法偏腦袋躲開。而口鼻又完全被嘔吐物覆滿,無法呼吸,窒息之下,這才將嘔吐物吸入肺中!而現場是一條小巷,所以,造成老張頭無法呼吸的,只能是兇手!”

  司徒策撩開覆蓋屍體的床單,露出死者手臂,指著前臂上的淺紫色片狀皮下出血,說道:“死者兩手的前臂都有這樣的抵抗傷,剛開始我不知道為什麼抵抗傷會出現在這里,其他部位卻沒有,后來我才想明白,兇手是騎在死者胸部,用兩腳夾住死者雙臂,雙手抓住死者的頭發固定住他腦袋,然后在他臉上嘔吐——從死者頭面部和胸部的嘔吐物堆積形狀看是從上而下的,這就基本排除了將其按壓在嘔吐物溺液中溺死的可能。死者奮力掙扎,被夾住的前臂才會出現這樣的傷痕!而死者頭發才會散亂!當然,也可能是兩三個人,固定住他的手腳,然后嘔吐的。但是,現場沒有發現更多人出現的痕跡,所以這種可能性比較小。”

  說到這,司徒策拿起死者的手,道:“我提取了死者指甲縫里的殘留物,發現是人的肉末,而且不是死者自己的,這說明死者生前很可能曾進行過抵抗,抓傷了兇手。所以,我認為,這是一起謀殺,而不是意外!”

  賀蘭冰很是意外:“你能確定指甲縫里的肉末是誰的?”

  “差不多吧。”司徒策心中惋惜,穿越時沒有攜帶DNA檢測設備,不過那玩意太大,而且自己的便攜式太陽能電池可帶不動。就算帶來的,還得帶一臺大功率太陽能光伏發電機。

  賀蘭冰嘆道:“柳川兄,你當真是越來越讓人感到意外了。”沉吟片刻,又道:“你的分析沒錯,如果兇手沒有控制住死者雙臂和頭部,他應該就不會躲不開嘔吐物,也就不會窒息而死。所以這是謀殺而不是意外。——兇手會是誰呢?”

  “你們調查結果如何?”

  “對了,我正要來找你說這件事,捕頭他們去周邊查訪了,現場隔壁人家,在昨夜二更左右,——還真神了,正如你說的二更天,他們聽到外面有響動,但是很快就平息了,所以沒有出來查看。”

  “哦?什麼響動?”

  “還想有人爭吵說話,他們當時也沒在意,所以記不得爭吵什麼。對了,還有銅鑼掉地上的聲音。”

  “幾個人爭吵?”

  “我反復問了,他們回憶了好久,還是記不起來,說只吵了幾句。對了,有人曾聽到爭吵中曾提到一句‘蔣老五’,后面的就聽不清了。”

  “蔣老五?這是兇手的名字還是別的人的?”

  “不管是誰的,我覺得,這個蔣老五是關鍵,務必找到這人。”賀蘭冰手中金色扇子不停了手心敲打著,在殮房里踱著步,慢慢說道:“兇手與死者當時發生了爭吵,據你所說,兇手可能夾住了死者手臂,抓住他腦袋,讓他不能掙脫,這樣看來,兇手與死者很可能有仇!所以,要圍繞死者老張頭的仇人進行調查,而且,昨天晚上還吃了雞肉的,找到老張頭的仇人中,昨夜吃了雞肉而二更天說不清去處的人!”

  司徒策暗自佩服,這賀蘭冰思維敏捷,很快就理清了偵查方向,而且分析得很有道理。這在刑偵技術非常原始的古代,的確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匿名
狀態︰ 離線
32
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10:15:18
第31章 真相

  司徒策道:“在沒有偵破之前,最后放風說老張頭就是酒醉了自己摔倒,嘔吐嗆入氣管憋死的。”

  賀蘭冰點頭道:“對!這樣可以迷惑兇手,更方便咱方面暗中調查。”

  圍繞老張頭身邊的仇人開展的調查很快就有了結果,這個消息自然是來自于善于打探的副捕頭蕭耗子。老張頭為人正直,喜歡管閑事,因為是更夫,走街串巷的經常遇到一些不平事,他就喜歡說喜歡管,所以得罪過一些潑皮,其中一個便叫做蔣老五。

  對蔣老五周邊進行調查發現,案發當夜二更,他去向不明。案發之后,很少見到他露面。神情也很緊張。

  賀蘭冰和司徒策一商議,決定收網抓捕突審。

  自從確定蔣老五為重點嫌疑人之后,賀蘭冰就已經布置了捕快對蔣老五進跟蹤監控。所以抓捕令下達之后,立即將其抓到了衙門。並將其老婆孩子也帶到了衙門問話。在詢問完蔣老五的老婆孩子之后,這才提審蔣老五。

  蔣老五故作鎮靜,一個勁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

  賀蘭冰瞧著他臉頰上的幾道還沒有結痂的血槽,不禁笑了,道:“別裝了,我們已經查清楚,老張頭是被你殺死的,二更天,你制住老張頭,並在他臉上嘔吐,導致他無法呼吸窒息而死。沒錯吧?”

  蔣老五臉色變了,故作鎮靜地瞪大了眼睛:“沒有啊,你們搞錯了吧?我聽說老張頭是喝醉了自己嘔吐了把自己嗆死的。我沒有殺他。我怎麼可能殺他呢?再說了,我要殺他,一刀就行了,何必那麼麻煩還要吐他一臉?”

  “你還想狡辯?”賀蘭冰走到他面前,金扇子指著他臉上的血槽,說道:“這是死者老張頭死前抵抗抓的,不是嗎?我們在他的指甲里找到了一些肉末證明了這一點,這可以與你臉上的傷相印證!”

  蔣老五臉色慘白,道:“這個……,不是的,我臉上的傷,是……,是……”

  “這明明是抓傷,你說不是老張頭抓的,又是誰抓的?說啊?我們會找他來對質,我警告你,抵賴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蔣老五一下子哪里想得到找誰來幫自己圓謊,一連說了好幾個是,卻還是不知道該說誰。他是社會上混的潑皮,平素里狐朋狗友甚多,真正要是遇到這種人命官司,他心里很清楚,不會有人願意幫自己做假證的。

  賀蘭冰冷笑:“我再問你,老張頭死的那天晚上二更,你在哪里?”

  “我……,我在家里睡覺。”

  “你撒謊!我們剛剛詢問了你老婆和兒子,他們已經證明,你一更就出去了,到了三更才回來。而且回來的時候很慌張!”

  “我……,我在朋友那吃飯來著。”

  賀蘭冰道:“沒錯,你是跟你的朋友在吃飯,不過不是二更,而是下午,你偷了一只雞,跟你的幾個狐朋狗友在吃肉喝酒。一直喝到一更,跟你一起吃飯喝酒的是小三、土鱉、狗頭,還有你,沒錯吧?”

  蔣老五聽賀蘭冰已經查過,知道難以抵賴,更是面無人色。低著頭,不知道如何回答。

  賀蘭冰瞧了司徒策一眼,接著說道:“告訴你,我們司徒師爺已經從你吐在死者臉上的嘔吐物認出了里面的東西,是雞肉和面食,你一個小混混,哪來的錢買雞肉?你是偷來的雞!你偷雞的時候,還被主人發現了,認出了你,追出來罵,這家主人我們已經找到了,他證明案發那天下午,你偷了他家的兩只雞,一只蘆花抱蛋老母雞,一只打鳴雄雞。我們找到了小三他們那幾個你的狐朋狗友,他們已經如實供認,當晚你們吃的就是雞肉和面食。從下午一直吃到將近二更。都證明當晚你喝醉了,說話舌頭都伸不直了,扶著墻走的,還一個勁打干嘔。你們吃完之后各自散了,而你走的方向,正是老張頭打更被害的那條巷子!——鐵證如山,你還不從實招來?”

  蔣老五雙膝一軟,咕咚跪倒在地,磕頭道:“我招,我招,不過我不是故意要殺老張頭的,我沒有存心殺他呀,師爺!”

  “究竟怎麼回事?如實說來!”

  “是!是!”蔣老五磕了幾個頭,道:“那天吃飯喝酒,我是喝太多了,走路都看不清了,路上一個勁打嗝想吐,走到那小巷里,便看見老張頭拿著銅鑼打更迎面過來。我便想起幾個月前,我偷東西時把他看見,他使勁敲鑼叫喊,把主人喚醒了,抓住了打了一頓,還送官又打了我三十鞭子,害得我半個月都爬不起來。我也是喝多了,沒想那麼多,走過去抓住他質問。我們倆就吵了起來。我把他摔倒。他爬起來抓了我臉一把,我更生氣,就把他摔在地上按住,騎在他身上,本來想打他的,可是剛才這一折騰,酒勁上來了,我就吐了,吐了他一臉。我一手抓著他的頭發,一手撐著地吐,腦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吐了多久,反正胃里東西都吐干凈了,才清醒些。”

  “你一直騎在他身上?他沒有反抗嗎?”

  “我力氣比他大得多,我兩只腳夾住了他的手,一只手又抓住了他的頭發,他沒辦法反抗,剛開始我感覺他在想掙脫,后來我吐了半天,稍稍清醒之后,我發現他不動了,有些奇怪,一探鼻息,一點氣都沒有了,我嚇壞了,爬起來就跑回家了。第二天我才聽說他死了,就死在那條小巷里。我就奇怪了,我沒打他也沒掐他,他怎麼就死了?——師爺,我真的沒有故意要殺他,我就只是想給他個教訓。平素我連雞都不敢殺,更不要說殺人了,師爺您一定要明察啊。”

  賀蘭冰冷笑:“別把自己說的跟善人似的,若不是你夾住他手臂,又抓住他頭發,他如何躲得開你嘔吐的東西,那些東西全涌進了他的口鼻,他沒法呼吸,活活憋死了。你不是故意殺人又是什麼?”

  蔣老五垂頭喪氣道:“我,我聽人說衙門認定是老張頭就醉了自己摔倒,嘔吐了嗆到氣管,憋死的,還以為沒事了呢。沒想到……”

  賀蘭冰笑了,吩咐將他押下去。

  等蔣老五走了之后,賀蘭冰拱手對司徒策道:“多虧了柳川兄,若不是你剖屍發現老張頭胃里的東西跟他頭面上的嘔吐物不一樣,從而確定嘔吐的另有其人,只怕這案子也破不了了。”

  “哪里,也是你們查案迅速,這才這麼快就破獲了這件案子。”

  兩人都笑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33
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10:16:13
第32章 洪大郎被殺舊案

  沒有案件發生,司徒策便幫著賀蘭冰批閱公文,但是他對明朝法律不熟,特別是對官衙的一套做法不了解,所以反倒是越幫越忙。

  賀蘭冰說了幾次讓他不要做了,可是司徒策覺得沒事干吃閑飯沒勁,非要幫忙,賀蘭冰只好一指屋角的一個大立櫃,道:“你要真的閑得無聊,喏,那一櫃子的卷宗,都是近年來沒有偵破的案件,你去瞧瞧,看能不能用你的法術破了。那就算幫了大忙了。”

  “好啊!”司徒策興奮地叫道,拿了鑰匙過去,打開了立櫃,一瞧之下就傻眼了,整整一櫃子,至少有上百本。扭頭道:“這麼些都是沒有破的?”

  賀蘭冰面有愧色:“是啊,我沒本事,就看你的本事了。”

  司徒策心想,就算在刑偵技術已經高度發達的現代,破案率也就能達到百分之三十,更不要說古代了,笑道:“這個不能這麼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爺不開眼,不肯替死者申冤,咱們再努力也沒沒法的。”

  賀蘭冰笑了埋頭繼續批閱公文。

  司徒策抱起一疊,放在自己的文案上,先決定研究一下這一堆,看看有沒有發現自己能搞定的案子。

  一連翻了好幾個,都是只有屍體,沒有其他的兇器、證人什麼線索都沒有的無頭案。

  看完這一疊,他又搬了一疊出來,這一次,他發現了一個案子,存在一定的線索,而且,是可以利用現代技術診查的,有偵查價值的線索。

  案卷顯示,案子發生在城外一個叫二道溝的小山村,時間是兩年前,死者洪大郎,是個農夫,妻子顏氏,下有兩個孩子,都未成年。發現命案的是隔壁龍氏,當日去他家借米煮飯,推開門,發現洪大郎全身是血躺在地上,便報告了地保,帶人來看,發現洪老大已經死在屋里,當時妻子顏氏帶著兩個孩子正在地里干活,聞訊趕來,傷心欲絕。地保派人到縣衙報案,知縣帶著賀蘭冰等人趕往勘查,經過仵作勘驗,死者身中三十二刀,其中大部為胸腹、頭、頸等處致命傷。手段十分兇殘。搜索現場,在屋里吃飯的方桌的一個鍋蓋下發現了一把帶血的尖刀。經過推斷,認定為仇殺,然而經過調查,發現死者洪老大為人厚道善良,不賭不嫖,從不與人爭執,與村里人關系都很好,從未與人紅臉動粗過,家里幾畝田地一頭牛,妻子顏氏善良溫順,夫妻和睦,這洪大郎有把子力氣,干農活很在行,所以家中倒也富足,衣食無憂,也不欠人錢財。所以遍查之下,竟然毫無線索,成了一個無頭案。

  這案子司徒策之所以感興趣,是發現了兇器,如果有兇器,應該能提取到上面的指紋,對偵破案件將會是決定性的作用。不過,時隔兩年,還能否提取到上面的指紋,這個不得而知。

  司徒策拿了那個卷宗到了賀蘭冰身邊:“這案子的刀子在哪里?”

  賀蘭冰取過卷宗看了一眼:“所有案子的兇器、血衣等證物,都在后院的屋子里,每個案子一個袋子,寫得有編號的,你按照卷宗上的編號去找就行了。鑰匙給你!”

  賀蘭冰取了鑰匙遞給司徒策,司徒策先回屋拿了勘察箱,然后來到后院,果然見到一間單獨的屋子,門窗緊閉,拿了鑰匙打開鎖,推門進去,便看見屋里整整齊齊排著幾個高高的架子,每個架子又分為若干格,上面整齊地放著一個個的袋子。袋子口扎著,一個紙牌上寫著編號。

  司徒策按照編號找到了洪大郎被殺案的袋子,拿下來,打開了,找來一張牛皮紙鋪在地上,將里面的東西都倒在紙上。里面果然有一柄尖刀,還有一件滿是窟窿的短衫,上面沾滿了暗黑色的陳舊血跡。

  這把刀的刀柄是兩塊木頭夾在一起的木柄,很光滑的,沒有纏繩索,這讓司徒策舒了一口氣。刀子的手柄處有幾處疑似血指紋,這讓他一陣激動。——兇手捅刺死者三十二刀,很可能手上沾了血跡,留下了血指紋在刀柄上,那就更方便了,直接提取血指紋就行了。

  他打開勘察箱,取出一雙橡皮手套帶上,然后小心地夾住一般不可能留有指紋的刀鍔處,拿起來,對著窗外明亮處,斜著仔細辨別上面是否有其他可疑痕跡。

  當然,他什麼都沒有發現。

  他放下刀子,從勘查箱里取出一個口罩戴上,從勘察箱里取出袖珍數碼相機,還有一個茚三酮噴灌,將刀子拿到門外廊下。看看左右無人,然后對準模糊的血手印處,撲地噴了一下。片刻,刀柄處顯現出幾個藍黑色的手印!

  司徒策趕緊用數碼相機拍下了血手印。放大之后觀察,手印有重疊摩擦痕,指紋花了,其中只有兩枚指紋相對比較清楚,可以進行比對。

  他心中很高興,將東西收好,回到書房,問賀蘭冰:“勘查二道溝村洪大郎被殺案時,你們去現場的有哪些人?”

  “那是命案,差不多所有捕快都去了。還有我和知縣。”

  “有誰碰過這柄刀嗎?”

  “我看過,嗯,拿刀回來的捕快也應該碰過。其他人應該沒有碰過的。怎麼了?”

  “沒什麼,我需要提取你們的指紋。”司徒策取了一個手印墨盒,說道。

  “哦?做什麼?”賀蘭冰有些不明白。

  “你不用管,幫我印個指紋就行了。破案用。”

  “破案干嘛要用我的指紋?”賀蘭冰雖說不理解,但是還是很配合地按照司徒策的要求沾了油墨,在紙上印了雙手所有指紋。

  “好,謝謝!”

  司徒策拿著墨盒又去了前衙捕快班房。房里只有捕頭石猛等幾個捕快,其余的都出去巡街去了。石猛等捕快見到司徒策進來,急忙起身拱手施禮:“司徒師爺!”

  殷丫蛋和唐糖兩個女捕快一般是不巡街的,正在窗邊坐著嗑瓜子,見他來了,風一般飄過來,圍著他道:“師爺,是不是有什麼大案子要破啊?帶上我們!”

  司徒策笑道:“我是巴不得沒有案子,天下太平,可是那些賊人不給我們安生啊。”

  “真有案件發生啊?”唐糖道,“那一定的帶上我們兩,我們跟著你破案!”

  殷丫蛋也笑嘻嘻拼命點頭附和。

  司徒策現在知道為什麼他們這麼熱心了。因為知縣的規矩,破案有犒賞,最高一兩,下面跟著破案的,三百文兩百文的多少都有一些。賀蘭冰來了這些天,已經連續破了三個案子了,跟著他的捕快都撈了一些好處,所以都喜歡跟著他。
匿名
狀態︰ 離線
34
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10:21:59
第33章 熏現法

  司徒策道:“這個案子不是新發的,而是陳年舊案,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兩年前,二道溝村,一個名叫洪大郎的農夫被人捅了三十二刀,死在家里……”

  “知道知道!”唐糖搶先說道,“那案子我們都去了,對了,刀子還是我給拿回來的。丫蛋都不敢碰,嘻嘻!”

  “不會吧?”司徒策扭頭看看殷丫蛋:“聽說你的武功是所有捕快里最高的,比你們捕頭還厲害,怎麼不敢碰這刀呢?”

  殷丫蛋紅著臉訕訕地說不出話來。

  唐糖神秘兮兮低聲道:“師爺你不知道吧?她呀,最怕血了,一看見血就渾身發軟。所以但凡兇殺命案,她都躲得遠遠的不敢靠近。”

  “這樣啊。”司徒策笑了,問唐糖道:“除了你碰過這刀子,還有誰?”

  “石捕頭和八哥,他們倆都拿起刀子看了,走的時候卻讓我拿著刀子,還弄了我一手血,氣死我了。”

  司徒策道:“那好,現在我要重新調查這件案子,不過我需要提取碰過刀子的人的手印。”說罷取出墨盒。

  石捕頭他們三個雖然不知道司徒策取他們的指紋做什麼,但是還是很配合地做了。

  司徒策拿著指紋印,趕緊回到內宅書房后面證據房里,取出數碼相機,調出圖片,跟幾個人的指紋逐一對照,發現上面最清晰的血指紋,是唐糖的。另一枚比較模糊的指紋,則不是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的。

  其中一枚是唐糖的這好解釋,因為尖刀是她帶回衙門的的。那另一枚血指紋會是誰的呢?兇手的?或者別的觸碰過刀子的人的?

  這是一條線索,司徒策還需要更多的線索,他決定繼續在刀柄上尋找可疑指紋。

  古人沒有指紋概念,所以行兇作案時一般不可能戴手套,本來是很容易提取到兇器上面的指紋的,但是,畢竟時隔兩年了,而指紋會隨著年月的推移而逐漸消失,當然,其中指紋載體對指紋保留也有非常大的影響。按理說光滑木制刀柄上的指紋是可以保存很長時間的,可是,兩年過去了,還能否存留在上面呢?

  在以往的偵破經歷中,司徒策還沒有從這麼長的時間以前的載體上提取指紋的經歷,現在,能追蹤兇犯的線索,就是這柄尖刀。說不得,也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司徒策決定拿出最后一招,那就是502熏現法!

  502膠是氰基丙烯酸乙酯為主體的粘合劑,其單體揮發后,在汗液中水和氨基酸的引發下發生聚合而顯出指紋,是對付陳舊指紋的殺手锏,對時隔幾個月的指紋一般都是手到擒來,但是,用來應對兩年前的陳舊指紋能否有效,司徒策心中半點底都沒有。

  他出了倉庫,來到書房,找到小丫鬟玲瓏:“能不能給我找幾張大的油布紙?”

  “油布紙?我只有油布傘,行嗎?”

  “這個……,我只要油布紙。不要傘。”

  “那好辦啊,衙門后面雨傘鋪就有油布紙賣。我給您去買吧。”

  “是嗎,那你帶我去好了,我想讓他們幫我定做一個東西,用油布紙做的,他能做嗎?”

  “可以啊。沒問題的。先生,我帶你去吧!”

  玲瓏帶著司徒策來到衙門后面街上的一家雨傘鋪,這里各色雨傘都有,花枝招展的很是漂亮,司徒策看慣了現代社會的布料傘,咋一見到古代這些油布紙傘,感到格外的新奇。先仰著腦袋挨個瞧了一遍。

  店掌櫃的陪著笑跟在后面,司徒策目光落在哪一把上,他立即就取下來張開了旋轉幾圈,嘴里不住地誇贊自家雨傘好,美觀大方,經久耐用。

  司徒策眼見這些雨傘果真漂亮,正好自己沒有雨傘,決定買下一把。

  他挑了一把結實耐用的黃油紙傘,撐開了舉著,便聞到一股子悠然的清漆香味。

  玲瓏好奇地道:“師爺,您買這雨傘,是為了勘查屍體上的傷痕用的,是嗎?”

  司徒策一愣,想起宋慈的洗冤錄上就有記載,用雨傘遮住陽光,觀察屍體的傷痕,想不到這小丫鬟竟然知道這知識,笑道:“你還懂這個?”

  “嘻嘻,以前見過賀蘭師爺這樣用過的。”

  “哦,”司徒策收了雨傘,道:“我勘查屍體,不需要雨傘,這是我自己個用的。”司徒策轉身對店掌櫃道:“我想在你們這定做一件東西,行嗎?”

  “行啊行啊,師爺要定做什麼?”

  “嗯,有紙筆嗎?拿來我畫個草圖給你看。”

  店掌櫃趕緊讓伙計拿來文房四寶,司徒策提筆畫了一個熏顯箱,想了想,又畫了一個大的,可以折疊的油布紙套。一邊畫一邊給店掌櫃解釋。

  這裝置很簡單,店掌櫃立即就明白了,連說沒問題。說了價格也不貴,司徒策便定了不同規格的幾個,用來熏顯不同的物體上的陳舊指紋。

  司徒策要得急,店掌櫃讓伙計馬上加班做,說好一個時辰后來取,不過價格要略高一些。

  一個時辰之后,丫鬟玲瓏幫司徒策取回了定做的熏顯箱。司徒策戴上橡膠手套,從后院存放物證的房間取了那柄匕首,回到自己的住處,將匕首放在地上,然后又拿了一小碗水,用小酒杯裝了一點502,一起放在箱內的空地上。

  熏現法需要時間比較長,接下來就只有等待了。

  第二天,他揭開箱子觀察,只有小部指紋顯現。第三天,指紋大部顯現,但是還不夠清晰,到了第三天,陳舊指紋完全顯現,再沒有新的指紋。

  司徒策很滿意,用數碼相機對顯現的陳舊指紋進行了拍照,然后與三個捕快的指紋進行對比排除,最后還剩下兩枚陌生指紋。

  會是兇手的嗎?

  兇器是死者家里的日用刀具,死者家人可能接觸過這刀柄,留下指紋,必須首先予以排除。

  可是死者已經死亡兩年了,就算是埋在地下,只怕也已經腐爛成了白骨,沒辦法提取指紋。只能在他生前用品上找找看,能否找到指紋了。另外,他妻子兒子的指紋也要提取,因為他們也可能接觸過這刀子。

  所以,司徒策決定去一趟案發現場所在的二道溝村!

  司徒策找到了賀蘭冰,說了自己的想法。賀蘭冰很干脆道:“行啊,我陪你去。”

  司徒策本來想說自己去就行了,因為只是提取死者家人的指紋進行排除用,不過,他轉念一想,因為現場圖畫得很簡單,再實地勘察一下,或許能找到更多靈感。便點頭答應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35
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10:24:29
第34章 山村農婦

  賀蘭冰見天色尚早,估計天黑前能趕回來,當下便吩咐備馬,又傳了當時跟隨進行現場勘查的石猛捕頭,還有捕快孫八哥、殷丫蛋和唐糖等人,跟著一起去二道溝村。

  馬只能到山腳下,因為山路崎嶇,馬不方便行走,所以留下一名捕快看馬,其余的人步行上山。

  二道溝是因為山村下有兩條小溪而得名。山路行走就花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終于看見了那山村。

  這山村隱在綠樹叢中,半山腰白云繚繞,隨著山風忽高忽低,飄飄渺渺,遠遠望去,恍若仙境一般。

  司徒策感嘆道:“這樣的地方,當真令人心曠神怡。”

  “是啊,這等人間仙境,想不到卻暗藏殺機,能將一個人連捅三十二刀,這需要怎樣的仇恨啊!對一個人的仇恨大到如此地步,其中又有怎樣讓人感嘆的隱情呢?”

  “人與人的仇恨大到這個地步,也算是可悲了。走吧,咱們去將這個可悲的人找出來!”

  一行人沿著山道彎彎曲曲走了又差不多半個時辰,這才到了山村里。

  捕快要去通知地保,賀蘭冰擺手說不用了,反正她曾經數次來過這里查案,已經很熟了,便徑直來到洪大郎家。

  兩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坐在門口玩石頭正高興,聽到腳步聲響,一抬頭,看見捕快們挎著腰刀兇巴巴的過來,頓時嚇了一跳,大的一個拉著小的跨過高高的門檻逃也似的進屋去了。

  賀蘭冰來到門口,掃了一眼屋里,雖然兩年過去了,屋里陳設如舊,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兩個孩子躲在屋角處,用怯生生的目光瞧著他們。

  唐糖變戲法似的手心里出現兩塊麥芽糖,托著過去,蹲下,甜甜地給了一張笑臉,道:“喏,吃糖!”

  兩個小孩伸出臟兮兮的小手,小心地取了那兩塊糖,卻不塞進嘴里,而是背在了身后。

  唐糖有些奇怪:“咦,怎麼不吃啊?”

  小的孩子奶聲奶氣道:“給娘留著哩。”

  “哦,真懂事,你娘呢?在家嗎?”

  兩個孩子一起搖頭。

  “去哪里了?”

  “地里干活。”

  “這樣啊,帶我們去好不好?我們是衙門來的,找你娘有點事情。”

  兩個孩子又一起點頭。

  唐糖牽著他們的手,來到門口,對司徒策和賀蘭冰道:“他們娘在地里,我跟孩子去找她回來吧?”

  “行,去吧!”賀蘭冰道。邁步進了屋里,四下里望了望,轉身對司徒策道:“還是老樣子,沒什麼變化。”指著靠近門邊的地方,道:“喏,這里就是發現屍體的地方。”用手一邊比劃著一邊說:“屍體當時是面朝向趴著的,頭朝門的一方,兩只手彎曲向前,兩腿一直一屈的伸著。背上全是傷口,胸腹和頭也是。身下有一攤血泊。”

  然后,賀蘭冰推開廂房門,往里瞧了瞧,陳設依舊,招手叫司徒策過去,說道:“這是他們夫妻的臥室,當時床上有血跡,並有滴狀血跡一直從床前出門到堂屋屍體處,我判斷死者是躺在床上時被兇手突然襲擊中刀,重傷之下,掙扎著想逃走,跑到門口,重傷不支倒地。兇手追上,又朝他后背連扎。致其死在當場。”

  “當時門是開著的嗎?”

  “鄰居來的時候,是開著的。發現了屍體,這才趕緊去報告地保的。”

  “房屋其他門窗呢?是否開著?”

  “沒有,后門是從里面閂上的,窗戶都是管著的。”

  “這麼說,兇手是從正門進入屋內,然后進入臥室行兇的?”

  “應該是這樣。”

  “死者當時躺在床上,他妻子和孩子卻在地里干活,莫非死者生病了?”

  “嗯,我們問了死者妻子,說那天死者身體很不舒服,反胃嘔吐,全身無力,所以就沒有下地,在屋里床上躺著休息。因為山村民風淳樸,白天里家里有人,大門一般都不會關的,估計是虛掩著的,方便家人進出,死者生病了也不方便起來開門關門的,所以臥室門估計也是虛掩著的,這才給了兇手可乘之機,從正門潛入進入臥室行兇。”

  司徒策望著那兩扇門,心中感嘆,可惜了,如果是案發當日自己在現場,便可以提取到兇手在門上留下的指紋,或許還能提取到地上的腳印甚至血腳印。那破案就方便多了。現在已經過去兩年,地上的血早已經打掃得干干凈凈,看不出一絲痕跡了,門上和地上的痕跡只怕也早已經被其他人的手印、腳印所覆蓋,已經失去了指向價值。

  司徒策將整個屋子各處都看了一遍。這房子前面沒有院落,而后門是通向后園菜地的。菜地用籬笆墻圍著。

  他轉完了回來,便看見堂屋里多了一個人,是個年輕的少婦,身材嬌小,眉清目秀,但是可能是營養不足的緣故,頭發有些干枯,用一根麻線和一把木簪扎著。身穿一件粗布短衫,大腿褲子,一雙黑布鞋,沾滿了泥巴。纖細的腰間扎著一根麻繩。古代妻子給丈夫守孝三年,本來應該是披麻戴孝的,但為了下地勞作方便,所以只保留了頭上的麻線和腰間的麻繩,表示正在服喪。

  那少婦並不看司徒策,只是低垂著眼簾望著地上,兩個孩子躲在她身后,依舊用怯生生的目光打量著眾人。

  賀蘭冰道:“這位就是死者洪大郎的原配顏氏。顏氏,只是我們衙門的刑名師爺司徒策。”

  顏氏輕抬眼簾看了一眼司徒策,然后歇步福禮,卻不言語。

  司徒策拱手還禮,道:“我需要提取你的指紋,希望你配合。”說罷,從勘察箱里取出指紋墨盒,在堂屋中間供桌上放好,叫顏氏過去,道:“請把你的兩手伸出來給我。”

  顏氏木訥地抬手送到司徒策面前,那是一雙長滿老繭的手,皮膚粗糙,還裂了好幾道口子。由此可見,丈夫死了之后,這婦人帶著兩個孩子,過得怎樣的艱辛。

  司徒策有些感慨,拿過她手掌,分別取了十指指紋,然后取了一張紙給她擦手。

  他本來想取小孩的指紋的,但是,見這兩個小孩才七八歲,案發時才五六歲,跟刀柄上的指紋顯然不符,所以不可能是這兩個小孩的,也就沒有提取。

  他進了旁邊廂房,把門掩上,然后取出數碼相機,調出刀柄上最先發現的那枚比較模糊的血指紋圖片進行對比,果然是顏氏的!

  血指紋是顏氏的?她是兇手?司徒策皺了皺眉,這不可能啊,聽賀蘭冰說,當時顏氏帶著兩個孩子在地里干活,不在現場啊。是案發后地保派人去地里叫她回來的。也就是說,她沒有作案時間,不可能是兇手。

  那為什麼兇器上會有她的血指紋呢?
匿名
狀態︰ 離線
36
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10:27:09
第35章 艱難

  司徒策想不通,他又對比了兩枚陳舊指紋,其中一枚果然也是顏氏的,這好理解,既然這柄刀是他們家的,有她的指紋在上面合情合理。

  司徒策決定問問顏氏。

  他把東西放好之后,推門出來,顏氏依舊站在屋角,低垂眼簾,不言不語。司徒策走了過去,道:“顏氏,我問你,案發之后,你是否碰過刀子?”

  沒等顏氏回答,賀蘭冰已經先說了:“她絕對沒有碰過,因為她回來之前,我們已經發現刀子並將刀子收起來了。她甚至都沒有見到過刀子。”

  司徒策一愣,似乎不願意相信這一點,他苦澀地瞧了一眼身形頗為憔悴的顏氏,有些艱難地問了一句:“是這樣的嗎?”

  顏氏緩緩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那為什麼,刀子上,會有你的血指紋?”司徒策說得很艱難,似乎這話是他用了很大的勇氣才說出來的似的。

  此言一出,場中眾人都大吃一驚。賀蘭冰本來坐在桌前椅子上的,聽了呼的一聲站了起來:“你說刀上的血指紋是她的?你是怎麼知道的?”

  “怎麼知道你不用問,只需要相信我的話就行了。”司徒策沒有把目光調開,一直瞧著顏氏,神情黯然。

  可是,顏氏連一點震動的反應都沒有,只平淡說了句:“那天早上,我殺了老母雞給丈夫燉湯,我不會殺,弄了好多血在手上。”

  司徒策明明知道這個借口很牽強,但是,他寧願相信是真的,有些急切地道:“你粘在刀上的血,是雞血?”

  顏氏點點頭。

  “好!是不是雞血,我立即就能知道。”說罷,轉身又進了廂房。

  他從勘察箱里取出棉簽,分別提取了刀尖、刀刃和刀柄血指紋等各處的血樣,然后用抗人血紅蛋白檢測試劑條檢測,發現所有檢材全部呈陽性,也就是說,刀上各處的血,包括血指紋的血,都是人血!

  顏氏在撒謊!

  司徒策又用分別提出刀上各處血痕的血樣,包括血指紋上的血樣,然后用ABO血型檢測卡進行檢測,發現全部檢材的血型都是O型!也就是說,很可能都是死者的血!包括那血指紋的血!

  這個結論在司徒策意料之中,卻又不在他希望之列。他多麼希望這個孤單地帶著兩個孩子的農婦說的是真的,他相信,這農婦無論做了什麼,都一定有她的理由。現在,事實就是事實,他沒辦法回避。只能面對,雖然是那樣的殘酷。

  司徒策收拾好東西,再次出來,苦澀地笑了笑,道:“你剛才沒有說真話!刀上的血是人血,而且就是你丈夫的血!我問你,你在你丈夫死后,既然沒有碰到過這刀子,為何會在刀柄上留下你的血手印?而且血跡為何是你丈夫的?”

  終于,顏氏嬌弱的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嘴唇變得更加蒼白。但是,她還是沒有言語,神情凄然無助。

  賀蘭冰聽這話當真是又驚又喜,急聲問司徒策道:“你剛才說的是真的?”

  “是!這件案子除了刀柄上血跡的蹊蹺之外,還有一個更蹊蹺的地方,那就是兇器刀子本身!”司徒策迎著心腸,只能把這個真相揭露出來。

  “兇器本身?什麼意思?”

  司徒策道:“既然兇手對死者如此痛恨,連捅死者三十二刀,兩人仇恨已經達到極致,兇手是殺之而后快,又是趁死者生病臥床時,闖入家中行兇,所以應該是有預謀的,既然如此,兇手應該事先自己準備刀子,不應該到死者家拿刀子行兇,這不符合常理。”

  賀蘭冰頻頻點頭。

  司徒策沒有看顏氏,他擔心再瞧一眼,那凄然無助的神情會打掉他說出真相的勇氣,只能一口氣說下去:“我詳細看了這件案子仵作驗屍的屍格。每一道傷口的深度仵作都用小尺子插進去測量了深度的,雖然傷口很多,但是絕大多數都不太深,也沒有一根骨頭被刺斷。這就是說,兇手力氣相對比較小!”

  賀蘭冰緩緩點頭:“這個我也注意到了。”

  司徒策繼續說道:“這件案子還有一個很蹊蹺的特點,那就是現場細節的矛盾性和行為的加固性!”

  “矛盾性和加固性?”賀蘭冰柳眉微蹙,“什麼意思?”

  司徒策感到嗓子眼冒煙,他艱難地咽了一聲口水,澀澀地接著說道:“矛盾性就是前后行為的不一致,兇犯行兇十分殘暴,連刺死者三十二刀,但是,事后處理兇器卻顯得十分幼稚,竟然將刀子藏在家里餐桌的鍋蓋地下,而且不洗掉上面的血,這就是矛盾性。具有這種特點的兇犯,多是女性。因為女性感情豐富,敏感膽小,行兇之后的恐懼感,猶豫感和無助敢會比男性強得多,因而表現在行為方式上就體現出行兇時的兇殘和事后處理現場的猶豫不果斷,這也是矛盾性。至于加固性,則是兇手總擔心死者會復活,所以雖然已經殺死了死者,還是會持續地繼續實施傷害行為,以免死者死而復生。這也是女性心理的特點。”

  “原來是這樣啊。”賀蘭冰的目光也瞧向了凄然的顏氏。道:“經你這麼一說我也發現一個蹊蹺,如果是外人行兇,應該是把刀子帶走,在路上扔掉吧?怎麼會把刀子藏在死者家餐桌的鍋蓋下面?”

  “沒錯,綜合判斷,兇手應該是一個女性,特別是刀上的血指紋,已經清楚地告訴我們,兇手就是,她!”司徒策沒有望向顏氏,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說的是誰。

  顏氏一動不動,終于,她慢慢抬起頭來,望向了司徒策,輕輕地吐出一口長氣,仿佛這口氣已經在胸口里積壓了很多年。她才慢慢說道:“是我,是我殺了他!他該死!他早就該死!”

  賀蘭冰道:“究竟怎麼回事?說罷!”

  顏氏輕輕推開身邊的兩個孩子,捋了捋鬢角散亂的頭發,開始解衣衫。

  司徒策和石猛等男捕快趕緊轉身過去,殷丫蛋呵斥道:“喂!你做什麼?——啊?!你身上的傷……,怎麼回事?”

  顏氏已經解開了衣衫,脫光了上身,原地轉了一個圈。只見她的胸部、腹部、背部、雙手,全都是陳舊的累累傷痕!橫七豎八的,雖然時隔兩年,可是這些傷痕還是那樣的觸目驚心,可想而知當時該是怎樣的慘不忍睹。
匿名
狀態︰ 離線
37
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10:30:53
第36章 河邊女屍案

  顏氏眼中渾濁的淚水滾落,卻沒有哽咽聲:“每次房事,他都要把我綁起來毒打我,用各種方法折磨我。我反抗,可是沒用,他堵住我的嘴,更狠命的打我,用皮鞭,用鹽巴水,用火燒,甚至用刀片割我。看我渾身血淋淋的,他就特別的高興,然后跟我房事,同時用牙齒咬我,完了不準我外面說,否則就掐死我……。我想,如果不殺他,總有一天我會死在他手里。所以,我就殺了他。”

  賀蘭冰呆住了,顏氏全身的陳舊傷痕說明了原委,想不到這村民眼中老實巴交的洪大郎,竟然是個瘋狂的虐待狂!當真是人不可貌相。賀蘭冰嘆了口氣,道:“你把衣服穿上吧,我想朝廷會考慮這些事情,給你從輕發落的。”

  果然,這案子后來從輕發落,只判了徒五年。刑滿之后,顏氏沒有回到村落,不知所蹤。

  賀蘭冰對顏氏道:“你把殺人過程說一遍。”

  顏氏慢慢穿好了衣服,說道:“那天天很冷,他頭晚上脫光了折磨我,所以涼著了,病倒躺在床上,郎中來看過,吃了藥,然后他睡著了。我讓孩子先出門到村口等我,然后我栓上門,拿了刀子進屋,朝他身上就是一陣亂扎,他起來要抓我,我就躲開,不停地亂捅他,他就往外跑,到門口,他摔倒了,我追上去又亂捅,我也不知道捅了多少刀,一直到我累得沒力氣再捅的時候,才松手。我看見他的屍體,很害怕,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順手就把刀子藏在桌子鍋蓋下,然后趕緊換了一身衣服,出了門,把門掩上,然后跑到村口,帶著小孩下地去了。一直到有人跑來說他被人殺死了,我便裝著哭,其實,我心里高興著哩,因為再沒有人折磨毒打我了……”

  聽她平靜地說完這一切,司徒策和賀蘭冰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看她這麼一個嬌小的弱女子,拼死關頭竟然爆發出如此能量,將一個壯漢殺死,只能說積聚在她體內的憤怒已經如同爆發前的火山一般了。

  這一次只是來勘查現場,沒想到就這麼把這件案子給破了,這讓賀蘭冰等人都很意外。

  唐糖瞧了一眼她的兩個孩子,道:“你得跟我們回衙門,你孩子怎麼辦?”

  “送他爺爺家吧,就在鄰村,去縣城要路過的。”

  他們來的時候沒有帶枷鎖,見她一個弱小女子也不可能逃掉的,所以賀蘭冰也沒有吩咐綁她。

  說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有左鄰右舍的在旁邊聽了,于是這件事很快就傳開了,等他們押著顏氏離開村子的時候,很多人來看她,都嘖嘖議論著說想不到。

  路上,賀蘭冰對司徒策道:“想不到你破案的法術如此神通,這沉寂兩年的舊案被你一舉手就給破了。要不,那一櫃子的舊案,你都給破了得了,知縣一定很高興。”

  司徒策笑道:“那些案子好多都是無頭案,我也沒辦法,不過我還沒看完,回去之后繼續研究,如果發現有線索我可以試試。”

  ——————————————————

  天蒙蒙亮。

  一個漁夫,頭戴蓑笠,撐著一條小船在城外清水河里撒網打漁。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漁夫有魚打。天沒亮就來這里了,到現在,他已經打上來小半木桶魚了,大大小小各色魚都有。

  老漢很是高興,忙活了大半個時辰,眼看日頭已經從山巒冒了出來,打漁老漢便在船頭盤膝而坐,想歇歇,順便吃點早飯。

  漁家的早飯很簡單,一條魚,兩個饃,魚是頭晚吃剩的,還有些渣,加一瓢水再煮了一會,合著饃吃,也不錯,雖然桶里有小半桶的魚,但是,那是要拿到集市上賣,交魚稅,換油鹽醬醋還有糧食衣服,全靠這魚了。

  今天運氣不錯,一個時辰就打到這麼多了,這麼好運氣的時候可不多,有時候辛勞一天,也未必能打到這小半桶魚呢。所以多的時候得想著少的時候,有的時候得想著沒的時候。這才是居家過日子。

  老漢一邊喝著剩下的魚湯,一邊吃著饃。眼睛不時地四處瞟著。

  突然,河灘上有個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似乎是一件衣服,掛在了河灘的一根朽木上,隨著河水蕩漾,不時起伏著。

  河上時常有些東西順水漂下來,有些是上游發大水沖下來的,有的也是人家不要了扔河里的。老漢一家幾口人日子過的緊巴巴的,現在布料也貴,如果真是一件衣服掛在了枯木上,倒不妨撿回來,拿回家,洗洗給老婆孩子們穿。

  想到這,打漁老漢放下半個饃,站起身,四周望了望,靜悄悄的山巒,河面上,兩岸的羊腸小道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呸!

  打漁老漢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抓住穿過船頭窟窿的撐篙,用力拔了起來,然后撐著船,往那河灘過去。

  小船沖上了軟軟的沙灘,停住了,老漢放下撐篙,光著腳跳下船頭,踩著沙灘走到那衣服處。

  果然是件衣袍,而且還是長袍!用的布料就會比短衫多,改成短衫,夠大人小孩各縫制一件了!

  老漢很是高興,今天當真走運了,打的魚不少,還白揀了一件長袍!當真是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老漢咧著嘴樂了,伸手從枯木上取下衣衫,發現那衣衫另外一半埋在了沙地里。應該是在這不少時間了。他抓住衣衫往起拉。竟然沒拉動!

  老漢有些奇怪,生怕太用力將衣衫拉爛了,便放下,蹲在地上用手刨沙子。

  刨了幾下,感覺刨到了什麼硬硬的東西。忙小心地刨開,是衣服里裹著的東西,——莫非是什麼寶物?

  打漁老漢一顆心開始亂跳起來,人說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今兒個莫非該著自己發一筆橫財?

  老漢按耐住狂跳的心,又把繼續刨著,很快,大半的衣服都從沙灘里刨了出來。

  他小心翼翼揭開衣衫往里瞧,果然是白晃晃的。老漢感覺眼睛有些發澀,趕緊揉了揉,再定睛一看,只嚇得頭皮發麻,往后摔出,嘩啦一聲一屁股坐到水里,眼睛直勾勾瞧著那衣服里的東西,驚叫道:“媽呀!死人!”

  那長衫下面,白晃晃的,竟然是大半個骷髏頭,下面連著一具已經大半腐爛掉的女人的屍體!
匿名
狀態︰ 離線
38
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10:31:57
第37章 煮人頭

  司徒策和賀蘭冰他們是坐著租來的漁船來到了現場的,蔡知縣依舊遠遠地坐在河灘邊擺著的椅子上喝茶,吹著河風乘涼,等著他們勘驗現場。

  發現人骨的老漢一臉沮喪坐在自己小船的船頭。另有幾個漁家人陪著他說著話。見到衙門的人來了,都退了開去。

  按照規矩,還是司徒策先勘查,與此同時,賀蘭冰則去詢問打漁老漢發現屍體的經過。

  屍體躺在挖了一大半的沙地里,呈仰臥狀,雙上肢置于腹前,雙下肢直伸,外面裹著一件長袍,除此之外,里面沒有任何衣物。

  死者系女性,全身軟組織已經腐爛得跟爛泥巴似的了。頭顱已經差不多白骨化了,還有少許軟組織粘附,並且,已經與頸椎脫離,經過司徒策檢查,沒有發現外力斷裂的痕跡,應該是腐爛后的自然脫離。顱腔里充滿了河沙,河沙里還有數片碎骨,將碎骨進行拼接,能形成完整顱骨,證明是同一個人的。

  司徒策檢查了現場之后,發現除了那件長衫,死者身邊沒有任何遺物留下。便招手把賀蘭冰叫了過來。

  等賀蘭冰捂著鼻子簡單看過現場之后,司徒策道:“屍體已經高度腐敗,爛得跟稀泥一樣,不容易運回衙門了,只能在這進行屍檢。我需要剝離這些腐肉,檢查骨骼和內臟,行嗎?”

  賀蘭冰道:“這是無名屍體,現在又找不到家屬,又不能再拖延時間,所以應該是可以立即剖屍檢驗的,我去向知縣老爺稟報一下。”

  蔡知縣很快同意就地屍檢。

  司徒策先進行體表檢驗,發現軀干骨和四肢骨都沒有骨折。剖開胸腹,內臟已經半液化,從殘存部分看,沒有發現外傷跡象。

  接下來,司徒策將檢驗重點放在了屍體的頭顱部分和左下肢部分。

  他詳細檢驗了死者頭部碎骨,發現了明顯的暴力外傷痕跡。但是,有頭皮等軟組織還殘留在骨頭上,不方便觀察,需要進行處理之后再研究。

  又報請蔡知縣同意之后,司徒策親自用布袋子將那顆頭顱連帶里面外面的沙子一起裝好,又把左下肢還有衣服也帶回衙門,剩下的軀體由仵作運到城東亂墳溝找地掩埋。

  回到衙門,司徒策讓丫鬟玲瓏找來一口鍋,在自己臥室里架火爐生火,放了一大瓢水在里面。

  玲瓏瞪著個大眼睛瞧著他:“師爺,你在做什麼呀?煮飯嗎?”

  “呵呵,不是,要煮別的東西,破案用的。不過,你最好回避一下,因為會很惡心的。”

  玲瓏最喜歡看熱鬧,以前賀蘭冰偵破案件拿回來的血衣、兇器啥的,她都要湊上去瞧熱鬧,這一次新師爺竟然要用煮東西來偵破案件,這可是前所未聞的,一定得看看。

  所以玲瓏笑嘻嘻道:“我不怕,我膽子可大了,小時候一個人夜晚都敢過墳場呢!”

  “這個跟鬼沒有關系,只是會很惡心,怕你吃不下飯。”

  “放心好了!”玲瓏道,“再惡心我也能吃!”

  “那好,隨便你。”司徒策打開袋子,從里面取出那顆大部分腐爛掉的左側一大片缺損的人頭來。

  玲瓏俏臉有些蒼白,胃里一陣翻騰,忙抬起手捂住了嘴,又覺得剛才自己誇下海口,現在這樣,憑白讓人笑話,趕緊又把手放下了。

  司徒策笑了笑,將將人頭和斷腳放進一盆清水里,先進行初步淘洗。

  隨著沙子從顱骨腔里被水沖掉,顱腔里留下了一個圓溜溜的小鐵珠,有指頭大小。

  司徒策很是好奇,拿起來仔細觀察,沉吟片刻,將那小鐵珠放在桌上。把洗過的人頭和斷腳放進了鍋里,然后又從袋子里取出骨碎塊也放了進去。對玲瓏道:“麻煩你扇扇風,讓火大一些。”

  玲瓏俏臉已經白得跟紙似的,感到胃里的東西已經頂到了嗓子眼了,為了要面子,拼死忍著。也不敢說話,只是點點頭,蹲在火爐邊,拿著一把大蒲扇煽火。

  很快,水沸騰了。

  玲瓏憋了半天氣,好不容易把胸腹間翻騰的惡心壓了下去,抬眼瞧向司徒策,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堅強,見司徒策目光正盯著鍋里,便也往鍋里瞧去,便看見那顆人頭在沸水里上下翻滾,眼眶的大窟窿陰森森的瞧著自己,沒了皮肉的嘴只剩下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展現的是一種詭異的微笑。

  玲瓏再也忍不住,扔掉蒲扇,捂住嘴就往屋外跑,沒等跑到門口,便哇的一聲吐了起來,淋得一地都是。

  司徒策笑著搖搖頭,自己拿起蒲扇扇風。

  整整煮了四五個小時之后,人頭上的皮肉終于全部從顱骨上脫落。

  司徒策又在鍋里加了千分之零點五的氫氧化鈉溶液,這是消毒用的,繼續煮了半個小時,然后清洗,放涼。擱在桌上,開始對顱骨進行復原處理。

  他用樹膠固定,對幾塊碎骨片進行了測量,仔細觀察,沉思良久,這才叫玲瓏去把賀蘭冰叫來。

  他煮人頭的時候,賀蘭冰曾來過,只是在門口就走了,現在又來,口鼻處捂了一塊厚厚的絲巾。緊蹙柳眉,甕聲甕氣問:“弄好了?”

  “好了!”

  “這些事該叫仵作弄,偏偏要自己來弄,搞得屋里臭氣熏天,惡心死了。”

  司徒策笑道:“破案不能怕臟怕臭,凡事必須自己動手,親自檢驗,這樣才能找到盡可能多的線索。”

  “說不過你!行了,叫我做什麼?”

  “我已經查清楚了,從骨骼情況判斷,死者大概十六歲左右,女性,死亡時間是半個月前。”

  賀蘭冰很驚訝:“又是你的法術算出來的?”

  “是的,而且,我查出死者是他殺,這是一件刑事案件!不過這不是用法術算出來的,而是通過找到的證據推斷的。”

  “哦?”賀蘭冰有些驚訝,“你找到了什麼證據?”

  司徒策走到桌前,指著顱骨那顆白森森的顱骨道:“我檢查過了,死者顱骨有三處致命傷,——你看這里。”

  司徒策指著復原后的顱骨左顳部上邊一條弧形骨折線,“這條骨折自左顳部前緣至蝶骨大翼后緣和左乳突后緣,到達下面這條骨折線時,不能跨越骨折線,由此可見,下面這條骨折線是先形成的,上面這條骨折是后形成的。從兩條骨折線的骨折情況看,力度都非常大,兩處都造成顱骨粉碎性骨折,所以,這兩處都是致命傷!”

  賀蘭冰點點頭:“兩處都是致命傷,假如是死者自殺,那形成第一處致命傷之后,肯定無力實施第二次傷害,所以反推便可得知,這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呵呵,單就這兩處傷而言是這樣的,但是,死者不止這兩處致命傷,還有一處!如果加上這一處傷,就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39
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10:32:21
第38章 火槍

  “哦?在哪里?”賀蘭冰問道。

  “這!”司徒策指著碎骨拼接處的一個小窟窿,“這個窟窿下緣骨外板缺損,上緣骨外板外翹,內板缺損較多,很顯然,這是被一種小型高速物體擊穿導致的。根據創孔的特點,可以確定在這個孔洞形成之前,彈著區的骨片沒有發生變位,而且,剛才說的第一次打擊的骨折線不能穿過這孔洞!”

  “這就是說,這處彈孔,是最先造成的?”賀蘭冰問道。

  “沒錯!一枚高速物體造成了擊穿了死者的頭顱,然后,死者頭顱才被連續兩次鈍器打擊!”

  “這擊穿死者頭顱的,是什麼東西,查明了嗎?”

  “查明了。”司徒策道,“我在死者顱腔里找到了這個!”他說著,從桌上把先前找到的那枚指頭大小的小鐵珠拿起來,遞給賀蘭冰:“擊穿死者頭顱的,就是這玩意!”

  “這是什麼?”賀蘭冰取過那小鐵珠,翻來覆去看著,“會不會是彈弓打出的彈丸?”

  司徒策道:“我也不敢確定,不過,彈丸能否造成這麼大的損害,這個還不好說,我想進行一下測試。才能確定。”

  “怎麼測試?”

  “找一具屍骨,用彈弓打,看看能不能形成這種創口。”

  賀蘭冰點點頭:“行,我跟知縣說一聲,到城東亂墳溝挖一具無名屍體進行一下測試。打彈弓石猛是行家,到時候讓他來就行了。”

  說好之后,賀蘭冰稟報了知縣,知縣同意了,便叫上石猛,還有仵作,到城東亂墳崗就地進行測試。殷丫蛋和唐糖兩個是不甘寂寞的,自然也軟磨硬泡的跟著來了。

  仵作找了一具不久前掩埋的病死的無名屍體,將屍體靠在一棵樹上,石猛在距離十步之外,扣好鐵彈,拉開彈弓,嗖的一聲射出,就聽噗的一下,屍體頭部腦袋猛地一晃,然后停住了。

  司徒策和賀蘭冰他們圍攏上去查看。

  只見這一彈已經綴入死者頭顱,僅露出一小點在外面。

  司徒策放下屍體,用手術刀剖開死者傷處頭皮,發現那彈丸已經將頭顱打得凹陷下去,四邊還有線性骨裂。但是,彈丸卻沒有洞穿顱骨!

  畢竟,指頭大小的彈丸的穿透能力遠遠小于弓箭,所以沒能射穿堅硬的顱骨。

  石猛以前是獵人,能開硬弓,兩臂力道比一般人強很多。他射出的彈丸都不能洞穿人的顱骨,一般人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這創傷是彈弓所致的可能。

  要想比彈弓更大力度射出彈丸形成這種傷,那就只有火槍了!司徒策突然想到,明朝不是已經出現了火器嗎,脫口問道:“會不會是火槍造成了?”

  “火槍?”賀蘭冰愣了一下,“這東西聽說只有京城神機營才有啊!”

  司徒策道:“要是能找到一只火槍測試一下就好了,就能知道這處傷是不是火槍造成的。同時,也就圈定了偵查的基本方向應該是持有或者能接觸火槍的人。——咱們鎮海縣有駐軍嗎?”

  “有,軍營距離縣城三十里。不過,那里沒有裝備火器,這一點我能肯定,因為軍營守備是我父親的朋友,經常到我家里做客,我問過他。”

  “既然軍營沒有火槍,那鎮海縣哪里還可能有這種武器呢?老百姓能否買到?”

  “買不到的!”賀蘭冰道,“我聽說神機營的火槍都是京城專門創造火器的作坊制作的,武器只裝備給神機營,不準外賣。別說普通百姓,就是其他軍隊,想得到一支也是不可能的。”

  “那就奇怪了,神機營的兵器怎麼到了鎮海縣?”

  “這樣吧,我讓蕭耗子他們去打探一下,說不定是官兵私下里偷了火器拿來賣,也未曾可知。”

  “嗯,有這種可能。”司徒策想起現代社會,時常能看到國外一些軍隊私下販賣軍火的報道,“死者是他殺無疑,如果找到這支槍,很可能就是致死死者的兇器,相應地也就確定兇手了,所以找到槍就是找到兇手!”

  “死者是誰查清了嗎?”賀蘭冰問。

  “沒呢,我忙著先確定死因了,回去就想法查屍源。”說到屍源問題,司徒策聲音顯得有些底氣不足。因為他已經詳細勘查了屍體現場,除了屍體身上的長袍之外,沒有任何遺留的證據,查找屍源可用的線索太少。

  雖然可以利用人體顏面和顱骨的關系及軟組織的統計學厚度來對顱骨進行面貌復原,復原的準確度取決于塑造者對法醫人類學知識的掌握和相關雕塑技巧,而且不可避免地帶有雕塑者自己的想象,所以,復原的相貌也只有大致想像而已,而且能達到這一步,已經相當不錯了,很多情況下復原出來的跟真人有很大的不同,反而會誤導偵破。

  司徒策不擅長雕塑,他對法醫人類學也不是很精通,所以,他沒有把握將這個顱骨復原成原來的模樣。現在,他必須依賴別的手段,來確定屍體到底是誰。

  賀蘭冰道:“死者穿的是一件男人的長袍,這就很蹊蹺,應該是死后用來裹屍拋屍用的,而不是她自己的。”

  司徒策點頭道:“沒錯,而且我測量了,這件長袍如果她真的穿了身上,會一直拖到地上的,比她身高要長。所以可以肯定不是她女扮女裝穿的,而是別人給她套上去的。”

  “這就奇怪了,兇手殺掉死者之后,為什麼要扒光她的衣裙,換上一件男人的長袍呢?如果僅僅是為了拋屍,直接光著身子拋掉,豈不是更干脆,讓人找不到線索嗎?”

  “這個,只有抓到真兇之后,才能知道了。”

  賀蘭冰道:“下一步,咱們兵分兩路,一路查火槍,看看城里是否出現過火槍,在誰的手里,另一路查屍源,看看屍體到底是誰。屍源先從失蹤人口里找。你意下如何?”

  “芙蓉兄的意見當然沒得說的,挺好!”

  “那好,”賀蘭冰把蕭耗子叫了過來,讓他負責去茶館酒樓等地摸情況,看看城里是否有火器出現過,然后,一行人回到衙門。

  賀蘭冰和司徒策從刑房調取了失蹤人登記本,查找失蹤人口中十六歲左右的女性。相符者竟然有六個之多。因為古代拐賣人口除了孩子,主要就是年輕女性。

  現在可以據以認定屍源的東西,就只有那件長袍了,賀蘭冰將捕頭石猛叫來,將死者身上那件長袍交給他,讓他帶人拿著去這四家失蹤人口挨家挨戶走訪。
匿名
狀態︰ 離線
40
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10:32:56
第39章 書院

  石猛辦事果然神速,只用了半天時間就回來了,不過,是垂頭喪氣回來的,說道:“賀蘭師爺,司徒師爺,那四家人都辨認了,說這長袍不是他們的東西。”

  司徒策和賀蘭冰也很失望,賀蘭冰搖著折扇原地轉了好幾圈,卻還是半個主意都沒有想出來。

  司徒策拿著那件長袍翻來覆去瞧,說道:“要不,咱們把這長袍拿去成衣店問問,或許有人定做過呢?”

  賀蘭冰眼睛一亮,道:“這未嘗不是個辦法,相當一部分人的衣袍都是買的成衣,或者買布料找裁縫量身定做。自己縫制的還是比較少的。所以,去成衣店找裁縫辨認,說不定會有線索!”

  蕭耗子得了吩咐,拿著那長袍又去了城里的成衣裁縫店。

  因為成衣裁縫鋪的數量比較多,所以,一直到傍晚時分,這才回了衙門,還是一臉沮喪:“都問過了,都說不是他們縫制的。”

  這條線索難道就這樣斷了嗎?現在,只有看石猛那邊能否找到火槍的線索了,當然,如果能在鎮海縣找到火槍,那這桿火槍十有八九就是兇器!所以,找到這個火器,這案子也就破得差不多了。

  可是,結果還是讓他大失所望,蕭耗子連續三天都來街頭巷尾打聽,卻沒有半點消息,都說沒有見過什麼火槍。

  火槍作為新式武器,只裝備了京城的神機營,再加上長年太平,沒有什麼戰亂,所以普通人壓根沒有機會見識這種神奇的兵器。

  散衙了,司徒策無精打采坐在廊下的石凳上,石桌上放著那件長袍。傍晚的夕陽斜斜的落在芭蕉樹上。

  丫鬟玲瓏提著一個食盒過來給司徒策送晚飯。見他坐在石凳上出神,不禁撲哧一笑,道:“先生!先生回房用飯了!”

  司徒策道:“端到這來吧,就在院子里吃,涼快!”

  “哦!”玲瓏把食盒提到石桌旁,見石桌上擺放著那件長袍,沒空地放碗筷,便抱起那長袍,放在旁邊的石凳上,然后取出三個精致的菜肴,還有一缽湯,一盅酒,一個小酒杯,一雙竹筷子。一一擺好,說道:“先生趁熱吃吧!”

  遇到一個無頭案,司徒策沒什麼心情吃東西。坐在那發呆沒動筷子。玲瓏便拿起筷子塞在他手里:“趕緊吃啊,先生,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說罷,拿起酒盅,給他斟了一小杯酒。

  司徒策端起酒杯咕咚一聲喝干了,也不吃菜,沒頭沒腦說了一句:“究竟是誰的衣服呢?”

  “什麼誰的衣服?”玲瓏愕然道。

  司徒策朝著石凳上的長袍努努嘴。

  玲瓏將那長袍拿起來看了看,道:“這是哪個書生的吧?”

  “書生?”

  “是啊,只有書生才穿這種長袍,要是老鴻儒,那就穿圓領大袖寬身的袍衫,又或者是禪衣了。”

  司徒策若有所悟緩緩點頭,自言自語道:“書生穿的長袍,書生的……,對呀,既然是書生的長袍,何不去書院問問呢?——咱們鎮海縣有書院嗎?”

  “有啊,‘瀚海書院’,就在西城。怎麼了?”

  司徒策呼地站起來,對玲瓏道:“你去前衙把蕭耗子他們叫來。”

  “師爺,現在都散衙了,人都回家了。”

  “對對!”司徒策一拍腦門,道:“那我自己去查。”

  “查什麼啊師爺,先吃飯,飯菜都要涼了!”

  “沒工夫,先查了再說。”司徒策拿著長袍就往外走,玲瓏忙道;“那我也跟你去,行嗎?”

  “你知道書院在哪里嗎?”

  “知道啊,上次大老爺帶著夫人去書院,我跟了夫人去過,那書院挺大的,種了好些個松柏,對了,還有好多花,各色各樣的,十分的好看……”

  “行了,”司徒策打斷了她的話,“你帶我去,咱們走!”

  玲瓏趕緊起身,把碗筷往食盒里裝。司徒策道:“你做什麼?”

  “先把吃的收拾好了啊,免得回來落了灰塵,還可以熱著吃的。”

  “不用,回來我請你吃宵夜!”

  “真的?好啊!”玲瓏放下碗筷,整了整衣裙,“要不叫馬夫備馬?”

  “不用了,還得去找馬夫,羅哩羅嗦半天都沒弄好,天都要黑了。咱們出去找輛車就行了。”

  “好!那咱們走吧!”

  兩人從衙門后院出來,玲瓏招手叫了一輛停在路邊的驢車的。城里很多這種用于出租的驢車,因為明朝馬匹很少,主要用于軍事和朝政,民間有馬的非常少,所以用于出租跑營運的基本上都是驢車或者牛車,后者主要是用來拉貨。當然,還有轎子,只不過轎子比驢車貴得多。

  說好了價錢,兩人上了車,在趕車人的響鞭里,毛驢甩開四蹄往前奔去。

  不一會,馬車到了西城的“瀚海書院”

  這是半官方的書院,專門訓練如何應對科舉考試的書呆子的。

  玲瓏儼然成了司徒策的導游,帶著他徑直往書院走,書院大門是沒有值班門房的,進到里面,果然是綠樹參天,芳草茵茵,石凳上,草地上,到處都是書生在用聽起來陰陽怪氣的強調吟哦著聖賢書,司徒策側耳聽了,卻連一句都聽不懂。

  玲瓏帶著他直接來到了書院的院長書房,這老學究聽罷他們的來意,拿著那長袍湊到眼前翻來覆去看了半天,搖著花白的腦袋說不知道是誰的。

  司徒策很是失望,玲瓏卻不甘心,畢竟這主意是她提出來的,沒個結果她覺得臉上不好看,便拿著衣袍出門,挨個書生問認不認識是誰的。

  司徒策覺得這簡直是大海撈針,不過看她如此熱心,卻也沒有阻止,跟在后面聽她不厭其煩一個個問去。

  就在夕陽最后一抹余暉落下山巒的時候,一個坐在草地上背書的書生,翻來覆去看了那長袍之后,說道:“這好像是西城鹽商龐員外家私塾的秦先生的!”

  鹽商龐員外?司徒策覺得很耳熟,略一沉吟,立即想起,日間調查失蹤人口,其中就有這龐家!曾報告說家中走失一名女仆,但是著人拿了長袍去辨認,卻又說不是府中衣物。今日這書生卻說是他家教書先生的,莫非其中有什麼蹊蹺?

  司徒策忙搶步上前問道:“你再仔細看看,果真是他的嗎?”

  那書生歪著腦袋又瞅了半天,說道:“不好說,不過我看著挺像的,您瞧這!”書生指了指長袍衣角處縫合的口子,說道:“前些日子,秦先生來書院找同鄉,正好那同鄉跟我坐一桌溫習功課,他們說事時,我無意中瞧見他這衣袖處破口縫合處,針線又細又密,果然好針法,不禁贊了一句,說他大男人針線活還這麼好,他笑著說是府上丫鬟幫忙縫的。今日瞧見這長袍,也是這里破口縫合了,針線也是這般細密,而且這長袍顏色、身量,都跟秦先生那件很相似,所以才有此一說。”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22:45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