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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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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23:47:39
第三百五十一章:見個分曉

  柳乘風對朱佑樘也不敢隱瞞,這種事就算瞞也瞞不住,將事情的原委說了,最後道:「陛下,安南人雖然與微臣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是對安南人來說,仇恨事小,比起眼下的真切利益來卻也算不得什麼,所以雖然深恨微臣,卻不得不為微臣驅策。」

  朱佑樘聽了柳乘風的一番話,不禁頜首點頭,慢悠悠的道:「你的話發人深省,對朕很有益處。」

  朱佑樘是個聰明的皇帝,一個聰明的皇帝,很快能從柳乘風方才所說的話中得到啟示。

  安南人恨不得吃柳乘風的肉,寢柳乘風的皮,可是到頭來,卻還得巴結奉承著柳乘風,牢牢的站在柳乘風一邊,這裡頭的事就值得深思了。

  朱佑樘沉著眉,陷入沉思。

  柳乘風看中了朱佑樘的心事,道:「陛下是不是在想,安南人為何會如此?」

  朱佑樘道:「不錯,這其中的關節,朕還有些想不通。」

  柳乘風笑了,道:「陛下,其實這裡頭的關節很簡單,安南人與微臣的關係,既不是因為微臣對他們有恩,也不是微臣對他們有仇隙,所謂的恩德,其實都是空話,最緊要的,卻是微臣和安南人之間有巨大的利害關係,利字當頭,無論微臣與安南人是什麼關係,他們都得乖乖供微臣驅策。」

  「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朋友,有的只有永遠的利益!」柳乘風給自己的一番話做了總結。

  朱佑樘眼眸一亮,頓時明白了。

  大明朝控制藩國的辦法很簡單,說的直白一些,就是恩威並施,其實這恩,就是利益,他們每年來朝貢。所要的不就是豐厚的打賞?而柳乘風將這利益更進了一步,直接與安南國的切身利益緊密聯繫起來,安南國就算與柳乘風再如何有嫌隙,也會旗幟鮮明的站在柳乘風一起。

  「朕明白了……」朱佑樘淡淡的道:「所謂恩威並施,其實也是個利字,恩是利,藩國們朝貢能嘗到甜頭,因此年年供奉不斷。威也是利害關係,他們害怕報復,與其如此。從利害關係來說。自然還是稱臣更為妥當。不過這些利害關係,距離讓藩國們對大明俯首帖耳還差得遠了,真正的利害關係,就該是安南國一樣,明明懼怕柳愛卿,憎恨柳愛卿,卻能與柳乘風同氣連枝,不離不棄。」

  朱佑樘眼睛眯起來。似乎在檢討朝貢體系,卻不由搖搖頭,朝廷是朝廷,朝廷不是柳乘風,朝廷不可能像柳乘風那樣去拿捏住藩國的命脈,有些事商行能做,朝廷卻不能做,不過這商行嘛……還不是朱家的?只是換了一個身份而已。從官方的身份轉換為商賈而已。

  朱佑樘露出感興趣的樣子:「商行還未真正走貨,就能轄制藩國了?這倒是有趣,看來這聚寶商行,倒是能受益無窮。」

  柳乘風正色道:「商行本就是填補大明與藩國們其他往來的空白,陛下不方便做的事。商行去做,只有和藩國們有了利害關係,朝廷才能省心。」

  朱佑樘遲疑的道:「只是兜售火銃和火炮,將來會不會有後患?」

  柳乘風道:「陛下不必疑慮,火銃和火炮工藝複雜。南洋人一時半會也學不去。就算學去了大明的製藝又高超了不少,再者說。就算賣給了他們,有藩國不臣,等他們習慣了操作火炮、火銃,可是大明一旦中斷與他們的貿易,那麼他們手中的火銃和火炮就成了燒火棍子,這樣的敵人,有何可懼,大明通過貿易掙了銀子,還可以趁機收購他們的礦山、港口,使他們對大明更加產生依賴,這是百里無一害的事。」

  朱佑樘不由笑道:「反正這種事朕不管,你和太子去管起來,朕不過問你們商行的事。」

  「老狐狸。」柳乘風心裡暗罵,他說是不管,其實就是怕惹來一身騷,畢竟大明的思想還是一個仁字,商行卻是通過殘酷和盤剝斂取財富,他不過問這件事,就是讓柳乘風做這壞人。

  這皇帝什麼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好面子,把面子看的比什麼都重,生怕史書之中記錄了他一丁點污點。

  柳乘風笑了,道:「微臣明白。」

  朱佑樘的臉色,又變得嚴肅起來,道:「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與瓦刺人對陣的事,好好操練學生軍才是正道,朕給予一切方便,可是無論如何,你也不能讓朕丟了這面子……」

  朱佑樘沉默了一下,繼續道:「就算是輸,也不能輸的太慘,至於商行的事,你還是暫且擱到一邊去吧,待列兵對陣的事見了分曉,再來鼓搗你的新奇玩意兒。」

  其實朱佑樘實在沒有太多的信心,所以他對柳乘風的希望,也只是不要輸的太狼狽而已,至少不要一觸即潰,讓朝廷多少留幾分臉面。

  柳乘風心裡苦笑,卻也知道此時說再多也沒有用,信誓旦旦的道:「陛下放心,微臣不成功便成仁,斷不會失了朝廷顏面。」

  朱佑樘朝他笑了笑,撿起一本國書,道:「你的話說的太重了,只是一場對陣而已,什麼成仁,倒像是朕逼你立軍令狀一樣,只是讓你收收心,好好的操練學生軍,全力以赴就成了。」

  說罷,慢悠悠的道:「你下去吧,許多閒話,也不是朕和你說的時候,一切都等對陣之後再說。」

  柳乘風起身告辭,從正心殿中出來,不由呼了口氣,其實朱佑樘說的沒有錯,眼下一切都必須圍繞著九天之後的列兵對陣來進行,這一仗打的好了,自然是朝廷有了面子,自己也有了功勞,可要是打的不好,到時候有的落井下石的人。

  更何況……

  柳乘風的腦海中,又掠過了那造作局,到了勝負揭曉的時候,也該是和工部和造作局來一個了斷了。

  他攥緊了拳頭,朱佑樘告誡他的話他一句都沒有聽進去,什麼難處,什麼牽一髮而動全身,都是假的,只是皇上下定不了這個決心而已,這個決心,柳乘風來替朱佑樘下。

  殿外頭有些冷了,不知什麼時候,天空下過了一場小雨,小雨點到即止,柳乘風出來的時候,只看到屋簷下滴落著點點的水滴,青石板上也是濕漉漉的,冷颼颼的風透過衣衫直入身體,讓柳乘風不禁打了個冷顫。

  正在這時候,正心殿裡跑出一個太監來,叫喚一聲:「侯爺留步。」

  柳乘風駐足停步。

  這小太監氣喘吁吁的跑來,在柳乘風跟前停住,道:「侯爺,陛下吩咐,說是天氣轉冷,怕侯爺的身體吃不消,已經叫人去取衣物了,侯爺稍等,這就有人從內庫中取禦寒的衣物來。」

  朱佑樘確實是個細心的皇帝,柳乘風心中不由一暖,那肚子裡的一股好勝之心不由消彌了幾分,微微笑道:「謝陛下恩典。」

  這小太監便不再說什麼了,宮裡頭誰都知道,柳乘風和秉筆太監蕭公公關係有點兒僵,誰和柳乘風走的太親近,想在這宮裡混下去可不容易。就算蕭敬不怪罪,可是下頭的人也會揣摩蕭公公的心意不是?

  太監不說話,柳乘風也懶得理會,等了片刻,果然看到一個太監取了一件狐裘來,柳乘風不禁咋舌,這天氣雖冷,卻也只是晚秋時節,拿件狐裘來這不是矯枉過正嗎?穿上它豈不是要熱死?

  不過既然送來,柳乘風也不客氣,草草披在身上,隨即沿著金水橋過午門出去,外頭已有馬車在等候了,柳乘風上了馬車,直接回到溫家,未來的幾天,他都會在商行裡度過,專心致志操練學生軍,所以得先回到家裡取一些日常的用品再過去。

  行李已經由溫晨曦叫人準備了,溫晨曦看到柳乘風披著狐裘回來,也不禁暗暗奇怪,過去一問,不禁莞爾,道:「既是欽賜之物,看來還要妥善保存,只是這樣的天氣卻不能穿著出去,我叫仙兒拿件外衫來。」

  柳乘風點點頭,將這狐裘脫下,過了一會兒,仙兒取了衣衫來,笑呵呵的道:「姑爺這一次出城,又要過好些天才能回來,三天兩頭不著家,我家小姐心裡不高興呢。」

  柳乘風道:「是嗎?」抱歉的去看溫晨曦。

  溫晨曦忙道:「哪有的事,仙兒什麼時候變得這般碎嘴了,夫君不必聽她胡言亂語。」

  柳乘風莞爾一笑,道:「世上本無事,我這庸人卻總是自擾之,晨曦不要見怪,等尋了空,我帶妳去玩玩,不如這樣,什麼時候,妳可以和晨若一起到商行裡去看我,反正那兒距離京師也不遠,選幾個矯健的家人陪同不會有什麼事,來之前可以先叫人打聲招呼,我叫人護送妳們去。」

  「真的嗎?」溫晨曦嚴重掠過一絲驚喜,若說柳乘風經常不著家,她一點怨言都沒有自然是假的,誰不希望夫君日夜相伴著,只是溫晨曦畢竟懂事,知道什麼是大事什麼是小事,因此口裡不敢有怨言,不過有空閒可以去商行那邊看看,倒也是一件好事。

  可是方才溫晨曦表現的過於激動,讓溫晨曦又覺得有些羞澀,只好道:「晨若早就想去那兒看看了,既然她這麼喜歡,那麼尋個機會,我這做姐姐的陪她一道去,權當是出來透透氣兒。」

  柳乘風心裡好笑,明明是想來,卻硬要把晨若當擋箭牌,不過自家妻子的性子他是知道,因此也不敢取笑,連忙順著她話中的意思道:「好極了,那麼為夫到時就恭候大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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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我的地盤我做主

  聚寶商行,那黑底的旗幟懸掛在樓前獵獵作響,如今商行已經變了另外一番模樣,連片的建築,外頭壘砌了高牆,從遠處看去,不知道還以為是一座甕城,沿著這商行外頭是四通八達的道路,道旁已有不少建築開工,更有不少商舖開業,圍繞著這商行,向四周輻射開來。
  
  如今這裡的人流已是不少了,因為商行正在準備第一次走貨,只是這一次規模實在不小,海路那邊暫時還要等到明年開春,一是等季風,另一方面廉州的船塢也正在趕製貨船,眼下只能先走朝鮮、關外等地。

  不過即便如此,這一次走貨的規模也是空前,據說使用的騾馬、人手就超過萬人,除此之外,還有上千的護衛,這浩大的隊伍,貨物所需極大,單絲綢就需數萬匹之多,還有各種生絲、茶葉、陶器都是無以數計。

  商行在聚寶樓那邊已經張貼了告示,大量收購所需貨物,不少商賈也都不禁興奮起來,現在大明的商貨又多了一條出貨的渠道,這對商賈們是好事,現在幾乎所有商賈都在大規模的擴大生產,不過為了向商行出貨,在商行這邊置辦個門面,用以展示自家的貨物是肯定的,所以商行附近的土地一下子兜售一空,到處都是工匠修築店舖、住宅、客棧、酒肆。
  
  柳乘風坐著馬車到了商行這邊,看到這熱鬧的景象,也不禁笑了,到了商行大門前下了車,眺望了商行一眼,門口的護衛見了柳乘風,連忙過來笑嘻嘻的道:「侯爺好。」
  
  柳乘風吩咐他們道:「去,叫幾個人把本侯的行禮搬下來吧,哦,是了,把李先生、陳千戶、王司吏還有幾個教官教頭都叫到正氣堂裡說話,對了,太子殿下到了沒有?」
  
  門口的護衛道:「殿下今個兒要遲些來,小人這便去叫人。」
  
  柳乘風信步進去,這商行中倒也有不少的商賈進出,看到了柳乘風都是愕然了一下,不過他們不敢近前打招呼,在他們看來,這柳乘風是官,是侯爺,自個兒只是下賤的商賈,他們沒這膽量去打招呼。
  
  不過柳乘風在商賈們的心裡份量極重,從前或許看不出,可是這一次柳乘風入獄就顯現出來了。

  當時柳乘風被拿去了順天府,整個京師市場可謂瞬間低迷,很多謠言傳出來,說是柳乘風一旦失勢,這聚寶樓只怕也要倒霉,因此不少商賈都嚇了一跳,那些瘋狂進貨的商賈也變得謹慎起來,不但不囤積貨物了,反而大量清理庫存,一時之間貨價暴跌,不少商賈都賠了個底朝天。
  
  若不是後來柳乘風又突然出獄,不但無罪,反而還加了一個官職,讓這市場頓時回暖,柳乘風或許不覺得,可是在商賈們眼裡,他的一舉一動,個人榮辱都成了整個市場的晴雨表,甚至可以左右到市場的繁榮與蕭條。
  
  柳乘風沒有想太多,徑直到了正氣堂。
  
  這正氣堂屬於聚寶商行的側堂,地方不大,只有方圓二十丈,商行裡的一些頭面人物議起事來也方便,最先到這正氣堂的是劉鵬,劉鵬是聚寶商行的大掌櫃,聽到柳乘風來了,連忙從一旁的文書房裡過來,接著其他人三三兩兩進來,紛紛給柳乘風見禮。
  
  錢芳和幾個教頭是最後幾個到的,他們是從校場那邊趕過來。

  這錢芳見了柳乘風,心裡有點兒畏懼,上次的帳柳乘風還沒有和他算呢,現在他最怕的,就是柳乘風把他從商行裡趕出去。

  如今操練學生軍,錢芳已漸漸進入了狀態,漸漸的有了些頭緒,現在便是把他從新發配到邊鎮去做游擊,只怕他也不肯了,到了現在,錢芳就算再愚蠢也知道這學生軍教官的潛力會有多大,現在讓他割捨,他是萬萬不幹的。
  
  錢芳一進這正氣堂,便連忙拜倒在地,對柳乘風請罪道:「侯爺,末將該死,請侯爺懲處。」
  
  柳乘風臉色肅然的看了錢芳一眼,道:「你知罪了?」
  
  錢芳道:「知罪了。」
  
  柳乘風頜首道:「那你自己說,你犯了什麼罪。」
  
  錢芳道:「末將分不清朝廷和學生軍,邊鎮是邊鎮,學生軍是學生軍,邊鎮有邊鎮的規矩,學生軍有學生軍的規矩,不管外頭是什麼樣子,造作局那邊給邊鎮給養的軍械如何,可是學生軍的給養就得按著學生軍的規矩來,末將犯得是玩忽職守之罪,對造作局送來的軍械校驗不嚴,致使這將校因為粗製劣造的火銃而差一些死於非命,末將身為教官,汗顏之至,請侯爺懲處!」
  
  柳乘風冷哼一聲,眼睛掃過所有人一眼,淡淡的道:「錢芳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嗎?」
  
  眾人一起道:「侯爺,都聽到了。」
  
  柳乘風撫著案道:「聽到了就好,本侯再重申一遍,外面是什麼樣子本侯不管,無論是京衛,是邊鎮,是各地的衛所有什麼勾當,本侯也一概不管,本侯只管著你們,無論是商行,是聚寶商行的千戶所,是學生軍,既然現在都在本侯的轄下,就得按著本侯的規矩來,誰要是觸犯了這一條,本侯絕不輕饒。」
  
  柳乘風闔著眼,隨即道:「這一次錢芳犯下這麼大的事,本來按照本侯的規矩,錢芳按罪該革去職務由錦衣衛拿辦,不過這一次,本侯一是念在錢芳初犯,二是看在學生軍即將與瓦刺人演武的份上,學生軍正是用人之際,所以這一次就給你錢芳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若是這一次學生軍勝了,本侯便不追究,若是敗了……」

  柳乘風冷峻的道:「那本侯也不說什麼,你從哪兒來滾哪兒去吧。」
  
  話說到這份上,還真有幾分鐵面無情了,說是戴罪立功,可是要輸了,還得滾出去,錢芳本就革掉了職,再回去邊鎮,兵部那邊也不會認可他的官職,出了這商行,只怕就只能做個平頭百姓。
  
  錢芳滿臉苦澀,重重磕頭,道:「末將遵命!」
  
  柳乘風這一番處置之後,坐在這正氣堂裡的眾人都是肅然,其實平時柳乘風待人還算不錯,從不給下頭的人擺臉色看,可是今日來了這麼一齣,卻讓所有人都心驚膽顫了。
  
  柳乘風隨即含笑,道:「錢教官坐下說話吧。」

  柳乘風隨即又對眾人道:「今個兒既然說到了這裡,那麼本侯索性就把本侯的性子說出來,平時呢,大家都是兄弟,說的難聽一些,大家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你們若是有親朋好友需要照顧,本侯可以給你們方便,你們若是手裡有些緊,也可以到本侯這裡支用些錢,你們遇到了什麼難處,本侯赴湯蹈火為你們排憂解難,誰受了欺負,本侯為你們討還公道。可是有一條你們得記著,本侯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本侯當你們是腹心,是朋友。可是朋友之義遇到了公務上犯了本侯的規矩,本侯也不會客氣,揮淚斬馬謖的事諸葛亮做得,本侯也做得,記住今日這句話,對你們有用!」
  
  眾人連忙道:「是。」
  
  柳乘風語氣又平淡下來,壓壓手:「好啦,好啦,今日和你們說了這麼多醜話,想必你們心裡頭也知道這關係的厲害,其他的本侯就不說了。今日叫你們來,是有事要交代,大家都知道,本侯奉旨與瓦刺人列兵對陣,這一次只許勝不許敗,所以接下來幾日,本侯都會呆在校場那邊操練,其他的事也管顧不上。所以呢,有些事必須交代一下。」
  
  「這第一件事,就是商行走貨的事,劉大掌櫃,走貨的日子定了嗎?」
  
  劉鵬欠身道:「侯爺,日子定了,選的是黃道吉日,這個月的月末,到時候商隊開始出發,直接出關。韃靼、瓦刺、朝鮮、亦力把裡、海西女真等部都已經事先派人交涉過,他們那邊都准許了咱們的商隊入境貿易。」
  
  柳乘風點頭,瓦刺、韃靼人雖然與明朝相互仇視,可是瓦刺和韃靼物資缺乏,這時候有商隊願意去,他們肯定是舉雙手歡迎的,至於一些關外的小部落,倒是不必懼怕,沿途保護商隊的護衛足以解決,只要不是對方汗帳採取敵視的態度就不成問題。
  
  至於朝鮮、海西女真還有亦力把裡,這都是大明較為老實的藩國,一向都很順從,因此不怕出什麼問題。
  
  柳乘風道:「第一次走貨,一定要籌備妥當,這一次做成了,往後的生意才能順當,回來的時候也不能空著手,除了把黃金白銀帶回來,也可以買一些朝鮮的人參,海西女真的皮貨,瓦刺、韃靼人的牛羊帶回來,去一趟是錢,回來一趟也得掙錢,不過陸路走貨,利潤不會高的離譜,最緊要的還是互通有無,真正想盈利,還得靠海路,這事兒,就有勞劉大掌櫃費心了。」
  
  劉鵬道:「侯爺放心,小人已經籌備了幾個月,不會出什麼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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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對自己狠一點

  柳乘風不禁暗暗點頭,劉鵬這個人經驗豐富,為人謹慎,既然敢作保,是肯定靠得住的。

  別看走貨簡單,其實裡頭的門道兒不小,制定路線、準備貨物、調配人員還要與買主們交涉,甚至這一路上吃喝拉撒所需的靡費都要計算的一清二楚,柳乘風是個怕麻煩的人,自然是做他的甩手掌櫃,不再過問什麼,就算多問,其實他也不懂。

  柳乘風的優勢是奇思妙想,想常人所想不到,至於其他的,反而不如下頭這些人了,若是插手過多,反而會壞事。

  柳乘風微微一笑,對著劉鵬道:「劉大掌櫃,這是咱們商行的開門紅,做的漂亮了,本侯少不了大家的好處。」

  隨即目光又落在了副千戶陳鴻宇身上,正色道:「陳千戶,你我的交情就不必和你說什麼客氣的了,千戶所這邊,也得籌辦好走貨的事,要派出人員隨這他們一道出關,哪些人出關之後留守在關外,哪些人蒐集關外的情報,此外,還要督促這走貨的大隊人馬,畢竟出去的人數這麼多,若是有人心懷不軌,可是要出大錯的,這些事,你得好好的謀劃一下,出了差錯,我第一個找你算賬。」

  柳乘風對陳鴻宇的一番話雖然說的嚴厲,可是陳鴻宇心裡頭卻是熱乎乎的。

  跟著柳乘風也有一年有餘了,流過血也受過驚嚇,如今總算功德圓滿,柳乘風親自為他爭取來一個副千戶,別看只是副千戶,可是柳乘風這千戶管不過來,所以這千戶所裡的事大多還是由陳鴻宇來辦。

  在千戶所裡,陳鴻宇可以說一言九鼎,再加上這聚寶商行的特殊性,雖然一切都在草創,可是同時也有了發揮的餘地,比如聚寶商行千戶所與其他千戶所最大的不同就是在各國設立百戶所,只是這些百戶所大多打著商舖的名義偷偷進行罷了。

  如今經過籌劃之後,陳鴻宇已暫時在安南、廉州、真臘等國打起了百戶所的框架,將來天下各國的百戶所都要籌建起來,看上去似乎很辛苦,可是權利也是極大,這等於是北鎮府司其他千戶所督管京畿和大明各州府,而聚寶商行千戶所卻是統轄番外之地,隨著聚寶商行與各國越來越緊密,千戶所的重要性也會日益顯現,到了那時,他還怕沒有前程?

  陳鴻宇對柳乘風是最死心塌地的,聽了柳乘風的話,他知道這是柳乘風讓他做好謀劃設立瓦刺、韃靼、朝鮮千戶所的事務了,至於其他部族,如海西女真之類,只需設立總旗、小旗帶隊駐守即可。

  做生意的同時,再廣佈耳目,大量的護衛,大量的人員,無數計數的貨物,這都是大明有史以來的第一次,甚至這商隊中,還會有禮部的官員隨同,這規模,也唯有文皇帝時期鄭和下西洋可以媲美了,只是鄭和下西洋帶著的是政治目的,而這一次則是商業目的為主。

  「侯爺放心,千戶所這邊,已經操練出了一隊熟知蒙語、朝鮮語、女真語的校尉,連身份都為他們選好了,挑選出來的,都是行事謹慎的傢伙,商隊只要出發,他們便隨商隊出關,再尋機會在關外駐留下去。」

  柳乘風不由笑了,道:「這事兒王司吏也不能閒著,得好好幫襯陳千戶,好好的把事情做的乾脆利落一些,陳千戶是粗人嘛,本侯讓他衝鋒陷陣他倒是稱職,可是一些細節上的事,還得王司吏盯著,要是派出去的人露出了馬腳,這可不是玩的。」

  王韜坐在一旁笑了,道:「陳千戶現在也開始讀書了,侯爺,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呢。」

  柳乘風便問陳鴻宇道:「陳千戶當真開始讀書了?」

  陳鴻宇老臉通紅,支支吾吾的道:「送上來的公文,我大多看不懂,還得讓書吏們來念了才知道,若是再不識字,這官兒也沒法去做,豈不是糟蹋了侯爺的栽培之恩。」

  柳乘風頜首點頭:「所以說,本侯覺得你與老霍不同,老霍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不太求上進,小富即安,可是你不同,你好好用功,將來還有大把的前程。」

  把千戶所和商行的事吩咐定了,柳乘風才將目光落在李東棟身上,道:「少不得又要有勞先生去和兵部交涉一下,學生軍眼看就要與瓦刺人拚命了,皇上已經開了金口,說是學生軍所需,兵部都要儘量滿足,說起來嘛……」

  柳乘風眼中掠過一絲狡猾的笑意,挪了挪身子,換了個姿勢,繼續道:「咱們學生軍所需的東西還真不少,其中四季的軍服各四千副,還有重甲一千副,除此之外,還有馬匹一千匹,各種軍械一千副,暫時只有這些,不過話要先和兵部那邊說明白,本侯不是個貪婪無度的人,要的只有這麼點兒東西,要是他們再拿粗製劣質的東西來搪塞,可別怪本侯不講情面,我起於草莽之間,一年前不過是個革了功名的秀才,家徒四壁,別把我惹急了,惹急了我和他們同歸於盡。」

  李東棟不禁苦笑,這還叫不貪婪無度,一千副四季的軍服,這連京衛那邊也未必能配備齊的,還有重甲那就更不必說,至少也要千戶官才有這個資格穿戴,至於一千匹戰馬,那就更了不得了,大明本就缺馬,尤其是戰馬奇缺,一千匹戰馬,這不是獅子大開口是什麼?

  一下子索要這麼多東西,就這居然還覺得少了,有這麼多軍械,就是再京衛那也能供養數千人。

  不過李東棟也知道柳乘風的心思,趁著現在這個機會,得趕快把該置辦的都置辦齊了,兵部那邊若是在規定時間籌集不起來,那就是兵部的不對了,想想看,事關著與瓦刺人列兵對陣,關係著大明的國威和朝廷的臉面,兵部居然敢如此懈怠,這還有王法嗎?

  再加上工部的前車之鑑,不管這些東西將來用得上還是用不上,兵部也不敢怠慢。

  李東棟笑道:「侯爺吩咐,學生這便去操辦。」

  眾人一哄而散,這正氣堂裡,只剩下了柳乘風和學生軍的幾個教官、教頭,柳乘風才開始進入正題,對錢芳道:「這幾日本侯的操練方法運用的如何了?」

  錢芳不敢怠慢,連忙將近幾日的操練都說了一遍,這些時日以來,商行四處收購惡狗,日夜用惡狗來操練士兵,一開始,成效還不明顯,可是漸漸的,效果就出來了。

  按著柳乘風的辦法,錢芳將學生軍分為了八隊,又將八隊合為兩個大隊,大隊設大隊長,然後每日進行殺狗比賽。

  從清早到夜晚,哪一隊殺的狗多就算誰贏,如此一來,枯燥的操練開始變得有趣起來,校尉們一開始對這些惡狗還有些畏懼,可是漸漸的,膽子就練了出來,一個小隊從前只能殺三十、五十頭狗,幾天之後,進展開始神速起來,從三五十直到破百,現在還有一個小隊創造了記錄,一次可以殺狗一百四十二隻。

  柳乘風坐在椅上聽著,並沒有打斷錢芳的敘述,這殺狗的操練辦法,還是柳乘風在牢中閒來無事想出來的,學生軍沒有經歷過實戰,心理素質也未必能過關,須知這操練和真正的實戰是不一樣的,雖說有句古話叫戰爭中成長,可是與瓦刺人的對陣已經迫在眉睫,柳乘風已經沒有多少時間讓他們慢慢成長起來了。

  殺狗,是一種快速成長的辦法,鍛鍊將士的膽量,讓他們做到臨危不懼,同時讓將士們熟悉火銃的戰法,在一次次驚險之中,更能增加他們對實戰中的戰鬥能力。

  每一天的操練,其實就是每一次挑戰極限的戰鬥,十幾天下來,這些人也可以算是身經百戰了。

  聽完錢芳的稟報,柳乘風頜首點頭,道:「很好,不過從明日起,操練還要再加碼,我已經下了條子,讓商人在附近收購一些虎狼來,往後用虎狼來操練,咱們時間不多,今日面對的是虎狼,尚且還能留住性命,若是等到面對瓦刺人時,一個疏忽就可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錢芳不由倒吸了口氣,其實他早就聽說過一些風聲,已經有商人開始收購虎狼了,這京畿一帶也有不少山巒,附近多有虎狼出沒,在巨大的利益誘惑之下,不少獵戶都在上山捕虎,只是用虎狼來操練,比起這惡犬來就更厲害了一些,到時候安全措施方面還得加緊。

  「末將明白,現在肯下功夫操練,對將士們有好處,總比在戰死在疆場上的好。」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你能明白這個道理還不成,還得讓將士們都明白這個道理,只要大家才會心甘情願的去操練,所以待會兒你把所有的將士都召集起來,好好的和你們把道理講透,操練的事本侯其實並不擔心,本侯真正擔心的是……」

  柳乘風的臉色變得無比嚴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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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帳是一定要算的

        柳乘風繼續道:「本侯最擔心的是如何應對瓦刺人的戰法,錢芳,你們都是邊鎮的老將,想必對瓦刺人的戰法頗為熟知,如何對症下藥,這是你們的事,這些時日除了按時操練之外,還要針對瓦刺人的戰術制定出應對的辦法來。」

  錢芳道:「瓦刺人善騎射,每每破陣,總以騎兵張弓引箭,隨即勒馬攻擊,不過末將以為,咱們用的是火銃,射程、威力都比瓦刺人的弓箭要遠一些,瓦刺人與我們對射必定吃虧,所以會轉而強攻,他們強攻時也有特點,總喜歡迂迴包抄,打擊左右翼,擾亂了軍心之後,再以鐵騎正面擊之,只不過……」

  錢芳對瓦刺人的習性瞭若指掌,只怕學生軍的戰書下到瓦刺國使那邊之後,就已經開始琢磨如何對付瓦刺騎兵了,所以說起話來很有調理。他繼續道:「只不過他們這種戰法,若是在一馬平川的曠野之上擺開倒也不成問題,偏偏咱們對陣的地方是甕城,那甕城末將特地去勘察過,長三里,寬為二里,騎兵想要迂迴包抄,陣勢很難擺開,所以末將又以為,瓦刺人在得知這樣的陣形之後,也絕不可能會貿然採取這種辦法。」

  錢芳說的頭頭是道,柳乘風也是聽的津津有味,所謂因時制宜、因地制宜,錢芳這個人,確實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一番分析頭頭是道,從地利出發,就能得出瓦刺人採取的陣法。

  如這錢芳所說,甕城池域狹小,騎兵施展不開,尤其是迂迴包抄這樣的戰法更需要廣闊的空間,在甕城裡,瓦刺騎兵常用的陣法絕對不可能施展。

  「那麼唯一的可能,瓦刺人的選擇是正面強攻,瓦刺人正面出擊時,往往是最勇猛的騎兵在前,以勇士為中心,所有人尾隨其後,擺出雁形鋒陣,從我們最薄弱的地方突入,所以微臣以為,在瓦刺人正面強攻時,應率先擊落對方陣眼中的驍勇之士,再射殺他們羽翼,打亂他們的陣腳,只要陣形一亂,大明必勝!」

  柳乘風連連點頭,其實如何佈陣他也不懂,反正他這外行聽錢芳說的頭頭是道若是不點頭難免被人看穿,索性裝出一副內行的樣子,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隨即又向其他教頭問:「你們認為呢?」

  一個教頭站出來,道:「神機營的戰法其實也簡單,無論瓦刺人如何變,神機營只需不變應萬變即可,侯爺所寫的操練之法之中,其實道理也是如此,只要學生軍操練到勇敢、靜心、號令如一的地步,便是瓦刺人使用任何戰法,對學生軍也沒有任何作用,不過錢教官的分析很有道理,瓦刺人除了強攻之外別無他途,既然是強攻,那麼這些人在咱們學生軍眼裡就是那直奔來的惡犬、虎狼,就是再如何凶悍,又何懼之有?」

  柳乘風正色道:「不錯,今日就先議到這裡,你們都說的很好,尤其是錢教官,該說的也說了這麼做,眼下最緊要的是該如何去做,去校場,操練!」

  此次對陣,已經關係到了錢芳個人的榮辱,因此錢芳在操練上更加苛刻了一下,當日操練了一天之後,到了第二日,果然有商賈用大車裝著一隻隻虎豹、餓狼而來,這些凶獸雖鎖在籠中,可是那一聲聲咆哮,卻也著實嚇了所有人一跳,柳乘風遠遠站在邊上看,卻不敢近前。

  今個兒朱厚照來的早,聽說這一次學生軍不是對付惡犬,如今換成了虎豹,頓時來了興致,看到這一車車凶神裝車過來,忍不住想走近一些看,卻被柳乘風拉住,道:「殿下要做什麼?你身份高貴,不可輕易犯險。」

  朱厚照不由咋舌,道:「本宮只是想湊近看看而已。」

  柳乘風繃著臉道:「湊近了也不成。」

  朱厚照只好作罷,突然想起什麼,道:「昨個兒本宮去見母后的時候,母后說你要和工部、造作局為難,還教本宮勸師父來著,說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這些閒事師父管來做什麼,沒得惹來一身的腥臊,父皇那邊,也在擔心著這事兒,怕師父胡鬧來著。」

  朱厚照一邊說,一邊嬉皮笑臉看著最後一車虎豹過去,繼續道:「師父,這工部和造作局又沒有得罪你,你理他們作甚,他們要貪瀆,是他們的事,又沒貪沒到師父頭上,那也是我父皇吃虧,父皇都沒說什麼呢。」

  柳乘風白了他一眼,這傢伙,居然做起說客來了。

  不過對朱厚照,柳乘風一向沒什麼隱瞞的,若是說朱佑樘,他多少還會藏著掖著一些什麼,可是這徒兒和自己關係極好,有些事對他不必有什麼避諱。

  柳乘風看著遠處的校場,校場上,一隊隊的校尉已經開始集結,柳乘風淡淡的道:「殿下,學生軍是做什麼的?」

  「學生軍……」朱厚照呆了一下,他只知道操練學生軍很好玩,也夢想自己成為像太祖和文皇帝那樣赫赫武功的人,帶著百萬大軍,橫掃大漠,可是真要他說學生軍做什麼,他卻一下子犯了難,看了看柳乘風的臉色,試探著問:「學生軍不是用來殺瓦刺、韃靼人的嗎?」

  柳乘風莞爾一笑,道:「殿下,你的話還是太淺顯了。學生軍將來是我大明的骨幹,將來有一日,這些人成了材,殿下還要以這些為骨幹,組建一支百戰雄獅,那麼為師要問,這十萬雄獅也要操練,也要上沙場,難道殿下希望讓他們拿著工部和造作局督造的那些粗製濫造的火銃嗎?」

  朱厚照連忙搖頭:「這個……這個……本宮不是這意思。」

  柳乘風臉色變得嚴肅起來,道:「不能!今日我和殿下直說了吧,神機營戰力猶可在天下精兵之上,可是為何在邊鎮屢屢與瓦刺、韃靼人衝突,卻總是討不到便宜?原因只有一個,將士們拿著的是要命的火銃,這種火銃往往還未射敵,就已要了自己的命。如此粗製濫造的火銃,誰敢拿去操練,神機營不敢操練,又如何精通戰法,一旦臨戰,有的人甚至連火銃都不會放,連如何列陣都不懂,射殺瓦刺人時,突然火銃炸膛,那麼還有誰敢發射火銃,在大多數眼裡,這火銃不是殺敵的利器,只是一根累贅而已,就如燒火棍一樣,拿著這樣的東西能打勝仗才怪!」

  「為師一定要整肅造作局,就是為了這個,殿下年紀雖小,其志卻是不小,早晚有一日是要出關用兵的,為師未雨綢繆,為殿下做長遠計,所以才練這支學生軍,而要練出學生軍,再鍛造出十萬虎狼精銳,就必須有質量穩定的火銃供應,現在釐清造作局,正是最好的時機,殿下以為如何呢?」

  朱厚照顧時明白了,原來這事兒和自己的關係這麼大。柳乘風說的很有道理,他是親眼看著學生軍操練的,從前那一批火銃,換做是他他也不敢隨意拿去射擊,畢竟每一次射擊都有可能要了自己的性命,拿這玩意去不斷操練,還不得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而現在新換上來的火銃倒是都不錯,幾乎每個軍卒每日都要射出四五十發彈子出來,日夜操練之下,學生軍已經有了一些章法,如今表現出來的威力確實是不小。

  現在要滿足八百人倒也罷了,可是將來呢,將來他要練出一支精兵,所需的火銃數以十萬計,若是不整肅造作局,如何保持這些精製火銃的供應?

  朱厚照咬牙切齒的道:「想來那些工部、造作局的官員真是該死,哼,這和草芥人命有什麼分別。」

  柳乘風笑了笑:「殿下不是說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嗎?」

  朱厚照嘻嘻笑道:「如今這事兒已是本宮自家的雪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要釐清這造作局,只要並不容易。連父皇都擔心鬧的太過火對動搖社稷根本呢,師父,可有辦法嗎?」

  朱厚照已經習慣了等柳乘風來拿主意,很是信任的看著柳乘風。

  柳乘風哂然一笑,道:「為師已經做好了安排,太子殿下放心便是,待與瓦刺人對陣之後,咱們就和這些人算一筆總賬,不過這事兒還是師父來,你不必管。好了,那邊已經開始集結了,殿下,我們一道兒去看操練吧。」

  對陣之後,就和他們算一筆總賬?

  朱厚照聽了不禁咋舌,他太清楚自己這師父了,柳乘風說是算總賬,多半又是要和他們拚個你死我活才罷休的,到了那時候,肯定又有不知多少人人頭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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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官官相衛

     刑部大堂。

  幾個差役押著一個穿著囚服的人在班房等候。

  大堂四周已強加了警戒,三步一崗、四步一哨,氣氛比從前更多了幾分威嚴肅穆。

  一個都頭按著腰間的刀飛快地到了班房這邊,急喘著氣道:「大人有令,押犯官黃濤上堂。」

  差役們聽了,提了人犯黃濤要去正堂聽審,都頭卻是叫了一聲慢,朝這幾個差役使了個眼色,差役們會意,一個道:「小人們在外頭侯個片刻,趙都頭趕緊一些。」

  這都頭只是頜首點頭,等到差役們出去,才對黃濤壓低聲音道:「黃大人,幾個大人已經打了招呼,你的家人已經託人照顧了,過些時日就可以回鄉去,到了那兒自然有人照拂,今日到了公堂裡頭,也會有人給你方便,只是這罪總得有人來認,你明白嗎?」

  堂堂鴻臚寺寺正,前程本是一片光明,現如今卻成了階下囚,黃濤闔上眼睛,道:「老夫明白,該說的說,不該說的萬萬不會說,讓他們放心,老夫是知曉輕重的人。」

  都頭點點頭,道:「時候不早了,黃大人,請!」

  黃濤此時反而鎮定了下來,事情已經無可挽回,東窗事發,總要有人來背這黑鍋,他嘆了口氣,閉上眼睛,道:「這像什麼樣子,還是叫人押著老夫進大堂吧。」

  「那就得罪了。」都頭點點頭,去叫來差役押著黃濤進了公堂。

  公堂之上,兩列衙役各執水火棍屏息等候,公堂之上,刑部右侍郎吳凱位居正中,左右分別是大理寺鄧昌和順天府府丞周泰。

  三人各自坐在自己的案牘之後漫不經心地喝著茶,刑部右侍郎吳凱曾在大理寺擔任過職務,所以他與鄧昌明顯有幾分交情,偶爾的時候,鄧昌會和他說幾句閒話。

  只是周泰就顯得有些孤零零了,他在京師的根基實在太淺,和其他人比起來,實在有點兒顯得過於形影單隻了一些。

  等到黃濤帶到,刑部右侍郎吳凱放下手中的茶盞,掃視了黃濤一眼,隨即便道:「堂下何人!」

  黃濤躬身道:「犯官黃濤。」

  吳凱的臉色緩和了一些,露出幾分惋惜之色,隨即道:「黃濤,從前你也是鴻臚寺寺正,眼下雖是落罪,可是在案件未查明之前,卻也不能委屈了你,來人,給黃大人拿個座椅來,請他坐下說話。」

  吳凱發了話,鄧昌也不禁捋鬚笑道:「是這個道理,刑不下大夫,這是古已有之的道理。」

  周泰不禁皺眉,這還沒有過審,對人犯就這樣客氣,接下來還怎麼審?

  黃濤這個人,搆陷的是柳乘風,周泰與柳乘風交情匪淺,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忍不住道:「此言差矣,黃濤的罪惡昭彰,人證俱全,陛下上次在朝中也說過革去他的官職,他既無官職,又無功名,現在不過是一介草民,公堂之上,既是提審的人犯,豈能如此優渥?若是傳揚出去,只怕有損二位大人的清譽吧。」

  這還未開審,幾個審問的官員就已經出了分歧,吳凱不由皺眉,看都不看周泰一眼,反而是將目光落在鄧昌身上,他是主審,這時候反而不好說話,有些話還是鄧昌來說的妥當一些,畢竟大理寺是核實刑法的機構,掌握著大明律的解釋權。

  鄧昌會意,正色道:「周大人說的也有道理,可話又說回來,法外不外乎人情,黃大人與咱們從前同朝為官,今日就算觸犯了綱紀國法,也不能這般不近人情,還是賜坐吧,不要辱了斯文。」

  話說到這份上,周泰也只好不再做聲,心裡卻是冷哼,什麼有辱斯文,你們這般千方百計維護這人犯才是有辱斯文。

  不過這個時候周泰才感覺到不對勁了,這個黃濤背後不簡單,今日這樁公案只怕不太好審。

  周泰正亂七八糟地想著,已經有差役搬來了凳子請黃濤坐下,黃濤倒是坦然,凜然受之,隨即道:「諸位大人這般盛情,黃某感激不盡,但有所問,黃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吳凱驚堂木一甩,隨即道:「黃濤,本官問你,安南國使節黎武,狀告你勾結他搆陷朝廷大臣,你認罪嗎?」

  黃濤頜首點頭,道:「黃某不敢相瞞,這件事是有的,不過搆陷二字是重了一些,本官身為鴻臚寺寺正,柳乘風無故侵入藩國,本官看不過去,才希望與他一道上奏,為藩國們喊喊冤屈,不要讓各國以為咱們大明恃強凌弱,難道這也有錯?」

  他說得倒是有幾分道理,吳凱居然點了點頭,表現出了幾分認同。

  周泰卻是皺眉道:「不對,你說廉州侯侵入安南國,是廉州侯有錯在先,可是安南國使節的說辭卻是不一樣,說廉州侯是入安南教誨他們,既然是教誨,又談得上什麼諸國疑懼?又哪裡要你這好心?你分明是欲圖搆陷廉州侯,勾結藩國,如今事情敗露,難道還要強詞奪理嗎?哼,你若是不肯招供,這倒也好說,大不了將黎武請來,當堂對峙就是!」

  黃濤一時無言以對,他為自己辯護的基礎在於柳乘風修理了藩國,可是人家藩國都沒說自己被修理,反而還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自己的那點兒言辭自然就不攻自破。

  不過黃濤早已預料到自己的狡辯之詞用處不大,這黑鍋是背定了的,方才一番辯護,只是盡盡人事而已,因此只是微微一笑,道:「周大人說黃某有罪就算是有罪好了。」

  周泰的臉色驟變,心裡勃然大怒,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是擺明了說自己栽贓他?

  可是偏偏,他又不能當眾發火,只好當方才的那一番話沒有聽見。

  坐在主位上的吳凱卻是露出一副不經意的笑容,咳嗽一聲,繼續問:「既然有罪,那你便將如何勾結黎武的事都道出來。」

  黃濤一五一十說了,邊上的文書刷刷的將他的話全部記下。

  吳凱不斷頜首點頭,道:「這些供詞和安南使節說的也差不離,既然你已認罪,也交代了個清楚,來人,給他供詞,讓他簽字畫押吧。」

  文書將墨跡未乾的供詞拿起來,正要給黃濤畫押。周泰不由道:「且慢!」轉而向吳凱道:「吳大人,這麼快就簽字畫押,只怕不妥吧。在殿中的時候,黃濤曾揭露過有同謀,現在同謀尚未審出,豈可輕易結案?這未免也太兒戲了一些。」

  吳凱的眼中掠過一絲怒色,這個周泰,他一向不太瞧得上眼,周泰是什麼東西,只是運氣好,在通州立了些功勞,竟敢在這裡拿大。

  更何況這事兒不能深挖是吳凱和鄧昌早就商量好的,只要把黃濤後面的人都挖出來,牽連的人就不是一個兩個了,吳凱不過一個右侍郎,哪裡敢去做這種將人得罪到底的事?

  所以吳凱早就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黃濤背後的人深挖出來,黃濤的罪也得趕快敲定,順順當當把事兒辦完才是正理,只是想不到周泰居然想橫生枝節。

  吳凱冷哼一聲,道:「周大人,到底你是主審還是本官是主審,這案子已經塵埃落定了,你還要如何?」

  周泰也是火了,今日這一次過審,實在出乎了他的預料之外,本來他的心思是按柳乘風的心思把黃濤背後的人挖出來,誰知道吳凱和鄧昌卻是這般草率,擺明著是不想繼續審下去。

  周泰平素雖然老實,可也知道這時候不能讓步,一旦讓步,這案子的供詞只要交上去,內閣只要批了,事情就做了了結,誰也別想再翻案,他冷冷地道:「事情沒查清楚,便是主審也不能定案,否則宮裡要我這副審做什麼?吳大人要一意孤行,周某也無話可說,只是這上奏的奏書裡,周某是不會簽字的。」

  吳凱的臉色陰沉,周泰這副審要是不在結案的奏書裡簽字,這事兒就做不得準,按規矩得讓所有審問的官員都具名之後才算是正式結案,他這般做,等於是把這案子拖延了下來。

  吳凱道:「你可要記著後果。」

  周泰這時候也有點兒心慌,可是箭在弦上,也不得不發,故意當作沒聽到吳凱的話,低頭去喝茶。

  吳凱只好讓人把黃濤暫先押下,宣佈退堂,幾個審理的官員一哄而散,周泰也不理會他們,徑直出了刑部,坐入轎子裡,想了想,朝轎伕吩咐道:「速去聚寶商行,沿途不要耽誤。」

  轎伕道:「大人,已經到正午了,從這兒去聚寶商行,來回要兩個時辰,只怕城門關上的時候,咱們來不及趕回來。」

  周泰語氣堅定:「大不了今個兒就在城外過夜,你儘量快些就是,不要多問,也不要耽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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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唯有死戰而已

    校場之上,鼓聲隆隆,無休止的操練已讓學生軍上下筋疲力竭,手中的火銃始終保持在滾燙的狀態,一勺勺涼水澆在火銃上,發出絲絲的聲響。

  柳乘風皮膚也曬黑了一些,每日坐在棚中督促操練,操練的強度越來越高,甚至出現了有人暈倒在校場上的事,不過商行已經特意招募了一批大夫,也配置了一批清熱的藥物,隨時做好準備。

  柳乘風本就精通醫術,也會兼管些後勤的事。

  今日的操練格外的嚴酷,京畿附近多山,多有猛獸出沒,在巨利之下,獵戶們紛紛出動,所獲頗豐。單昨天一天就運來了數百頭虎豹、餓狼,因此今日操練都是將他們夾雜在惡犬之中,為了防止它們相互撕鬥,又在坑中放置了血肉。

  在猛獸面前,沒有人敢漫不經心,所有人的神經都是繃得緊緊的,再加上有了對付惡犬的經驗,誰都知道,想要虎口脫身,唯有精誠團結,擰成一根繩子,在一次次的驚險之中。

  幾乎所有人漸漸地進入了狀態,反而覺得只要手中有了火銃,身邊的同伴依舊還在,教頭的命令迴蕩在耳中,無論面對的是惡犬還是虎狼,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到了正午吃飯的時候,柳乘風與大家一同去飯堂裡用飯,學生軍的伙食在整個聚寶商行算是最好的,大量的體力消耗,需要更充分的營養,都是牛肉、羊肉,再鋪之以大量的蔬菜、飯後還有瓜果發放,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能吃多少吃多少,就怕你撐不下。

  用過了飯,柳乘風有點兒吃不消了,到正氣堂裡去午休,剛剛打個盹,外頭有人來報,說是順天府府丞周泰來了。

  柳乘風揉了揉額頭,道:「請進來吧。」

  周泰跨入門檻,先給柳乘風行了個禮,道:「侯爺。」

  柳乘風不由苦笑,道:「周大人何必如此多禮?我才是五品武官,你卻是朝廷四品大員,這不是折煞了我嗎?你我之間不要有這麼多客套,來,周大人請坐。」

  周泰微微一笑,話是這麼說,柳乘風雖只是五品武官,可是官跟官不一樣,那六部裡頭,給事中才幾品?

  還不是人見人怕,連尚書、侍郎都要賣面子?若是吏部給事中,那就更加了不得了。

  周泰道:「侯爺,下官來是要說一說今日過審的事……」他將今日提審的經過都說了一遍。

  柳乘風頜首點頭,道:「你做得不錯,這個案子得拖著,絕不能定案,一旦定案就不好說話了。反正只要你們順天府這邊不肯鬆口,他們就拿你也沒有辦法。」

  周泰道:「是,下官就是這個意思,不過照現在看,這滿朝文武似乎都不太願意把幕後之人拉出去,朝野上下儘是官官相護,再加上宮中的態度曖昧不清,只怕侯爺想要動造作局,並不容易。」

  周泰是百分百相信柳乘風會對造作局動手的,自從在通州與柳乘風共事之後,他太瞭解柳乘風的性子了,這個傢伙就是個死纏爛打的人,一旦惹翻到他頭上,肯定不會輕易罷休的。

  別看現在柳乘風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可是周泰相信,只要時機恰當,就是柳乘風出擊的時候。

  對付造作局,周泰心裡有點兒發虛,不過他明白自己的立場,自己有今日全賴柳乘風,柳乘風就是他的參天大樹,所以自個兒無論如何也得站在柳乘風的一邊,柳乘風要動造作局,他便是咬了牙也得硬上。

  周泰說出這個難處,並不是害怕,其實說真的一點害怕都沒有這是假的,只是害怕有什麼用?還得看柳乘風的意思才成。

  柳乘風冷冷一笑,道:「他們盤根錯節,有的嘛,是害怕這件事牽扯到自己頭上,怕拉出來的人太多,因此選擇明哲保身,要恪守中庸,誰都不想得罪。可是有的則是和造作局息息相關,得拼著命來捂這蓋子。前者好說些,他們只是怕事而已,無論是審黃濤,還是黃濤背後的人對咱們動手,他們都會老老實實地在邊上看戲。麻煩的是後者,現在最重要的不是他們,而是宮裡頭的決心,只要能說動皇上,事情就好辦了。」

  周泰道:「皇上似乎也不太願意徹查造作局那邊……」

  柳乘風搖搖頭道:「帝心難測,就算今日不願意,不代表以後也不會願意,眼下我有件事要吩咐你,咱們不少從通州來的人不是都在京衛和宣府那邊任職嗎?你去和他們招呼一下,讓他們留心著,看看哪些人和造作局關係深一些,哪一些淺一些,這件事,我已讓錦衣衛秘查了,不過這東西越詳盡當然越好,真要動造作局的時候,京師裡的這些官員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宣府、是遼東。」

  周泰應承下來,見柳乘風一副蠻有把握的樣子,不由笑道:「侯爺近日曬黑了一些,操練學生軍想必也是辛苦,要多注意身體才是。」

  柳乘風不由笑了,道:「說來也慚愧,將士們倒是真正的辛苦,我呢,則是躲在涼棚裡,喝茶監督而已,辛苦二字說出來倒像是故意消遣我來著。」

  周泰不由笑起來。

  二人寒暄了一陣,眼看天色不早,周泰怕回不了城,便起身道:「下官叨擾了這麼久,侯爺現在一心一意操練著學生軍,倒是下官來讓侯爺分神了,罪過,罪過,今日就此別過吧,若還有消息,我會叫人送信來。」

  柳乘風也沒有挽留,起身送他出去,臨走時叮囑道:「今日鬧出了這麼一齣,你的日子會有些難過了,不過你也不必太憂心,他們不能將你如何。」

  周泰苦笑道:「下官早就有了準備,任他們說去吧。」

  送周泰上了轎子,柳乘風才回了正氣堂,校場那邊是不想去了,時間耽擱得有些晚,現在操練已經開始,其實他去不去,用處都不大,錢芳現在是卯足了勁頭,不需要柳乘風在旁監督的。

  回去喝了口茶,叫人去把李東棟叫來,李東棟來得倒快,坐下喝了口茶,喘了口氣,道:「侯爺所需的東西,學生已經籌辦好了。」

  柳乘風道:「這麼快?」

  李東棟苦笑道:「侯爺不是常說嗎?這世上只要有了銀子,就沒有辦不好的事兒,是了,瓦刺人那邊也有消息,正如侯爺所想的那樣,瓦刺人對咱們學生軍看不上眼,因此雖然臨陣在即,也沒有刻意去操練。」

  柳乘風笑道:「驕兵必敗,到時候就是學生軍揚名立萬的時候了,李先生這幾日也辛苦了。」

  李東棟擺擺手,掖了掖衣襟,道:「辛苦談不上,侯爺謬讚。」

  二人說了一會兒話,柳乘風心裡平添了幾分信心,叫人去把正氣堂的窗推開,窗外秋風灌進來,有著說不出的涼爽,他看了看窗外那天邊的浮雲。

  柳乘風不由嘆口氣道:「本侯從前不過是個草民,之所以能有今日,靠的就是一步步走過來,別人輸得起,本侯卻輸不起,所以這一次,本侯只能讓天下人刮目相看,絕不能敗。」

  柳乘風隨即露出世故的笑容繼續道:「這世上過河拆板、落井下石的人還少了嗎?本侯的風頭還是太勁了,還不知有多少人在看本侯的笑話,本侯不會讓人笑話的。」

  這話像是對李東棟說的,卻又像是柳乘風對自己說。

  李東棟看著這風光得意的少年,突然覺得,自己已經越來越糊塗了,這個少年,別看他有時嬉皮笑臉有時瘋瘋癲癲,有的時候卻是殺伐果斷,這些其實都是他的表象,真正的柳乘風終究是個什麼人?

  李東棟想不通,有時候覺得他像個孩子,固執、負氣;有時候又宛若朝中那些深藏不露的袞袞諸公,老練而又不形於色,真是令人難懂。

  日落黃昏,距離列兵對陣還有三天,七天以來,學生軍與瓦刺人對陣的消息早已在京師上下傳揚,不只是京師,連附近的州縣也都在議論此事,學而報連日發文都是大儒們對此戰的評析,酒肆、茶坊裡頭,議論之聲也是絡繹不絕。

  便是聚寶樓那邊,商賈們談生意之餘也免不了議論一番,與外界不同,這些商賈卻是鐵了心希望柳乘風大獲全勝的。

  轉眼間,三天過去。

  清晨的曙光從黑暗中嶄露出一縷光芒,紫禁城裡,今日起得格外的早,不少殿宇已經亮起了燈火,坤寧宮外頭是手忙腳亂的內飾和宮人來回伺候。

  坤寧宮裡燈火通明,朱佑樘一夜沒有睡好,索性起來看書,熬得眼睛都有些紅了,張皇后見丈夫這個樣子,也不敢睡,勸他去打個盹兒,朱佑樘放下書,卻是苦笑道:「這個時候,怎麼睡得下?罷了,一夜都熬過去了,也不在乎歇這一個半個時辰。」

  張皇后只好搖頭,坐在邊上陪著,叫人去熬一些粥水給他填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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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許勝不許敗

  吃過了一碗粥水,朱佑樘不禁振作精神,見張皇后仍然在側,不禁道:「朕只坐一坐,待會兒還要見內閣的幾個大臣,再出宮去觀戰,你且睡一睡,不要管朕。」

  張皇后莞爾一笑,親自起身去收拾了碗筷,交給身邊的宮人,一面道:「皇上還是這個性子,遇到點兒事呢,心裡就急燥燥的,御醫們都說了,陛下要養護龍體,需靜心養氣,皇上瞧瞧那些個內閣的老臣們,雖然年邁,可是哪個的身體不是壯碩的很,這是為什麼?

  難道他們衣食會比皇上還要用的好,亦或是他們吃了什麼靈丹妙藥。都不是,依臣妾看,他們是懂得做事的方法,該署理公務的時候,這天下的擔子都壓在他們身上,今日水患,明日地崩,他們難道就不辛苦,心裡不憂心,不對,他們同樣會擔心,只是他們卻知道,再擔心又有什麼用,該吃的時候總要吃,該睡的時候也總要睡,這安寢是陰陽之道,陰陽相諧,身子骨自然好了。

  哪有像陛下這樣,今日出了點兒事便食不下嚥,明日有什麼事兒呢又輾轉難眠,這樣下去可怎生好?陛下,柳乘風給你用藥,是讓你精神好了不少,可是藥方子只是本,陛下自個兒的作息才是根,臣妾和厚照、朵朵,可都指著你呢。」

  聽張皇后說了一籮筐的道理,朱佑樘面帶慚色,道:「往後再不敢了。」

  張皇后吃吃一笑:「陛下這話又是怎麼說的,您是真龍天子,不敢二字豈是天子該說,臣妾並無責怪的意思,只是希望陛下能愛惜自己的身體而已。不過……」

  張皇后的提醒只是適可而止,隨即又很聰明的道:「今個兒既然是那什麼學生軍和瓦刺人對陣,陛下操心也是應當的,只願那柳乘風爭氣一些,不要讓陛下和厚照丟了臉面。好吧,今日臣妾就不說什麼,臣妾先陪陛下在這兒坐一坐,待會兒陛下出宮時,在龍攆上可以打個盹兒。」

  朱佑樘鬆了口氣,道:「朕有時候覺得,朕這做天子的反不如皇后更通情達理,朕的性子還是毛躁了一些,那柳乘風上次也說,日夜顛倒,肝火就會盛,長此以往,遲早是要大病不起的,不過朕心裡頭,是有點兒放不下,今年柳乘風的聚寶樓讓內庫充實,朕原本也沒有了這麼多可慮的事兒,睡的也香了一些,可是今次不一樣,今次關係到了朝廷的臉面,多少藩王和百姓都在看著呢,朕不能不留心,只是……」

  朱佑樘臉上又露出不太輕鬆的樣子,道:「只是不知那柳乘風的學生軍練就的如何了,學生軍畢竟只是草創,柳乘風便是能撒豆成兵,這一次面對的卻是瓦刺鐵騎,哎,實不相瞞,朕是當真有些憂心。」

  張皇后口吐蘭香,不由莞爾道:「陛下以為臣妾就不擔心嗎,這一次暗地裡是柳乘風操練學生軍,可是明著呢,卻是太子總攬學生軍軍務,勝了倒也罷了,若是敗了,那些有心之人可不會說柳乘風督促不嚴,都會說太子無能呢,太子年紀這麼輕,就要遭人腹誹,臣妾這做娘的,心裡能舒坦?不過柳乘風這個人,很是幹練,這事兒陛下是知道的,臣妾只願他當真有幾分把握,陛下和臣妾,也就能放下這心了。」

  朱佑樘吁了口氣,沒有說話,原本他是想安慰幾句的,不過想來這事兒的把握並不大,就算安慰又有什麼用,到時候敗了還不是敗了?

  正說著,天光已經亮了一些,朱佑樘便問:「宮門開了嗎?」

  一個太監出去看了時辰,隨即回來道:「陛下,已經開了。」

  朱佑樘道:「那便立即讓內閣幾位大臣覲見吧,擺駕去正心殿。」朝張皇后道:「皇后好好歇息吧,操心是該操心,可也不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方才你還勸朕呢。」

  張皇后嫣然一笑,道:「陛下好走。」

  朱佑樘從坤寧宮出去,深吸了一口殿外潮冷的空氣,眺望了一眼巍峨的宮牆,隨即舉步上了龍攆,到了正心殿這邊,三個內閣大臣已經到了。

  其實今個兒一入宮,劉健、謝遷、李東陽三人就沒去內閣,而是直接到正心殿來,大家都知道,陛下肯定是要先召問的,今個兒是大日子。

  行了禮,三人坐定,劉健見朱佑樘臉色顯出疲憊之態,不由擔心的道:「陛下可是又一夜沒有睡好?」

  朱佑樘含含糊糊的答道:「尚可。」

  隨即朱佑樘落座,勉強擠出笑容,道:「今個兒暫時就不議政了,也幸好今年的年成都不錯,內庫豐盈,國庫也充實,前些時日,朝廷也擬定了各處懸而未決的修繕河提之事,再加上今年還算是個豐年,朕呢,也可以閒一閒。」

  「不過朕就是想閒下來,卻也不容易,瓦刺人一向無禮,使節到的時候就曾提出要從大明門入宮,被朝廷否了,現在又尋釁滋事,想要對我大明挑釁。朕的意思呢也簡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嘛,朕還怕了他?」

  三個內閣大臣臉上雖然都是繃著的,可是心裡頭卻都在想,瓦刺人挑釁這沒有錯,可是要說他們尋釁滋事就過了,這戰書分明是太子殿下下的,瓦刺人挑事兒,太子難道就沒挑事。

  不過這種話不能說,李東陽莞爾一笑,道:「陛下說的是極,是該給他們一個教訓了,瓦刺人自恃勇力,一向不將別人放在眼裡,大明沒有一讓再讓的道理。」

  「就是這個意思。」朱佑樘笑了,撫著案牘道:「咱們大明不是好欺的,今日就是列兵對陣的時候,時間已經商定好了,是巳時一刻,地點就在正陽門的甕城裡頭,現在時候還早,咱們也不必急著去,待會兒叫人傳旨意給柳乘風,送些酒食去犒勞一下,待會兒他們是要出力的。朕與三位愛卿則在這裡閒坐一下,待會兒再出發。」

  劉健頜首點頭,不過對朱佑樘親自去觀看的心思不太贊同,道:「陛下,老臣以為,陛下還是不必去觀戰了,學生軍固然人人奮勇,都懷著為陛下分憂的心思,可是若此戰不勝,只怕……」

  他後頭的話沒說,不過是人都能想到,這種事有忌諱,堂堂天子,跑去觀戰,若是必勝當然沒什麼,昭彰國威嘛,也算是一件佳話。

  可是皇帝若是去觀戰,反而讓瓦刺人勝了,這就有點兒難為情了,到時侯可沒什麼台階可下,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朱佑樘當然明白劉健的意思,他沉默了片刻,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妥,可是良久之後,抬眸正色道:「劉愛卿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不過朕意已決,此前朕就答應過,要親自為學生軍助威,今日豈能食言?」

  劉健心裡搖搖頭,便不再勸了。

  謝遷卻道:「其實陛下去一趟也好,學生軍畢竟才剛剛草創,其實就算是敗了也是常理之中,真要說面子上擱不下,其實也是咱們心裡頭自己覺得,在別人看來,未必會覺得辱國。」

  謝遷的話,本就是自己給自己的安慰之詞,勝就是勝,敗就是敗,輸了你跟人家找理由人家肯聽嗎?

  這世上的流言,是從來不會計較理由的,說再多也沒有用。

  不過謝遷這一次安慰倒是安慰到了馬腿上,朱佑樘有些不悅了,說了這麼多,全是假如輸了,或者是輸了又如何的話,這還沒有對陣呢,你們倒是一個個咬死了要輸一樣。

  李東陽看出朱佑樘的心思,莞爾笑道:「反過來說,那瓦刺人說是敗了才是真正的丟盡了臉面,汗帳錢的精銳驍勇之士,卻輸在咱們大明操練了兩個月的新軍手裡,這事兒要是傳出去,瓦刺還又什麼顏面南下牧馬?」

  所謂南下牧馬,其實就是打草谷,再明白一點就是打劫的幹活,李東陽的話惹得朱佑樘不禁笑起來,覺得這李東陽的話更中聽一些。

  「是了,那鴻臚寺寺正黃濤的案子查的如何了?」反正天色還早,時間足夠,朱佑樘猛地想起這件事,不禁開口問起來。

  劉健道:「問過了,那黃濤供認不諱,口供也取了,不過幾個審問的官員那邊卻出了分歧,順天府府丞周泰不肯結案,說是案情還未明朗,要擇日再審。」

  「周泰……是不是那個在通州平叛有功的那個知府?」朱佑樘似乎有了點兒印象。

  「陛下睿智,就是此人,說起來這順天府的府丞還是陛下親自開了金口敕封的。」

  朱佑樘不禁笑起來:「怎麼柳乘風從通州帶回來的人,都和他一個脾氣,認準了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朱佑樘的臉色又凝重起來:「不要再審了,還是儘早結案了吧,不過周泰這個人倒是肯盡心用命的,不要申飭他,好好勸慰一下。等今日對陣之後,內閣這邊就親自出面,把這案子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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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聖駕出宮

    朱佑樘的心思已經再明確不過了,這案子就此了結,省得夜長夢多。

    他的想法倒是和內閣一致,內閣這邊也是怕把事情鬧大,眼下朝廷雖不是多事之秋,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從文皇帝到現在已不知換了多少位皇帝,日子還不是照樣過地過?

    捅馬蜂窩是要出事的,有了麻煩就得有人善後,最後善後的還不是內閣?

    再者說了,這事兒牽涉到了邊鎮,這就不太好玩了,朝廷對牽涉到邊鎮的事一向是忌諱莫深的,這東西犯忌諱。

    劉健道:「那等今個兒的事塵埃落定之後,老臣便立即下條子。」

    朱佑樘喝了口參茶,提了提神兒,點頭道:「治大國如烹小鮮嘛。還有一樣,該擬定的還是要擬定出來。柳乘風前幾日上了一道奏書,想必你們也是看過,這奏書裡的東西也簡單,就是說學生軍這一次若是勝了,朝廷該給予什麼賞賜。這個傢伙……」


    朱佑樘不禁莞爾笑了,道:「這仗還沒打,勝負沒分,就想著索要好處了,也虧得他想得出來,朕倒是想,他若是敗了,又該怎麼給朕一個交代。」

    劉健沒看過這份奏書,眼睛掠過一絲疑惑。

    倒是李東陽不禁笑起來,道:「陛下,是有這麼回事,這奏書是微臣最先看到的,不過這種混賬奏書,微臣也沒當真,直接交給通政司遞到皇上這裡了,其實這事兒就當個玩笑看也就是了,不必當真,柳乘風的胡鬧得還少嗎?」

    劉健不由吁了口氣,心裡想,原來如此,難怪沒有看過這奏書。

    李東陽這番話倒是惹得大家輕鬆起來,這世上臉皮厚的人不是沒見過,可是像柳乘風臉皮這般厚的卻還真是聞所未聞。

    朱佑樘想了想,道:「話不能這麼說,若是柳乘風自個兒要替自己請功,當笑話看也就罷了,可是柳乘風是為學生軍請功,若是朝廷置之不理,外頭人會怎麼看?這一次若是真的勝了,給多大的賞賜也不為過。

    不過太子前幾日進宮的時候倒是說其實也不必要什麼銀錢賞賜,更不必加官進爵,只要朝廷給學生軍一個名份就是了。他們所提請的好處也算不得什麼,朕難道還吝嗇一個名分嗎?不過這名分怎麼給,朕卻還要再尋思尋思,若是果真能大獲全勝。絕不能虧待。」

    朱佑樘定下了調子,這三個閣臣心裡頭卻都活絡開了,只覺得皇上這番話倒像是故意給他們說的,給他們打個預防針。

    什麼名分?其實就是想讓內閣這邊正式承認學生軍的存在,這學生軍再不必掛在商行的名下,成為大明正兒八經的武裝。

    而同意了這一點,這就等於默許了皇上擴充武備的計劃,甚至是接受了一項新的國策。

    劉健不由皺皺眉,想說什麼。此時卻又不好掃了朱佑樘的興致,再者說了,那學生軍是勝是敗還是兩說呢,現在激烈反對,反而不美。索今個兒走個順水人情,暫時先答應下來,到時候學生軍敗了,陛下也不好意思再提這事兒,至於勝……

    劉健心裡搖頭。要勝談何容易。只怕連十之一二的可能都沒有,想這些做什麼。

    朱佑樘見閣臣們都沒說話,不由欣喜道:「那這事兒就這麼敲定了,時候不早了,三位愛卿且先去內閣值房坐一坐,朕先歇一歇,待會兒伴駕去觀戰。」

    劉健三人起身告辭,朱佑樘倒是沒有去歇,而是沐浴一番,穿上朝服,戴了通天冠,打起精神,叫來一個太監,吩咐道:「準備車駕吧,文武百官們都到了嗎?」

    皇帝要出宮城,百官豈能不來伴駕?那太監回答道:「都已經準備好了,都在大明門外候著。」

    朱佑樘頜首點頭:「走吧。」

    天子出巡,大明門此時洞開,這久未打開過的城門仍是鮮亮無比,一隊隊的禁衛穿著各色服色出現,京衛十二指揮使司衙門,俱都派出了人手,錦衣衛、金吾前衛、府軍衛、虎賁左衛紛紛出動,鮮亮的衣甲,鋒利的刀槍,還有一隊隊的太監、宮人,此時都已等候多時。

    大明門外是穿著朝服的文武百官,一個個屏息等候,偶爾有飛馬從百官身側的御道馳騁而過,舉著旗牌,不斷地唱喏:「車駕來了,臣工肅靜!」

    正說著,門洞裡頭,一輛八馬馬車緩緩出來,身邊擁簇著掌旗纛的禁衛,車駕一到,眾人三呼萬歲,有太監唱喏一聲:「禮成,皇上有旨意,眾卿相伴出宮……」

    車攆已過了大明門,列於道旁的各色禁衛浩浩蕩蕩尾隨其後,職掌大駕金鼓、旗纛的,專職擎執、鹵簿、儀仗的,還有帶刀的宿衛,執矛的校尉,孔武有力的大漢將軍,駕前隨時宣召的官員,一干人等,浩浩蕩蕩,除了那甲片的摩擦聲,馬蹄聲,粗重的呼吸聲,再沒有其他的聲音。

    從大明門到正陽門,沿途的街道都已站滿了京衛十二衙門的軍馬,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這還不算,更有騎著馬的驍騎風馳電掣般地在這街上飛馳而過,以防萬一,來回巡檢。

    沿途的商舖,順天府那邊已經知會了,今個兒不許開張,不許打開窗來張望,不得在街上閒逛。

    此等擾民之舉,卻是朱佑樘和內閣早已擬定好了的,擾民歸擾民,可是這麼多藩臣使節在,面子總還要有,好讓這些藩臣使節們看看大明朝的國威。

    這裡頭就有政治的考量了,面子雖是一方面,可是藩臣一向是如此,見你好欺了,就不服王化。見你強大,便乖乖地就範,不給他們知道一點兒天朝的威儀,如何令他們心嚮往之,心畏懼之?

    百官的隊伍後頭,各國的使節也都請來了,看到這場景,不由暗暗咋舌,在車駕前頭是一隊三千人的鐵騎,鐵騎在前開刀,馬蹄隆隆,彷彿這御道的青磚都要敲爛。

    車駕的後頭,除了手持鹵簿、儀仗、旗纛的宿衛,更有一隊八百人組成的步卒,刀劍雖然入鞘,可是這迸發出來的氣勢,卻也讓人生出畏色。

    兩邊的衛兵,更是三五步一崗,一直延伸到御道的盡頭,這麼大的陣仗,他們這一輩子也不曾見過。

    這大明國力之強,今日可見一斑。

    浩浩蕩蕩的隊伍直赴正陽門,正陽門城樓上,一隊隊精卒探出頭來,各執弓箭、火銃等,全身戒備,先是一個太監騎馬到了城樓下,高呼一聲:「皇上駕到……」

    這城樓上下,無數人屈膝拜倒,一齊道:「吾皇萬歲……」聲音響徹雲霄,直入九天之上。

    太監聽了,隨即坐在馬上唱喏:「禮成,敕命:所有人等,小心戒備!」

    「遵旨!」眾人大呼,隨即嘩啦啦地起身。

    車駕穩穩地在城樓下停住,有太監將朱佑樘扶下車來。

    朱佑樘踩著高凳落了地,左右逡巡一眼,看到城樓上下到處都是明晃晃的帶甲京衛,無數旌旗招展,眼睛所過之處,所有人俱都向他垂頭致意,那一夜的睏頓,片刻間消散了個乾淨,叫來個駕前傳奉的官員道:「登樓吧。」

    官員立即去傳口諭,片刻功夫,便有按著腰刀的守門巡檢官帶著一干將校到了朱佑樘的一丈開外,單膝拜倒,道:「請陛下登樓。」

    朱佑樘頜首點頭,當先沿著城樓的暗梯上去,一隊禁衛和武官隨侍左右,亦步亦趨。

    在這城樓上,旗纛列列,早已修葺了一新,靠著女牆後頭,已擺了桌案、椅子,朱佑樘坐在椅上,透過女牆便可看到甕城,甕城下的空地上已經清掃過了,一覽無餘地顯露在朱佑樘的眼前。

    甕城的城樓也是一排排的禁衛佇立不動,肅穆至極。

    緊接著,一些重臣和藩國的使節也上了城樓,能伴駕在朱佑樘身側坐在這城樓的最高層的,自然都是極為親近的近臣,連太子也已經到了,伴在朱佑樘的身側,朱佑樘看了他一眼,倒是沒說什麼,只是抱了新上的茶水,捂著有些涼的手。

    其餘的城樓,百官們紛紛按著官階的大小坐下。

    此時學生軍和瓦刺的帳前衛還未抵達,朱佑樘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傳帳前衛和學生軍。」

    「傳……帳前衛、學生軍……」

    太監們嘶聲的唱喏……

    緊接著,拿了傳命旗牌的禁衛,立即翻身上馬,飛快地傳令去了……

    朱佑樘高高地坐在城樓上,邊上的太監怕這兒風大,悄悄移近些,道:「陛下,只怕還要再等些時候,這兒冷颼颼的,風又大,不如先歇一歇?」

    朱佑樘笑了,豪氣萬丈地手指著四處的禁衛道:「他們不懼,朕又何懼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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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出戰

  聚寶商行裡頭,八百學生軍已經整裝待發,大清早的陽光格外的刺目。

  背著陽光,在教頭的命令之下,所有人最後一次檢查了行裝。

  火銃、帶藥袋子、小鐵球,每人的後背還背了一個籮筐,籮筐裡頭的東西看上去頗為沉重,不過經過近三個月的操練,這些從前的書生,如今都有了幾分彪悍,背著十幾斤重的火銃,穿戴著二十多斤的重甲長跑也不在話下,這籮筐雖沉,卻還吃得消。

  旌旗打了起來,柳乘風穿戴著重重的鎧甲坐在駿馬上,目光在隊列中逡巡了一下,隨即放聲道:「正統十四年……也是在這個時候,那時也是深秋時節,瓦刺入寇,直入宣府等地,圍京師,殺人盈野,京畿之側,血流成河,妻子們沒了丈夫,兒子們沒了父母,這是為何?這是瓦刺人欺我大明沒有忠勇之士,只敢駐守於城關,以至他們肆無忌憚,一旦破關,便可長驅直入,如入無人!」

  「此後,正統二年,瓦刺人復襲大同等地,掠財貨無數;景泰六年,瓦刺人攻太原,成化三年、五年、六年,瓦刺人屢屢南下,姦殺擄掠,窮凶極惡。當今聖上登極,瓦刺襲擾邊關不下五次,朝廷屢屢反擊,卻不能傷其筋骨,何也?這是現今我大明朝沒有了太祖、文皇帝時的銳氣,國家承平日久,刀槍入庫,本侯今日要問,當今世上就真的沒有忠勇之士了嗎?」

  「不對,大明子民何止千兆,萬兆之民,豈會沒有男兒丈夫,依本侯之間,只是天下間的丈夫報國無門而已。爾等皆是讀書人出身,聖賢的道理本侯不再贅言,今日,諸位忠君報國,報這國仇家恨的時候到了。張開眼看看,當今皇上就在那甕城的城樓,為爾等助威,天下的百姓,都在聽候你們凱旋的消息。今日……」

  柳乘風拔出刀,繼續道:「本侯願與諸君共勉,待上了陣,你我皆是骨肉兄弟,勝則勝矣,若敗,則只有覆滅的學生軍,沒有一敗塗地的學生軍。」

  風聲吹得旌旗獵獵作響,沒有人說話,誰都知道,這位威武中郎將要訓話的時候,誰也不許插嘴的,他們沒有用激動的吶喊來回應柳乘風,可是在骨子裡,那油燈下苦讀的聖賢書,那一個個道理已經在他們骨子裡打上了烙印,他們還沒有來得及變得圓滑,世上的險惡沒有來得及磨平他們的菱角,此時八百顆心一同跳躍。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骨子裡頭,他們仍是讀書人,孔孟之道,教導的是成仁和取義的方法,面對瓦刺,既然不能成仁,那麼也唯有取義了,否則讀這聖賢書,又有何用?

  今日一戰,唯有竭盡全力,抱著必死的決心,方能庶幾無愧。

  柳乘風眺望了遠方的正陽門一眼,隨即振臂一揮,喝道:「出發!」

  ……………………………………………………………………

  最先抵達甕城的,不是學生軍,反而是瓦刺的帳前衛。

  噠噠的馬蹄聲自城外傳出,這些人本就在京郊紮營,所以直接從甕城城門進來,一千鐵騎宛如旋風一般,矯健的瓦刺騎士隨著戰馬的起伏而在馬上上下起伏,精湛的騎術比方才隨駕的大明驍騎更多了幾分殺氣。

  門洞裡,一隊隊的瓦刺人呼嘯進入甕城,帶隊的則是瓦刺人使節慶格爾泰。

  在瓦刺人的習性裡,無論是文官還是使節,其實都是部族的首領,一到戰時,便可召集自己的族人作戰。

  因此,慶格爾泰名為使節,其實卻是瓦刺為數不多的悍將,今日他穿著一身牛皮甲,頭戴羽帽,長辮披在腦後,鋼針一般的絡腮鬍子令他本就菱角分明的臉上更顯幾分不可一世的氣概,慶格爾泰的嘴角明顯地露著殘忍而驕傲的笑容。

  在慶格爾泰的心裡,只信奉著一個道理,成吉思汗的子孫只要騎在了馬上,就是永遠不敗的。今日他面對的只是一群乳臭未乾的小子,一群書生,一群如小雞一樣一下子就可以提起來的南人。

  今日藉著這個機會,正好給這些南蠻子們一點顏色,讓瓦刺的國威通過這些前來朝見的使節們傳遍天下。

  慶格爾泰確實有驕傲的本錢,他這一次帶來的人都是瓦刺最精銳的勇士之一,在瓦刺國享有極大的聲譽,就是韃靼和朵顏三衛見到了如風一般的帳前衛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這些南人就是再如何厲害,又怎麼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當學生軍正在日夜操練的時候,慶格爾泰卻沒有讓帳前衛操練,因為在他看來,堂堂瓦刺的精銳,此時臨時抱佛腳,就算是贏了,那也是勝之不武,他就是要讓所有人看看,瓦刺人殺這些南人就像殺雞一樣,根本不必提前做什麼準備。

  這甕城,慶格爾泰是第一次來,甕城雖大,可是對這些精銳的騎兵來說,卻還是顯得有點小,有一種施展不開的侷促感。

  慶格爾泰身後的一個瓦刺軍將打量了這甕城,忍不住勒馬上前,用蒙語道:「大人,這裡對我們不利,你看,這裡地方太狹小了一些。」

  慶格爾泰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四顧了一下,隨即瞭然,這裡方圓不過數里,很難讓騎兵展開來,而且帳前衛最擅長迂迴攻擊側翼,不過在這裡,只怕是施展不開了,騎兵與步軍對陣,地形也很重要,尤其是迂迴包抄的戰法,可謂騎兵橫掃步兵屢試不爽的辦法。

  現在既然不能從側翼包抄,這就意味著,帳前衛的戰鬥力會大打折扣。

  除此之外,這裡最長的地方也不過兩三里,兩三里的距離拿來正面衝鋒,不能淋漓盡,馬兒還沒有跑到極速,就要陷入對方陣列了,這裡確實不是帳前衛與學生軍交鋒的有利之所。

  不過……

  慶格爾泰不由撇了撇嘴,就算帳前衛的實力大打折扣,就算戰力削去了三成,那又如何?難道矯健的勇士會對付不了一群娃娃?

  這本就是一場不公平的對陣,帳前衛乃是瓦刺精銳,是最驍勇的騎兵,而他們的敵人則是一群剛剛操練起來的毛頭小子,用騎兵突擊步兵,本就是瓦刺佔了便宜,用精銳去對陣他們的新軍,也不知佔去了多少便宜。

  若是這個時候,慶格爾泰以地形不利騎兵施展為理由要求換一個場地,只怕這城樓上的明人文武官員,各國的使節都要笑話了。

  慶格爾泰抓著馬鬢,冷冷一笑,道:「草原的雄鷹就是折了翅膀也不會畏懼兔子,這裡最好,你看這城樓上都是觀戰的人,今日就讓他們擦乾淨眼睛,看看我們的厲害。」

  那軍將也覺得有理,而且這一次對陣本就是勝券在握,根本沒有必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什麼,便勒了馬,悄悄地退開去。

  城樓上,無數雙眼睛看到這甕城內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的瓦刺帳前衛,心裡都不禁生出幾分畏色,瓦刺人的騎軍果然名不虛傳,雖只是一千不到,可是方才入甕城的樣子卻如千軍萬馬一般,令人心顫。

  更有不少人為學生軍捏了一把的汗,甚至有人心裡不禁腹誹,太子殿下何故多事,竟是下戰書去瓦刺人手裡,難道還嫌事兒不夠多?

  今日要是輸了,大明的臉面就算是丟盡了。

  朱佑樘只是坐在城樓上,眯著眼看著城樓下的騎軍,喚來一個待宣召的官員,道:「這便是瓦刺的精銳騎軍?」

  「回稟皇上,這是帳前衛,此次出使,瓦刺汗特意讓他們隨同過來,以壯聲勢。」

  朱佑樘不由頜首點頭,道:「我大明可有騎軍能與他們相當?」

  這官員一時語塞,騎軍本就是蒙人的強項,拿大明的軟肋去和人家的強項去比,這該怎麼答?

  若是實話實說,又怕龍顏震怒,可要是說瞎話,又難免有誤導之嫌。

  這官員沉吟良久,才道:「朵顏三衛,或許可以與他們一戰。」

  朵顏三衛也是蒙人,一直都依附於大明,是大明有數的精銳騎軍,朱佑樘聽了這官員的話,舉起茶盞來喝了口茶,不由嘆口氣道:「漢家不善騎射,哎……」

  側立在一邊的朱厚照道:「父皇這話兒就差了,依兒臣看,父皇不必嘆息,咱們大明雖然不善騎射,可是大明也有大明的長處,柳師傅就曾說,用騎兵去對瓦刺人的騎軍,這是以己之短對瓦刺人的長處,大明自然只有挨打的份。可是咱們大明也有長處,所以柳師傅才組建新軍,這學生軍專司火銃便是用我大明的長處來對付瓦刺人的長處。」

  朱佑樘不由看了朱厚照一眼,雖然並不太認同朱厚照的話,可是見太子這認真的樣子,心裡不禁想,這個柳乘風督導太子倒是有功,如今已經大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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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23:51:21
第三百六十章:開戰

        等了一炷香時間,學生軍終於浩浩蕩蕩的來了,八百人分為八列,自城外進了甕城,學生軍的出現,頓時讓久候多時的王公大臣們以及使節們都不由伸長了脖子,都想看看,這太子到底有什麼底氣,又有什麼資本,拿這學生軍去與瓦刺精銳對陣。

  八百多人裡頭,就柳乘風騎著高頭大馬,其餘人皆是步行,拿著火銃,背著一個籮筐,看上去,似乎也沒有什麼引人注目的地方,不過隊列倒是走的整齊,也有幾分整齊劃一令行禁止的氣質。

  城樓上的朱佑樘不由暗暗點頭,一支新軍,能操練成這個樣子也不算差了,不過戰力如何,卻還不知道,他故意克制自己心中的不安,去叫人將劉健叫到邊上來,與劉健說幾句玩笑話。

  劉健的心思也複雜,其實朱佑樘心裡不安,他又何嘗好到哪裡去,時不時看著城樓下的學生軍,有一句沒一句的與朱佑樘說話。

  二人正說著話,正在這時,那瓦刺人的陣中飛出快馬,卻是一身戎裝的慶格爾泰。

  慶格爾泰騎著快馬到了甕城的正中,便打馬佇立不前,一雙眼睛,如狼似虎的看著對面的學生軍,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那一雙猩紅的眸子,似是草原上飢餓的餓狼,見到了羊羔,放出一抹光芒。

  柳乘風在隊中看到慶格爾泰單獨駐馬在甕城的中央,詢問身邊的錢芳道:「錢教官,此人意欲何為?」

  錢芳道:「他是要向侯爺挑釁,是要侯爺去答話。」

  柳乘風冷冷一笑,眯著眼道:「挑釁是本侯的專利,此人倒是想來竊本侯的獨門絕技了。你在這兒列陣,我去會會他。」

  錢芳不知道柳乘風口裡所說的專利是什麼,不過大致的意思卻是明白,點頭稱是,道了一句:「侯爺小心,瓦刺人虎狼成性。」

  柳乘風點頭,勒馬從本陣中衝出去。

  慶格爾泰遠遠看到柳乘風飛馬過來,顯然愕然了一下,方才他這個舉動,本就是存著挑釁的心思,心裡琢磨著對方的主將未必敢來,須知他手裡的馬刀並未入鞘,再加上他常年廝殺,渾身上下充滿殺機,誰知道對方竟真的來了。

  柳乘風飛馬到了慶格爾泰兩丈開外,唏律律的勒住了馬兒,腰間的長劍倒是不出鞘,只是眯著眼睛任由馬兒團團轉的圍著慶格爾泰看,隨即口吻高高在上的道:「來將通名,本侯手中的劍不殺無名之輩。」

  慶格爾泰呆住了,這娃娃膽子倒是大,他強壓著肚子裡的怒火,冷笑一聲,卻是連忙將馬刀收起來,對方不拔劍出來,而是赤手空拳的勒馬來會自己,這樣的膽魄和氣勢,明顯比他高明了許多,若是這時候不收刀,別人只會說他慶格爾泰害怕對面的娃娃。

  慶格爾泰感覺自己受了侮辱,眼中噴出火來,咬牙切齒的道:「我叫慶格爾泰,你等著瞧,待會兒我會讓你跪在我的馬下,向我求饒。」

  柳乘風笑了,淡淡的道:「我不會讓你給我求饒,因為我會殺了你,取下你的腦袋!」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柳乘風的眼睛閃露出了殺機,若說慶格爾泰殺人如麻,隱隱之間有一種難以遏制的殺氣,而柳乘風的殺氣則是內斂了許多,可是一旦放出來,卻讓足以讓慶格爾泰大吃一驚。

  他哪裡會知道,就是這麼一個娃娃,同樣也是殺過人的!

  慶格爾泰這時候才不得不正眼看看柳乘風,道:「好,看在你這句像個漢子的話上,我也不羞辱你,只取你腦袋!」

  慶格爾泰再沒有說什麼,他發覺眼前這個傢伙根本就不受威脅,比自己還張狂幾分,到了這大明,一向都只有他慶格爾泰張狂的份,大明的官,那個不得乖乖承受,偏偏今天碰到這麼個傢伙,讓慶格爾泰有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他勒轉了馬頭,殘忍的看了柳乘風一眼,似乎要將柳乘風的樣子記住了,隨即撥馬便走。

  柳乘風搖搖頭,心裡想,瓦刺人腦袋是不是都這麼蠢,怎麼瞧這人像是患了腦膜炎一樣。

  柳乘風心裡腹誹了這慶格爾泰一番,此時卻發現這城牆四周,所有人都在關注著自己,不由暗暗咋舌,這場面實在太大,還是先歸陣再說。

  慶格爾泰打馬回到本陣,一千帳前衛已經擺開了陣勢,只是不少騎軍都在遠遠眺望遠方的學生軍隊列,有人打馬上來,用蒙語對慶格爾泰道:「大人,快看,南軍是在做什麼?」

  慶格爾泰眯著眼看了看,也發覺出了異樣,對面的學生軍一個個將籮筐卸下,隨即從籮筐中取出一個個鐵菱角狀的東西架在自己的陣前,這鐵菱角足有小臂這麼大,每個籮筐裡都能裝七八個,放置在地上,就成了一個天然的鐵拒馬一樣。

  不過這拒馬顯然小了許多,攜帶方便。

  不過話說回來,雖說帳前衛的馬匹都安了馬掌,可是若是被這東西拌一下,非要傷及腳脖子不可,戰馬最緊要的部位就是馬蹄,一旦出了差錯,馬上的騎兵就危險了。

  慶格爾泰臉色冷峻下來,這麼多學生軍放下的鐵菱角,足有數千枚之多,密密麻麻的布在陣前,若是放馬衝過去,雖然也不至完全能阻礙騎軍最後的衝刺,可是損失只怕也是不小。

  看來這一次,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

  「大人,你看……」又有人發覺出了異樣,手指向遠方。

  慶格爾泰又仔細去看,才發現學生軍顯然並沒有將這些鐵菱角遍佈在陣前,而是在前方一處寬二十丈的地方留了塊空地。

  慶格爾泰的眼睛眯了起來,他明白了,這是學生軍故意給他留了一條路,只有往這二十丈的地方衝刺,才能躲避掉這些鐵菱角。

  在他看來,這些學生軍,未免也太託大了一些,他彷彿看到柳乘風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臉向他挑釁,大有一副帳前衛鐵騎有本事就從那兒過去一樣。

  「所有人聽命,待會兒,就往那個缺口處沖,對方用的是火銃,不過明軍的神機營並不如何,仍是老辦法,先是散開陣來,等到了三十丈之後,迅速集結,沖垮他們!」

  慶格爾泰很快就敲定了衝擊的方案,往其他地方衝傷亡太大,畢竟那些鐵菱角想必不是好玩的,就算瓦刺鐵騎再驍勇,卻也未必能順利衝過去。

  慶格爾泰追求的是完勝,傷亡太大,就算勝了也沒有什麼意思。

  而且他早已熟知明軍神機營的實力,明軍神機營的戰鬥力並不高,他們大致會在五十丈左右射擊,而這個射程,未必能穿透騎兵身上的皮甲,就算是會偶有傷亡,也在承受範圍之內,而以慶格爾泰的估計,只要鐵騎衝到了距離神機營二十丈左右的時候,這些所謂的神機營就會一哄而散,到了那時,只需提刀追殺即是了,根本不必費心勞神。

  「哈哈,他們是神機營……」一個瓦刺騎軍終於反應過來,不由在隊中大呼了一聲。

  緊接著,整個瓦刺騎軍的隊列裡立即傳出一陣哄堂大笑。

  在他們看來,大明的神機營也並非是一無是處,若是對方憑著堅城固守,瓦刺人或許還忌憚他們幾分,可是在這兒,這些一觸即潰的神機營簡直就如草原上的羔羊一樣。

  慶格爾泰見機高舉起了馬刀,大呼一聲:「勇士們,隨我殺南狗!」

  「殺!」無數的長刀一齊指向天空,爆發出排山倒海般的大吼。

  只是慶格爾泰這一句殺南狗,頓時引來這城樓上的王公大臣們臉色驟變,朱佑樘顯是被氣到了,在這大明的京師,這些瓦刺人居然這麼亂嚷嚷,簡直是欺人太甚。

  劉健見朱佑樘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連忙道:「陛下,何必和蠻夷一般見識?」

  朱佑樘才回過神,不過最終還是不可避免的掠過了一絲殺機,淡淡的道:「你說的對,朕又豈會和一群不知教化的蠻夷見識。」

  朱佑樘眺望了學生軍的陣列,眼中散發出濃烈的希翼,隨即道:「時候也差不多了,傳旨意,開戰吧。」

  一個太監抱著早已擬定好的聖旨出現在城樓,扯著嗓子大吼:「敕命:大明與瓦刺乃宗藩之國,互為友鄰……」

  這一番冠冕堂皇的客套話好不容易說完了,最後這太監才道:「開戰!」

  緊接著,從這城樓上傳出陣陣鼓聲,鼓聲如雷,敲擊的越來越急促,讓所有人的心都不禁跳了出來。

  而甕城裡交戰的雙方,此時也都擺出了陣勢,學生軍的本陣裡,所有人分為了五列,陳在這二十丈寬的豁口處,柳乘風的手心裡,也不禁捏了一把汗,自己的計劃能不能付諸實現,就看今日了,他就像個賭徒,只想著如何取勝,到現在卻沒有想過輸的事。

  「都記著,勇敢、靜心、號令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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