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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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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16:51:27
第三百零一章:朝廷大亂

    沉吟了許久,劉健端起了茶盞,輕輕地揭開茶蓋,吹著碧綠的茶沫兒,茶沫兒在茶中蕩漾,泛起了些許漣漪。

  劉健抬眸,隨即道:「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陛下的態度已經不言自明,看來這一次,事情很棘手了。」

  事情確實棘手,這一點,內閣三學士其實都明白,一旦皇上打定了主意,就勢必會引起整個朝廷的反對,內閣夾在宮裡和朝廷之間,在座的人誰也別想好過。

  更何況開海不只是涉及到了朝廷,這事兒沒這麼簡單,牽涉到的利益實在太大了。

  劉健端坐在椅上,隨即道:「上書吧,稱病是不成的了,唯有據理力爭才能令陛下改變心意。」

  劉健看了李東陽一眼,繼續道:「賓之,這件事你來辦吧。」

  李東陽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

  謝遷忍不住道:「既要據理力爭,應該從何下手?」

  這也是個問題,雖然大家都不知道皇上吃了什麼藥,鐵了心要開海,內閣的三位學士裡,謝遷乃是浙江余姚人,與世家大族息息相關,而謝遷、李東陽與世家大族的利益牽涉並不太深。

  牽涉不深,不代表沒有拿過江南世族的好處,這些年無論是劉健還是李東陽,家族中的子弟有不少在江南那邊置辦產業,江南世族們可幫襯過不少。

  其實歷朝歷代的官兒們是沒有清廉的分別的,後世之人總是牽強附會,用清廉和貪墨去分辨一個官員的好壞,可是真正的現實是,從先秦到這大明,幾乎所有的官員沒有不貪墨的,否則那些冰敬、碳敬從哪裡來?官員們平時出入的轎子,僕從和府邸又從哪裡來?

  真要靠朝廷的俸祿吃飯,只怕大家早就餓死了。

  貪瀆本就是官員們生活中的一部分,寒窗苦讀這麼多年,幾十年的宦海爭鬥,哪一次不是比別人付出更多的汗水和努力?哪一次不是步履薄冰?經過無數的磨礪之後,才有了如今這宮身,怎麼可能堅守清貧?

  劉健、李東陽、謝遷也貪,而且拿的不比別人少,這一點,其實整個朝廷都知道,大家早已見怪不怪了。

  只是什麼才是奸臣?

  所謂的奸臣就如蔡京之流,他們不但貪,貪了還不做事,不但不做事,還盡做壞事,自己的本份工作不去做,整日挖空心思就是諂媚迎上,投機取巧。

  因此蔡京之流遺臭萬年。

  而劉健之流不同,他們該拿的一個子兒也不能少,該要的也絕對不會和你客氣,只是人家肯做事,人家還有理想,能將手裡頭的事梳理得清清楚楚,一絲不苟。

  這才是真正的評判一個官員的標準,清廉和貪瀆不是看你是否有拿別人錢財,而是看你幹不幹事,畢竟誰都不是聖人,海瑞之流不過是朝廷樹立起來的典型而已,若是以他的標準來衡量官員,這滿朝的文武只怕都要換一遍了。

  其實在別人看來,這官員的操守似乎很重要,但現實是,官員的操守屁都不是,至少對大明來說,一百個海瑞也未必比得上一個劉健,比得上一個張居正。

  而現在,皇上打定了主意要砸官員們的飯碗,這還了得?難道叫滿朝文武們都去吃西北風?

  這已經涉及到了官僚集團的底線了,劉健決定反擊。

  「從商賈身上入手,治商賈,而謝天下!」劉健喝了口茶,語氣很是凌厲。

  反擊很快來了。

  次日的廷議,朱佑樘剛剛坐下,如往常一樣,邊上的太監扯起嗓子,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一句話剛剛落下,大殿裡竟有數十名官員站出來,朗聲道:「陛下,臣有奏!」

  帶頭的是禮部左侍郎劉通,劉通臉色鐵青,率先發言:「陛下,微臣聽說聚寶樓有商賈目無王法,奢談國事,妄議朝政……」

  劉通的話說到一半,一向喜歡和稀泥的朱佑樘卻突然打斷劉通道:「哦?是嗎?商賈們談論幾下國事也並沒什麼不妥的,這是一件好事,連商賈們都關心起了國事,這不是很好嗎?有人經常說商人逐利,現在看來,商賈們也並不只是逐利嘛,讓他們議論議論國家大事也沒什麼不可,朕廣開言路,開張聖聽,又怎麼能因為一些商賈議論些朝政就害怕了?依朕看,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莫說是商賈,便是軍戶、匠戶們有什麼想說的,也可盡情訴說,如此,才能長治久安,天下太平!」

  原本劉通是想藉著商賈們妄議朝政,從而推翻商賈們所謂的開海,另一方面也可以敲山震虎,向皇上表明—下態度。

  誰知朱佑樘一番冠冕堂皇的話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朱佑樘也不是好惹的,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這種官話套話還不是信手捏來?

  「可是陛下,這些商賈們若是議論尋常的國事倒也罷了,居然議論起了海禁之事……」,劉通決定攤牌了,藏著捂著也不是辦法,這樣打啞謎下去只會越來越糟,既然皇上一力維護那些商賈,那就索性刺刀見紅吧。

  劉通繼續道:「太祖皇帝在的時候,就曾說過:瀕海之民不得私自出海,違者以謀逆罪論處。這是先祖太皇帝的告誡,而這些商賈膽大妄為,居然敢推翻太祖皇帝所定下來的金科玉律,陛下乃是大明天子,豈可不聞不問?」

  這一句話就很嚴重了,雖然沒有明說,卻是在指責朱佑樘縱容商賈,違反太祖皇帝制定下來的國策。

  大明朝是以德治為主,法制為輔,而德的最高境界就是孝,朱佑樘的江山是太祖皇帝打下來的,如今傳到他的手裡,豈可改弦更張?如此,豈不是說明太祖皇帝是錯誤?身為太祖皇帝的嫡親血脈,卻反對太祖皇帝的國策,這難道不是不孝?

  這劉通說得雖然委婉,可是氣勢卻是咄咄逼人。

  若是換做從前的朱佑樘,面對這樣的責難,多半就會做出退步了,朱佑樘對待文臣還是很寬容的,這一點一向是他最值得稱道的地方。

  不過今日的朱佑樘卻是冷哼一聲,道:「太祖皇帝在時,天下初定,南人不服,更有不少張士誠、陳友諒的餘孽出入海防,為禍天下,因此太祖皇帝才下令片板不得下海。可是今日這些事已經時過境遷,諸卿豈可因噎廢食。依朕看來,開海也未必是什麼壞事。」

  朱佑樘說得不無道理,當年朱元璋在應天登基之後開始北伐。佔領開封,八月攻克大都,元順帝逃往漠北。旋即又平定四川,攻佔雲南,收復遼東。

  隨著朱元璋的實力愈加強大,他的煩心事也越來越多。其中之一就是原屬於陳友諒、張士誠管轄的地區仍有許多人在懷念他們。

  特別是張士誠,這位靠著十八條扁擔起家的「東南王」雖然進取心不強,一心偏安東南,但確實對當地百姓非常和善,輕徭薄賦,死後每年的陰曆七月三十日,江浙等地老百姓都藉著為地藏菩薩燒香的名義來紀念他。

  因此,東南地區許多百姓對大明依然比較反感。朱元璋從維護自己統治地位的角度出發,對該地區百姓進行嚴密監控。

  江浙閩粵地區瀕臨大海,造船業極度發達,民間就可以建造寬三四丈的私人船隻,而巨要富翁們甚至可以建造規模能與陳友諒戰船比肩的貨船。

  為了防止有人造反,朱元璋才下達了禁海令,怕的就是東南的海民藉著海船出入海防滋事造反,再加上大明初期,朝廷的官船不多,甚至不如一些巨賈豪富的船隻,在這種情況下,禁海確實有利於維護統治。

  只是現在時過境遷,再拿這個理由來說事,就未免有點兒可笑了。

  祖制……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宗制度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到了弘治朝,也沒見哪個真正遵守了,現在要開海,卻搬出祖制來說事,實在可笑。

  「陛下何出此言?真是……真是……」,劉通這一下氣糊塗了,朱佑樘居然說開海也未必是什麼壞事,簡直是豈有此理!原本他還想說陛下真是荒謬,可是最終還是忍住,整個人顯得異常的激動,差點兒要喘不過氣來。

  朱佑樘正色道:「開海又不是什麼摸老虎屁股,難道還摸不得了?」

  這一下等於是捅了馬蜂窩,大家誰都不曾想到皇上會在開海的問題上如此地堅決,立即又有人站出來道:「陛下,海禁之策大明已經施行了百年之久,現在開海非但破壞了祖宗的制度,同時也容易引發禍亂,請陛下三思。」

  「陛下萬萬不可,到底是誰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海禁之事決不可商量,若是陛下不肯聽從,微臣寧願告老還鄉!」

  「陛下……」

  這一次站出來的不是數十個官員,幾乎滿朝文武都站了出來,一副義憤填膺狀,更有人捋起袖子高聲大呼道:「海禁一開,則社稷傾覆,陛下計較蠅頭小利,而輕易開海,勢必會引發動亂,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微臣人等,絕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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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16:52:08
第三百零二章:封還聖旨

  朝議議到這個份上,已是不能再繼續了。

  朱佑樘的臉色鐵青,隨即拂袖而去。

  大殿裡,朝臣還沒有散去,看到朱佑樘遠去的背影,一個個目瞪口呆,其實從一開始,他們都沒有想到皇上的態度居然如此堅決,看來這一次沒有這麼簡單了。

  有人不自覺地朝劉健湧過去,劉健被人擁簇著,有人不禁問道:「劉閣老,到底是誰挑撥皇上,讓皇上一意孤行?禁海的事絕不容商量,此例一開,則國之不國了。」

  劉健皺著眉,揮揮手道:「諸位不必齊聚於此,各回值房吧。」

  驅散了眾人,劉健也就隨之去內閣值房辦公,李東陽、謝遷二人都沒有說話,顯得有些憂心重重,這事兒越來越棘手了,皇上這是鐵了心哪。

  過了一會兒,有太監進來,拿著一份詔書,道:「陛下剛剛草擬了一份旨意要內閣頒發出去,請幾位大人過目。」

  劉健抬眸,淡淡地道:「拿上來吧。」

  李東陽和謝遷也抬起頭來,倒是想看看陛下的聖旨到底寫著什麼。

  接過了聖旨,劉健展開草擬的聖旨看了看,隨即臉色陰沉下來。

  劉健木然地將聖旨放在案牘上,隨即瞥了李東陽和謝遷一眼,慢吞吞地道:「陛下的旨意來了,開海。」

  「開海!」謝遷當即嚇了一跳,皇上還沒跟內閣大臣們商議呢,現在就把聖旨發下來了,這不是擺明著要打內閣一個措手不及?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看來皇上是當真打算魚死網破了。

  「哼,海禁絕不能開,一旦開了,你我如何向袞袞諸公們交代?況且皇上連咱們內閣都沒有知會,就突然下聖旨,讓內閣重新草擬,此例一開,只你……」

  謝遷搖搖頭,顯得很無力。

  事實上,這一次的鬥爭讓這內閣的閣老們都有些無奈,從前他們力皇上效力,精誠團結,就算有再大的困難,至少也可以同心協力,可是現在不同了,現在他們所面對的正是他們一向視之為效忠的對象,這時候不只是謝遷,幾乎所有人的心情都很複雜。

  「封還吧,這聖旨,內閣恕不奉旨。」李東陽沉默之後慢吞吞地道,陛下若真要鐵了心開海,內閣也絕不會為虎作倀,奉還敕旨至少表明下內閣的態度。

  所謂封還,就是當內閣認為皇上的旨意不能接受時,就將奉旨重新送回宮中去。

  皇帝的聖旨要想實施,就必須先經過內閣草擬,內閣草擬之後,再送去司禮監批紅,此後再送回內閣,由內閣將旨意送去相關的部門,具體實施。

  一旦內閣不草擬,那這聖旨就等於少了效力,畢竟皇帝就是再大,他說的話也得有人施行才成,若只是尋常的冊封聖旨,直接繞過內閣也就罷了。

  可是像開海這樣的大事想要繞過內閣卻是不可能的。

  內閣封還,宮中就沒有任何辦法了。

  只是在座之人卻都知道,一旦封還,這內閣和宮中的關係就鬧僵了,這種事真要做出來,後遺症卻也是不小,只是事到如今,卻不得不做了。

  劉健頜首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

  朝廷中的消息越來越讓人心驚肉跳了,皇上下了聖旨,卻給內閣封還了回去,到了第二日,又是一道聖旨下來,仍舊是開海,內閣這邊已經感覺到無窮的壓力了,在他們現在看來,開海、禁海已經不是問題了,大不了壯士斷腕,捨棄江南世家的利益倒也無所謂,可是為了這個而去和皇帝反目,實在有些不應該。

  只是他們也是騎虎難下,若是不表明立場,難免會被人認為內閣為虎作悵,會認為內閣是磕頭蟲,到時候就算皇上那邊不怪罪,等到天下議論紛紛起來,內閣大臣也非要致仕請辭不可。

  多少內閣大臣栽在皇上與內閣的鬥爭上頭,為的就是這種事,劉健三人的壓力大到了極點,最後不得不仍舊將皇上的第二道聖旨封回去。

  第三日,清早朝議的時候,按捺不住的大臣們又開始發難了,數十人聯名請辭,其中包括了兩位尚書,對這些人提出的辭呈,朱佑樘沒有說話,也沒有慌張,而是選擇了沉默。

  可是一旦談論到了海禁之事,朱佑樘仍是據理力爭,一副不開海禁誓不罷休的姿態。

  誰也不曾想到,一個海禁居然鬧到這個地步,可是事到如今,也只有硬著頭皮去抗爭,海禁的事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海禁問題,已經關係到了大臣們德行的問題了,一旦有大臣站出來為了海禁去和皇上據理力爭,那立即會得到無數的掌聲,若是有人為此提出辭呈,就更加了不得了,請辭離京的那一刻,人山人海的人去歡送。

  與此同時,誰要是向宮中屈服,那就立即會招致無數的大罵,聲名狼藉,眾叛親離,連自己的恩師和門生都會割袍斷義,互不往來。

  朱佑樘又有了動作,他開始隱匿不出起來,原本每日進行的朝議,他推說自己身體不適,就此作罷,連尋常對內閣大臣的召見也停頓下來。皇上這是要做什麼,破罐子破摔嗎?

  這一下,大臣們有些慌張了,一開始大家一起請辭,原本能嚇住皇帝,誰知道現在皇帝的動作倒是嚇了他們一跳。

  當今皇上是難得的賢明君主,最大的優點就是勤政,可謂十年如一日,竸竸業業,讓人生佩,可是現在,皇上居然稱病不出,這是什麼意思?

  這不是擺明著告訴大家,若是大臣們不肯支持開海,皇上就對政事撒手不管嗎?

  內閣已經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皇上如此強硬的態度只會導致兩敗俱傷,對誰來說都不是好事,接下來該怎麼辦?

  還沒等內閣那邊拿主意,下頭已經有人按捺不住了,有不少官員去了午門,跪在午門外頭請陛下議政,同時要求陛下不得提及開海之事。

  這樣的大臣越來越多,開始是三三兩兩,後來就變成了幾十、幾百人,反正大家是卯上了,皇上不改口,不承認錯誤,他們就繼續鬥下去。

  而對朱佑樘來說,朝廷這邊若是不肯同意他的主張,他也鐵了心繼續著病。

  沸沸揚揚的議論充斥了大街小巷,幾乎所有人都開始議論起午門外的事,平時人五人六的大臣和官員如今都跪在那裡,既不去上值,也不回家歇息,他們的態度很明確,皇上若是一意孤行,他們就繼續跪下去。

  宮裡似乎也沉默了,事情已經愈演愈烈,到了越來越難收拾的地步,不管是宮裡還是朝廷的百官,總要有個人做出退步,夾在這兩邊中間的內閣,其實最是頭痛,一邊是百宮們奢談祖制,一邊是宮裡要變革,內閣這邊若是態度太過強硬,難免讓宮中為難,甚至引發更大的危機。

  可要是示弱,百官肯答應嗎?

  劉健幾天沒有睡好,內閣這邊堆積的奏書越來越多,從前皇上還會看一看,可是現在卻是稱病不出了,因此這大明大大小小的事務都得內閣這邊頂著,劉健已經感覺到筋疲力竭。

  午門那邊的消息也越來越壞,幾個老臣已經吃不消昏厥過去,好在救治及時,倒也沒什麼大礙,不過事情已經很明顯,若是再這樣下去,後果會更嚴重。

  朱佑樘並沒有生病,不過這幾日的心情也是壞透了,雖然知道這件事的結局,也知道朝廷百官的態度會如此強硬,可是當真踢到這鐵板上,他還是覺得有點兒窩火,堂堂天子,聖旨不能通行,反而封還了回來,文武百宮們非但不遵旨,而是跪在了午門,一定要他收回成命,朱佑樘當然不爽。

  事情已經過去了五天,這五天裡,朱佑樘的心情越來越壞,今日清早起來的時候,他甚至不讓人傳消息,索性來個耳不聽為靜。

  在這正心殿坐了一會兒,朱佑樘便感覺有些難受了,十幾年來如一日的勤政,現在突然歇下來,反而讓他有點兒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是好。

  朱佑樘索性叫人將近幾日的奏書送來,這些奏書其實都是千篇一律,所談的都是開海的事,也都是一副維護祖宗制度的嘴臉,奉勸朱佑樘不可開海云云。

  「哼!祖制……倒是搬起太祖皇帝來尋朕的麻煩了!」

  朱佑樘看了幾本,便又將奏書拋到一邊,這一大籮筐奏書根本不必再看,就知道裡頭會寫些什麼,他輕輕地躺在椅上,眼睛半張半合地想著什麼,隨即微微一笑,露出一副陰謀得逞的笑容,慢悠悠地道:「你們既然要談祖制,那朕就讓你們知道什麼才叫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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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龍顏震怒還是龍顏大悅

    「陛下……」

    正心殿裡,蕭敬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他躡著腳,悄悄地走到朱佑樘跟前,那張蒼老的臉略顯蒼白,秉筆太監、東廠廠公,地位何其尊貴,可是尊貴的同時也意味著壓力。

    蕭敬慢悠悠地道:「午門外頭鬧事的官員還沒有散去,不過有一個兵部主事又暈倒了,太醫們正在為他看病,奴婢來問問,是不是……」

    朱佑樘聽到蕭敬說話的聲音,眼眸兒微微抬了抬,隨即又闔起來,慢悠悠地道:「你怎麼看?」

    蕭敬沉默了片刻,道:「陛下的主意就是奴婢的主意。」

    東廠這邊確實不想趟這趟渾水,蕭敬心裡也清楚,陛下的舉止很異常,看他的神色似乎已經胸有成竹,這件事不會像表面這樣簡單,自己還是謹慎些的好。

    隔岸觀火,似乎也不錯。

    朱佑樘不由笑了,欣賞地看了蕭敬一眼,至始至終,蕭敬在這件事上幾乎沒有任何表示,可越是如此,越顯出了老成,他輕撫著案牘,慢悠悠地道:「朕也很為難哪,開海對大明有好處,可是大臣們這樣鬧也不是辦法,君臣離心是大忌,朕豈能無動於衷?」

    朱佑樘沉吟了片刻,繼續道:「傳旨意吧,收回開海的旨意,告訴午門外的官員,讓他們各自回值房辦公,不得再做這等斯文掃地的事,朕有些乏了,今個兒還要歇一歇,明日朝議仍舊進行。」

    朱佑樘做出了讓步。

    這個讓步很艱巨。

    似乎為了表現自己的餘怒未消,朱佑樘又補上了一句:「告訴朕的愛卿們,朕很生氣,朕想問問他們,他們到底是朕的臣子,還是江南某些人的臣子。」

    蕭敬駭然地看了朱佑樘一眼,這句話實在太嚴重了,朱佑樘這是質疑文武百官的忠誠問題了,而且直接把江南說出來,也很是不客氣,一副撕破臉的樣子。

    只是這些和蕭敬似乎也沒有關係,他只是淡淡一笑,道:「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去知會。」

    陛下讓步了,午門外不少官員彈冠相慶,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勝利,只是有些人卻高興不起來,勝利了嗎?一場莫名其妙的開海、禁海之爭,來得太過突然,緊接著就是宮裡和朝廷的對立,雙方不斷周旋,最後皇上做出了讓步,同時也發出了警告。

    當今皇上雖然脾氣好,可是並不代表他沒有脾氣,很明顯,龍顏大怒了,只是為了大局,陛下隱忍不發,隱忍不發有時候比爆發出來更可怕,君臣和諧的局面若為了這一次莫名其妙的衝突而讓陛下生出什麼牴觸情緒,哪裡談得上什麼勝利?

    不過陛下已經傳出消息,明日的朝議繼續進行,這倒是讓內閣這邊鬆了口氣,不過還有一條宮裡的小道消息讓人一頭霧水,明日的朝議,陛下特意召廉州侯柳乘風參加。

    柳乘風雖是廉州侯,可畢竟只是個錦衣衛千戶,以他現在的地位距離參與朝議還差得遠了,陛下在故弄什麼玄虛?或者是這個柳乘風在玩什麼把戲?

    劉健聽到這消息時,一頭霧水地看向了李東陽,李東陽畢竟足智多謀,而且他的族弟也在柳乘風那邊,或許他能得到什麼風聲。

    李東陽苦笑,道:「劉公不必看我,這件事,我也不知,不過這個節骨眼上召柳乘風入朝,必定包藏了什麼,切記小心在意。」

    劉健頜首點頭,隨即道:「再說吧。」

    這時候,劉健已經疲倦了,他無論如何想不到,事情會到這個地步,現在整個人頗有幾分萬念俱焚之感。

    次日清早。

    鬥爭了這麼久,其實文武百官們都鬆了口氣,一切似乎都已經恢復如初,再也沒有了所謂的海禁之爭,陛下也開始署理起政務,甚至是一些告假的官員也回到了自己的崗位。

    午門之外,文武百官們公魚貫入宮,巍峨的紫禁城,在黎明的光暈之下折射出暈紅的光色。

    插在文武百官之中,有個特殊的來客,這個傢伙年輕輕輕,穿著欽賜的飛魚服,如沐春風,四處與人打著招呼。

    「原來是戶部侍郎大人,失敬、失敬,卑下柳乘風,這廂有禮。」

    「咦,你便是順天府府尹嗎?大人聲名遠播,如雷貫耳……」

    柳乘風雖然活躍,可願意搭理這個傢伙的實在不多,倒不是這些官員端架子,實在是柳乘風這個傢伙太沒規矩,本來入宮都是有規格的,什麼人站在什麼人後頭,什麼官排在什麼官前頭,規矩都很森嚴,而柳乘風這個傢伙卻是插在戶部侍郎和順天府府尹之間,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大聲喧嘩,實在讓人無言以對。

    倒是有人想叫他挪挪位置,往後站一站,不過話剛到嘴邊又縮了回去,這種愣頭青,理他作甚?

    兩行文武過了金水橋,步上階梯走入大殿,分班站好之後,看到這丹陛之上,朱佑樘已經穩噹噹地坐著等候多時,眾人一齊拜下行禮,口呼萬歲。

    朱佑樘今日的心情似乎還不錯,朗聲道:「諸卿都免禮吧,朕前幾日身體有恙,不能署理政務,這是朕的過失。」

    第一句開口就是認了個錯,足見朱佑樘的心胸廣闊,也讓不少人暗自鬆了口氣。

    緊接著朱佑樘繼續道:「太祖皇帝在的時候就曾說過,片板不得下海,禁海是太祖皇帝時制定下來的規矩,朕一時不察,若非眾卿勸阻,差點鑄下彌天大過,今日咱們也不忙著議論國政,就先從這祖宗制度說起吧。」

    朱佑樘帶著笑,眉目和藹,言辭親切,讓所有人都不禁有些呆了。

    皇上的轉變未免也太快了,昨天還怒氣沖沖呢,怎麼今個兒又是致歉,道出自己的過失,又聲言要維護祖制?還真是讓人有點兒措手不及。

    眾人見陛下說到這個份上,一齊道:「陛下何錯之有?就算是錯,那也是微臣們錯了。」

    朱佑樘爽朗一笑,道:「朕不愛聽這些,朕今日要和你們講的就是祖制,當年元人暴戾,太祖皇帝順天應命起於阡陌之間,伐暴元,驅韃虜,而得天下,因此定下祖制,令後世子孫遵守,以使後人不得重蹈元人惡政的覆轍,這些規矩都很有道理,其中這禁海之策,雖已時過境遷,卻也不是沒有廢黜的必要。大家說,朕說的對嗎?」

    眾人一起道:「陛下所言甚是。」

    朱佑樘擺擺手,道:「朕只是隨口說說,什麼甚是,大家暢所欲言,不必客氣。」

    朱佑樘眼睛掃了殿下文武一眼,等待了片刻,見無人暢所欲言,便接著道:「你們既然不說,那朕就來說吧,先祖們打江山不易,朕的江山社稷皆賴祖宗之德,身為人孫者,豈可擅自更改先祖們定下來的國策?祖制即是金科玉律,不容更改。本來嘛,朕總是覺得祖宗的制度未必與當世不符,所以呢,就想改一改,可是這幾日大臣們上書言事,說了許多道理,朕現在算是醒悟了過來,說起來也是慚愧得緊,朕享國這麼多年,卻還要諸位卿家們力諫,才得意幡然悔悟,差點釀成大錯。」

    朱佑樘一副慚愧的樣子,卻更讓大家摸不著頭腦了,陛下這是唱戲嗎?這唱的又是哪一出?

    皇上越是如此,越是讓所有人迷惑了,昨個兒還龍顏大怒呢,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今個兒卻又換了一副嘴臉,虛懷若谷,進行自我批評。

    朱佑樘撫摸著案牘,心裡不由笑了,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隨即抿抿嘴,繼續道:「好吧,該說的,朕也說了。國事繁雜,今個兒的話就此打住,還是先說說政務吧,諸卿可有國事要奏請的嗎?」

    一時之間,整個大殿鴉雀無聲,倒不是沒有人想上奏,只是大家覺得這氣氛太詭異,所以一時之間有點兒不知道現在該不該站出來說話。

    「陛下,微臣有奏!」

    短暫的沉默之後,一個清脆的聲音傳出來,眾人不禁朝聲源看過去,卻發現柳乘風這時候一副冠冕堂皇的樣子站出班來,到了殿中,朝丹陛上的朱佑樘行了個禮。

    「這個傢伙……」

    不少人心裡冒出了疑問,皇上突然請柳乘風過來,現在大家還沒緩過勁來呢,這個柳乘風就要上奏了,這傢伙要奏請什麼?

    朱佑樘微微一笑,很是隨和的樣子,道:「原來是柳愛卿,柳愛卿回到京師也有些日子了,朕一直沒有召問,所以今日趁著朝議,索性請他來見一見,怎麼?柳愛卿有話要說?」

    柳乘風鎮定自若地躬身道:「陛下,微臣確實有事要奏,微臣的封地在廉州,廉州本來地寡民少,倒也沒什麼,只是自從山蠻下了山,大量的山蠻編入戶籍,人口劇增之下,廉州的情況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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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柳呆子開海與你何干

  「廉州地處荒蕪,人口如今已增至五十萬,其中漢人不過六萬,其餘多為山蠻、越人,人口大量增加,可是土地卻是不多,長此以往,必生變亂。廉州靠近安南,乃是朝廷遏制安南的大前方,廉州亂,則廣西亂,朝廷不可輕視。懇請陛下修築道路,撥付銀錢款項聯通廉州,如此,若是朝廷要對安南等國用兵,則可以保障糧道,使朝廷大軍源源不斷可以隨時開赴。平常時候,也可以作為商貿的通道,令廉州百姓不再拘泥於開墾種地,至少多一個生業。」

  修路……
  
  所有人都不由呆了。
  
  柳乘風這個傢伙還真想得出來,廉州那種山疙瘩地方居然也有修築道路的必要?簡直就是笑話。

  柳乘風話音剛落,立即有戶部尚書發出冷笑,冷冷地道:「敢問柳千戶,朝廷要修築通往廉州的道路需要多少銀錢?」

  柳乘風面不改色,淡淡地道:「從江南至廉州,需紋銀三百萬……」

  三百萬……

  朝中一片嘩然,三百萬是什麼樣的數字?這簡直就是開玩笑,前年大明的歲入也不過兩百八十萬而已,這個傢伙瘋了嗎?拿朝廷一年的歲入去給他的廉州修築道路,簡直就是開玩笑。

  柳乘風繼續道:「三百萬兩紋銀修築道路,是為了不必滋擾百姓,所招募的勞工不是從前那樣當作徭役,而是給予工錢,令他們在做工之餘也能養家餬口。本侯也不是說這三百萬兩要朝廷來出,只要朝廷同意,戶部只需調撥紋銀五十萬,其餘的款項,本侯自會籌措。更何況一條路直接從南通州修築到廉州可以加強朝廷對道路兩側府縣的控制,同時也可增加江南至廉州一路人口的便利,促進商貿,可謂一舉三得!」

  不少人不由竊竊私語起來,兩百五十萬兩銀子,這個柳乘風居然說籌措就籌措,真是好大的口氣,什麼增加朝廷的控制!什麼促進商貿!增加便利更是開玩笑!大明朝這麼多年也不曾修築過什麼道路,難道朝廷就失去了下頭府縣的控制?百姓就不便利了?

  最大的問題是,這個傢伙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
  
  有人不禁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丹陛上的朱佑樘一眼,朱佑樘的面目看不甚清,只見他端坐在御椅上一動不動,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謝遷終於忍不住站了出來,斥責道:「柳乘風,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是什麼居心?什麼交通有無?廉州有什麼東西,還要商賈去交通有無嗎?至於朝廷對安南等國用兵,那更是笑話,安南等國乃是大明藩邦,朝廷為何要對他們用兵?」

  柳乘風並沒有急於討論交通有無的問題,而是先談起了安南,他反駁的理由倒是很簡單,淡淡地看了謝遷一眼,笑道:「謝學士此言差矣,當年文皇帝的時候,安南也是我大明的藩國,可是為何文皇帝要對安南用兵?」

  謝遷愣了一下,才道:「這是因為安南國內有人造反,大明為其平叛。」

  柳乘風笑了笑道:「這就是了,無論是用兵也好,助其平叛也罷,這道路的作用也是一樣,都要大量地輸送輜重,供三軍開赴的。」

  謝遷無語,他一向能言善辯,可是這個能言善辯大多數是學術之爭,碰到柳乘風這種死纏爛打的還真有點兒詞窮,而且很明顯的是,柳乘風這一次來的準備充分,豈會讓他抓住什麼把柄?

  「至於交通有無,倒不是讓廉州與京師、江南做什麼生意,廉州只是作為貿易周轉,令天下的貨物囤積於此,再通過陸路、海路分散至各國,這便是交通有無,柳某人在廉州已經下達了開海令,現在廉州正在測量、修築港口,製造船隻……」

  整個大殿頓時混亂起來,為了禁海,他們跟皇帝爭了個你死我活,誰知道這個傢伙不聲不響,已經在廉州準備開海了。

  瘋了,簡直是瘋了,一個錦衣衛千戶,是誰給他這麼大的膽子?簡直是豈有此理!若是如此,那禁海和開海又有什麼區別?

  「柳乘風,你好大的膽子!」這時候,連兵部尚書劉大夏也有點忍不住了,其實在朝廷六部之中,劉大夏對禁海之事反對得最弱的一個,一直以來,他都秉持著公正的態度看待這件事,他甚至在想,若是皇上開海,朝廷是不是該著手建一支艦隊,以備不時之需?只是不曾想,在文武百官一致反對之下,連皇上都已經示弱,現在這個柳乘風居然還擅自開海?實在有些大逆不道了。

  柳乘風看了劉大夏一眼,淡淡地道:「敢問劉尚書,卑下哪裡膽大了?卑下身為人臣,一直按著規矩辦事,按部就班,怎麼到了尚書大人的口中,反而成了膽大包天之徒了?」

  劉大夏道:「你不過是個藩侯,不經朝廷允許,豈可擅自開海?這就是你的循規蹈矩嗎?」

  問到這個份上,柳乘風更是大笑起來,道:「尚書大人錯了,太祖皇帝制定祖宗法度的時候,曾經說過一句話,各地藩國可以便宜行事,軍政事務,皆可定奪。開海,乃是廉州內政,柳某人按祖法行事,又和朝廷有什麼關係?怎麼?尚書大人要違反祖法,來過問藩鎮的事務嗎?柳乘風要問,到底是柳乘風膽大包天,還是尚書大人目無綱紀,竟然敢無視祖制?」
  
  劉大夏暈了。這個圈子繞得太大,讓他一時轉不過彎來。

  祖法……確實是有這麼一條。

  當年太祖皇帝在的時候,將朱姓子弟分封至各處,成立藩國,朱元璋顯然認為,只要朱家的子弟散佈在各地,就能使大明的天下鞏固。因為,朱元璋給予了藩王們很大的權利,軍政、民政盡皆一把抓,以至於各個藩國自成體系,這才有了靖難之役,藩國居然可以直接和朝廷對抗。

  只是到了靖難之役之後,藩國的權利受到了極大的遏制,雖然朝廷沒有明文規定,不過這已經成了潛規則,按照潛規則來說,藩國要開海,肯定是要朝廷應允的,可是按照祖制來說,柳乘風自己是可以決定廉州的政事,根本不必請示朝廷。

  這就要看,柳乘風是打著潛規則還是祖制的幌子了。

  問題最大的關鍵是,朝廷百官們為了讓朱佑樘取消開海的念頭,搬出了祖宗的制度逼宮,現在總不能又推翻祖制,來逼迫柳乘風就範吧。

  所有人呆住了,一下子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有人突然想到方才皇上為什麼突然改變了態度,說了這麼久的祖宗制度,這不是擺明著為柳乘風接下來的動作做鋪墊嗎?

  ……被人耍了!

  大臣們憤怒了,可是憤怒歸憤怒,想要反駁,卻是無從下口。

  終於,一個言官站出來,朝柳乘風怒喝道:「柳乘風,開海這麼大的事居然不請示朝廷,你到底是什麼居心?莫非是要造反嗎?」

  這句話別看聲音大,可是話中卻到處都是破綻,柳乘風微微一笑,反駁道:「大人何出此言?祖法之中並沒有明文禁止藩侯不可以開海,也沒說一定要請示朝廷,怎麼?大人這樣血口噴人,柳乘風倒是想問問,你的居心又是什麼?到底是誰給了你好處,讓你喪心病狂,居然敢違反祖制,在這裡向本侯叫囂?你可知道,污蔑藩侯是什麼罪狀?」

  這一番話,若是沒有之前文武百官們打著祖宗制度的幌子,只怕有點兒過份了。可是祖宗制度的旗號是朝廷百官們自己打出來的,現在想反悔,只怕也來不及了。

  不是要談祖宗制度嗎?那就和你研究研究這祖制,看看你們還有什麼說辭!

  滿殿的文武,雖然都被激怒,而柳乘風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可是一時之間,誰也沒有再說話,他們當然知道,柳乘風這一手借題發揮幾乎無懈可擊,廉州開海,就算反對,又該拿什麼反對?

  柳乘風躬身向丹陛上的朱佑樘行了個禮,笑吟吟地道:「陛下,廉州開海,與朝廷無關。微臣奏請的乃是修築道路的問題,朝廷是不是劃撥銀錢,還要請陛下定奪。」

  朱佑樘坐在御椅上,看到下頭的文武百官們一個個吃癟的樣子,不由心中大悅,尤其是想到就在幾天之前,這些人一個個慷慨激昂地奢談什麼祖宗之法不可輕廢,一旦廢黜,則社稷傾覆,天下不安。而現在,這些話就像是狠狠地打了他們一個耳光,搬起了千斤的大石,卻是砸在了自個兒的腳上。

  朱佑樘故意繃著個臉,盡量使自己不要失態,良久才長出一口氣,隨即道:「柳愛卿所言也不是沒有道路,既然柳愛卿願意拿出二百五十萬兩銀錢出來修築道路,朝廷也沒有不應允的道理,這件事,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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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瘋狂了

  三百萬兩白銀去修築道路,這是大明還未有過的事,想當年朱棣遷都北京,可謂是當時最浩大的工程,這紫禁城的修建,還有許多城市的規劃,所耗費的銀錢也不過兩百餘萬兩,這還是經過十幾年的不斷修葺才漸漸成型。

  可是現在柳乘風所提出的這項大工程,所糜費的數字竟然不比遷都要少,不過正如柳乘風所說,所糜費的銀錢,朝廷出小頭,他出大頭,就算有人想反對,也是無從下嘴。

  柳乘風得了朱佑樘的允諾,微微一笑,道:「陛下,要修築這條馳道若是按部就班地修築,只怕沒有七年八年的功夫也別想修築完工,所以為了加快進城,微臣倒是有個主意,倒不如先進行規劃勘測之後,再分命各府各縣的官員在自己的境內分期開工,如此就可以大大地縮減工期,爭取在兩年之內,大部分的路段都可以完成。只是若如此做,就免不得要和沿途的各家知府、知縣打交道,朝廷得有個人出來掌總,否則下頭的人未必會買賬。微臣既然要出這個錢,能否懇請陛下讓微臣來督監工程的進度?」

  修築這麼一條道路,這算是弘治朝最大的一次工程了,瑣碎的事可是不少,測量、決定線路,招募人手,採取何種辦法修築,涉及到了方方面面的問題,是必須得有個人出來主持這大局,否則下頭這麼多人,誰肯買你的帳?

  柳乘風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人家出了大頭,總不能把他撇開,朱佑樘亦是微微一笑,看著柳乘風,淡淡地道:「柳愛卿說的也有道理,只是朕對你另有任用,不如就由你選出個人選來吧。」

  君臣二人一唱一和讓這滿朝的文武都目瞪口呆,到現在為止,很多人還沒回過神來,就在不久之前,他們還以為自君大獲全勝,讓皇上做出了妥協,可是現在……

  若是反對廉州開海,那就是不遵守祖宗制度你不遵守祖制難道還要強求皇上遵守?到時候皇上肯定是要開海的,屆時又該用什麼理由來反對?

  可要是支持廉州開海,那麼所謂的朝廷禁海就等於成了擺設,這滿天下都是片板不得下海,可唯獨廉州可以出海,可以造船所謂的禁海又有什麼意義?

  不過話說回來,廉州不過是一個府,滿打滿算也不過是十個縣,只有四個縣瀕臨大海能造港口的地方最多也就一兩處這麼點兒地方,對江南世家的影響總比全面開海要好一些,既然如此,現在也只能默許這個事實了。

  「只是便宜了這個柳乘風……」不少人心裡恨恨地想著。

  柳乘風卻無視這些人心裡的腹亦,笑呵呵地道:「陛下微臣以為,壽寧侯、建昌伯二人可擔當這個重任。」

  把壽寧侯和建昌伯搬出來,也是柳乘風左右權衡的結果,要想總覽修築道路的大局首先就是要有一定的權柄,否則怎麼壓得住下頭那麼多府縣的官員?又怎麼可能壓得住工部的官員?張鶴齡兄弟雖然無官無職卻算是大明朝最響噹噹的外戚,誰敢欺瞞到他們的頭上,那就是太歲頭上動土。碰到這兩位大爺,誰都要掂量掂量後果。

  除此之外,張家兄弟畢竟是柳乘風的合夥人,這二人雖然貪婪,可是他們也不是蠢蛋,這條道路將來是張家掙錢的根本,雖然三百萬兩銀錢很是誘人,可就算是要貪墨,至多也不過能貪墨幾十來萬而已,可是相比起來,若是這條路修得好了,柳乘風已經承諾,張家三兩年就可以收回這些銀錢,所以根本沒有貪墨的必要。

  孰輕孰重,想必張家兄弟還是分得清,他們現在的錦衣玉食是柳乘風給的,想發財靠打一個工程的主意有什麼用?有柳乘風在,還怕他們會吃虧?

  再者,搬出這一對兄弟,能強化宮中對修築道路的支持,尤其是張皇后,自己的兄弟如今也算能做事了,心裡當然高興,誰願意自家的兄弟是廢物?因此若是將來修築道路時出現什麼風言風語,有張皇后在朱佑樘耳邊時不時吹一吹枕邊風,這宮中的支持就更加牢靠了。

  朱佑樘聽到柳乘風推薦了自己的這一對大舅子,倒是愕然了一下,張家兄弟在朱佑樘心裡是那種混吃等死的紈侉印象,現在將這偌大的工程交給他們去總攬,似乎有些不妥。只是柳乘風既然堂而皇之地提出來,若是他不應允,難免在張皇后那邊不好交代,便點頭道:「一切隨你吧,好了,修築道路的事,該議的也議了,朝廷也不只是修築一條路的事,諸卿還有什麼要奏的嗎?」

  朝議的消息已經飛快地傳出宮去,這一下子,整個京師嘩然了,其實大家一開始也以為是百官們獲得了勝利,陛下承認了錯處,就差下罪己詔了,結果今個兒清早整件事卻是倒了個兒,廉州居然開海了,而且皇上已經親口應允,將要糜費銀錢三百萬修築一條道路,從南通州直去廉州。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廉州將和江南連成一片,京師的商賈若是想去廉州可以先走運河至南通州,再由南通州沿馳道去廉州。據說這馳道,廉州侯早就曾提出過,所謂馳道的標準,要求道路有三丈寬,路面光滑如鏡,便是遇到陰雨的天氣也不會致使道路的泥濘。

  這就是說,這一條道路雖然比不過南北運河,可是縱然廉州和江南相距千里,所糜費的運輸開支也會降至最低限度,而貨物到了廉州就可以揚帆出海,或者直取陸路進入南洋,那麼……

  聚寶樓已經瘋了,掛著最新貨物價格的牌子幾乎是每隔一炷香就換一次,各種貨物的價格節節攀高,超乎所有人的想像。

  「絲綢已經漲了一成,足足漲了一成,這才兩個時辰功夫不到,失陪……諸位失陪……」

  一個個商賈看到這價格的暴漲,眼睛都紅了。

  貨物的價格之所以如此暴漲,說來也是簡單,如此利好的消息,但凡眼界高一點兒的人都明白,將來大量的貨物都將隨著廉州開海,大量地運出國門,整個大明的物資勢必會度過一段拮據的時間。

  也就是說,到了那時候,許多地方的貨物都會斷供,因此有不少的大商賈已經開始囤積貨物了,大量的生鐵、絲綢、瓷器甚至是糧食,只要有多少,他們就收多少,價格就是漲多少,也瘋狂地吃進。

  其實就算不考慮開海的因素,單單即將進行的大工程所糜妻的生鐵、糧食只怕也不在少數,到時候朝廷至少徵募數十萬人開工,無數人燒製磚土,要吃喝拉撒,這是一筆多大的生意?

  現在先將貨物吃進,未雨綢繆,可以預見的是,未來三年之內,這些貨物是絕不可能下跌的。

  於是……商賈們都瘋了,整個聚寶樓到處都是嘶啞的聲音和熱鍋螞蟻一般找人洽商的商賈。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來:「生絲,收購生絲,有多少要多少,一擔十三兩七錢銀子,比最新的時價高三錢銀子,欲售者從速!」

  中小商賈們沉不住氣,大商賈們此時也有點兒手忙腳亂了,這消息來得太突然,一開始的時候,一點兒風聲都沒有,此時的他們當然也有點兒毛躁了,這一個消息足以導致整個商界重新洗牌,不知多少商賈可以抓住機會一躍成為巨富,錯過了這個機會,到時候是要追悔莫及的。

  靠著聚寶樓的是一處別院,別院裡亭台樓閣隱在林木之中,在這裡,乃是聚寶樓的休閒之所,不過尋常的商賈花銷不起這裡的,一般進出的都是大商賈,不過更有一些巨富索性在這裡租住了一個房子,直接搬來這裡住下,好隨時掌握最新的商業消息,隨時與人交易。

  東廂的庭院邊兒是一個小屋子,屋子緊靠著閣樓,這兒已經被一個京師的大商賈包下了,每月的租金是兩千兩銀子,兩千兩銀子是什麼概念?

  有這麼一筆錢,在京師也能建起一座宅子來,可是偏偏這些不起眼的屋子,不少人為了租住,幾乎是打破了頭才搶來的,對這種大商賈來說,兩千兩銀子不算錢,那無處不在的商機,比這點兒錢有用得多,若是運氣好,一個月談成幾次交易,隨隨便便也能掙來紋銀上萬,如此算下來,兩千兩還真不算多。

  住在這屋子裡的是恆源貨行的大東家,東家姓楊,名文,楊文的祖籍是蘇州人,從前是在蘇州做買賣,現在卻是舉家搬來了京師,不過他的生意做得很大,在蘇州,他擁有桑田上萬畝,更擁有紡織的作坊七八座,僱傭的織工超過兩千多人,除此之外,他還涉及到了茶肆、酒樓、成衣相關的不少生意,憑著這些,他輕而易舉地拿下了聚寶樓的金牌會員,為了生意方便,他每個月幾乎有二十天都住在這屋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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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天要變了

  楊文今日大門未出,二門不邁,倒不是他不知道這驚天的消息,只是外頭已經亂了,無數的商賈湧入聚寶樓,平時在這聚寶樓裡,最高峰時的商賈進出數量也不過一萬初頭,而現在,人數增加了三四倍,聽到了消息的商賈,什麼都顧不上了,蜂擁而至,都如熱鍋的螞蟻一樣。

  楊文這把老骨頭,當然經不得這樣的推擠,連門兒都不敢出,只是打發了人,給他隨時傳遞消息。

  外頭的喧鬧聲,早已傳了進來,激動嘶啞的嗓子,飄蕩進來,讓楊文有點兒神魂不屬。

  廉州開海了……

  以楊文多年的商賈生涯,當然清楚,這件事意義重大,因為一旦開海,那麼勢必會導致大量的貨物短缺,原先的貨物,只是供應大明內部,雖然近來增速不少,可是畢竟,這需求量還是有跡可循,可是現在不同,市面上的這麼多貨物,勢必會有大部分流向海外,一旦如此,大明各省的貨物就會出現短缺。

  而且,屆時修築道路,所需的勞工至少數十萬人,這麼多勞力,據說都不是按徭役的方式抽丁徵募,而是直接花錢僱傭,這就意味著,相當多的人暫時都不可能自給自足,他們的糧食、衣衫,都需向商賈們購買,這些工錢,最後遲早會流進商賈們的腰包。

  重大的機會……

  楊文眯著眼,感受到這極大的商機,整個人不由激動了。

  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他還從來沒有體會到這樣的感覺。

  「老爺……老爺……」一個管事的快步進來。

  一般情況之下,聚寶樓是不允許其他人出入的,不過金牌會員有一項特權,就是可以帶一個僕役進來,畢竟是大商家,有時候忙不過來,少不得要叫個信得過的人去洽商,這管事是楊文最信得過的老僕,平時一些生意甚至都直接交給他去做,所以也沒什麼忌諱。

  眼前這管事平時一向穩重,今日似乎也有點兒失態了,匆匆進來,腳跟還沒停穩,隨即道:「老爺,生絲又漲了三錢銀子,又漲了三錢,這才一個時辰呢,現在不少商賈都在收購,咱們手裡,不是還有一批貨嗎?是不是這個時候放出去?」

  楊文聽的心裡咯噔一下,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不但他看到了這巨大的商機,幾乎所有的商賈也都看到了,未來幾年,市場上的貨物都會處於供不應求的狀況,他按捺住激動,慢悠悠的道:「別急,先等一等,只怕還會漲的,再等等看吧,貨在我們自己的手裡,就什麼都不必怕。」

  管事的也覺得有理,隨即又道:「現在據說朝議還在繼續呢,不過這聚寶樓裡倒是有不少人在說什麼去廉州的事兒了。」

  「去廉州?」楊文一下子醒悟過來,不由拍案道:「老夫竟差點兒忘了這一茬了。咱們楊家,也要去廉州,楊忠,你跟了老夫這麼多年,老夫平時呢,也對你信任有加,這一次只怕要勞煩你一趟。」

  楊文想到什麼,隨即直接開門見山,有些急不可耐的道:「過幾日,你就帶著幾個人一道去廉州去,到時帳房給你支一萬兩銀票,去了廉州什麼事都不必說,立即購置土地,若是能靠海的更好,無論如何,總要拿下幾塊地來,咱們楊家能不能從這裡分一杯羹,就看這一次了,廉州……將來多半會成為第二個泉州也是未必,想想看,天下所有的貨物要出海,都必須經過廉州中轉,到時巨賈雲集,貨物堆積如山,只怕不比迎春坊要差。」

  商賈們的生意經,在經過了聚寶樓和迎春坊的洗滌之後,也開始漸漸的眼界開闊起來,甚至一些生意的理論,也開始成型,這楊文久在聚寶樓,當然知道事物的聯繫,大家都不是傻子。

  廉州那地方又是修築道路直通江南和京師,又是開海,若說北通州是整個大明朝的樞紐,那麼廉州就是大明與整個外藩的中樞,任何貨物想要出去,或者有貨物要進來,都繞不過廉州。

  這消息一出來,到時候必然無數商賈前去廉州,購置土地,提前做好準備,雖說海是開了,可是港口碼頭、道路都還沒有修築起來,而且貨船也暫時還要製造,沒有一兩年的功夫是不成的。

  可是做生意,眼睛得放長遠,正是因為現在開海還只是籌備階段,這個時候廉州購置土地,或者先隨便做點生意,等到開海時,才能佔住先機,否則等到廉州已經成為了天下數一數二的富庶之地時,你再懷揣著銀子去投資,有多少錢也未必能擺平。

  楊文整理了一下思緒,總算是沉住氣了,慢悠悠的吩咐道:「這第一件事,就是你帶著一萬兩銀子,火速去廉州,無論是廉州城、沿海甚至是縣城的土地,有多少購進多少,若是錢不夠,直接寫信來就是,府城和縣城的土地若是太貴,那就買郊外的也成,反正楊家遲早要在那兒立足,這地是勢在必得的。」

  「其二,待會兒老夫立即寫一封書信,你叫個人快馬送回老家去,讓老二在家裡那邊,擴大一下楊家絲紡的規模,大肆招募一些工匠,若老夫所料不差,往後生絲的需求只會越來越多,楊家要及時做好準備,不要到時手忙腳亂。」

  「其三嘛……」楊文眯著眼:「前些日子,廉州侯不是說要成立聚寶商行嗎?這個商行咱們楊家也要入股,讓老二在蘇州那邊無論如何也要籌措出三萬兩銀子出來,無論他是賣田還是賣地,這是楊家入股聚寶商行的錢,絕不能出什麼紕漏。」

  楊文說出這三條,才鬆了口氣,他的生意能做到這個地步,也足見他的精明,這三條幾乎每一條都與楊家未來息息相關,前去廉州購置土地,這是為了將來讓楊家在廉州有個立足的根本,而擴大絲紡的規模,是應對將來市場上貨物的短缺,至於入股聚寶商行,自然也是已經敏銳的看出,這聚寶商行將來必定會獲利,而且獲利絕對不小,廉州侯連開海的事都能擺平,還有什麼事能難得倒他,背靠著大樹做生意,圖個省心。

  管事將這三條記下來,隨即又想到了什麼,一時出了神。

  楊文挑眉看了管事一眼,道:「楊忠,你還愣著做什麼,是不是有話要說。」

  這叫楊忠的管事回過神,不禁苦笑:「話倒是沒有,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楊文把事兒交代清楚了,心情不由大好,好整以暇的喝了口茶,笑道:「想起了什麼事。」

  楊忠道:「小人總覺得,這天要變了。」

  「天要變了?」楊文不由皺起眉,這句話有另外一層意思,而且有點大逆不道,他可是商賈,從來不攙和這種事,所以顯得有些不悅。

  楊忠顯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道:「老爺,小人的意思是說這天下的格局,以前的時候,商賈是賤民,雖然光鮮,可是畢竟總差了點什麼,可是這一次,卻是大大不同了。老爺想想看,如老爺如此應對的商賈不在少數,到時候整個天下的商賈,只怕都在擴大工坊的規模,如此擴大下去,自然要招募勞力,這麼多人棄了土地轉而成了工匠,會發生什麼?」

  楊文眼眸一亮,這楊忠之所以深受他的器重,是因為楊忠的腦子活,沒想到自己沒有想到的東西,竟被他想到了。

  大量的佃戶成了工匠,市場的需求只會更大,這是肯定的,畢竟一般的佃戶,是沒有任何購買力的,他們吃的是地裡種的糧食,穿的是自己織的麻衣,一年到頭,手裡也沒幾個錢,更別說去購買什麼了。

  可是一旦成了工匠就不同了,至少楊文知道行情是什麼樣子,在蘇州那邊,尋常的工匠一個月大致能得兩千個大錢,現在都是到米舖裡去購買糧食,去成衣鋪子裡購買衣物,甚至一些佃戶們自己打造的桌椅瓢盆,也開始到市場中購買。

  如此多的人從自給自足轉變成商家的顧客,那麼市場的需求只會越來越大,需求越大,商舖就會增加,同時各個工坊自然而然的會不斷擴大規模,最後的結果就是招募的人手只會越來越多,如此循環下去,未來楊家的絲紡,只怕就是招募兩萬個工匠,擁有數千台紡織機也未必能滿足將來的需要。

  「這天……果然要變了……」

  楊文不禁喃喃自語,換做是從前,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大明會是這個樣子,生意會是這樣的做,天下會變成這樣的格局,可是自從有了聚寶樓,如今又開了海,許多不敢想的事,卻一下子清晰可見起來,士農工商,到了那個時候,商賈還會排在最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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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大賺特賺

    在利多的影響之下,聚寶樓的商賈們都開始著手準備起來,一面讓信得過的人去廉州,廉州在未來必然是整個大明進出的大門,誰在那裡佔住了先機,回報勢必極為豐厚。

    這消息傳到天下各處,數萬的商賈帶著數十上百萬的僕役開始啟程,從四面八方向廉州湧入,所帶去的金錢更是數以兆計,如此一來,倒是帶動了聚寶錢莊的發展,商賈們要蜂擁投資,自然要將現銀換成銀票才更容易攜帶,各處的錢莊可謂人滿為患,一日發行的銀票居然比平時一個月發行的還要多。

    另一方面,各個城市也開始大肆招募工匠、勞工,勞力一下子變得炙手可熱起來,幾乎所有的工坊都開始大肆的增加規模,畢竟現在的貨物到處都在漲價,供不應求,規模擴大得越大,收益就越可觀,於是乎,大肆招募工匠、購買各種作坊的機械也風靡一時。

    更有不少大商賈直接去廉州興建船塢,一旦開海,貨船必然也會供不應求,船塢的生意穩賺不賠,有不少江南的商人,祖上便有不少製造貨船的手藝,此時翻江倒櫃地尋出一些製造貨船的圖紙和技藝,竟是一下子變得炙手可熱了。

    與此同時,聚寶商行開始正式掛牌,隔著聚寶樓邊上,開始大肆地招募股東,這兒的門檻早被人踏破了,一開始,商賈們還留有餘地,可是等到廉州當真開了海,便知道聚寶商行是一本萬利的生意,短短幾日的功夫,聚寶商行便籌募資金七百萬兩白銀,其吸金速度讓人意想不到。

    一方面是因為聚寶商行有聚寶樓擔保,所以信譽方面不必擔心。

    另一方面此事由廉州侯牽頭,廉州侯雖然在官場上聲名狼藉,可是在商界的聲望卻是如日中天,手握聚寶樓和學而報,風頭可謂一時無兩,甚至不少商賈將柳乘風譽為財神,但凡只要柳乘風籌措去做的事肯定是一本萬利的。

    紋銀七百萬兩並沒有超出柳乘風的預計,這七百萬兩紋銀其中兩百五十萬是用來修築道路,當然,道路也不是白修的,到時候自然用過路的費用把這些錢收攏回來,生意歸生意,商行肯定不能虧本,其餘的銀兩便是開始大肆地造船、招募人手,還有囤積一批貨物,甚至商行本身也可以開設一些作坊。

    不過這都是長遠的事,近期來看,柳乘風打算在廉州以商行的名義開始大肆地冶鐵、鍛造兵器,雖說朝廷鹽鐵專賣,但是廉州不會受到波及,畢竟那地方是自己的封地,只要宮裡信任,冶煉鐵器不必擔心有什麼問題,更何況這生意,皇家本來就佔了五成,等於是在為太子殿下掙錢,宮裡就算不支持,至少也不會反對。

    廉州本來就多山,鐵礦豐富,而佔據了安南五縣之後,這安南五縣也有大量的鐵礦,因此暫時原料充足,柳乘風在組織起聚寶商行之後,立即派人前去籌措開礦、建立鐵器作坊的事宜,開始大量地鍛造兵器。

    這些兵器倒不是柳乘風自己要用,而是用來賺聚寶商行的第一桶金,現如今安南國和南掌國正在開戰,雙方打得極為激烈,大明的武器一向比之安南國、南掌國要高明不少,大家都殺紅了眼,當然少不得要大肆地買進這些武器。

    事實上,鐵器作坊還未籌建,安南國那邊就聽到了風聲,立即前來與廉州這邊聯絡,要求買進一批刀槍、箭矢,只是商行給出的報價實在過於高昂,讓安南國望而卻步。

    太貴了,而且安南國頹勢已現,被南掌國壓著打得喘不過去,國庫早已空空如也,拿出幾萬十幾萬兩銀錢出來倒也容易,可是聚寶商行開出的卻是天價。

    之所以敢開出天價,是因為聚寶商行不但出售刀槍,還出售鳥銃和火炮,這些武器,宮裡是默許的,對朱佑樘來說,只要商行能給他掙來銀子,其他的事都是小節,若是在南洋這種規模的戰場動用火炮和火銃等武器,這對戰局來說,影響極大。

    別看這些東西在遼東戰場上用處似乎不是很大,這是因為遼東大多都是馬軍作戰,騎兵快速機動,使得火銃和火炮只能用於城防,而安南這些地方不同,這裡多山多林,馬軍的用處不大,因此步戰成了主流,而步戰之中,火炮和火銃的威力就大的驚人了,這一點,在南洋各國早已得知。

    這倒要歸功於太祖年間的沐英,當時沐英帶兵入雲南,當地土著不服,糾集大軍負隅頑抗,他們不但人數眾多,更出動了在整個南洋都為之色變的軍馬——象兵。

    數百頭象兵打前鋒,隨後數百步卒掩殺,當時這場大戰,在整個南洋國影響極大,原以為這數百象兵,明軍勢必大敗,誰知沐英使用了神機軍,一列列的神機軍手持火銃分為三段,朝撲面而來的土著發起攻擊,土著旋即大敗,不可一世的象兵居然連明軍的邊都沒有摸到,就全軍潰退了。

    這一戰奠定了沐家在雲南的基礎,此後的上百年,雲南的明軍多次使用火器彈壓當地的土著,效果顯著,而整個南洋,也對明軍的火銃、火炮的威力有了認識。

    正因如此,聚寶商行雖然開出了天價,可是承諾在這一批武器之中增加十門火炮,五百桿火銃,再加上上萬柄精製刀槍劍戟、箭矢等貨物,要價白銀五十萬兩,讓安南人也不由怦然心動。

    安南國自從被柳乘風突襲了一次,又被南掌國趁機傾國而起從西面大舉進攻,如今已經到了瀕臨崩潰的窘境,南掌國一路燒殺擄掠,佔領十幾座縣城,大有一副兵臨東京滅亡越國的趨勢。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能得到聚寶商行的這批武器,對大越國現在的處境極為有利。

    聚寶商行雖然漫天要價,倒是很快與他們談妥了條件,只要大越國願意用礦山、關隘的稅賦作為抵押,可以允許大越國分期支付購買武器的費用,若是越人違反約定,那這些礦山、關隘都將歸屬聚寶商行,安南人現在是病急亂投醫,連國家都要亡了,這時候似乎也顧不上這麼多了,立即同意了聚寶商行的條件,簽署了一系列的約定。

    聚寶商行的第一筆生意便算是做成了,現在要做的,不過是立即開始冶鐵、開礦、鑄造之後如期交付貨物就成了。

    聚寶商行如今已經推舉出了一個掌櫃,細節的問題,柳乘風就不再過問了,自從上一次朝議之後,柳乘風便一直在家中坐等,現在皇上不方便召見,柳乘風估摸著再過幾日就該正式召見了。

    生意的事,他已經放在了一邊,這一次雖然成功開海,可是為此得罪了不少的官員,對柳乘風來說,往後的日子只怕不太好過了。

    不過柳乘風得到的好處卻也是極大,一方面,聚寶商行的籌建將宮中的利益徹底地與柳乘風捆綁在了一起,長此以往,聚寶商行必定會成為天下最知名的商行。

    其次,廉州開海,天下只此一家,將來所有的貨物進出勢必都要經過廉州,這就意味著,廉州遲早會像宋時的泉州一樣,成為天下數一數二的大港,而廉州是柳乘風的封地,柳乘風坐地收錢,子子孫孫都受益無窮。

    別的不說,現在廉州府的人口,十縣之地也不過五十萬,這還包括了不少沒有戶籍的越人,可是開海之後,湧入廉州的人口遲早要增加到百萬、三百萬、甚至是五百萬。

    廉州的地位就像是後世的香港,好處可想而知。

    到了八月初的時候,宮裡終於來旨意了,讓柳乘風立即入宮覲見,不得有誤。

    柳乘風等的就是這一天,在家裡閒坐了這麼久,無所事事,實在有些悶了,這時候皇上召見,應當是事關任命的事,有事兒做總比沒事做的好。

    柳乘風穿了簇新的衣衫,立即從午門入宮,到了午門這邊,恰好看到張家兄弟二人從門洞裡出來,二人想必是剛剛領了差事,讓他們督促道路的修築,所以臉上都是紅光滿面,別看二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可是有了這外戚的身份,固然是一輩子衣食無憂,但心裡頭也想做點事出來讓他們這姐夫和姐姐看看。

    現在好不容易皇上瞧得上他們,把這天下最緊要的工程交給了他們,他們也知道原因,這是柳乘風舉薦的,因此一見到柳乘風,眼睛便不由地放亮了起來,一齊笑哈哈地迎上來,朝柳乘風作揖道:「柳兄弟好。」

    柳乘風只能停下,與他們寒暄,不過大家都是熟人,柳乘風也不會太客氣,聊天聊得差不多了,便告辭道:「皇上召喚,柳某人先進宮再說吧,到時候大家再約個日子一起出來喝點酒,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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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別開生面的奏對

    正心殿裡,剛剛接見完張家兄弟,朱佑樘已經有些倦了,可是一想到待會兒柳乘風就要入宮,朱佑樘不由抖擻精神。

    柳乘風是個很獨特的人,到現在,朱佑樘都還是有點兒摸不透他,不過不管怎麼說,柳乘風的出現確實讓他受益頗多,許多困難的事,到了柳乘風手裡,往往都能迎刃而解。

    只是這個傢伙似乎太聰明了一些,對朱佑樘來說,臣子太聰明未必是一件好事。

    所以朱佑樘此時倒是有些疑慮了。

    「陛下,在想什麼?」

    方才朱佑樘見張氏兄弟的時候,張皇后也特意趕來,畢竟是自家的兄弟,聽說進了宮,少不得要見一面,此時張氏兄弟千恩萬謝地走了,張皇后準備要移駕回坤寧宮去,這時見朱佑樘愁眉不展的樣子,便忍不住問一問。

    朱佑樘微微一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心事,朝張皇后道:「柳乘風這個人太盛氣凌人了,朕怕養成了他自滿的性子,這對他不是什麼好事。」

    張皇后莞爾一笑,道:「陛下多慮了,他盛氣凌人對陛下並不是壞處,臣妾呢也讀過一些經史,只知道王莽為官的時候倒是很謙遜,見人就是三分笑,道貌岸然,謹慎甚微,可就是這麼個人最後如何?陛下,盛氣凌人倒沒什麼不好,你瞧瞧這一次為了開海,不知要遭多少人嫉恨,這是什麼?這是孤臣,自古孤臣即是忠臣,忠心體國到這個地步,陛下還要尤嫌不足,還要怎的?」

    朱佑樘聞之,不由一笑,道:「孤臣就是忠臣,這話兒,你從哪裡聽來的?」

    張皇后也跟著笑,道:「因為孤臣多不結黨,便無朋黨之嫌,陛下想必也知道這朝廷遍佈著師生、同窗、袍澤之誼,哪個大臣沒有門生故吏?沒有同窗袍澤?這些人結為死黨,蠢國亂政,結黨贏私,危害還小了嗎?可是孤臣不一樣,孤臣往往敢為天下而先,做事從不計較後果,不謀私利,一心只為朝廷,為皇上好,這樣的人雖然毀譽的多,卻是陛下真正可以依賴的。臣妾也不是說別的大臣不好,只是說這朝野上下有顧忌的人太多了,便如劉健這樣的人,雖然對皇上忠心耿耿,可是這一次開海,他還不是反對?以劉健之能會瞧不出開海對大明的好處嗎?他當然知道,可是大明開海對內閣,對他劉健卻未必有好處,他若是站出來支持,那他的門生就會羞於他為伍,他的同僚就會輕視於他,士林的清議也會反對他,所以他非站出來表示反對不可,這就是劉健的私心,劉健未必好利,可是愛名,一個人愛惜自己的羽毛了,自然而然地就多了一些顧忌,忠心也就淡薄了。」

    張皇后頓了一下,又繼續道:「唯有柳乘風,他心裡知道開海對咱們大明受益極大,所以才日夜謀劃,不惜得罪天下百官,這樣的心思,試問天下有幾個人能做到?陛下,柳乘風是孤臣,他的難處也正在此地,眾怒難犯,人人都在詆毀他,若是連陛下也對他有疑慮,這不是陷他於死地嗎?陛下應該善待他,力排眾議,不要聽別人說什麼,如此,才不至讓忠臣們心寒……」

    張皇后的一番話固然有對柳乘風印象頗深的緣故。

    另一方面,也是柳乘風的所作所為都與張皇后的利益一致,無論是聚寶樓還是現在鼓搗出來的東西,哪一個不是為了太子好?太子是張皇后的寶貝疙瘩,現在太子和柳乘風交好,正好有柳乘風又有本事,將來太子用柳乘風的地方還多的是。

    再加上這一次柳乘風提議讓張家兄弟總攬修築道路的差事,別看只是修路,權柄卻是不小,這差事是要隨時與各地督撫、知府、縣令交涉的,讓自家兄弟去歷練歷練,不是什麼壞事,可以說張家欠柳乘風已經不只是一份人情了,現在張皇后見朱佑樘對柳乘風懷有疑慮,自然少不得要說幾句好話,只是這話匣子一開,居然說出這麼一大籮筐的道理來,只怕連她自己也未必想到。

    朱佑樘聽了張皇后的話,心念一轉,也覺得很有道理,不由道:「朕也不是說不信任他,只是想磨礪一下,倒是被你一番話說得朕無地自容了。」

    張皇后也覺得自己說多了一些,略帶幾分歉意地道:「陛下,臣妾其實什麼也不懂,只是隨口說說。」

    朱佑樘鄭重其事地搖頭道:「皇后所說字字珠璣,朕受益匪淺,就不必太過自謙了。如此說來,這內東城千戶所的事還非柳乘風來擔當不可了。」

    「內東城千戶所……」張皇后不禁狐疑地道:「內東城千戶所怎麼了?」

    朱佑樘道:「內東城這幾日不太平,罷了,和你說了也沒有用,也不知柳乘風來了沒有,怎麼到現在都沒到?」

    張皇后便不再追問下去了,有些話可以多說,可是有些話還是少說為妙,這裡頭的關係,張皇后分得很清楚,於是頜首點頭道:「臣妾先回坤寧宮了,陛下見完柳乘風也要早些歇息。」

    說罷,張皇后帶著幾個宮人款款而去。

    張皇后前腳剛走,柳乘風就到了,方才那一番話,他自然沒有聽見,不過許久沒有進這宮了,與朱佑樘單獨奏對,柳乘風的心裡倒是有一點兒緊張,倒不是怕什麼,只是有點不太適應。想想看,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走到哪兒都是趾高氣昂,都是別人巴結著他,可是進了這裡,整個人就矮了一大截。

    柳乘風進了正心殿,看到朱佑樘端坐在那,專侯自己進來,他和朱佑樘也算有些師生情誼,許久沒有獨自相處,心裡不禁有些激動,行了個禮,道:「微臣見過陛下。」

    很平淡的一句話,沒有太過的矯揉造作,就像是對長輩的問候一樣,既不顯得太諂媚,又表達了自己的恭敬。

    朱佑樘朝柳乘風微微頜首,道:「不必多禮了,坐下說話吧。」

    有太監搬來了椅子,柳乘風也不客氣,直接坐下,隨即微微一笑道:「陛下的氣色比從前好得多了。」

    柳乘風的性子就是這樣,在他看來,大家都是平等的,就算二人之間有不平等,他也儘量地拉近二人之間的距離,所謂的拉近距離就是在言裡言外都保持自己的尊嚴,敢這麼和皇帝寒暄的人,他算是頭一份,見了皇帝直接說皇上的氣色,這膽子也忒大了一些。

    不過柳乘風對朱佑樘說話的時候,往往真誠流露,說起朱佑樘氣色時,能讓朱佑樘深切地感受到一種晚輩對長輩的問候。

    這麼一來,反而讓朱佑樘與他之間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彼此親近感,別小看這一句平淡的問候,往往要比一百句的吾皇萬歲還要有用。在皇上眼裡,吾皇萬歲這句話實在和碰到了熟人,別人問候一句「吃飽了嗎?」差不多,而柳乘風這種獨特的問候風格卻是鳳毛麟角,乍聽之下,讓人覺得很是舒服。

    朱佑樘笑了笑,道:「這也是你開的方子好,你這一次從廣西回來,朕一直沒有召見你,想必你也知道朕的苦衷,這些話,朕也就不和你贅述了。只是這一次你回來,有什麼打算?」

    有什麼打算……

    柳乘風不禁無語,有打算又有什麼用,還不得聽皇帝的?不過他立即明白了朱佑樘的意思,朱佑樘這是先問問自己的意見,是要故意給自己一個選擇,而君王給臣子一個選擇,這就意味著自己在君王的心目中,檔次已經提高了一個台階。他深吸口氣,道:「全憑陛下吩咐。」

    朱佑樘又是笑了,話鋒一轉,不再說安排柳乘風的事,而是道:「你押送來的那個趙先生,已經審問過了,靖江王勾結山蠻的事已經證據確鑿,只是可惜靖江王已經畏罪潛逃,哼,朕待他靖江王不薄,想不到他會做出這種事,實在可恨。」

    柳乘風深看了朱佑樘一眼,微微一笑,道:「陛下,微臣知道靖江王去了哪裡。」

    「哦?」

    「靖江王無處可去,這天下之大卻沒有他的容身之地,唯一能收納他的,只怕也只有藩王,靖江王乃是宗室的支脈,親近的藩王不多,所以微臣斷定,靖江王一定是去了南昌。」

    南昌……

    那就是去了寧王府了。

    柳乘風分析得沒有錯,若是其他的藩王尚且還可以逃往其他地方,畢竟藩王們都是連著親的,冒險收容一下也未必不可以。

    可是靖江王這一系不同,他們雖然也姓朱,卻是太祖皇帝的侄兒一系,這百年來,本來就淡薄的親情早就斷了,靖江王和其他的藩王之間,若說能有什麼交情,實在是有點兒牽強,平時大家都走得遠,誰也不認識誰,那還有誰有可能收容朱約麟?

    多半就是這寧王了,上一次朱約麟向柳乘風發難,就是這寧王最是熱心,再加上寧王處處代表著藩王們的利益,朱約麟不會不知道投奔寧王,才能保全得了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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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朱佑樘的煩惱

    聽了柳乘風的話,朱佑樘的眼睛眯了起來,道:「你的意思是說,藉著這朱約麟試探一下寧王?」

    柳乘風笑了笑,道:「正是,陛下,寧王不可小視,此人既是藩王,又如此處心積慮,一旦暴起,絕不是好玩的。為今之計,可以先對他做出試探,若是他肯乖乖把朱約麟交出來,藩王們會怎麼看他?他不是一直打著維護藩王利益的幌子嗎?這是叫他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可要是他不交出人來,只怕朝廷就要隨時做好準備了。」

    隨時做好準備……

    這句話等於是告訴朱佑樘,要準備平叛了。

    朱佑樘不由沉吟片刻,道:「寧王不過是個藩王,護衛不過五衛而已,人數只有一萬五千人,就算暴起,只怕也未必能成事吧。」

    柳乘風搖搖頭:「陛下,您錯了……」

    敢當著皇帝說你錯了的人,只怕也只有柳乘風這傢伙,不過柳乘風說話的口吻,卻是一副憂心重重的樣子,反倒讓朱佑樘覺得可靠。

    柳乘風道:「陛下莫要忘了,明教一直與寧王不清不楚,北通州的事情,陛下忘了嗎?連北通州的兵備道衙門居然都被明教暗中掌握,那麼微臣要問,這天下有多少個北通州兵備道,又有多少人是那寧王的黨羽,這些事,只有天知道。寧王此人,居心叵測,所圖甚大,蟄伏了這麼多年,實力絕不只是手頭上這點兒實力,依微臣所見,別的地方不敢說,可是這江西一省,只怕早已被他牢牢掌控了。」

    朱佑樘臉色變得無比的嚴肅起來,原本,今日詔柳乘風入宮,是想說一些輕鬆的話題,誰知不知不覺,就說到了寧王,他的眉頭深深擰起來,本心上,他是不願意與寧王反目的,同室操戈,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可是涉及到了皇權的穩固,朱佑樘也不得不留心了。

    柳乘風見朱佑樘臉色不好看,繼續道:「陛下,微臣受命調查寧王在江西的舉動,也查出了一些蛛絲馬跡,據微臣所知,鄱陽湖有水賊,還有江西林莽之中,也是山賊重重,陛下想必也知道,江西巡撫曾屢屢上書,剿滅這些山賊、水賊,可是最後的結果,往往是官軍失敗告終,這些山賊水賊在江西為患十數年,聚眾何止萬人,號稱山水十三寨,對外宣稱有十萬之眾。本來嘛,江西乃是魚米之鄉,那兒既沒有流民,百姓也不至於太過困苦,這些賊人從哪裡來的?」

    柳乘風淡淡一笑,繼續道:「經過微臣派人四處查探,才發現,這些山賊草寇居然糧草充足,平時並不熱衷於哄搶貨商,反而與官府作對的時候更多一些。陛下,試想一下,山賊、水賊們若是不去搶掠,這麼多人靠什麼為生,若是無人給他們支用糧食,只怕這些人早已餓死了。除此之外,每次官軍圍剿,似乎這些山賊、水賊都能及早得知消息,似乎官軍的行動都在他們的掌握,那麼微臣還要問,官軍的行動,為何會被山賊水賊們掌握,而且一舉一動,皆是瞭如指掌。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私通賊寇,甚至是養賊自重,這些賊人,只怕是寧王布下的暗棋。」

    朱佑樘的眼眸掠過一絲冷色:「他倒是真敢!」

    這個他,自然是寧王。

    柳乘風笑了笑,換了一副輕鬆的口吻,道:「陛下,微臣也沒有確鑿的證據能一口咬定寧王就是幕後主使,只是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江西不比別處,這兒水田縱橫,也算是大明最富庶的地方,可是為什麼盜賊比西北等省竟是更多一些,而且如此難纏,總是死灰復燃,想來想去,微臣只能說,江西這地方,一旦出事,就肯定要出大事,陛下總是侷限於寧王府的護衛,微臣卻以為不足取,寧王若是當真有反心,檯面上的護衛,反而只是作為掩人耳目用的,只怕真正的力量,絕不可能會擺到檯面上來。所以微臣一直勸說陛下,要及早謀劃,以防萬一。」

    在歷史上,謀反的是下一代的寧王朱宸濠,可是柳乘風這時候已經不敢相信歷史了,因為自己的到來,已經將這歷史改的面目全非,天知道寧王惹急了,會不會扯旗造反,柳乘風覺得,現在的寧王比之那朱宸濠何止聰明十倍百倍,朱宸濠造反時都能鬧的驚天動地,聚眾十萬人,四處出擊,甚至想奪下南京,與朝廷南北對峙,那麼現在的寧王朱覲鈞若是逼得急了要動手,會弄出什麼動靜那也只有天知道。

    柳乘風隨即從袖子裡抽出一份密信,向朱佑樘道:「這是微臣派去的探子在南昌府打探之後送回來的密報,請陛下過目。」

    朱佑樘接過了密信,快速在這密信中用眼睛掃過,只見信中寫著:「江西患非盜賊。寧府威日張,不逞之徒群聚而導以非法……禮樂刑政漸不自朝廷出矣……」

    朱佑樘看的不由呆了,禮樂刑政不出自朝廷出矣這句話,足以說明事情的嚴重,他沉聲道:「可是為何江西巡撫上書時,不敢提及此事。」

    柳乘風正色道:「江西巡撫雖然沒有依附寧王,可是江西上下官員,雖然得知寧王惡政,卻也未必肯輕易揭發。陛下,揭發就是冒險,而若是隱瞞,尚且還能苟延殘喘哪。」

    柳乘風別有深意的說出這句話,朱佑樘頓時醒悟,這寧王若是顆定時炸彈,可是對江西上下的官員來說,他們玩的就是擊鼓傳花的遊戲,揭發寧王,勢必會引起寧王的報復,況且朝廷也未必肯信,這裡頭任何一種情況出現,都可能為此丟了自己的官職甚至是性命。

    可是不揭發呢,日子尚且還可以繼續糊弄下去,反正都是流官,今天他們在江西,過一些日子,說不準就調去了江浙或是山西,這些麻煩,自然可以留給下任,就算出了事,也可以和自己撇清關係。

    試問一下,在這種情況之下,那些官員會做出何種選擇?

    朱佑樘鐵青著臉,狠狠一巴掌拍在案牘上,怒道:「若此事當真,那些瞞報的官員都罪該萬死,朕以國士之禮相待,他們就是這樣報答的嗎?」

    柳乘風心裡卻是在笑這朱佑樘天真,什麼國士之禮,什麼報效,其實都是假的,誰都有父母有妻兒,憑什麼為了這種捕風捉影的事去冒險?寒窗苦讀,並不是為了報效君恩,只是求取富貴而已,所謂君子不立危牆,連聖人都教他們要明哲保身,難道還要叫大家都去做義士?

    就算當真有這樣的愣頭青,敢上一份這種奏書上來,只怕也早被同僚們排擠了,哦,就你一個忠臣,別人都是昏官,就你一個知道寧王造反,就我們欺上瞞下?你這一道奏書上去,到底是什麼居心。

    官場上的規矩,向來都是如此,倒不是說這些官員有多壞,事實上,這些官員中,有為數不少都是好官,可是處在這官場之中,就需要明白一件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什麼事都不能較真,真要較真起來,是要大禍臨頭的。

    朱佑樘怒喝了一句,臉色顯出幾分紅暈起來,對於江西上下官員,朱佑樘很是失望,他略帶幾分疲憊的道:「朕會命東廠、北鎮府司繼續關注江西這邊,你說的很對,朕是該未雨綢繆了。」

    柳乘風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朱佑樘應該在思考應對的辦法,或者是想好一些預防的措施,朱佑樘不是那種遇事就問左右如此奈何的皇帝,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主張。

    所以這個時候,柳乘風是萬萬不能打擾的。

    朱佑樘眯著眼,良久之後,才問:「柳愛卿,朕問你,若是朕調一隊邊軍,開赴江西剿匪,可以做到掩人耳目嗎?」

    柳乘風苦笑:「既然都動用了邊軍,只怕非但不能掩人耳目,反而會讓寧王那邊起疑,甚至可能逼迫寧王提前暴起,微臣以為,萬萬不可。」

    朱佑樘頜首點頭,可是這時候,他卻真正為難了,若是借用江西本地的衛所壓制寧王,這簡直就是笑話,且不說衛所的軍戶戰鬥力如何,寧王在江西經營這麼多年,還有多少衛所效忠朝廷都是個疑問,怎麼可能遏制住寧王。

    至於其他各省的衛所,只怕也不太濟事,衛所的軍隊經過百年,早已變得不堪一擊,尋常的軍戶,與那普通的佃戶並沒有什麼不同,靠著一群佃戶去壓制寧王,簡直就是笑話。

    唯一讓朱佑樘生出信心的,就是邊鎮的軍馬,只是邊軍實在太過引人關注,一舉一動,都在寧王的眼皮子底下,大張旗鼓的往江西開赴過去,寧王多半會嚇一跳,就算不想造反,只怕也要逼反了。而且若是小規模調動邊軍,未必對寧王能有什麼效果,可是若要大規模調用,邊鎮又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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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新官上任

  大明朝到了這個時候,武備早已鬆弛了,真正有點兒戰鬥力的也只有遼東、大同一線的軍馬,至於所謂的衛所軍戶,那是指望不上的。

  若是寧王當真造反,該怎麼辦?

  擺在朱佑樘面前的就是這個問題,種種跡象表明,寧王一直在暗中謀劃,若是一旦發難,如柳乘風所說,可就麻煩了。

  朱佑樘不自覺地眯起了眼,心中五味雜陳,良久之後才長吐一口氣,慢悠悠地道:「朕決意練兵!」

  練兵……

  柳乘風的眼眸不由一亮,隨即明白了朱佑樘的意圖,從前的時候,大明朝的稅賦只有這麼多,維持現在的這點兒框架,尚且有些困難,連邊軍的糧餉都不能按時地發放,練兵只是個笑話。

  可是現在卻是完全不同了,重新編練軍馬,只要糧餉足夠,練出一支百戰精兵來卻不是沒有可能的。

  只是要練兵,像從前的軍戶體系是不能再繼續了,畢竟是人都知道,真正要編練一支百戰精兵,單靠那些父子相傳的軍戶子弟是不成的,這些人或許種田是一把好手,真正要打仗卻是差得遠了。

  柳乘風道:「陛下莫非是要徵募壯士,操練一支精兵出來?」

  朱佑樘頜首點頭,道:「正是如此,內庫之中銀錢充足,只要肯下功夫,要練出一支百戰精兵應當不成問題。只是朕要考量的是,若是練兵,朝廷肯定會有人反對,而且難免會打草驚蛇,寧王那邊只怕會起疑心。朕打算掩人耳目,這消息暫時不要發放出去,只是要掩人耳目又談何容易,柳乘風,你可有辦法?」

  柳乘風抬起眼簾看了朱佑樘一眼,很快明白了朱佑樘的意思,要練兵談何容易,不說其他的,朝廷百官們就未必肯同意,畢竟在他們看來,重武即是輕文,窮兵黷武,萬萬不可取。在這種情況之下,要練兵可謂舉步維艱。

  掩人耳目……

  卻是難了。

  畢竟這麼多人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操練,想要讓大家蒙在鼓裡,談何容易?

  柳乘風想了想,倒是有了點兒主意,沉吟片刻才道:「陛下,要練兵也沒有這麼容易,倒不如這樣,先招募八百精壯果敢的勇士日夜操練,以這些人為骨幹,待到時機成熟再大肆徵募軍馬,如此一來,反而可以事半功倍,所謂將是兵的膽,一支軍馬,有了骨幹才能所向披靡。」

  朱佑樘道:「先徵募八百人?是不是少了一些?」

  柳乘風道:「兵貴精不貴多,這八百人可以先狠狠地操練著,若是有機會再帶出去歷練歷練,隨後再以這些人為骨幹,令他們為小旗、什長,操練新兵。微臣所提出來的,其實並非是練兵,而是練將!」

  練將……

  朱佑樘的眼眸也是一亮,終於明白了柳乘風的思路,道:「你繼續說下去。」

  柳乘風頜首點頭,道:「這其次嘛,陛下要掩人耳目倒也容易,陛下不是常說太子殿下整日無所事事嗎,這兵索性讓太子來練!」

  這個想法十分大膽,同時也很是吸引人。

  柳乘風正色道:「微臣之所以如此建議,一來嘛,是太子殿下確實喜好武事,而這一次陛下是練將而非練兵,這八百人遲早有一日會成為我大明朝的棟樑,唯有太子殿下親自操練,與他們朝夕相處,才能得到大家的忠心,若是讓別人來主持操練,陛下放心嗎?」

  朱佑樘的心頭不由一震,柳乘風的建議有一個關鍵的地方,他是練將不是練兵,這就意味著,若是練得好了,這些人都會處在事關重要的地位,而誰掌握了這些人的心,就牢牢控制了軍隊。

  若當真如此,練將的主持者還真不能讓別人代勞,朱厚照是他唯一的獨子,確實只有讓朱厚照來主持這練將的事宜才能讓朱佑樘放心。他不禁點點頭,道:「你說的很對,太子喜好武事,朕拿他也沒有辦法,既然他喜歡,就讓他玩玩吧。」

  表面上是讓他玩玩,別看朱佑樘說得輕快,其實這個玩的意義很是不同,軍馬當然還是宮中掌握的好,假手於人,這忠心就大打折扣了。看看那些個邊軍,缺了幾個月的餉就嘩變,哪裡有什麼忠心?完全是一群有奶就是娘的丘八。

  「柳乘風,你繼續說下去。」

  柳乘風倒也不藏著掖著,繼續道:「陛下不是說要掩人耳目嗎?八百人其實要掩人耳目倒也容易,不如這樣,聚寶商行不是已經開業了嗎?微臣打算招募一些護衛,畢竟聚寶商行多是去海外做生意,沒有護衛怎麼能成?不如暫時將這些軍馬置於聚寶商行下頭,對外說呢,就是操練商行的護衛,對內則是為朝廷練出一支百戰精兵,所需的糧餉都由宮中內庫直接撥發,不必經過戶部,也繞過了內閣,到時候又有誰能有什麼話說?」

  朱佑樘不由笑起來,道:「想不到你竟有這麼多主意,這個辦法可取!」

  聚寶商行最大的股東乃是太子,就算是將這八百人掛在聚寶商行下頭,這也算是宮中的軍馬,可是換了一個名目,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

  朱佑樘道:「只是太子殿下從未練過軍馬,這軍馬如何操練卻也是個難題,柳乘風,朕給你一個差事,讓你協助太子練兵吧。」

  「啊……」柳乘風不由無語,協助太子練兵……

  想不到朱佑樘居然提出這麼個主意來,不過話說回來,讓自己從旁協助,日夜與太子朝夕相處,倒也算是一樁美差,可以想像,朱厚照這個人本來就對練兵打仗興致盎然,這些他一手操練出來的人,將來的前程必然遠大,自己作為太子殿下的副手,只要做得好,等於是在軍中也培植出了自己的勢力,再加上與朱厚照的關係,只要將來朱厚照繼位,柳乘風幾乎可以肯定,自己將毫無懸念的躋身入朝廷有數的幾個大佬之一。

  「陛下,可是微臣……」只是柳乘風對這件事還是抱有疑慮的,若是去練兵等於是丟了這錦衣衛的差事,好不容易爬到千戶的位置,實在有些可惜。

  朱佑樘莞爾一笑道:「你是不是想說,你既是天子親軍,朕讓你去協助太子,似乎於理不合是不是?不如這樣,聚寶商行涉及到海外事務,事關重大,朕打算在聚寶商行之中設錦衣衛千戶所,千戶所的駐地嘛,就在聚寶商行,人員從各處千戶所抽調,負責刺探各國,這樣一來,太子練兵的事,你身為千戶,自然也可過問,如何?」

  聚寶商行千戶所……

  柳乘風的眼睛都瞪大了。

  按理說,這錦衣衛下屬的機構都是按地域來劃分的,聚寶商行畢竟是一個流動的東西,唯一的不同就是,要隨時和各國打交道,表面上看,這千戶所似乎有點兒戲的意思,可是一旦大明開海,那大明與各國的交流將隨之增加,刺探各國動靜,似乎也成了不可避免的事,錦衣衛本來就是特務機構,等於是說,自己成了獨立於整個錦衣衛之外一個特務頭子,類似於後世的克格勃頭目,一應地對外特務派遣,都成了他的職責範圍的事務。

  這個差事可千萬不要小看,真要做得好,權利就不小了。

  柳乘風想不到的是,自己提出來的建議居然落到這麼個結果,不由苦笑道:「陛下不是有讓微臣主持內東城的意思嗎?」

  宮裡雖然沒有明旨,可是風聲已經透露出讓柳乘風主持內東城,為了這件事,皇上居然還親自與幾個重臣商量過,不過自從柳乘風在廉州開海,讓柳乘風與朝廷官員們的關係變得更加緊張,只怕內閣那邊未必肯讓柳乘風主持內東城。

  可是現在任命一下子變了,讓柳乘風有點兒難以接受。

  朱佑樘微微一笑,道:「無論是內東城還是聚寶商行,都是為了朝廷效忠,原本呢,朕確實有這個意思,只是內閣那邊反對的聲音不少,朕一直拿不定主意,想來想去,讓你去聚寶商行千戶所倒是合適,畢竟聚寶商行是你倡議的,事關重大,將來少不得還要讓你繼續過問一下,現在你既然做了商行的千戶,許多事過問起來也方便一些。再說了,太子要練兵,你與太子相交莫逆,有你在旁盯著,朕也放心一些。好啦,朕意已決,你不必再說什麼,聚寶商行牽涉的東西這麼多,少了你,還真不成。」

  柳乘風倒也沒有再拒絕了,隨即道:「陛下,這聚寶商行千戶所現在完全是個空架子,怎麼拿捏,又怎麼制定好框架,在藩國活動時,該有什麼職權,也要請陛下定奪一下,不如請指揮使牟斌牟大人一起來商量一下。」

  朱佑樘說到做到,倒也不願意拖泥帶水,只是覺得柳乘風任這聚寶商行千戶實在是再適合不過,隨即一笑道:「來人,傳牟斌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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