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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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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16:41:54
第二百八十一章:借爾頭顱一用

  廉州府這幾日雖是太平,可是對王箏來說卻不輕鬆,突然來了這麼多工匠和民夫,人數竟是超過了四五千人,又是修建侯府又是築路,而侯府的糧倉也在籌建,從清河那邊源源不斷的糧食運往廉州西南部的一處臨時搭建的糧倉,所需的民夫也是不少,這麼多人吃喝拉撒,讓王箏很是頭痛。

  原本建府修路,甚至是運輸糧食,有個千把人也就夠了,可是偏偏萬戶侯手筆大,一下子就徵募了五千餘人,王箏心裡頭偷笑,這個柳乘風萬戶侯還真是財大氣粗,生怕自個兒的錢花不完一樣,一個人做的事要四五個人來做。

  只是柳乘風的性子一向如此,王箏能如何?只得好好地照看著。

  昨日安南使節到了廉州,王箏也跟著去迎接了,不過對安南使節的印象不是很好,倒不是說哪個安南使節如何,只是王箏處在廉州,和安南人打慣了交道的,知道這些安南人不懷好意,不過柳乘風待他們倒還客氣,王箏還想勸一勸要小心提防一下,不過後來想想也就作罷,須知萬戶侯這個人聽不得勸的。

  在知府衙門裡,今日的公務倒是不多,王箏正在閒坐,一邊喝茶,一邊想著心事。

  過了一會兒,便有差役進來稟告,說是萬戶侯有請,讓王箏速速到萬戶侯行轅去。王箏聽了,倒也沒什麼在意,只是淡淡地說一聲知道了,便長身而起,柳乘風的吩咐,他當然不能怠慢,這些日子,柳乘風和靖江王府鬥法的事,廉州上下哪個看得不清楚?瞎子都知道萬戶侯的手段如何,連藩王都得罪不起他,更別提一個知府了。

  王箏快步到了行轅這邊,其實這行轅就是知府衙門的內衙,只是內衙一分為二,一邊成了王箏和家眷的住處,另一邊更亮堂一些的地方則是給了柳乘風及其心腹隨從們暫住。

  柳乘風帶來的人多,所以也擁擠一些,一共是十幾間房,據說一些跟來的護衛只能十幾人擠在一起,條件是差了一些,不過看得出這些人沒有什麼怨言,也不肯搬出去,按理說萬戶侯財大勢大,隨便讓一些人在外頭的客棧租一些上房也不過九牛一毛,可是誰也沒有搬出,倒像是對知府衙門的警衛不太放心。

  王箏進這裡也不是一次兩次,可是當他穿過一個月洞,正式進入內衙的時候,發現今日的萬戶侯行轅有點兒不同,一隊隊的校尉筆直的帶刀站在兩側,神情肅穆,更有不知從哪裡抽調來的護衛持著刀槍來回巡守,這本不大的地方,居然槍林刀山,重重都是護衛。

  王箏當然知道萬戶侯已經招募了一衛的護衛,就在城外安營,這三千人本都是靖江王府的精銳,如今卻全部成了柳乘風的走卒,據說由一個叫陳泓宇的暫時轄制,在這裡,王箏看到了一隊足有百人上下的護衛衣甲的護衛,這些人比尋常的軍戶顯然要精銳得多。

  這倒不是王箏信口開河,他雖是文官,卻也知道軍戶是朝廷的軍馬,可是往往淪為了當地千戶、百戶的佃戶,廉州這邊還算好的,畢竟是邊鎮,兵部看得嚴,所以還能有些戰力,換做其他地方,所謂的軍戶和普通的佃農並沒什麼區別。

  可從前的王府護衛就不同了,畢竟是王府的私兵,負責保護著整個王府的安全,每代王爺都是死死地盯著的,護衛們的武官們當然不敢玩忽職守,操練起來都是玩命的。

  所以王箏看到這些從前的王府護衛時,不由地感要到了一股強烈的殺氣。

  「今個兒莫非要出事……」,王箏心裡想著,不免有了幾分忐忑。

  「來者是誰?」快進行轅花廳時,一個帶劍的彪形漢子惡狠狠地攔住了王箏的去路,其實王箏認識這個人,是萬戶侯身邊的侍衛高強,據說此人從前是大內侍衛,很是勇悍。

  王箏顯得有些尷尬,自個兒認識這個高強,高強當然也認得他,這個高強突然站出來相問,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未免太不給他面子了。

  可是在這種氣氛之下,面子能值幾個錢?王箏倒也不扭捏,連忙道:「下官廉州知府王箏。」

  高強聽罷,身子一讓,筆挺著身子道:「知府大人請進。」

  王箏吁了口氣,快步進了花廳,這花廳裡,他來得算是最早的,畢竟知府衙門離這兒只有一牆之隔,柳乘風仍舊坐在主位上,瞇著眼,似乎是在養神,王箏到的時候,他彷彿沒有發現似的,紋絲不動。

  坐在柳乘風下首的自然是李東棟,李東棟搖著扇子也沒有朝王箏打招呼,李東棟的身世,王箏隱約知道一些,心裡不禁咋舌,堂堂閣老的族弟居然跑來了廉州給萬戶侯做了幕僚,這是何等大的面子。

  柳乘風不動,李東棟不說話,王箏顯得有些尷尬,也只能乖乖地在一旁站著,大氣不敢出。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進來,這些大小的官員有文職也有武職,可是從內衙口走到這裡,或多或少地感受那外頭的肅殺之氣,再看萬戶侯在這裡一言不發,知府大人乖乖地站著,誰還敢說什麼?都乖乖地垂頭站在兩側。

  一個時辰之後,天色漸漸有些晚了,霞雲透過紙窗照進來,這詭異的沉默氣氛讓廉州的文武官員們有些透不過氣,而這時,柳乘風動了。

  柳乘風的身子離了後背的靠椅,隨即坐直了身體,如墜入囊的眸子掃視了眾人一眼,手撐著書案,隨即看向李東棟。

  李東棟會意,朝柳乘風點點頭,咳嗽一聲,溫文爾雅地搖著扇子開始說話:「今日侯爺請大家來,是有事要商量。」

  李東棟說話時帶著笑,可是他的話,誰也得洗耳恭聽著,在這些文武官員們眼裡,這位與內閣李閣老有親的李先生可不是尋常的人物,甚至有些時候,他說的話比萬戶侯更有用,萬戶侯畢竟管不到他們的陞遷,可是李閣老能管得著,只要李閣老給吏部打聲招呼,足以讓站在這裡的任何一個人平步青雲,可要是李先生說他們幾句壞話,只怕他們也只能在這山窩裡繼續呆著了。

  李東棟繼續含笑道:「昨日,安南使節抵達廉州,有朋之遠方來,不亦樂乎,侯爺親自出城相迎,待之如上賓,絲毫不敢怠慢。可是呢……這些安南人未免太無禮了一些,侯爺以禮相待,他們竟口出威脅之詞,陳兵廉州南麓,這是客人應該做的事嗎?」

  這一番話讓所有人都一頭霧水,安南人本來就這德行,尤其是這些廉州的官,哪個不知道安南人是什麼貨色?怎麼?這侯爺和李先生現在才知道。

  李東棟識趣地不說話了,因為他知道柳乘風這時候有話要說。

  柳乘風瞇著眼睛,淡淡地道「安南人佔本侯封土,又如此相逼,真以為我大明無人,本侯是好欺的嗎?今日他們既然無禮,那也別怪本侯不客氣了。來人……」

  柳乘風大吼一聲。

  這毫無防備地一吼,讓不少人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隨後,一個校尉踏步進來,中規中矩地朝柳乘風行了個禮,道:「卑下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這個校尉的身上,校尉身形筆挺,穿著的是錦衣衛的飛魚服,可是身上似有殺氣,甚至……有一股濃重的血腥氣,行細一看,居然發現這個傢伙的靴子上有著斑斑血跡。

  柳乘風漫不經心地道:「怎麼樣,本侯交代你的事辦了嗎?」

  校尉道:「侯爺,安南使節及隨從一百三十二口已悉數伏誅,不知侯爺還有什麼吩咐?」

  嗡嗡……

  王箏呆住了,腦子裡嗡嗡作響,安南使節被殺了,而且還是全部死光光,一個都沒有留下。

  不只是王箏,其餘的文武官員都驚得說不出話來,擅殺來使,這實在有違他們的道德標準,不是有句古話來著嗎?叫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更何況大明堂堂天朝上邦,藩國的使者也不是你說殺就能殺的。

  雖說這些使者其實並不正式,去的也不是京師,而是來廉州和萬戶侯交涉,可是也不能說殺就殺,朝廷是要怪罪的。

  卻也有一些人心裡不禁在打鼓了,瞧這個萬戶侯的手段絕不是尋常的呆子、愣子,人家收拾靖江王府的時候看上去衝動,其實也是步步為營,沒有把握的事,這個萬戶侯未必會去做,既然人家敢殺,就肯定有後著,人家根本就不怕這個。

  越是這樣想,反而讓許多人對柳乘風更加敬畏了一些,別人不敢做的事,這位侯爺敢做,這說明什麼?說明人家有這實力,也不怕朝廷問責,看來這聖眷優渥的傳聞,肯定不是假的,也難怪連內閣閣老的族弟也跟著這個萬戶侯的屁股後頭,李閣老可不是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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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擋我者死

    柳乘風的笑容變得森然起來,不過語氣卻是漸漸輕鬆,淡淡地道:「所有人全部跪下,接密旨吧……」

  原本驚愕中的人聽到密旨二字,又都呆了一下,今日柳乘風帶給他們的衝擊可謂一波又一波,安南使節的事兒還沒有回過味來,現在又來密旨了。

  所有人都不禁動容,紛紛拜倒在地,連李東棟也從座位上站起來跪在地上,他此時心裡想,難怪柳乘風這般氣定神閒,原來早有密旨在身,才敢如此擅自做主。

  這一份密旨是皇上親自頒發的,一方面是愛護柳乘風,另一方面是示之以恩寵,廉州畢竟是苦寒之地,隨時都有不測,給予柳乘風專斷之權,自是朱佑樘對柳乘風心中帶有愧疚,此前曾許諾柳乘風萬戶侯,而如今因功就封,封地卻是廉州,擺明了是欺負柳乘風老實厚道。

  皇帝對臣子產生愧疚之情,若是碰到狠的,如朱元璋這樣,說不準直接砍了,你算是什麼東西,也敢讓朕愧疚?朕是天子,誰的人情也不欠。

  可是朱佑樘這樣的皇帝卻是不同,他自幼接受的是儒家的教育,一向以仁德標榜自己,雖然偶爾也有殘酷的一面,可是這個殘酷絕不是用來對柳乘風的。

  柳乘風越是體諒他的苦衷,這聖眷反而就更大了,能讓朱佑樘欠著人情,當然是非同凡響。

  柳乘風肅穆地拿出密旨,將密旨念了,這密旨的內容和北通州時的差不多,密旨一出,廉州上下官員盡皆歸柳乘風節制,柳乘風享有專斷之權。

  密旨念罷,柳乘風並沒有將大家叫起來,在這花廳裡,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唯獨他鶴立雞群地站著,臉色肅穆地道:「安南國無道,犯我邊疆,辱我國中無人,欺人太甚,廉州境內,有軍馬四千人,誰願隨本侯發兵征討,兵至升龍,縛那安南王入朝!」

  升龍,便是後世的河內城,只是現在安南人稱它做東京,不過東京這個名兒,明人是一向不承認的,大宋朝的時候,也有個東京叫汴梁,而如今大明的京師,也常常被人稱作是北京,一個小小的藩國,居然自稱東京,豈不是有和大明分庭抗禮的意思,所以柳乘風仍然沿用升龍城的稱呼。

  只是他這一句擲地有聲的話,卻是嚇得所有人都不禁瑟瑟發抖,四千人還要入升龍去擒安南王?這萬戶侯簡直是瘋了,安南人一向兵強馬壯,屢屢侵犯廣西、雲南以南的各藩國,耀武揚威,至少也有雄兵十萬,憑著四千人,這不是去送死嗎?

  柳乘風冷冷一笑道:「怎麼,有人不肯?」

  不肯是肯定有的,傻子才願意陪這位侯爺發瘋,不過柳乘風這幾月的威望發生了很大的作用,再加上這密旨,誰敢反對?

  王箏身為知府,覺得自己和柳乘風的關係也還不錯,少不得要出來說一兩句話,他想好措辭,才小心翼翼地道:「侯爺,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就算要伐安南,這糧草從哪裡來?再者說,是不是要向朝廷稟報一下,再行征伐,如此,也好讓朝廷有個準備。」

  王箏的話已經算是很小心了,每一個用詞都是過了一遍腦子才說出來的,畢竟柳乘風給他的印象喜怒無常,人家連安南使者都砍了,說不準借自己的頭顱來用一用也是未必。

  柳乘風居然沒有生氣,淡淡地道:「王知府說的也有道理,你說的糧草,本侯已經準備好了,本侯不是在廉州以南數十里處建了糧倉嗎?靖江王府田莊中的儲量已經盡數搬運了過去,再加上廉州本地的儲糧,維持七千軍馬也是足夠了。至於朝廷那邊,本侯也已經上書,這奏書直陳宮中,千里加急,想必陛下也就是在這幾日能夠收到。好了,該說的,本侯也說了,誰還有話說?」

  大家這才驟然想起,柳乘風居然捨近求遠,在廉州以南囤積糧草的原因,原以為柳乘風是打算在那裡建一處糧倉,進而再建一座田莊,誰知道居然是早有預謀,拿出自家的糧食出來,要和那安南人血拼。

  王箏突然想到這個萬戶侯打著修築道路和侯府的幌子四處招募民夫,莫非也是為這戰爭的補給做打算?據說前些日子,萬戶侯還從桂林買來了不少馬匹和四輪車,想必這些根本不是用來輸送石料和木料的,輸送糧草的可能更大一些。

  四千軍戶,加上三千王府護衛,總共七千人,五千民夫為其輸送糧草,倒也勉強足夠,只是這安南雄關不少,兵精糧足,憑著這麼點兒人殺入升龍,這個萬戶侯的心裡到底打著什麼算盤?

  這時候,柳乘風狠狠地拍案,厲聲道:「本侯在北通州時剷除亂黨,跟隨本侯平叛的大小官員因功而得到升賞的有百人之多,諸位也是七尺男兒,屈就在這廉州裡,何不隨本侯建功立業,為國分憂,待大軍得勝之日,便是爾等榮華富貴之時。」

  柳乘風又狠狠地拍了拍桌子,繼續道:「傳本侯將令,從今日起,廉州各城,城門緊閉,非本侯手令,不得擅開,廉州軍馬全部聚集,隨本侯立即出發,不得有誤!」

  最後,柳乘風森然地道:「不服者,那些安南使節就是你們的榜樣。」

  柳乘風的話說完了,便坐在椅上喝茶,與此同時,李東棟笑吟吟地站起來,對眾人道:「諸位放心,侯爺既然敢動干戈,自然早有謀劃,諸位只需聽命行事即刻,侯爺還說了,這一次隨軍出征的千戶、百戶、軍戶以及護衛,人人都有打賞,受傷的賞銀十兩,戰死的撫恤紋銀二百兩,殺敵一人,銀十兩,殺賊首一人,銀一百兩!」

  這一番話立即引來一陣嘩然,對千戶來說,這點兒銀錢誘惑或許並不大,可是對尋常的下級軍官和軍戶,這些撫恤可就有點兒聳人聽聞了,殺一個就是十兩銀子,要知道,廉州那些苦巴巴的軍戶,一年到頭也未必有一兩銀子的收入,這裡畢竟太苦,再加上上級軍官的盤剝,到了他們這裡,能有口飯吃就不錯,更別提有什麼收入了。

  消息要是放出去,豈不是要炸營?

  雖然又是獎賞,又是保舉建功的誘惑,可是大家還是惴惴不安,不過柳乘風的態度堅決,誰也不敢違逆,眾人只好紛紛告退,都去做準備去了。

  柳乘風給他們的時間只有十二個時辰,十二個時辰之內分派下去的準備工作必須完成,否則就軍法行事,廉州的文武官員誰也不敢怠慢。

  尤其是那些千戶官,回到自己的衛所之後立即召集將佐,宣讀柳乘風的將令,武官們聽了,一開始都是嚇得面如土色,後來聽了獎賞,這臉色才好轉了一些,武官們再將柳乘風的命令傳達到最下頭的軍戶,這些軍戶竟有不少人傳出歡呼聲。

  好男不當兵,可是在大明,這兵是天生注定的,老子是軍戶,兒子自然也是軍戶,想脫籍那是癡人說夢,這些人的生活最是淒慘,既是佃農,又是軍卒。

  尤其是在廉州,因為土蠻叛亂不少,往往是拿起了刀就得去拚命平叛,好不容易活下來,還得下地務農,務農倒也罷了,問題是廉州土地貧瘠,別的地方倒還好些,千戶吃飽喝足了就會給點兒肉湯給百戶吃,百戶吃飽喝足了就有總旗、小旗的份兒,軍戶們不管怎麼說,總還有吃糠咽菜的機會。

  可是廉州不一樣,地裡種不出多少糧食,千戶大人自己都苦哈哈的,哪裡有管得了你?所以軍戶們每日賣命賣氣力,往往連吃飽喝足都成了很奢侈的事。

  打仗賣命對軍戶們來說一點兒也不可怕,祖祖輩輩都是操刀打過來的,隔三差五的都要去和蠻子們拚命,反正也已經打習慣了,所以宣讀了出征的命令,大家的表情都很麻木,對軍戶們來說,去平定山蠻的叛亂和打安南都是一樣,反正總要有人死,有人流血的,可是獎賞宣讀了出來,頓時引來了整個衛所的嘩然。

  一開始,大家先是不信,因為武官們放出來的空口許諾實在太多,不敢有人信了。

  只是後來聽說是萬戶侯親自頒布的賞賜,所有人頓時雀躍起來,萬戶侯的風頭太盛了,這些軍戶也早有耳聞,尤其是他出手闊綽的事跡也早就傳遍了整個廉州,別人這麼大方,大家肯定不敢相信,可是這個叫柳乘風的萬戶侯的話卻絕不容懷疑的。

  掌著衛所的千戶騎在馬上,看到這些軍戶們的歡呼聲,心裡頭不由發出苦笑,出去打仗送死,還沒見大軍未動,士氣就這般高漲的,這事兒要是給傳到別的地方,多半讓人覺得有點兒邪門。

  只是這是廉州,廉州有廉州的特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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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殺個片甲不留

  芒街。

  這兒本是大越國以北的一處小集鎮,因為與廉州府接壤,地勢開闊,這小集鎮早在數天之前就有大量的越軍開始集結。

  或者是因為安南王貪婪的心理在作祟,對於恫嚇廉州萬戶侯,安南王可謂挖空了心思,在這裡已有一萬餘安南軍馬白日列陣演武,所謂演武,其實大家都知道,這不過是走走過場,炫耀一下大越國的武功,此外表明大越國強硬的立場。

  在這廣褒的平原上,無數的營帳搭建起來,一頂頂巨大的牛皮帳子間隙之中,是一堆堆燃燒的篝火,白日演武了四個時辰,士卒們早已疲憊不堪,雖然篝火熊熊,大多數人已入帳歇息。

  整個大營的防備可謂鬆懈,甚至連值夜的哨兵,此刻也都躲起來偷懶了,防備鬆懈是肯定的,這又不是行軍打仗,只是演武而已,連大王的詔令中也只是說要讓明人見識見識大越國的軍威,這軍威在白日之間已經表演得十分充分,到了夜裡自然也該歇一歇才是。

  其實不只是普通的軍卒,便是這一次的統帥黎正也是這個心思,黎正乃是黎朝大越的宗親,這一次奉命前來只當是一次美差,過一過統帥的癮頭,畢竟他從前並沒有擔任任何軍職,不過黎正倒也是個酷愛行軍的人,屢次向越王上書要求統兵出戰,越王早已見識了他是草包,自然不肯,這一次只是演武,索性便讓他帶兵出來,權當是遊山玩水。

  事實上這一趟演武的性質和遊山玩水並沒有什麼區別,反正不會有什麼敵人,所以下頭的軍將也由著這位統帥大人胡鬧,比如黎正安營紮寨之後居然連尋常的斥候都不知道放出,下頭的軍將本想提醒,不過隨即就打消了這念頭,就算是他們,只怕也未必願意放出斥候,又不是真正的行軍出戰,放出斥候來給誰看?再者說黎將軍現在興致高昂,總不能這時候給人家潑冷水吧。

  靠著大營的小坡是一處廟宇,叫芒山廟,說是山,這芒街並沒有山,只是這廟卻是正兒八經的佛寺,據說是大明文皇帝時期,明軍數十萬南下,將士們思念故國,是以在這裡建廟,此後安南人復國,這廟宇並沒有被拆除,反而將這廟修葺一番,似乎帶著幾分調侃和嘲弄的意味。

  廟裡的前殿供奉著幾尊大佛,可是後殿卻是明朝將軍的石像,因時代久遠,越人也分不清是誰了,只是偶爾有人能看到石像下雕刻著成國公朱、西平侯沐、新城侯張之類的漢文字樣。

  演武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歇下來,許多將帥都已是疲憊不堪,不過黎正倒是興致盎然,畢竟演武的時候,將佐們排兵佈陣累的氣喘吁吁,可是黎正卻只是坐在大帳中督軍而已,自然不覺得疲乏。

  因此一入夜,黎正的心情仍然未平復,便召集眾將在這佛寺裡聚眾飲酒。

  此時的佛寺,院牆已經斑駁,軍卒們砍削掉了牆角石基下的苔蘚和林木,反而讓這佛寺顯得更加破敗,幾盞燈籠在這院牆裡升起來,冉冉的燭光讓烏黑的佛寺變得幽暗,這兒天氣炎熱,所以酒宴是在院牆裡舉行,就在這院牆裡擺放著一些桌椅,倒也沒什麼規矩。

  不少將校滿是疲倦,卻不得不敷衍敷衍黎正一二,黎正酒量不小,幾碗酒下肚,聲音反而更加洪亮了幾分,幾番勸酒,下頭的人不敢不喝,又少不得吹捧黎正幾句。黎正的相貌在越人中還算相貌堂堂,喝了酒,臉頰也帶著紅光,聽了奉承,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此次大王命我督軍,倒是讓諸位辛苦了,只是可惜大軍到了這裡只能演武,而不能趁勢殺入明境,否則今夜,我與諸位只怕要在桂林吃酒慶賀了。」黎正顯得有點兒遺憾,在他看來,越軍軍容整齊,士氣高昂,明軍不是他們的對手。

  眾將紛紛稱是,黎正的話倒是說中了他們的心事,其實在這南洋一帶,大越國實力最是雄厚,屢屢攻打南掌等國,屢戰屢勝,此時自然覺得明國也沒什麼了不起,更何況這一支大軍精銳雲集,幾乎所有大越國的北部精銳盡皆集結於此,有這樣的軍隊,天下有何可懼之敵?

  見眾人附和,黎正更顯出意之色,又說了不知的多少酒話,這宴會自然也要散了,黎正從廟裡往外看,那一片片的大營錯落有致,以佛寺為中心分散四周,心中不禁激盪,遲遲不肯放眾將走。

  眾將們又醉又乏,實在有點兒吃不消了,卻只能這般耗著,正在這時候,一個騎士在大營中穿梭,飛快地抵達這佛寺的山門,隨即落馬,快步地搶進,用越語大聲道:「將軍,不好了,不好了……」

  黎正帶著酒意,聽到有人說不好,頓時覺得有些忌諱,怒氣沖沖地道:「什麼不好?」

  這騎士跪倒行禮,氣喘吁吁地道:「北部三里外的哨崗突然遭受襲擊,已放出了煙火示警,請將軍定奪!」

  騎士的一番話一下子嚇醒了不少酒醉的將佐,這個時候哨崗突然被襲,這可是相當嚴重的事,眾人紛紛出了廟門,果然看到遠處的闊野上燃燒著熊熊的大火,將半個夜空也照亮了。

  黎正的酒意也嚇醒了不少,他不懂什麼兵事,卻也知道大軍紮營往往會在四處建立哨崗,以防敵襲,原本這哨崗的位置應該在十里之外,不過因為警惕性不高,而且往北十里處就是明人的疆界,越王的詔令中,三令五申讓黎正保持克制,這一次只是恫嚇,不要真把廉州侯嚇壞了,嚇壞了廉州侯其實也沒事,可別惹得明廷那邊產生錯誤的判斷。

  所以這哨崗只在三里之外設立,現在居然有人襲擊了哨崗,莫非是明人要南侵不成?

  想到這裡,黎正不禁搖頭,現在使者李鑫還在廉州呢,若是明人當真要大動干戈,肯定要驅逐使者,李鑫只怕早回來了,至不濟也會傳遞點消息來。

  難道……是附近的蠻子……

  黎正想出一個可能,這個可能不是沒有,蠻子和越人不是同族,雖然與漢人之間關係不好,可是和越人也未必有什麼深交,今日他或許跟你同氣連枝,明天就可能跟你反目。

  只是黎正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若是平常時候,蠻子們有什麼異動倒也有可能,可是這一次自己可是帶著大軍前來的,這些蠻子就是膽子再大,難道還敢對大越國的大軍動手?

  黎正的眼睛裡映射著遠處燒紅了半邊天的火焰,腦子裡卻是一塌糊塗,倒是身邊的將佐提醒他,道:「將軍,是不是該喚醒軍卒,讓他們做好準備,再派一隊斥候去哨塔那裡打探一下,或許是因為夜哨們鬆懈,引發了大火也是未必。」

  黎正驚醒過來,連忙道:「是,是,就按你說的辦,快,把大家都叫醒,以備不測,派出斥候。」

  只是這時候,卻已經遲了。

  若是及早派出斥候,或者是將哨崗向北多延伸幾里,或許還有迎戰的可能,可是這時候,大地上突然響起了馬蹄聲。

  轟隆隆……轟隆隆……

  兩百餘匹健馬,在黑暗中奔馳。

  兩百騎兵已經是柳乘風手裡湊出來的最大力量,就這麼點騎兵在這夜色之下聲勢卻是不小。

  夜幕之下,騎兵們舉出了刀。

  刀刃在星月和後背的熊熊火焰照樣下,帶著森然!

  騎士的騎術其實並不矯健,甚至有些生硬。大明強大的騎兵永遠佈置在遼東、大同一線,在廣西卻只是擺了個空架子。

  可是在呼嘯的夜風之中,舉起刀的騎兵仍然帶著一股風捲殘雲的氣勢!

  風兒在呼嘯,烈火在燃燒,隨即,排山倒海的喊殺聲傳出來,在騎兵的身後,在那黑幕之中,彷彿有漫山遍野的大軍如海浪一般無畏的碾壓過來。

  黑暗中的旌旗獵獵作響,金絲繡成的大字依稀可見。

  「廉州萬戶侯柳乘風!」

  七千人馬在糧草早已準備充分的情況之下,在柳乘風的重賞之中,急行四十里從廉州抵達了這裡,四十里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不過士卒們的士氣倒是頗高,柳乘風的命令貫徹得很徹底。

  只是黑夜中行軍,困擾不小,這一路行來,不知有多少人脫離了隊伍,掉了隊。

  不過大部的明軍還是如期地抵達了這裡,他們果斷地襲擊了哨崗,隨後毫不猶豫朝這裡衝殺而來。

  柳乘風故意將大家的陣形擺開一些,形成一種漫山遍野的聲勢,黑夜之中,誰也不會知道明軍多少,安南人不是沒有和明軍做過戰,至少在他們的心目中,若是明軍出征,至少也有十幾二十萬的雄兵。誰又可能會想到,這一次來的只有七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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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16:43:05
第二百八十四章:越王被打臉

    當先的兩百騎兵已是如狼似虎一樣衝入了越軍的大營。

    越軍設置大營時,雖設了土壘和樹木砍伐下來的木欄,不過用處卻不大,尤其是那一觸即倒的木欄,頃刻之間便被坐騎衝開,隨即,兩百騎兵四面出擊,在這大營中來回狂奔,所過之處皆是哀嚎。

  其實從一開始,越軍就不曾想到有人襲營,畢竟這裡是越境,越軍只是在這裡演武。

  可是當明軍突然出現,這些毫無準備的越軍霎時亂了,倒不是他們沒有勇氣,只是事發突然,將尋不到兵,兵尋不到將,一盤散沙之下,哪裡組織得起反抗?

  再加上明軍四面的喊殺聲,乍聽之下,還以為有十萬大軍圍定衝殺,越人們軍心大亂。先是一隊明軍騎兵衝殺進來,隨即是一波又一波的步卒,篝火被踢散,燃起了帳篷,越軍們倉皇鼠竄。

  假如他們拒守在關隘,而不是在這平原上紮營,就算是背著山安營,估計也未必會敗得這樣徹底,只是越人實在想不到在這裡會遭遇到明軍。

  明軍的軍戶就算再廢物,此時在重賞的激勵之下,又見越人鼠竄,一時之間人人皆成了虎賁,一路驅殺,大營裡火光、血光、高昂的喊殺和淒厲的吼殺聲交織一起……

  天穹被火光燙紅了一片,越軍丟盔棄甲開始奔逃,而此時此刻,從四面八方突然傳出隆隆的鼓聲。

  哄哄……

  這是追擊的號令,明軍們士氣一振,瘋狂地展開了追擊。

  一個腦袋就是十兩銀子,而這些越人如今早已成了屠刀下的綿羊,這時候若是不掙這銀子,什麼時候掙?

  一隊隊軍戶的眼睛紅了,手舉著屠刀一路追殺,有的甚至追了二十多里,回過神來,手裡提著一串串的人頭,才發現已經迷了路。

  清晨的曙光灑落下來,陸陸續續的明軍開始回營,一夜的搏殺已經讓他們身心疲憊,而王韜帶著幾個書吏也是熬紅了眼睛,清點戰功可不是一項輕鬆的工作。

    這一戰收穫實在太大,以王韜的估計,斬首的越人至少超過了七千,這還不包括傷殘,這個數字實在有點兒駭人聽聞,剛剛進入安南國,想不到明軍就迎來了這麼一場大勝,而且這場大勝未免也太過輕鬆了些,讓王韜現在還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

  越軍自黎正以下悉數斬首,血腥過後,明軍們雀占鳩巢,便宿在這越軍的大營之中。

  一直到了正午,王韜的清點工作才算完畢,連忙拿著名冊前去大帳見柳乘風,柳乘風已是睡了,不過李東棟卻沒有睡,倒不是他不睏,而是柳乘風睡下,這大營的雜務總還要有人來署理。

  王韜便將名冊先交給李東棟,李東棟看了名冊,不由笑了起來,淡淡地道:「此戰,只怕安南北部的越人精銳盡喪了,侯爺這一步棋已經下完,該下第二步了。」

  王韜忍不住問:「第二步是什麼?」

  李東棟看了王韜一眼,沉吟片刻,才道:「你我很快就會見曉。」

  看著李東棟一臉的神秘,王韜心裡更是狐疑,不過他不敢再多問什麼,就算問,人家也未必肯說,只好莞爾一笑,道:「那學生先去歇息了。」

  李東棟見他一臉睏頓的樣子,自是點頭,道:「好好睡一覺,明日清早還要開拔。」

  開拔……去哪裡?莫非當真是升龍?那兒可不比這裡,偷襲這種把戲只能玩一次兩次,總不能次次都見效,而且升龍和這裡的軍營不同,沒有個半年之功,便是數萬大軍圍城,也未必能夠成功。

  開拔去升龍,這不是找死嗎?

  王韜帶著滿腹的疑惑,一頭霧水地告辭出去。

  ………………

  越人的逃兵立即將被襲的消息傳遍整個安南北部。

    有人說,是明軍十萬大軍突然殺到,一舉圍殲越軍大營。更有人說,大明朝廷已經下達了旨意,發兵五十萬伐越,前鋒大軍已經開到。還有人則是繪聲繪色的向人描繪當日夜裡發生的事,先是轟隆隆的騎軍突然殺到,也不知多少人,直殺得人仰馬翻,緊接著四面都是鼓聲,似有千軍萬馬奔殺而來,四處都是明軍,到處都是鐵騎和戰馬,越軍一潰千里,立即潰不成軍。

  這些流言在大越國的京師東京,自然是不足採信。大越國的小朝廷也不是蠢蛋,當然不會相信這些鬼話,不過很快,消息就證實了。

  逃回來的一個越國將軍帶著一隊散兵游勇出現在了東京城下,越王景統,景統是這越王的年號,真名叫做黎暉,黎暉聽到精銳悉數被明軍圍殲的消息,直嚇得渾身冷戰,這些越軍可是鞏固東京的越軍精銳,更抽調了不少北部邊關的精銳與之會師,原本黎暉的打算不過是想火中取栗,從漢人手裡撈點兒好處,可是誰曾想大明居然招呼都不打就開戰了。

  黎暉繼位不過三年多的時間,新君剛立,可是他的父王卻是一代雄主,曾親征南掌獲得大勝,在自己父王的光環之下,黎暉心裡頭也渴望著展示自己剛強的一面,以此來樹立自己的威望,可是誰知這威望還沒有建立,就被人狠狠地刮了一個耳光,到現在,黎暉的臉上還火辣辣的痛。

  景統王黎暉憤怒了,可是很快,當逃兵的流言一個個傳來,卻又將他嚇了一身的冷汗。

  難道大明朝廷當真出兵了?若是大明傾國而來,小小越國自是以卵擊石,只怕要重蹈大明文皇帝時期的覆轍,雖說經過幾十年的奮戰,明軍終於撤軍,可是陳氏越國自此覆滅,江山最終落到了黎氏的手裡,黎暉可不願做第二個陳氏,被人取代了自己的江山。

  為了這個事,黎暉連忙召集文武百官商議,越國丞相莫正庸卻是勸慰說,大明若是出兵,必定事先會有戰書,訴說越國的罪狀,絕不可能突然襲擊。況且就算出兵,自然也要籌措準備,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所以莫正庸的意思,這一次的戰事或許是誤會,又可能是地方巡撫的謀劃,眼下當務之急是立即派出使者前往大明,訴說此事,請大明皇帝做主。

  莫正庸的意見倒是讓黎暉心安下來。只是那個逃將的出現卻讓黎暉又提心吊膽起來。

  黎暉接見了那個逃回來的將軍,這逃將乃是越國的北部將軍,是芒街越軍的副帥,深受黎暉的信任,他的話,黎暉不得不信。

  這逃將先是述說了被襲的經過,接著十分駭然地說起明軍的勇猛,當黎暉問到明軍的數量時,副帥毫不猶豫,直接道:「人數只怕在五萬以上,或許十萬亦有可能,以明軍戰力來看,當是明軍精銳……」

  這一句話差點兒沒把黎暉嚇個半死,就算是五萬的明軍就絕不可能是一個地方巡撫所能隨意支配的了,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大明朝廷策劃已久的行動,大明朝廷這是要動真格的了。

  這些恐怕還只是明軍的前鋒,天知道接下來會有多少明軍源源不斷地出現。

  黎暉幾乎是赤紅著眼,瞪視著這名副帥,惡狠狠地道:「當真有不下五萬之數嗎?」

  面對越王的責問,這副帥連半點猶豫都沒有,這個時候猶豫就是欺君,更何況這一次他大敗而歸,惶惶如喪家之犬,若是說明軍不過是幾千草寇,這不是直接說自己無能嗎?上萬的越軍精銳竟只是被數千的明軍偷襲成功了。

  再者說,當日夜裡雖然混亂,可是明軍的聲勢實在不小,就算沒有五萬,兩三萬之數也還是有的,想到這裡,這副帥毫不猶豫地點頭道:「我願用人頭作保。」

  事到如今,黎暉已經不得不相信了,他呆呆地坐在銀椅上,不由地目瞪口呆。

  別人的話,黎暉可以不信,可是身為黎暉跟前的親近武將,黎暉怎麼能不信?他長吸了一口氣,隨即道:「立即召喚群臣來銀安殿議事,商討軍國大事,快!」

  後面一個快字顯出了黎暉急迫的心情,這已經關乎到了大越國的生死存亡了,雖然平時他可以口出狂言,出言藐視大明,可是這些話卻都是說給下頭人聽的,是為了漲自己的威風,可是黎暉的心底最清楚,大明的戰爭機器一旦運作起來,將會爆發怎樣的力量。

  黎暉知道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的與大臣們商議,隨即尋求應對的方法,無論如何也得先要化解眼下的危機。

  越國的大臣們還沒有來,黎暉已經焦灼不安地在這銀殿之上負手來回踱步,他略帶幾分黝黑的臉色陰雲密佈,時不時發出幾句大吼:「人呢,為何還沒有來?快,再派人去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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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堅壁清野

    銀安殿,是大越國東京內城王宮的主殿,殿宇按著紫禁城的格局,處在中軸線的正中央位置。

  這裡既是越國小朝廷的朝議之所,同時也有不少慶典在這裡進行。

  銀階之上,則是越王的銀椅,椅前放置著書案,書案上,則有虎符印章以及附庸風雅之用的陶瓷筆架、筆筒。

  黎暉就坐在這銀椅上,終於等來了他的大臣。這些大臣以莫正庸為首,這莫正庸算是黎暉的岳丈,其女早年就嫁給了黎暉,而黎暉與莫妃所生的兒子也已立為了王世子,所以這莫正庸正是越國數一數二的外戚,以莫正庸為首,數十個文官穿戴著大明服飾的官袍站在銀階下的左側,站在莫正庸等人對面的,則是一列武官。

  右側第一位站著的,乃是將軍鄭振,鄭家與莫家都是越國的大族,這鄭振早年曾跟隨先王親征南掌國,立下赫赫大功,新君繼位之後,地位也是超然。

  不過這鄭振的態度,顯得有些惡劣,倒不是他恃功而驕,只是這一次越王調集精兵去耀武揚威,他並不支持,堂堂大越國,為了蠅頭小利,集結軍馬去恫嚇別人,鄭振很是不以為然,不過越王一意孤行,他也只能作罷,現在不曾想出了這麼大的事,鄭振當然不滿,戰死的將士有幾個都是他的老兄弟,更有不少軍馬,是他辛苦練出來的,現在說沒就沒了,怎不教鄭振心裡頭不痛快。

  而莫正庸則是一副憂心忡忡之色,宮裡傳出的消息,他還沒入宮就已經有了耳聞,誰曾想到,這些流言竟有這麼大的真實性,畢竟別人的話他可以不信,可是那副帥所說的話,莫正庸難道還能無動於衷?

  殿內的群臣都是各懷著心思,坐在銀殿上的黎暉顯得坐臥不安,哪裡有心思琢磨大家的心思。不過他畢竟是一國之主,就算再如何心急如焚,也不至於在群臣面前亂了方寸。

  深吸了一口氣,黎暉定了心,隨即淡淡的道:「明人無信,先許大越為永不征伐之國,如今言而無信,突襲芒街,殺我邊關將士,實在可恨!」

  黎暉擺出一副從容的樣子,先聲奪人,大大的斥責了一番大明的背信棄義,隨即又淡淡的道:「明人狡詐,海內皆知,可是我大越也不是好惹的,如今明軍壓境,諸卿可有拒敵之策?」

  黎暉問出話來,可是整個銀安殿卻是落針可聞、鴉雀無聲。

  其實黎暉的話還算得體,畢竟人家都打上了門,口裡叫罵幾句也是應該的。不過罵是一回事,真要尋求拒敵又是一回事,如今大越國的北部精銳盡喪,憑什麼去拒敵?這個時候,絕不是信口開河的時候,大家都謹慎的保持著沉默。

  黎暉顯得有些惱怒,卻又覺得無可奈何,他自己都一點兒主意都沒有,還能指望別人能有什麼主意?可是坐以待斃是不成的,人家已經到了眼皮子底下,黎暉就算是想做縮頭烏龜也是不可能了。

  想到這裡,黎暉勃然大怒,狠狠拍著案牘,大喝道:「明人欺孤太甚,孤願調集軍馬,與明人決戰!」

  一句話擲地有聲,可是誰都知道,黎暉的話中又有另一種意味,連越王都要親征,臣下們怎能無動於衷?這時候再不表態,未免太不厚道了。

  「大王……」這時候黎暉的老丈人莫正庸不得不站出來,連忙道:「大王不可輕舉妄動,明人來勢洶洶,豈可力敵?老臣以為,這件事……」

  莫正庸一邊說,一邊將眼角的餘光落到大將軍鄭振身上,隨即道:「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就算大王親征,未免也太過冒險,國不可一日無君,大王千金之軀,不可輕易犯險。更何況,大王身邊戰將千員,其中大將軍鄭振,在先王時便屢立戰功,有萬夫不當之勇,先王臨終之前,也曾有過遺命,征伐之事,大王可盡托付於鄭大將軍,大王若一意要親征,何不如讓鄭大將軍為統帥,代大王出兵。」

  莫正庸的話,讓一旁的鄭振不禁目瞪口呆,這個老狐狸,居然把自己拉下水,他久經戰陣,讓他統兵倒也沒什麼可懼的,不過從眼下得來的情報來看,大明的軍馬至少在十萬左右,更不知背後又多少源源不斷的援軍,現在越國京畿一帶的精銳盡喪,總不能讓他帶著萬餘老弱病殘去和明軍去打仗,這不是送死嗎?

  鄭振對這莫正庸也算是同僚,彼此都有瞭解,此時鄭振覺得,這莫正庸倒不是真想讓自己統兵,而是想通過這番話,逼迫自己表態。

  鄭振連忙道:「代大王出戰,老臣榮幸之至,只是……」他惡狠狠的瞪了莫正庸一眼,隨即道:「只是敵強我弱,老臣死不足惜,可是一旦戰敗,京畿由誰拱衛?依老臣來看,明軍氣勢洶洶而來,我大越國不必與他們正面力敵,何不如收攏京畿一帶的軍力,紛紛集結在東京,仗著東京城的防事,拖延時間,再一面由大王下達詔令,命各地派軍勤王,如此一來,明軍便是人數再多,又能奈何?」

  鄭振不愧是老將,一句話就點中了要害,敵軍勢大,硬碰硬是不成的,辦法不是沒有,就是將所有的力量全部集中在東京,施行堅壁清野,至於什麼各路大軍勤王,這只是空話,大越國主要的軍事力量是在東京和南掌國邊境,南掌國的軍馬不能輕易調動,一有動靜,難免讓南掌國有機可趁,至於京畿的軍馬已經精銳盡失,只能抱成一團,借助著東京城堅守,鄭振雖然沒有刻意提出堅壁清野四個字,可是意思卻很明白,除了集中軍力固守東京,堅壁清野,否則很難與明軍對抗。

  鄭振話音剛落,所有人都不禁點頭,現在這個處境,鄭振的辦法算是最合適的,既不冒險,同時也能消耗掉明軍,畢竟大明舉兵,糜費巨大,只要拖延時間,堅壁清野,明軍遲早會像數十年前那場戰爭一樣撤兵。

  一時之間,這滿殿的文武紛紛站出來支持鄭振的意見,也有幾個反對的,慷慨激昂的大聲疾呼,明人並不可怕,只要越人一心,與之決戰,越軍必勝,只是這些話,大家只當笑話來看,誰也沒有當真。

  黎暉也不由暗暗點頭,隨即對鄭振道:「若本王詔命大將軍總領戰事,大將軍會如何拒敵?」

  鄭振毫不猶豫的道:「老臣會抽調東京附近所有兵馬,命附近的官員立即將錢糧運到東京,不能運入東京的統統燒毀,地裡的莊稼,也命人拔除,如此一來,明軍雖眾,在大越國卻無立錐之地,若是一個月內不能勝,勢必糧草殆盡,自然退兵,老臣再引一支軍馬,出城追擊,必定能大獲全勝。」

  「好!」黎暉面露喜色,拍案而起,道:「鄭大將軍的話,果然不愧是謀國之言,本王與鄭大將軍不謀而合,也以為此策甚好。」

  說罷下了詔令,命鄭振總領防務,東京內外的越軍悉聽鄭振調遣。

  鄭振也不敢怠慢,他當然清楚,明軍距離東京城並不遠,一刻時間也不容耽誤了,否則等那明軍一到,什麼堅壁清野都是空話,於是立即命人籌集糧草運入東京,又怕時間不夠,便命人燒燬附近的官倉儲糧,派出軍卒出動,焚毀房屋,拔出稻苗,宰殺耕牛。

  鄭振做事倒是果斷,事實上他想不果斷也不成,因為從各方面得來的情報,還有斥候們探聽來的消息,明軍在芒街建立了大量的營寨,可供數萬大軍紮營,且明軍打著的旗號,是征東將軍吳的旗號,這征東將軍在大明其實不少,只是虛銜,而且姓吳的總兵官似乎也不多,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這一次帶著數萬明軍而來的所謂「征東將軍」在大明不過是小角色,這樣的人一捏就是一大把,大明朝廷是不可能讓這樣的無名小卒統兵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所謂的征東將軍吳不過是個先鋒將軍,帶著這數萬大軍為後續的軍馬掃清障礙的。

  鄭振不由倒吸了口涼氣,若是先鋒軍都有數萬人,那麼這一次,大明出動的力量是多少?

  只有天知道!

  事情已經越來越緊迫,鄭振索性連糧草也不運輸了,生怕明軍突然南下,白白將這些糧草便宜了明軍,便下達軍令,命各地官員,立即著手燒糧、摧毀種下田中的莊稼,一時之間,整個北部安南到處都是破壞,而尋常的越人商賈、百姓,眼見官府如此,又聽到那無數的傳言,早已嚇破了膽子,紛紛南遷,甚至有不少官員,也都掛印而去。

  鄭振對南遷的百姓,倒也沒有阻攔,他的堅壁清野之策,從目前來看還是成功的,因為根據斥候回報,明軍似乎察覺了越軍的意圖,不過顯然並沒有採取任何動作,似乎有了幾分顧忌,又或者在等更多的糧草從廣西等地輸送而來。

  明軍似乎缺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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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絕戶

  廣寧。

  這裡原是越國前朝的故里,與大明廣西省接壤,東面面朝大海,南面便是越國的東京,黎氏建朝之後,這裡設廣寧省,境內雖然多山,卻也是越國煮鹽和重要的糧產區。

  東京傳達的詔令,已經飛快地傳遞到了這裡,當地的廣寧知省阮梨只好聽從東京的詔令,一面將當地的守軍調遣入東京,一面開始執行堅壁清野的策略,當夜焚毀了糧倉的糧草,又命差役四處拔去田埂中種下的稻苗,與此同時,整個廣寧已經大亂。

  鄉紳、百姓們見朝廷調走軍隊,又焚毀糧倉,再加上明軍即將掩殺而來的傳言,一時之間,人心惶惶,南逃者不計其數,各地盜賊也是四起,趁機作亂。

  阮梨當然也知道廣寧是守不住了,便帶著一隊軍馬退居占城一帶,很快,大批的明軍終於開始出現,他們一路殺至廣寧,勢如破竹,事實上整個廣寧也沒有抵擋明軍的軍馬,大越國採取的是強幹弱枝的策略,將所有的軍馬都調配到了東京,至於東京之外只能選擇放棄。

  這樣的作戰方針,自然是針對明朝大軍量身打造的,若是明軍真有十萬大軍入境,與其讓明軍各個擊破,倒不如藉著東京城的城防與明軍在東京對持。

  廣寧已是門戶大開,一支六七千人的明軍幾乎毫無阻力地拿下了這裡,隨即大軍繼續南下,兵圍占城。

  占城的阮梨,這時候嚇了一跳,好在城中還有一千餘人,倒還可以勉強堅守,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明軍並未對占城發起攻擊。

  城外的明軍似乎並不急於攻城,而是大隊大隊地四面出動,攻佔沿途的城鎮。

  靠著占城不遠處的一座小集鎮則成了明軍的大營,柳乘風的行轅就坐落在這裡,大營的氣氛似乎並不緊張,不過軍隊的調動很是頻繁,柳乘風坐居中軍大營,正閱覽著一封封軍報。

  大越人幾乎集中了所有的力量,重點防衛東京,越國附近的城鎮幾乎看不到什麼人煙了,大量的越人逃亡,拋掉了田地,而僅剩的一點兒人口和軍馬也集中在城市,做好了堅守的打算。

  留給柳乘風的似乎什麼都沒有,明軍原本一路勢如破竹,可是到了現在卻不禁沮喪起來,什麼都沒有,連耕牛都沒有留下一頭,數千大軍的補給總還算穩定,可是這仗打得未免太讓人有一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不過深入越國境內,橫行數百里,數千大軍,逼迫整個越國堅壁清野,倒也稱得上戰功彪炳,只是戰爭打到現在,許多人認為已經沒有了必要,因此幾個千戶都要求撤軍。

  撤軍的理由很簡單,越軍龜縮城中,若是攻城損失太大,戰爭的目的已經達到,倒不如回師,奪回文山、合輔二縣,戰爭的目的也算達成。否則等越人們回過勁來,各路的大軍集結到了越國北部,就算想走,只怕也來不及了。

  柳乘風坐在大帳裡,一動不動地聽取著大家的意見,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柳乘風緩緩地道:「還有一件事沒有做,越軍不會這麼快察覺到我們的意圖,暫時也摸不清我們的實力,他們不會輕舉妄動,諸位可知道本侯一路殺到這占城,是為了什麼?」

  柳乘風發出這個疑問,讓帳中的千戶們一頭霧水。

  柳乘風笑道:「廣寧和占城乃是越人的產量重地,越人有三成的糧食產自這裡,奪下這裡,越人必定會糧草短缺,發生饑荒……」

  柳乘風的笑容中帶著幾分殘忍,繼續道:「雖說現在安南人堅壁清野,損失很是重大,可是要徹底地遏制安南人,我們還有一件事要做。」

  「不知侯爺還有什麼事非做不可?」這時候,連李東棟都有點兒疑惑了。

  柳乘風微微一笑:「撒鹽!」

  撒鹽……

  柳乘風的辦法簡直是惡毒無比,所謂的撒鹽就是將大量的海鹽撒入越人灌溉良田的河水中去,被鹽水浸泡之後,大量的良田將會荒蕪,變為不毛之地。
  
  越國若是十年之內不能在這占城、廣寧等地耕種糧食,勢必會引發整個國家的減產和糧荒,一個連肚子都填不飽的安南國,對柳乘風就沒有威脅可言了。
  
  這個計劃提出來,讓所有人都不由得目瞪口呆,那廣寧確實是產鹽重地,只是如何灌溉卻是個麻煩,柳乘風已經制定出了一個計劃,一方面四處抓捕越人壯丁,押送他們在沿海一道深挖渠水,這等於是將海水接入河道,源源不斷地倒灌入河水。
  
  另一方面則是在湖泊中放入一車車的海鹽,這裡距離產鹽區並不遠,明軍四處出動抓來數千個壯丁,開始忙碌起來,柳乘風倒是不指望能將這些良田全部鹽鹼化,只是盡量能灌溉多少就多少而已。

  好在帶來的不少軍戶本就上馬能打仗,下馬就能充作勞力。所以做起來也很輕鬆,一道道命令傳遞出去,很快就能執行。

  而這帳下的軍將們也都是面面相覷,打仗他們見過,這樣打仗的方法卻是聞所未聞,讓人無言以對,不過柳乘風的毒計也確實夠陰毒,這是絕戶的策略,只怕不出一年,越人就要發生糧荒,一旦糧荒,勢必會烽火四起,而南掌國與越人是世仇,根本不必大明出手,這越人的實力就會一落千丈。

  明軍的異常舉動當然引起了阮梨的注意力,阮梨聽到這消息,頓時臉色都變了,原本以為堅壁清野能對付明軍,可是明軍堅壁清野得比大越更徹底,這是打算讓越人堅壁清野十年二十年了。

  他連忙派出了幾個死士向東京傳遞消息,東京那邊,見明軍沒有太大的動作,原以為堅壁清野起了效果,越王黎暉的心自然也放了下來,可是當奏報傳來,先是目瞪口呆,隨即勃然大怒。

  上當了……

  從各種跡象表明,明軍的人數至多不過兩萬,應當不是傾國來攻,而越人自己堅壁清野,焚毀了不知多少糧食,導致了多少流民、難民,更是自己殺死了無數的耕牛,而現在卻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明軍居然還倒灌海水,要徹底地荒蕪越國的重要產糧地。

  黎暉勃然大怒,這股怒火自然發洩在了大將軍鄭振身上,渾然忘了是他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以為明軍傾國來攻,這黑鍋自然得有人來背。

  堅壁清野的策略是鄭振提出的,這個大方向也是鄭振來實施,鄭振施行得如此徹底才讓明軍有機可趁,當然要先將鄭振收拾了,於是黎暉連夜下達了詔令拿捕鄭振,另一方面,則是調動軍馬準備圍剿明軍。

  只是越國北部的兵馬並不多,不得已,黎暉只好決定從南掌國的邊境抽調了三萬大軍,開赴越北。

  這樣做實在有點兒迫不得已,越北這邊自然要嚴防死守住東京,這事關著越國的江山社稷,當然不可疏忽大意,讓東京的越軍出擊絕無可能。而明軍在占城、廣寧一帶毀壞田地,這也是黎暉絕不容許的,繼續這樣下去,整個廣寧、占城都會變成不毛之地,到時候發生饑荒也不是好玩的。

  既然如此,就只有調遣駐紮在南掌國附近的軍馬回師了。

  就在黎暉惴惴不安的時候,一個又一個壞消息緊隨而來,只是一個月功夫,差點沒把他氣得吐血而亡。

  越軍邊鎮的精銳趕至占城的時候,明軍已經撤退,回師攻取了文山、合輔以及越北的諒山、高平、北江、下龍、錦浦五縣,做出了一副守禦的姿態。

  正在越軍打算收復越北的郡縣時候,又一個噩耗傳出,南掌國似乎早有準備,見越軍邊鎮軍馬調動起來,立即傾國而起,集結大軍四萬餘人,橫掃越南西部各地,越軍雖然在那裡屯駐了兩萬軍馬,不過老弱病殘居多,南掌人又是攜恨而來,氣勢洶洶,屢挫越軍,佔領了十幾個縣城。

  南掌人顯然就沒有明軍那般的軍紀森然了,從前越人入侵南掌,四處屠殺擄掠,而南掌人如今自然也不肯放過這個機會,南掌人所過之處,四處屠戮,每占一城都進行了屠殺,從前越人屠殺南掌人口九萬,現在南掌人似乎隱隱有超越的勢頭,整個越國已經是烽火四起。

  四處游蕩著流民,南掌國的咄咄逼人,更不要提這一支不知從哪裡來的明軍,不管哪一樣對越國都是致命的,哪裡有了閃失都有滅國的危險。

  而這個時候,越國丞相莫正庸也發現事情再這樣下去必然會更加惡化,越人不能兩面作戰,相較起來,南掌國的威脅更加直接了一些,明軍既然已經回防,那就應該立即派出使者前去明軍大營求和,騰出手來專門料理南掌國的入侵,與此同時,安置流民也成了當務之急,若是這時候再與大明交惡,大越國可就真的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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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定山蠻

  越國的使者第二次抵達了廉州,只是這一次沒了底氣,這使者乃是越國王子黎陽,黎暉派出自己的兒子作為使者,也足見黎暉對此次議和的決心,越國的處境已經十分危險了,現在必須全力對付南掌國,否則不只會有亡國之危,便是亡種也不是沒有可能。

  柳乘風早已回到了廉州城,藉著這一次的大捷開始著手對付山蠻了。

  侯府已經懸掛出了安蠻告示,告示中允許蠻人下山,廉州官府負責提供土地,給予他們耕種,並且提供牛馬等畜力,這一篇告示頒布出來,立即引來山蠻的嘩然,這深山深處一下子不太平靜起來。

  山上的土蠻一下子就分為了兩派,其中一些怦然心動,雖然有顧慮,可是顯然是願意下山的。不過另外一些卻認為漢人狡詐,不可輕信他們的言辭,更何況他們打了一輩子的獵,豈能說下山就下山?自然是不肯的。

  願意下山的蠻子往往是在山中受其他山寨壓迫的小寨,他們力量不強,經常受其他山寨欺負,沒有固定的狩獵場所,有了上頓沒有下頓,生活特別困苦,甚至有的山寨都還在用石器狩獵,用茅草來遮掩身體。

  幾日之後,終於有個山寨的頭目帶著族人們下山,這山寨只有九百餘人,在茫茫大山之中,實力是最弱小的,他們倒不是當真信什麼官府的「甜言蜜語」,什麼送稻種,給予足夠的土地,甚至每百人送耕牛一頭云云,他們只是希望能尋一條生路,山裡實在太苦了,再這樣下去,早晚有滅族的危機,山中的獵物已經越來越少,人不能沒有食物果腹,也不能沒有茅草遮蔽風雨。

  這幾百人下了山,當地的知縣立即前去迎接,一面通報廉州,柳乘風得到消息,精神一振,千金買骨的時候到了,於是將安南的使節晾到了一邊,飛快地趕往五河縣,親自迎接這些山蠻。

  山蠻們下山,一個個面黃肌瘦,而且顯得有些緊張,他們當然知道一旦下山,自己的命運就將改變,可是到底會改變成什麼樣子,他們卻是一概不知,誰知道漢人會不會出爾反爾,不過很快,他們就打消了這個顧慮。

  這些人先是被安置到了縣城外,這裡已經有官府為他們搭建好了帳篷,並且送來了食物,伙食標準也很充足,每天除了管夠的米飯,還特意殺一頭豬、十隻雞招待,其實九百多人,一人最多也就分幾兩肉而已,可是這樣的款待,卻讓大家都安心下來。

  隨後,據說是廉州最大的官兒來了,來人顯得很年輕,進了山蠻的營地,先不是和山寨的族長寒暄,而是直接向族長道:「聽說你們有族人下山時病了,人現在在哪裡?」

  直白的話很暖人心,老族長聽了,連忙引柳乘風去了一處營帳,柳乘風鑽進去,這營帳已經圍滿了山蠻的族人。

  進去之後,柳乘風的隨從裡出來了幾個大夫,這些大夫都是特意從外地請來的,據說柳乘風一口氣重金請來了兩百多個。

  除了大夫,還有不少讀書人,只是這些讀書人沒有功名而已,柳乘風自己也是大夫,不過沒有親自去為病人看病,只是朝隨行的大夫點點頭,大夫們立即上前,檢視了生病的蠻人的病情之後,寫出了藥方,隨後有人送了藥來,給病人煎服。

  柳乘風這樣的舉動或許糊弄不了那些早已熟知千金買骨的漢人,可是卻讓這些山蠻感激涕零,畢竟在他們眼裡,這什麼廉州侯是很了不得的人,可是再了不得也是外人,人家剛剛來,就為自己的族人尋醫問藥,如此細心,比自己的族人更體貼幾分。

  緊接著,柳乘風與族中的一些長者們去另一個帳中說話,自然免不了告訴他們,安蠻告示中的內容絕不會食言,每個人分地十畝,土地就在合輔縣。

  除了土地之外,還會分發一些糧食,畢竟大家剛剛下山,就算想要收成,那至少也是明年的事,今年總要度過去才成,總不能讓大家挨餓。此外還有種糧、牲口之類,也都分發供應。

  這族長聽了,再不疑心柳乘風了,心知眼前這位貴人言出必踐,連忙跪下行禮。

  柳乘風朝左右微微一笑,才起身將這位老族長扶起來,勉勵道:「本侯不過做個順手人情,這些土地是從安南人手裡搶來的,一併送給你們,該幫的也只能幫到這裡,你們好自為之吧。」

  這句話背後很有深意,是告訴這族長,地不是我的,是越人的,這個順手人情是我做的,可是如何保衛這些土地,並且讓他們產出糧食卻是你們的事,該幫的都幫了,剩下的,全看你們自己了。

  族長就算現在沒有聽懂柳乘風的話,將來遲早也會聽懂,畢竟在柳乘風佔據的那些州縣裡,仍然有不少的越人,到時候肯定會有因為土地而產生的衝突。

  緊接著,柳乘風又道:「貴族的人生了病,是如何醫治的?」

  山蠻的醫療條件可謂十分落後,這族長一臉慚愧,道:「大多是先看了巫醫,只是生死有命,大多數人只能在家中看老天的安排了。」

  柳乘風微微一笑,其實這個情況,他早已知道,抿了口茶,笑道:「這樣下去可不成,雖說人都有生老病死,可是有了病豈能不醫?這樣下去可不好,貴族的人丁本就少,若是因為一些小病拖成了大病,豈不可惜?山蠻也是我大明的子民嘛,不如這樣,本侯派遣一個大夫到你們寨子裡去,放心,這大夫是從侯府裡支取錢糧的,所以不必你們花錢來請,到時就駐留在你們的寨子裡給人看看病。」

  這老族長聽了,不由驚喜,更加感激涕零,這人一下山,不但給土地,還給耕種的工具,送糧食,居然連看病也包了下來,這柳乘風簡直就是活生生的菩薩啊!大恩大德,真的是不知該如何報答了。

  柳乘風又笑道:「讀書也很緊要,讀了書才能明事理,所以本侯還決定委派一些坐館的先生到貴寨中去,雖說不是讓你們的族人考狀元中進士,可是能識字,明瞭事理,是有許多好處的,你們寨中有人丁一千,就配一個大夫,一個先生,如何?」

  這些山蠻多少也會知道一點外面的世界,知道漢人們最敬重的是讀書人,柳乘風讓人去寨中教館,當然是好事,於是連忙應允下來。

  柳乘風又安慰了族長一番,命隨行的官員好生地照看,畢竟人家初來乍到,不要有照顧不周之處,官員們應允了,等柳乘風騎著馬帶著一干隨員出了營地,裡頭的山蠻族人們這才知道萬戶侯不但遵守了諾言,居然還給了不少的好處,一時之間,這營地裡沸騰了,到處都是歡呼聲。

  騎在馬上的柳乘風越走越遠,聽到腦後傳出的歡呼,臉上也不禁露出一絲笑容,他心裡清楚,山蠻們是徹底折服了。

  分發土地是解決山蠻的生計,也是改變他們的生活方式,減少他們的攻擊性。而分發糧食、畜生,則是籠絡人心,讓大家記得柳乘風的恩德,畢竟漢蠻之間早有仇隙,要冰釋前嫌就不得不採取一些安撫的手段。

  柳乘風最出彩的手段還不是這個,而是給每個山寨派遣大夫和讀書人,要知道,至少在這個時代,大夫和讀書人都是最受人愛戴的人群,病人治不好,人家不會生怨,至少也不會鬧出什麼糾紛,而一旦給人醫好了病,對這些淳樸的土蠻來說,人家會時刻惦記著大夫的恩情,所謂活命之恩、湧泉相報,現在又不是金錢社會,一切都以金錢來衡量,人們都認為花了錢治了病,大家兩不相欠,在這個時代,意義卻是不同的。

  而教書先生們,等於是將自己的價值觀傳遞給山蠻子弟們的下一代,教導他們讀書寫字的同時,也告訴他們處事的道理,這些人影響更為深遠。

  柳乘風幾乎可以想像,幾年之後,山蠻寨中最受人尊敬的未必會是族長、巫師,那些被柳乘風派去山寨的大夫和教書先生,同樣會有極大的號召力,有了大夫和教書先生們做橋樑,而外面又有越人作為威脅,整個山蠻算是徹底地與漢人和平共處了。

  馬上的柳乘風帶著幾分輕鬆,看著天空那斜下的夕陽,勒馬進了城門的門洞,當夜便在這縣城歇下,又叮囑本地父母官對將來下山的山蠻不可怠慢,而大量人口的遷徙事務也頗為繁雜,只能交給地方官員們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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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聖裁

    有了第一批山蠻下山,就會有第二批、第三批,而他們的遭遇很快在這廉州傳開,誰都知道,廉州侯言出必踐,不但給予了原先承諾的土地,此外還多有照拂,因此這下山的蠻子山寨也是越來越多。

    短短半月的時間,下山的人數就超過了十萬人,這些人全部安置了諒山、文山等七縣,如今廉州實際控制的縣不再是從前的三個,足有十個之多,倒也足夠容納這些山蠻,只不過安南國的五個縣城,暫時朝廷還未承認,需要朝廷那邊擬准才成。

    與此同時,蠻子們送來了一個讓柳乘風頗感興趣的人——趙先生。

    趙先生奉了靖江王的命令,連夜去尋蠻人,給予他們好處,試圖挑撥離間,這些蠻人也不是傻子,疑慮肯定是有的,畢竟作亂起來,朝廷肯定要彈壓,死的是自己族人的性命,所以蠻人內部為了這件事爭吵不休,只是後來,安蠻告示放出,又有蠻人下山,受到極好的款待,蠻人們毫不猶豫,將這趙先生綁了,直接送到柳乘風面前。

    安置的工作正如火如荼,戶籍也要從新開始整理,從前蠻子們是不計入戶籍的,一方面是官府嫌麻煩,另一方面蠻子們也不肯配合,現在趁著這一次分田畝的機會,官府自然行動,只是差役人手不夠,不得不四處招募,只在短短一個月功夫,整個廉州十縣,人口就暴漲到了二十餘萬,這些有的是外地來的流民,有的是下山的蠻子,若是再算上文山七縣的越人,只怕這個數字要增加到四十萬。

    侯府的興建,也漸漸有了模樣,圍繞著侯府,也已有不少的商舖拔地而起,侯府附近,漸漸熱鬧起來,其實整個廉州,如今早已變了個模樣,尤其是在蠻子徹底歸服之後,大量的廉州人開始從各地返鄉,一些商賈也抓住了時機,開始出現。

    之後,柳乘風見過了安南使節,這安南使節黎陽態度甚恭,對柳乘風幾乎是千依百順,為了達成議和,幾乎同意了柳乘風所有的條件,柳乘風的條件其實也簡單,割讓安南五縣,名正言順的劃入廉州府的管轄。

    這一條,黎陽就算有心反對也是沒用,正如文山、合輔一樣,這五縣已被明軍實際佔領,越軍也抽不出身來奪回,現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南掌國身上,倒不如乾脆同意柳乘風的條件,暫時委曲求全。

    議和的事很快達成,黎陽也立即回去覆命。

    而在北京城裡,當柳乘風的奏書遞上來,緊接著又是捷報傳至,整個京師都震驚了。

    這姓柳的,還真不是個消停的人,一開始,柳乘風上書,說要「教訓」安南,不少人還等著看笑話呢,這傢伙是該碰碰壁了,整日不知天高地厚,仗著有皇上恩寵,四處惹是生非,安南可不比別人,人家可不會看皇上的面子,該怎樣收拾你照樣怎樣收拾你。

    也有人覺得柳乘風太過一意孤行,就算有密旨,也不能擅自對安南動手,倒不是說安南是藩國,而是安南兵力雄健,柳乘風一個廉州侯,擅自對越開戰,最後肯定是要朝廷來給他擦屁股的。

    不過等到傳來捷報,那些看笑話的人呆住了,這時候對柳乘風也不得不有幾分佩服,這個傢伙,七千人居然深入越境,把安南人打的落花流水,原以為這柳乘風是吹噓,可是廣西巡撫也上來了奏書,證實了此事。這一下,這朝野上下就更加嘩然了,這個人,實在讓人刮目相看。

    奏書遞上來的當天,李東陽便被詔入宮中,李東陽雖然入閣,不過禮部尚書的職缺一直由他兼任,朱佑樘對六部的人選一向很看重,苦於這禮部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因此就此作罷,索性就讓李東陽兼著,反正李東陽在內閣中年歲算是最輕的,身子骨也還硬朗,忙的過來。

    這一次朱佑樘沒有在正心殿見李東陽,而是選擇了武英殿,武英殿顯得很是空曠,朱佑樘孤零零的坐在案牘之後,埋著頭著手批閱著什麼,等到李東陽入見,立即打起精神,直截了當的道:「安南國的國書已經遞來,李愛卿看了嗎。」

    安南國的國書確實遞來了,不過不是興師問罪,而是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姿態,恭恭敬敬的請罪,訴說了自己的罪行之後,又請求割讓五縣,劃歸廉州。

    這份國書,李東陽昨天夜裡就送來,李東陽幾乎都能背出來了,之所以印象如此深刻,是因為安南國從來沒有如此低姿態的口吻向朝廷投遞過國書。

    身居禮部之首,李東陽早就熟知了安南人的套路,他們的開國王就是造反起家的,與明軍周旋了十幾年,最後大明迫不得已,才選擇了讓其成為越王,從本心上,這些安南人對大明有點兒瞧不起,雖說入朝稱臣,可是一向不太服氣,所以禮部這邊對安南人也頭痛的很,如此恭敬的遞交國書,卻是第一次。

    李東陽想到那國書中的用詞,不禁莞爾一笑,道:「陛下,微臣看過了。」

    朱佑樘拋下筆,頜首一笑,道:「李愛卿怎麼看?」

    這是問李東陽,這國書要不要批准了,按道理來說,人家巴巴的來送國書,還要割讓土地,不同意未免有點兒愚蠢。

    不過朱佑樘所考慮的,當然不是這一城一池的土地,尤其是安南國的土地,對他來說,那裡簡直是不毛之地,要了和沒有要沒什麼區別。況且同意之後,肯定也會有一定的負面影響,大明的藩國不少,現在明軍突然進犯安南,安南人才遞交來的國書,在別人眼裡,難免會有強迫之嫌,這對大明朝的聲譽,並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朱佑樘在這件事的態度上,不得謹慎一些。

    而李東陽顯然也知道朱佑樘的顧慮,沉吟片刻,隨即道:「陛下,這國書合情合理,倒也沒什麼錯處,倒不如擬准了。」

    「哦?」朱佑樘盯著李東陽,知道李東陽還有話說,所以只是輕輕發出一個疑問,便不再說話。

    李東陽繼續道:「安南國對大明的態度一向不甚恭敬,其實這件事,天下皆知,不過朝廷一味忍讓,委曲求全,已經讓不少人捶胸跌足了,畢竟大明是天朝上邦,對待藩國示之以恩德沒有錯,可是藩國倨傲,屢屢衝撞上邦,偶爾教訓一下,也無不可。這一次廉州侯入安南,就是給安南人一個教訓,而現在擬准他們的國書,將安南五縣置於我大明的疆域,也是給他們一次教訓,如此,才能讓各藩國知曉厲害。」

    「這其次嘛,南掌國也是我大明的藩國,前幾年越人屢屢入侵南掌,殺人盈野,南掌國屢屢派使請朝廷為其主持公道,而朝廷雖然派出了使節前去安南斡旋,可是越王卻仍然一意孤行,大明朝廷,早已讓南掌以及周圍各國寒了心,現在趁機敲打一下安南,也能讓天下的藩國們知道,天朝上邦也不是好欺的,若是有人不服王化,一意孤行,大明絕不會坐視不理。」

    朱佑樘連連點頭,覺得李東陽說的沒有錯,這安南國在南面稱王稱霸,早就讓不少藩國膽戰心驚,柳乘風這件事,雖然衝動了一些,可確實是讓大明朝廷有了點兒面子。

    說穿了,其實就是這安南國太招人嫌,不但大明嫌他,其餘的鄰國也都和他素有仇隙,打了安南一巴掌,就等於是給了南掌等國一顆甜棗,倒也不算違背了大明的朝貢政策。

    朱佑樘微微一笑,道:「那麼,這柳乘風倒是做對了,這個傢伙,上一次上書的時候,還嚇了朕一跳,他還是太年輕,做事太不計較後果了。不過……」

    朱佑樘笑容更甚,繼續道:「不過他倒也有幾分本事,以七千之眾,換來如此大捷,倒也不枉朕對他的厚愛。李愛卿以為,朕該賞賜他些什麼?」

    李東陽臉色一緊,連忙道:「陛下,不能賞。」

    「哦?這又是為什麼?」朱佑樘壓了壓眉。

    李東陽解釋道:「陛下有沒有發覺,這朝野上下,對安南的事,似乎誰也沒有建言。」

    朱佑樘頜首點頭,捷報傳來的時候,朝廷居然出奇的沉默,既沒有人彈冠相慶,也沒有人上書彈劾,這和弘治朝的官員性子很是不服,換做其他的事,哪怕就是一丁點的小事,這些人也早就上房揭瓦了,現在出奇一致的沉默,確實很奇怪。

    李東陽笑著解釋道:「陛下,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安南國太遭人記恨,這些年,這朝中的大臣,有不少受過他們的氣的,別的藩國,每年上貢一次,他們上貢三次,甚至恬不知恥的索要賞賜,更可惡的是,居然侵佔我大明的土地,不肯歸還,其實這文武百官,早就對安南頗有微辭了。只是安南畢竟是我大明的藩國,柳乘風出兵安南,於理不合,若是大臣們彈冠相慶,難免會讓人誤以為大明出爾反爾,更有違聖人的教化。可要是反對,文武百官們又實在反對不出什麼,大傢伙兒心裡高興,卻只能繃著,否則就是道德有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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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回京

    李東陽朝朱佑樘笑了笑,道:「文武百官如此,可是朝廷也該如此,明目張膽賞賜三軍將士,打賞廉州侯,難免會被人詬病,這件事朝廷不能管,也不該管,權且當作此事沒有發生,不過這國書還是要批擬,只是安南五縣連同收復回來的文山、合輔二縣可以一併劃歸廉州府,這也算是擴大了廉州侯的封地,以示嘉獎。」

    朱佑樘聽了李東陽的話不禁頜首點頭,其實安南五縣或許對整個安南極其重要,對廉州也是獲益不少,可是對朝廷來說,實在如雞肋一般,在朝中袞袞諸公的眼裡,更是味同嚼蠟的不毛之地。

    而且朝廷直接收取這五縣難免會以為大明天朝貪佔小便宜,可要是劃歸了廉州府,這就等於是藩地和藩國之間的土地爭奪,安南國不是也侵佔了大明的藩國南掌的土地,現在廉州佔了安南,道理上也說得通。

    「就這麼辦吧。」朱佑樘哂然一笑,顯然不願意在這件事上再糾纏下去,隨即一笑,對李東陽繼續道:「這個柳乘風不能再留在廉州了,否則不知還會搗出什麼亂子來,內閣那邊擬一道旨意吧,命柳乘風速速回京,朕有差事要給他。」

    朱佑樘舔舔嘴,莞爾一笑,又道:「李愛卿,你的族弟,據說也去了廉州。」

    這看似無心的一句問話,讓李東陽的臉上不由地掠過一絲詫異之色,不過很快便恢復正常,李東陽的心思較為深沉,此時立即開始琢磨起皇上問所的這句話到底有什麼用意。

    不過君前奏對,最忌的就是思慮再三才開口,這難免會讓皇上會有你心機深沉的印象。君臣之間,至少對君主來說,自己是可以有心機的,這叫帝王心術,可是在君王眼裡,臣下不該有心機,至少在自己面前不行,皇上要的就是看穿你,你卻遮遮掩掩,讓人有一種難以駕馭的印象,如此,可就有點兒大逆不道了。

    這也是為什麼柳乘風在皇上面前有什麼說什麼,從不遮遮掩掩,就算說錯了話,甚至說話時有點兒大逆不道,朱佑樘也能一笑而過,因為柳乘風雖然有時犯渾,但至少誠摯,這對朱佑樘來說就足夠了。

    李東陽當然也知道這個忌諱,他的心裡雖然有疑慮,可是立即道:「是,老臣想讓族弟到柳乘風跟前去歷練歷練。」

    李東陽回答得還算爽快,若是推諉,難免給人一種不誠實的印象,可是自己直截了當地承認這是他自己的主意,就顯出了自己的心胸坦蕩了。

    朱佑樘莞爾一笑,頜首點頭道:「你那族弟的事,朕亦有耳聞,出去歷練一二也好,看來李愛卿也瞧上柳乘風了?」

    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意味深長,朱佑樘的意思倒有點兒英雄相惜,畢竟待見柳乘風的人還真不多,文臣們嫌他革掉了功名,一些武官則是覺得這傢伙老是吊袋子,宮裡的太監覺得這傢伙太會邀寵,擺明了搶風頭。

    可以說,柳乘風的任用屢次都是朱佑樘力排眾議的結果。

    李東陽心裡鬆了口氣,心裡不由想,若是陛下疑心柳乘風,只怕自己也要拉下水了,內閣與錦衣衛千戶和藩侯有瓜葛,可不是一件好事。也幸好這個柳乘風的聖眷還算不錯,陛下也對他很是信任,才會如此。

    其實李東陽哪裡知道,朱佑樘之所以對柳乘風信任有加,正是因為這個傢伙總能看準時機,有時他做事不計後果,該得罪誰的時候,一點兒也不含糊,說得難聽些,這叫呆子。

    在君主眼裡,呆子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種四處沽名釣譽,如王莽那樣的人。

    而在大事方面,柳乘風卻從不含糊,比如聚寶樓,明明這是他一手建成的,面對這巨大的利潤,他卻毫不猶豫將大頭送給了太子,一邊是做事不計後果,一邊又是如此,朱佑樘對柳乘風的信任自然要格外的多一些。

    李東陽連忙道:「陛下聖明。」

    一場君臣奏對就此結束,與此同時,內閣一道旨意也飛快地送去了廉州,柳乘風接了旨意,這廉州上下的文武官員都以為柳乘風擅自征伐安南,旨意裡肯定會狠狠地訓斥一番,不過令他們想不到的是,旨意壓根就沒有提到安南的事,只是急命柳乘風立即入京,不得有誤。

    柳乘風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下接過了聖旨,宮中催促入京的,在大明其實並不多見,不過也有人猜測,這個柳乘風或許是在廉州鬧得太大,朝廷是怕再出什麼變故,所以如此急促,但是也不排除柳乘風的聖眷太隆,皇上想見他也是未必。

    不管怎麼說,廉州侯是要走了。

    柳乘風將旨意接在了手裡,傳旨意的太監笑吟吟地對柳乘風道:「雜家出宮之前,陛下曾有口諭,廉州侯接旨之後不要停留,直接入京,可不要再耽誤了。」

    這一句囑咐,也算是皇帝太過瞭解柳乘風的性子,柳乘風這個傢伙,說他是忠臣、能臣沒有錯,可是要論折騰的能力,那也是一等一的,來這裡幾個月,先和靖江王折騰,接著又和安南國折騰,一次比一次折騰得大,朱佑樘也算是怕了他,所以才叮囑了這不可停留四字。

    聽到太監的話,柳乘風身邊的李東棟不禁莞爾了,在他看來,柳乘風越能折騰,越能顯現自己的才華,若是讓他投靠那些中規中矩的督撫,每日按部就班,他李東棟就是再有學問,多半只能做個案頭文吏而已,柳乘風的性子很對他的胃口。

    那太監說完了話,原以為柳乘風會一口答應,誰知道柳乘風皺起了眉,道:「公公,本侯再停留一下好不好?」

    這太監眼睛都瞪大了,這傢伙要做什麼?居然還跟自個兒討價還價了,自個兒可是代表皇上的。公公顯然從來沒有碰到這一號的人,一時間呆得說不出話來。

    柳乘風繼續道:「本侯要去桂林一趟,還有一些事需要處理,處理完了,立即入京。」

    太監露出為難之色,道:「可是陛下的口諭……」

    柳乘風正色道:「陛下的口諭是不許停留,本侯去了桂林,也不過是歇上一宿而已,怎麼?這不許停留莫非連暫歇都不成了嗎?」

    這公公沒詞兒了,只好道:「侯爺自己掂量吧。」

    反正旨意,他是傳到了,柳乘風聽不聽不是他的事。

    柳乘風也不再理會他,立即將廉州上下的文武官員召集起來,吩咐了一些事,一面叫人收拾行囊準備啟程,與眾官員說了一些話,柳乘風隨即將王箏叫到後堂花廳,廉州沒了柳乘風,王箏就是這兒的父母官,幾乎所有的事都由王箏來管,廉州是柳乘風的封地,還有許多放不下的事,得要好好交代一下。

    王箏當然也知道柳乘風的心思,從前,他這知府做的有點兒窩囊,可是現在卻是大大不同了。原先他那個知府只管著三個縣,現在卻是十個縣,這一個府比別人兩個府還大一些,從前有山蠻作亂,官府朝不保夕,可是現在山蠻已經平定,在這兒做官至少身家性命有了保障。再加上從前廉州因為時不時會有動亂,而現在太平下來,大量廉州人返鄉,廉州總算有了幾分新氣象,在這兒任知府,倒也不算太差了。

    柳乘風看了他一眼,隨即開始吩咐起來:「廉州上下的事都得要王大人照看了,本侯交代你的事有幾個緊要的,萬萬不能出什麼差錯,首先,就是山蠻的安置問題,錢糧,本侯會撥發,可是你那邊一定要嚴禁差役貪墨,若是鬧出了事端,本侯第一個就要了你的腦袋。」

    這句話絕對不是開玩笑的,柳乘風說要王箏的腦袋,王箏一點都不認為這是玩笑話,王箏連忙點頭道:「侯爺放心,下官一定仔細小心,絕不會出任何差錯。」

    柳乘風頜首點頭道:「還有一樣,就是侯府和道路的修築,也得你好好看著,有什麼事去信到京師尋我。」

    王箏點點頭道:「大人請放心。」

    柳乘風瞇著眼,隨即道:「還有一樣,廉州府將來肯定會繁榮起來,進京之後,本侯會向皇上擬准一些商務,你這知府若是治理得好,將來自有人保舉你,好好做吧。」

    安撫了王箏幾句,王韜那邊便來提醒,說是行囊已經收拾好了,可以隨時出發。

    柳乘風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立即啟程,到了十里長亭那邊,廉州上下的官員都來相送,而柳乘風帶著一行隨行之人朝那桂林緩緩過去。

    轉道桂林,是柳乘風的主意,本來從廉州到京師,繞道桂林反而遠了一些,不過柳乘風既然選擇往這裡走,倒是誰也沒有異議,畢竟這傢伙就這脾氣,誰也吃不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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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聖旨拿人

  桂林這邊早就收到了消息,說是那個柳乘風回京會在這裡歇腳,巡撫陳鐮卻是覺得很是奇怪。

  對柳乘風這個人,陳鐮有點兒看不透,按理說,柳乘風應當是個很有心機的傢伙才對,從他對付靖江王的手段,可謂步步為營,滴水不漏,可是偏偏在對安南的事上,柳乘風明擺著過於衝動。

  身在官場,有一個道理不得不明白,不能做的事萬萬不能做,能做的事也要盡量少做,非要做的事,不到迫不得已也萬萬不能去做。其實說穿了,就是做的事越少,錯的就越少,這是中庸之道,畢竟事情做得越多,錯誤就越多,被人抓住的把柄也就越多。

  這一次安南之戰也幸好是勝了,一旦失敗,可不是好玩的。

  偏偏柳乘風這傢伙義無反顧地發兵,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把陳鐮嚇了個半死。

  所以對柳乘風,陳鐮看不透,他已打定了主意,對這個傢伙還是少打交道的好,別看他現在風光得意,誰知道哪一天又犯了什麼渾,惹下什麼禍事。

  陳鐮不願和柳乘風打交道,可是偏偏柳乘風卻是來了,誰都知道,從廉州去京師,無論是水路、陸路,都不必途徑桂林,現在繞道過來,擺明了是有事來的。

  接到了奏報,陳鐮沉吟片刻,還是決定好好地迎接一下,畢竟這個傢伙聖眷在身,陳鐮身為巡撫,雖不必求到柳乘風的頭上,更不必巴結他,不過也不能得罪了這個小子,別人或許不知道,至少陳鐮知道,這個傢伙的份量不低。

  柳乘風抵達桂林的時候已到了正午,此時烈日當空。

  桂林府格外的炎熱,在這官道上,兩邊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林,好在沿途的商賈不少,倒也不顯得荒涼,而桂林府的大小官員都出來迎接,倒也讓人不由猜測起來,什麼人需要桂林府這麼多人出來相迎?這倒是奇了。

  其實許多人都不想來只是陳鐮願意做這個表率,連巡撫大人都來了,你還能無動於衷?

  遠遠的,柳乘風的隊伍已經出現在地平線上,其實早在一盞茶之前,就有快馬到了這十里長亭,通報了一番。

  所有長亭裡的大小官員都打起了精神,唯獨陳鐮帶著幾個官員在驛站裡喝茶。

  巡撫大人迎接廉洲侯已經給足了面子,讓他親自出來迎接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太掉價了!因此到了這兒之後便在驛站中喝茶歇息。

  柳乘風抵達之後,桂林巡撫親自去接,隨即引著柳乘風直接到了驛站,柳乘風顯得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臉上帶著些許疲憊,不過那一雙眼睛卻帶著一股攝人的銳氣。

  柳乘風按這劍快步進去,腰間別著的是欽賜御劍,攜帶武器與人會面,倒也不會讓人覺得失了禮數。柳乘風一露面陳鐮才從椅上站起來,笑吟吟地對柳乘風道:「廉州侯,有失遠迎,恕罪。」

  原以為柳乘風這時候會皮笑肉不笑地和他寒暄客套一番,陳鐮甚至早已想好了該繼續客套下去的虛詞。誰知道柳乘風的臉拉了下來,瞥了陳鐮一眼,隨即按著劍,在這廳中踱了幾步,眼睛不時朝這廳中的幾個廣西重要人物逡巡,隨即正色道:「哪位是巡撫陳鐮?」

  雖說柳乘風和陳鐮二位素未謀面,可是二人畢竟算是聞名已久,而且陳鐮身上穿著的是大紅官府,明顯是朝廷三品的大員,在這廳中,其他官員都眾星捧月似得圍著他,只要是人,都瞧的出陳鐮就是巡撫。

  可是柳乘風這樣不客氣地相問,陳鐮那帶著幾分笑容的臉頓時拉了下來,自己待柳乘風也算不薄,堂堂巡撫親自出城迎接他,誰知這個傢伙居然如此的不識相,竟是刻意保持和他的疏遠,言辭也很是不客氣。

  其他的幾個屬官見狀也是目瞪口呆,不禁好奇地打量著柳乘風,只覺得這個傢伙簡直就是個傻子,就算你這廉州侯和巡撫大人關係不好,這表面上的客套總還要維持一下,更別說巡撫大人也談不上讓你有什麼不滿的地方了,你這傢伙言辭這麼不客氣,這不是打巡撫大人的臉嗎?

  陳鐮想發作,甚至想拂袖而去,不過略一沉吟,卻還是忍住了。倒不是真怕了柳乘風,只是覺得這麼做難免顯得有點兒小家子氣,堂堂的巡撫大人,豈能讓人看輕?

  陳鐮莞爾一笑,淡淡然地道:「柳千戶,本官便是巡撫。」

  這句話表面還是很客套的,可是用詞就講究了,沒有稱呼柳乘風為廉州侯,而是稱呼柳乘風的宮職,而自己則是自稱本官,這話中的意思是,你是小小六品武官,我卻是堂堂朝廷三品大員,你這樣也太沒規矩了一些。

  不過柳乘風似乎是並沒有聽出陳鐮的話外音,非但沒有收斂那高高在上的態度,反而更加不客氣了,頜首點頭道:「原來你就是,這就好極了,本侯正要尋你!」

  陳鐮的肺都差點兒給氣炸了,這個傢伙,當真是好大的口氣。

  柳乘風繼續道:「陳巡撫,你可知道,這一次本侯來這廉州,可是奉了密旨前來?」

  陳鐮很想不搭理柳乘風,心裡忍不住想,你是奉了密旨,難道我便不是奉了旨意嗎?不要忘了,這巡撫之職出自的是代天子「巡行天下撫軍按民……」也就是說,幾乎每個巡撫出京赴任,就都是以欽差的身份。柳乘風說自己是奉了密旨,陳鐮當然也不怕什麼,大家都是代表著皇上,誰怕誰來著。

  陳鐮坐在椅上,一雙眼半張半合,手裡抱著茶盞,臉上掠過一絲冷笑,隨即道:「哦?是嗎?」

  這就表達了陳鐮並未聽說過此事,也是告訴柳乘風,少在這裡端架子。

  柳乘風看著陳鐮,道:「若是陳巡撫不信,自然可以看聖旨,今日本侯奉旨前來,便是請巡撫大人立即召集城中差役、軍戶人等,隨本侯前去拿人!」

  陳鐮呆了一下,方纔還是一肚子火,現在聽到去拿人,這時候再也沒有興趣去計較了,不禁道:「拿的是誰?」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陳鐮就有點兒後悔了,心裡不禁想,今個兒本官是怎麼了,為何性子這般毛躁?這一句話問出來,實在有點兒有失巡撫的風度,倒不是說不能問,只是這個答案很容易就能猜測出來,而陳鐮問出來,就顯得有點兒過急了一些。

  能讓柳乘風親自跑來桂林府,同時還特意讓他巡撫跟隨著一起去拿的人,這桂林城裡除了靖江王還有誰?

  陳鐮深吸口氣,不禁有些懊惱。只好藉著喝茶的功夫掩飾尷尬。

  陳鐮隨後看了柳乘風一眼,這才恍然大悟,柳乘風這個傢伙多半是要將那靖江王置於死地了,這個傢伙的手段可夠狠的,連藩王都敢斬草除根。

  方才柳乘風的態度之所以對自己如此冷漠,分明是這個傢伙給自己台階下,想想看,堂堂巡撫能跟著這廉州侯胡鬧嗎?柳乘風可以鬧,因為他是錦衣衛,可是巡撫不能。

  所以柳乘風態度冷淡,而且直接搬出密旨,對外來說,他陳鐮就是攝於密旨的壓力不得不屈從,至少給了別人一個交代。

  柳乘風是在演戲……

  陳鐮的腦中劃過了這個念頭,便不再多問,這些話當然是問得越少越好,省得牽連到自己的頭上。他連忙站起來,道:「既然是密旨要拿人,那本官自然要給予侯爺一點兒方便,不知侯爺要多少人手?」

  陳鐮一下子又面不改色地稱呼柳乘風為侯爺了,這就是給柳乘風放出信號,柳乘風的意思,他明白。心裡頭,陳鐮對柳乘風不得不生出幾分敬佩,柳乘風這麼做,頗有點兒所有的責任全部自己扛的意思,而讓所鐮並不深陷進去,這個傢伙居然還有幾分義氣。

  至於柳乘風去拿靖江王,陳鐮自然是雙手贊成的,這幾個月裡,陳鐮算是將靖江王得罪死了,斬草除根才能不留後患,現在柳乘風居然要動狠的,陳鐮求之不得。

  柳乘風道:「人越多越好,賊人的護衛人數不少,若是惹出了亂子,也好就地彈壓,事不宜遲,若是走漏了消息,難免會惹出事來,陳巡撫,一個時辰之內可以將事情辦好嗎?」

  陳鐮深看了柳乘風一眼,隨即頜首點頭道:「應當不會出差錯。」

  隨後,陳鐮立即帶著廳中的官員出了驛站前去準備了。而柳乘風一屁股坐在驛站的廳裡,頗有些疲倦地喝了口茶,連續趕了兩天的路,他的體力有些透支,所以這時候抓住了機會便連忙小小地休息片刻。

  「這個陳鐮……」

  整個人仰躺在椅上,柳乘風心裡想著:「此時想必恨不得自己來做這個出頭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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