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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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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01:21:53
第三百七十一章:豪族

  轉眼過了八天,京師距離大同並不遠,天子守國門嘛,這京畿自然遠不到哪兒去,否則又哪裡會有國門之說?

  雖然這幾日下了雨,道路泥濘,可是不可避免地抵達了大同。

  這偌大一支商隊的抵達,自然引起整個大同的側目。

  大同乃是整個宣府最重要的關隘,如今經過百年的經營,也成了商貿中轉重地,熱鬧非凡,只是這熱鬧也只是和其他邊鎮相較,和京師和北通州比起來就寒磣得多了,就是現在的廉州,它也差得極遠。

  聚寶商行早在這裡買下了大片的土地,貨棧、商號不少,柳乘風為首的商隊到了這裡,也不需特意去尋客棧,已經有人為他們安排好了一切。

  接下來就是與官府交涉,盤貨出關,這些也要耽誤不少的時日,下頭的人已經按部就班地開始籌備起來。

  柳乘風倒也樂得清閒,不過他不宜過多拋頭露面,因此只是在商行中自娛自樂,有時和李東棟下下棋,有時看看學而報讀讀書。

  其實聚寶商行的商隊還沒到大同,早就有人收到了消息,而聚寶商隊的到來自然也少不得讓人揪心。

  與聚寶商行同處一條大街的乃是開泰商行。

  這開泰商行若要追溯得從元朝開始,那時候蒙古人一統天下,關內關外的防禁鬆弛,大同作為關內外的必經之路,曾經繁華一時,而開泰商行便是在那個時候起家,傳到現在,已經有了偌大的基業,而這開泰商行的東家姓范,叫范永。

  在這大同乃至宣府,還真沒有人沒聽說過范家威名的。

  范家以出關貿易起家,財源廣進,單下頭的長隨以及附近田莊的僱農就有數千人之多,家中富可敵國,絕對是那種抖抖腳街面都要顫一顫的人物。

  據說當年土木堡之變,大同失守,瓦刺人攻入大同,這大同內的百姓人心惶惶,唯有范家為首的大同八大姓不慌不忙,反而仍舊讓自己在大同的店舖做買賣。

  結果,瓦刺人果然燒殺劫掠,偏偏范家這樣的大家族卻是秋毫無犯,甚至有人傳言,瓦刺人不但沒有燒殺他們的產業,甚至還派了兵丁保護,只是這些傳言沒有實證,誰也不敢說什麼。

  其實這裡頭的關係知道的人也不少,以范家為首的大同八大姓做的本來就是和瓦刺、韃靼人互通有無的買賣。

  朝廷禁止商賈出關貿易,可是八大姓早已買通了邊關的守備,帶著貨物暢通無阻的與瓦刺、韃靼人做生意。

  有時大明與瓦刺、韃靼人關係緩和,便允許互市,可是一些違禁品卻是查得很是嚴格,這八大姓卻是滿足瓦刺、韃靼人,每年將許多馬掌、刀槍、箭簇通過各種手段送到關外去。

  如此一來,瓦刺人幾乎將他們當作了自己的後勤總管,雖然這貿易的規模並不大,而且要價極高,可是這關外的各部都離不開他們,自然不會和他們翻臉。

  范家就是八大姓的首領,除了范家之外,還有王、靳良玉、梁、田、翟、黃等姓與范家一道常年經營這些生意。

  在歷史上,這八大姓因為後金的崛起轉而向後金貿易,在後金最困難的時候,大量輸送軍械、糧食等物去支援金人,此後韃子入關,為「財賦有出,國用不匱」,便將這八大姓的有功之商召入京城,賜宴便殿,入籍內務府,封為皇商,從此這八大走私的豪族搖身一變成了八大皇商。

  范家在大同可謂根深蒂固,可是現如今卻有一股子陰霾籠罩在他們的頭上。

  家主范永這幾日出奇的沒有去城外的清風觀裡與人對弈,每日只是在家中閒坐。

  范永一向自詡為君子,飽讀詩書,生得也頗為倜儻,尤其是一到荒年,總會叫家人去施些粥米給城中百姓,因此大家都給他取了個外號,叫他范君子。

  只是范家的下人們卻都知道,范君子在外頭雖然如沐春風,長袖善舞,可是在這范家裡卻是極嚴厲的一個人,一向是以軍法治家,他的心情一旦不好,絕不是好玩的。

  范永這段時間的心情其實都不好,每日將自己關在書房,只有幾個最親近的奴僕去書房中與他匯報些事情,其他的時間,就是飯菜也都是命人送去書房去,不肯輕易出來示人。

  這是老爺心情不好的徵兆,因此這閤府上下都是小心翼翼的,途徑書房都是躡手躡腳地走過。

  此時正是正午,一個最親信的老僕卻是出現在了簷下襬滿了盆栽的書房門口,輕輕叩門,裡頭的人威嚴地道:「進來。」

  老僕將門打開一條縫隙,輕手輕腳地進去,范永此時則是斜躺在太師椅上,用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一副很是頭痛的樣子。

  「瓦刺和韃靼他們聯繫上了嗎?」

  老僕沉默片刻,道:「聯繫上了,他們……」

  老僕欲言又止。

  范永皺起眉,捏了捏那一向自以為然的美髯,道:「你說。」

  「是,他們那邊的意思是說,咱們范家和他們是老交情,有話自然好說。不過聚寶商行和他們做生意互通有無,若是咱們范家和他們聚寶商行的價錢一樣,自然是先購咱們范家的貨物……」

  「哼!」范永冷笑道:「原來咱們平時為他們做了這麼多事就值這麼點兒交情,看來他們是鐵了心要和聚寶商行做生意了?」

  老僕沒有再說話,交情這東西在商場上還真不值幾個錢,做生意本來講的就是一個利字而已,利字當頭,不共戴天的敵人可以是朋友,合作多年的朋友可以成為寇仇。

  瓦刺和韃靼人要的不過是貨物而已,范家能去與他們交易,他們就和范家打交道,聚寶商行有貨物,他們自然也就和聚寶商行打交道了。

  范永喘了幾口粗氣,不過這君子之名卻也不是白叫的,雖然臉色很難看,可是很快又努力地讓自己顯得心平氣和。良久才道:「聚寶商行這一次出關的底細查清了嗎?這一次帶隊出關的是什麼人?」

  老僕道:「打聽了,只知道這人姓陳,單名一個豐字,這一次出關的規模很浩大,老爺是不知道,聚寶商行數月之前就盤下了不少的地產,裡面都是堆積如山的貨物,騾馬就準備了數千頭,相關人等足有三千之多,絲綢、茶葉、瓷器、就是一些鐵器,他們也照常貿易。」

  范永的眼睛眯了起來,冷冷地道:「如此大宗的互市,以後咱們范家吃什麼?看來這聚寶商行是要將咱們范家逼到絕境了。」

  老僕猶豫一下,道:「其實也未必,瓦刺和韃靼人都對火銃有興趣,聚寶商行那邊倒是對瓦刺和韃靼人沒有兜售火銃和火炮,瓦刺和韃靼人都已經放了話,說是火銃和火炮,誰要是能運出關去,這價錢都好商量。」

  范永森然笑道:「他們怎麼對火銃有興致了?」

  老僕道:「據說在京師那邊有一支什麼學生軍,用火銃把瓦刺的鐵騎打得落荒而逃,想必是這些瓦刺、韃靼人想看看這火銃到底有什麼稀奇,不過他們說了,不要邊鎮的火銃,要那什麼學生軍手裡用著的。」

  范永冷哼道:「瓦刺和韃靼人一向是生在馬背上,他們用不了多少火銃,多半也就是要一些拿去研習一下,瞧瞧這火銃到底有什麼厲害之處而已,就算是他們價格不菲地收購,咱們也掙不了幾個銀子。」

  「眼下最讓人難辦的還是聚寶商行,聚寶商行這麼一出關,咱們貨棧中囤積的貨物還有人要嗎?出關貿易是范家的根本,我范家祖祖輩輩都幹著這個營生,這基業不能到了我范永手裡就沒了,所以說,聚寶商行在,咱們范家就沒有活路。」

  范永眯著眼,隨即又嘆了口氣,繼續道:「可是聚寶商行的來頭似乎也不小,否則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做這麼大的生意,看來咱們得先拜訪一下那帶隊的掌櫃,是叫陳豐嗎?」

  「你去拿了我的拜帖,就說請那陳大掌櫃吃個便飯,就說他們到了這裡,范某人身為地主,豈能不盡盡地主之誼?請他萬勿賞光,若是他們肯給咱們一條活路倒是罷了,實在不成,只能用強了。」

  說出這話的時候,范永有很大的自信,這不是開玩笑的,范家在這裡經營了上百年,關係錯綜複雜,是這宣府十足的地頭蛇,說得難聽些,就是朝廷派來的宣府巡撫多少也要給他一點面子,動強,范永還是很有這個自信的。

  老僕聽了,連忙道:「是。」

  老僕正要按著范永的吩咐去做,范永又吩咐道:「還有,把大同的其他七姓也一併叫上,鎮守宣府的崔公公也請他出面一下,壯壯聲勢。」

  老僕點了點頭,似是想到了什麼,又問道:「那宣府巡撫左大人呢?」

  范永搖搖頭道:「他是文官,這種事不宜出面,咱們這幾年也餵飽了他,往後少不得還要他照拂,今日就不必請他來了。」

  老僕道:「是,小人這便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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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01:22:19
第三百七十二章:強龍叫板地頭蛇

    一封名刺送到了聚寶商行位於大同的門臉。

  柳乘風坐在後院的花廳裡,一邊值得玩味的看著這拜帖,一面心裡想:「這才多久,對方就把自己的名字打聽清楚了。」

  陳豐,正是柳乘風名字的諧音,不過柳乘風這一次雖然化名陳豐,為了保險起見,知曉他這化名的人也是不多,對方能輕易打聽到自己的化名,並且將自己的化名寫在這名刺上,看來柳乘風倒是不能小覷了他們。

  站在柳乘風的座椅對面的是一個老僕,老僕在柳乘風面前既不顯得驚慌,也不因為柳乘風的年輕而感到詫異,只是靜靜的站著,聽候柳乘風的回話。

  柳乘風饒有興趣的看了他一眼,隨即淡淡的笑起來,道:「你家主人是誰,這名刺裡說的開泰商行范又是什麼意思?」

  其實開泰商行的底細,柳乘風早就查清楚了,這是宣府的地頭蛇,宣府上下誰都知道大同的范家。

  不過柳乘風故意這樣問,就是要裝傻,畢竟自己只是一個掌櫃,帶著商隊出關去的,若是一下子能知道大同商行的底細,豈不是被人懷疑?

  這老僕微微一笑,道:「家主在大同做了些小買賣,久聞陳掌櫃大名,因此特來相請,到時候不只是我家掌櫃會來,便是這大同其他的一些大商賈也會陪同,宣府的鎮守太監趙公公,也會去坐坐。」

  他故意把這趙公公的名兒咬的很重,趙公公畢竟是宮裡的人,宣府的鎮守太監,那可是不得了的人物。

  明著好像只是為宮中採買,其實還負責監軍事宜,宣府上下十幾萬大軍,這趙公公都可以過問,若不是宮中信任,能派他來宣府?

  柳乘風自然知曉這趙公公的份量,在京師,這趙公公或許並不算什麼,便是見了御馬監的太監,都得乖乖的磕頭喊聲祖宗,可是這兒是宣府,在宣府,他就是個不容忽視的人。

  柳乘風心裡知道,人家把鎮守太監趙公公抬出來,分明是告訴柳乘風,他家主人的份量不小。

  柳乘風不禁笑了,倒是覺得有趣,道:「既然如此,那麼陳某人便恭敬不如從命了。你回去告訴你家老爺,到時陳某人一定到。」

  這老僕什麼都沒有說,點了點頭,便從花廳中出去。

  柳乘風端起茶盞來喝茶,一邊將眼睛落在那大紅的名帖上,大紅名帖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員才能用,這姓范的一個商賈倒是囂張,明明是個商賈,用的卻是大紅的名帖。

  由此可見,這個人不只像各方面打聽來的消息那樣,姓范的不只叫范君子,這為人嘛,多少有點兒傲氣,土皇帝做得久了,久而久之,多半就不知自己有幾兩輕重了。

  這時候,耳房裡李東棟走出來,方才柳乘風見那老僕的時候,李東棟就迴避去了耳房,外頭的話他當然一字不落的聽在耳裡,他嘴角含笑的到尋了個位置坐下,道:「侯爺,他們終於憋不住了?」

  柳乘風嘆口氣:「不只是憋不住,只怕還要給我一個下馬威呢。」

  李東棟卻是搖頭,道:「這不是下馬威,是先禮後兵,這幾日我也聽說過一些大同這邊的事兒,這范家是八大姓之首,在大同家大業大,做的生意和聚寶商行並沒什麼分別。」

  「唯一不同的是,只要有銀子,他們什麼生意都敢做,什麼都敢賣,現在聚寶商行斷了他們的財路,按道理,給侯爺一個下馬威有什麼用,多半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和聚寶商行拚一拚。」

  柳乘風頜首點頭,道:「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為了利益,這些人敢鋌而走險走私貨物去關外,敢賣別人不敢賣的違禁品,這事兒若是徹查出來,他們就是滿門抄斬的罪。」

  「所以本侯估計,這些人可以為了好處冒這麼大的風險,這其一,是在這宣府上下,他們早就網羅了不少人為他們張目,才讓他們這般的橫行無忌。這其二嘛,他們的膽子極大,絕對不是那種打落了門牙往肚子裡咽的人,一旦觸犯了他們的利益,他們絕對敢鋌而走險。」

  李東棟欣賞的看了柳乘風一眼,柳乘風這個傢伙,最令他佩服的一點就是很能洞察人心,這一點,反而是李東棟所欠缺的。

  李東棟道:「侯爺說的不錯,他們有膽子冒著抄家滅族的風險去做違禁的生意,這世上就沒有他們不敢做的事,所以侯爺要小心了,這酒宴當真要去嗎?」

  柳乘風淡淡一笑,道:「為什麼不去,有的吃當然要吃,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銀子。」他開了一句玩笑,隨即肅然道:「不到最後關頭,他們不會隨意翻臉,所以也不必怕他們什麼,本侯當然要去,倒是想看看這姓范的能擺出什麼威風。不過先生就不必去了,先生是雅人,不必和這些滿身銅臭的人應酬,本侯去會會他們。」

  李東棟道:「不過護衛的人選卻是要精挑細選一番,除了兩個宮中的侍衛,還得讓幾個人扮作隨從一道兒去。」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那麼李先生去安排吧。」

  傍晚的時候,天空竟是下了一場豪雨,磅礡大雨在層層烏云下淅瀝瀝的落下來,大同城裡瞬時蕭條了不少。

  大雨之中,柳乘風的馬車已經到了一處酒肆下頭,這酒肆很是堂皇,名兒也有趣,叫開泰樓,和那開泰商行多半是一個娘生的。

  柳乘風沒興致打量這奢侈的佈置,他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什麼樣的尊貴地方沒有去過,因此任它如何巧奪天工、精雕細琢,柳乘風也沒有太多觀賞的興致,急匆匆的上了三樓,那在前頭引路的夥計將他帶到一處燈火通明的花廳,柳乘風跨檻進去,一時之間,這廳中十幾人一起站起,紛紛向柳乘風作揖。

  「久聞陳掌櫃大名,今日一見,竟是這般年輕,失敬、失敬……」

  「陳掌櫃竟是叫我等久候了這麼久,當罰三倍。」

  這種場面上的客套話柳乘風聽的多了,他的目光落在了這座位上沒有起身的兩個人身上。

  其中一個,三旬上下,相貌堂堂,頜下烏黑美髯及到胸前,嘴角上含著淡淡的笑容,不過他就這麼坐在那裡,真有幾分翩翩君子溫潤如玉的氣質,在人群中,給人一種超脫的印象。

  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范君子?

  另一個則是穿著絲綢圓領衫的四旬中年,下巴沒有鬍鬚,皮膚白皙,此刻正拿著一隻汗巾擦拭額頭,彷彿這外頭大雨傾盆,讓他感覺有些燥熱一樣。

  此人一看就是個太監,不過瞧他樣子,皮膚白嫩嫩的,很有幾分養尊處優的氣派。

  柳乘風只是笑笑,十幾個人圍著一張很大的八仙桌,只有一個空位,空位置在那范永的下首。

  柳乘風卻是沒有過去落座,這一次是他們宴請自己,卻只給自己預留了這麼個位置,而那范永和趙公公卻是當仁不讓的坐在主位上,若是柳乘風過去落座,就等於是矮了那范永一籌,無形之中,是給柳乘風一個下馬威。

  柳乘風含笑著朝那些對自己喜笑顏開的人點點頭,淡淡的道:「這兒天氣悶熱的很,倒不如索性去外間坐吧。」

  既然不讓我坐上首的位置,那麼索性我就掌握主動,重新安排一下座次,柳乘風不是個肯吃虧的人。

  那趙公公的眼中掠過了一絲厭惡之色,顯然對柳乘風的提議並不滿意。

  至於那范永,卻也只是微微含笑,似乎並沒有聽清柳乘風的話。

  很明顯,這兩個唱的的紅臉,至於其他人卻仍是嬉皮笑臉,這個道:「外間太吵鬧,陳掌櫃不如將就一下。」

  「就是,就是……」

  柳乘風微微一笑:「坐在這裡,讓人壓得有點透不過氣來。既然諸位不肯去,那麼陳某人索性今日先告辭,下次再來拜謁。」

  柳乘風的態度很堅決,一副旋身要走的意思,開玩笑,是你們把我請來的,這首位的位置非坐不可。

  眾人眼中都露出愕然之色,更有幾個,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那趙公公似乎對柳乘風這樣的姿態很是厭惡,不禁冷哼了一聲。

  「哈哈……」范永終於坐不住了,爽朗一笑,道:「主隨客便,既然陳掌櫃覺得這兒太悶,那麼就到外間去坐,陳掌櫃,你是稀客,聽你是京師的口音,不知來這大同是第幾次了。」

  厀永一邊說,一邊站起來,又吩咐這裡的夥計撤了酒席,擺到外間去,不過他話的後半截,卻似乎是在提醒著柳乘風什麼,彷彿在說,瞧你這樣子,多半是第一次來這大同,小子,你能在京師裡或許有幾分能量,可是這裡是大同,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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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01:22:40
第三百七十三章:你算哪根蔥

  一干人到了外間,柳乘風這一次卻是當仁不讓地坐在了首位,范永和趙公公就像是吃了蒼蠅一樣,心裡都是對柳乘風厭惡無比,可是又不能奈何他,只得左右兩邊坐在柳乘風的下首。

  酒菜上來,那范永微微一笑,先是敬了柳乘風一杯酒,隨即寒暄了幾句。

  柳乘風自顧自地小酌,一邊與范永談笑風生,至於趙公公,至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陰冷地看著柳乘風。

  其他的陪客雖是勉強露出笑容,可是這笑容有多少誠意也只有天知道。

  酒過三巡,范永與趙公公對視一眼,隨即慢吞吞地道:「聚寶商行這一次做的好買賣,這麼大的買賣想必所需的貨物不少吧?」

  柳乘風心裡說,果然來了,微微一笑,道:「說多也不多,大同這條線上大致也不過兩千多輛騾馬車,再加上數千個人手,這一次只是試探,先走走看,所以貨物嘛,也沒帶太多,不過是絲綢萬匹、茶葉千斤、其餘還有各種鐵器若干,至於瓷器倒也不算多,運輸不便,只裝了七十多車。」

  「再就是一些草藥和治馬的草藥,這東西據說在瓦刺和韃靼價格不菲,至於其他零零碎碎的貨品也有,今年若是能賣得好,明年的時候,商隊的規模還要再擴大一些,看看能不能取道西行。」

  在座之人哪個不是腰纏萬貫之人?饒是如此,聽到柳乘風這般說,還是忍不住咋舌,這還只是先試試水,這麼多貨物簡直可以將八大姓每年出入的那點兒貨物直甩幾條街了。

  范永的眼眸中掠過一絲焦慮,這些貨物出去之後,范家還怎麼靠著互通有無在這大同立足?

  不過范永的臉上卻是從容一笑,道:「這麼多貨物出去,難免會導致貨物的價格賤一些,陳掌櫃,大家都是生意人,這個道理想必陳掌櫃也懂,貨物越多,價值越低嘛。」

  其餘人紛紛點頭,這世上的東西越是緊缺,價值就越高,如那古玩一樣,正是因為市面上少,才能價值連城。

  柳乘風端著酒杯,笑呵呵地道:「你卻是錯了,道理是這個道路,可是朝廷允許出貨的商家唯有咱們聚寶商行,關外貨物的價格都由我們聚寶商行壟斷,出什麼價,那是聚寶商行定的,輪不到瓦刺和韃靼人來討價還價。」

  「再者說,瓦刺和韃靼人物資奇缺,聚寶商行帶出去的這點貨還遠遠滿足不了他們的需要,就算是再把這出貨量增大一倍也沒什麼關係。」

  這些人計算出了出貨量太大導致供大於求讓貨物貶值,可是柳乘風的回答卻是壟斷,關外的貨物只有聚寶商行有這資格堂而皇之地出貨入貨,只此一家、別無分店。

  其他的就算依靠走私,聚寶商行也遲早會對這些人動手,所以這價格自然而然地掌握在聚寶商行的手裡,想賣多少,價格幾何,都是聚寶商行的事,甚至在將來,聚寶商行的貨物就算是再提一提,關外那些部族又能說些什麼?

  范永的眼眸中掠過了一絲冷冽,柳乘風所謂的壟斷有個先提條件,那便是這供貨只會有他聚寶商行一家,至於其他的,將來都會是聚寶商行的打壓對象,柳乘風這是擺明著開口威脅了。

  范永不經意地冷冷一笑,淡淡地道:「陳掌櫃好大的口氣。」

  柳乘風淡淡地道:「不是口氣大,實在是聚寶商行的架子太大,不如此,如何能賺來滿盆的金玉?再者說,聚寶商行的背後是什麼人,想必大家也清楚,且不說別的,單這後頭有廉州侯、壽寧侯、建昌伯等人,說這話也有這底氣。」

  范永一時詞窮,他只是地方土豪而已,柳乘風說的也沒有錯,聚寶商行背後的人不簡單,現在聚寶商行雖然沒有收拾他們,可是遲早也是要收拾的。

  坐在一邊的趙公公漫不經心地冷笑,陰陽怪氣地道:「也不見得吧,壽寧侯、建昌伯終究是外戚,我朝對外戚一向管束甚嚴,邊關事務,還輪不到他們做主。至於那個廉州侯……」

  趙公公笑得更冷,繼續道:「不過是個阿諛迎上之徒,依雜家看,別看他現在風風光光,早晚有一日是要栽跟頭的。雜家剛剛從京裡得到消息,廉州侯已經被陛下勒令閉門思過了,嘿嘿,他自身都難保,手倒是挺長的,以為巴結了宮中,巴結到了太子,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這兒呢,是邊鎮,邊鎮有邊鎮的規矩。」

  趙公公的這番話等於是給八大姓的商賈們一顆定心丸。

  范永也慵懶地抬了抬眼皮子,接口道:「趙公公說的沒有錯,那個廉州侯算是什麼東西,范某人還真沒聽說過。」

  他們二人本來是想告訴柳乘風,別以為只有你們有後台,沒後台,誰也不敢在這大同混。

  至於編排柳乘風幾句也是正常,畢竟聽說柳乘風最近閉門思過,老老實實地在家裡待著了,這姓陳的掌櫃居然還想打著他的招牌來唬人,未免也太下流了一些。

  不過這番話在柳乘風看來卻像是吃了蒼蠅一樣,被人指著和尚罵禿驢,這味道可不太好受,他乾笑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此時,范永又道:「陳掌櫃,其實今日大家請你吃這一頓便飯,一來呢,是想結識一下,這其二就是有點兒事要和你商量。」

  說了這麼多題外話,終於進了主題,柳乘風道:「范先生請說。」

  范永看了其他幾個商賈一眼,慢吞吞地道:「事情呢,是這樣的,其實我們幾個也做一些絲綢、茶葉的生意,貨棧裡也積攢了不少貨物,既然現在聚寶商行要出關,何不如收購了我等的貨物,一併拿去關外發賣?反正這些貨物到了外頭都是供不應求的,是不是?」

  柳乘風不由愕然了一下,這些人居然不走私了,而是想把貨物賣給聚寶商行,若是當真肯金盆洗手,倒也不錯。

  「哦?有多少貨物?」柳乘風露出感興趣的樣子。

  范永笑嘻嘻地道:「就比如鄙人,現在貨棧裡還存著鹽巴四千七百斤,此外還有些絲綢、鐵器。」

  鹽巴在大漠是最緊俏的商品之一,韃靼和瓦刺人可以不用絲綢,不喫茶葉,不用草藥,可是這鹽巴卻非要不可,偏偏那裡最缺乏的就是這個。

  柳乘風道:「鹽巴?這些鹽巴一斤多少錢?」

  范永笑嘻嘻地伸出三根手指,道:「不多,不多,才三十兩銀子而已。」

  柳乘風頓時覺得自己被戲弄了,在其他地方就算是最上等的細鹽,一斤也不過七百個錢,這姓范的倒是夠狠,居然直接把價格翻了數十倍,想讓聚寶商行來收購。

  就算是聚寶商行倒賣到瓦刺,十斤鹽巴最多也才換三匹駿馬,拿回來發賣,能掙個兩百兩銀子就算不錯了。他們這些人打的倒是好算盤,連走私都不必了,直接想以比走私還高的價錢倒賣給聚寶商行。

  范永見柳乘風露出慍怒之色,夾了一塊菜塞入嘴裡,慢悠悠地道:「聚寶商行只要肯收購范某人的貨,往後聚寶商行出入關禁,只要途徑大同,范某人一定盡力為你們打點,保準不會有人給聚寶商行為難,怎麼樣?陳掌櫃,你說句話。」

  范永的意思很明確,這就是保護費,若是肯高價收購他們的貨物,就等於是聚寶商行替他們八大商走私了,可要是不肯,到時候有人給聚寶商行為難就和他沒關係了。

  赤裸裸的威脅……

  所有人都看著柳乘風,都在等他回個話,若是這樣,倒算是折中的辦法,反正賣給瓦刺和韃靼人是賣,賣給聚寶商行也是賣,賣給聚寶商行說不準還能掙得更多一些,這聚寶商行初到寶地,難道真以為能打通所有的關節?

  這樣做,對聚寶商行對他們都有好處,聚寶商行可以省麻煩,他們能賺銀子,一舉兩得的事。

  不少人心裡不禁佩服起范永來,這位范君子果然不一樣,能想出這麼個好主意來,只怕絞盡了不少腦汁了。

  這姓陳的掌櫃為了避免麻煩,說不準還真答應了此事,畢竟這姓陳的要是不識相,絕對沒他的好果子吃。

  柳乘風哈哈一笑,自顧自地喝了一杯酒,臉上染了一層紅暈,道:「這主意倒是不錯,范先生好算計。」

  把玩著手裡的酒杯,柳乘風的眼中突然掠過一絲寒光,隨即狠狠地將酒杯在地上一砸,那酒杯頓時被砸了個粉碎。

  在座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而柳乘風此刻卻是冷笑連連,一臉猙獰地道:「怎麼?范先生這話的意思是說聚寶商行若是不收你們的貨物,就別想出關了?」

  范永倒是鎮定,淡淡地道:「范某有這樣說嗎?陳掌櫃這是什麼話?」

  氣氛驟然轉冷,那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輕鬆氣氛,轉眼間就變得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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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01:23:05
第三百七十四章:鹿死誰手

        柳乘風森然一笑,道:「無論范先生是什麼意思,今日既然你們把話說透了,那陳某人今個兒就索性給你們透個底兒吧,范先生的開泰商行,還有這在座的諸位,別以為陳某人不知道你們做的是什麼生意,你們膽子大,陳某人也不是膽小之人,想訛詐到陳某訛詐到聚寶商行的頭上,諸位為何不拿塊鏡子照照自己,你們配嗎?」

  這番話算是把所有人都罵了,這八大姓的商賈俱都臉色驟變,范永的臉上泛出怒容。

  「大膽!」趙公公終於坐不住了,拍案而起,扯著公鴨嗓子道:「姓陳的,你好大的膽子,雜家給你三分顏色,你竟敢開染坊了。這兒是什麼地方!你又是什麼身份!居然敢當著本公公的面胡言亂語!」

  柳乘風笑了,不屑地看了趙公公一眼,負著手道:「趙公公是嗎?你一個鎮守太監不好好地為宮裡辦事,卻是整日與一些不法的商賈混在一起,一個小小的閹貨,奴才一樣的東西,竟然也在這裡拿大。」

  趙公公快要氣瘋了,他雖是太監,可是太監也是有自尊的,一個掌櫃居然敢罵自己是閹貨,閹貨是你叫的嗎?就算叫要罵,也是只有朝廷裡的官員能罵,罵也輪不到你。

  趙公公陰冷一笑,眼眸中掠過一絲殺機,咬牙切齒地道:「來人!」可是外頭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柳乘風卻是笑了,淡淡地道:「別和我耍什麼威風,來人?趙公公想做什麼?好啦,今日這酒也吃了,該說的話也說了,陳某人不勝酒力,告辭了。」

  柳乘風笑呵呵地開門出去,讓趙公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安排在外頭的幾個隨從不見了,卻出現了兩個陌生的漢子,這兩個漢子都是青色短裝打扮,紋絲不動,宛如兩座石像地站在門側。

  趙公公剛要站起來說話,卻被一邊的范永拉住,低聲道:「公公息怒,這姓陳的是有備而來的。」

  等柳乘風走了,外頭兩個壯漢砰地關上門,趙公公才扯著嗓子大叫:「人呢?人呢?人都死到哪兒去了?」

  良久,才有個隨從慌慌張張地進來,如受驚的小兔子一般道:「公公,咱們的人遭了算計,那姓陳的不知帶來的是什麼人,悄無聲息地就將我們打昏了……」

  「滾!」趙公公大叫一聲,顯然覺得很沒有面子。

  這屋子裡所有人都在沉默,方才柳乘風表態了,寶商行非但不會讓步,而且是一點兒也沒將大家放在眼裡。

  「公公,你怎麼看?」就在所有人面面相覷的時候,范永終於開口了,如沐春風地瞧著趙公公,詢問道。

  趙公公淡淡地道:「范先生又是怎麼看?」

  趙公公畢竟不是傻子,方才雖然暴跳如雷,可是這一次是八大姓與聚寶商行水火不容,他這鎮守太監雖然平時沒少受八大姓的好處,這些年也早已和他們同流合污,可是這事兒終是還輪不到他出頭,雖說那姓陳的囂張了些,可也只是囂張而已,且先看看這姓范的怎麼說。

  范永不禁微微一笑,沉默了片刻,用手指頭蘸了酒水,在桌上寫下了四個字:「查封貨物!」

  暗淡的燭光下,這用水寫成的字並不醒目,卻逃不過趙公公的眼睛,趙公公將眼睛眯了起來,道:「總得要有個罪名才是,總不能胡亂查封吧?」

  范永笑了,道:「罪名這東西還怕找不出?范公公做這種事比范某人在行,咱們也不是非要和聚寶商行成仇不可,不過那姓陳的這般肆無忌憚,總要給他一點教訓,讓他知道,這大同不是那什麼廉州侯、壽寧侯說了算的地方。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他們自然知曉了厲害,到時候還不是乖乖地收了咱們的貨物。」

  范永似乎又嫌自己的話不夠份量,嘻嘻一笑,繼續道:「趙公公,前幾日送你的那小婢可還聽話?」

  趙公公咯咯一笑,道:「好吧,這事兒,雜家拿主意了,雜家奉旨鎮守宣府,豈能屍位素餐?嘿嘿,這聚寶商行的貨物總要盤查一下,瞧一瞧是不是真如他們報備的一樣,都是尋常的絲綢、茶葉等物,若是裡頭有什麼貓膩,雜家絕不姑息。」

  趙公公既然發了話,眾人不由都撫掌笑了起來,范永道:「有趙公公出馬,這事兒就妥帖了。」

  趙公公冷笑一聲,道:「這事兒得知會那姓左的一聲,不跟他通通氣,就怕到時候大水沖了龍王廟。」

  范永聽了,道:「這是自然,公公放心即是。」

  眾人商量定了,也就再沒有吃喝的心情,想到方才柳乘風那勢不兩立的樣子,誰還有這個心情?於是一哄而散。

  ……………………………………………………………………………………………………

  巡撫衙門。

  近幾日邊關太平,所以在這裡除了一些官員進出,倒還算安然,衙門後院是一棵槐樹,槐樹下頭則坐著一個緋紅冠帽的男人,男人眯著眼,低頭看著手中最新的一期學而報。

  站在他下首位置的是一個身穿鎧甲的武官,武官低著頭,大氣不敢出,他心裡清楚,這位巡撫大人看報的時候是最不喜別人打攪的。

  坐著看報的正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宣府巡撫左丘明,左丘明為官三十年,如今已是垂垂老矣,兩鬢斑斑白髮,細長的眼下是深刻的皺紋。在大明朝有幾個省的巡撫是最不容忽視的,一個是江浙,一個就是宣府,江浙乃是富庶之地,又有海匪之患,浙江巡撫的委任對朝廷來說一向是重中之重;而這宣府,幾乎是保護京師的重中之重,宣府巡撫上馬管兵,下馬管民,更是不容忽視。

  左丘明能做到宣府巡撫,還和他的出身有關,他的籍貫是在大同,算是大同的本地人,此後高中做官,幾十年下來倒是頗有些官聲,上一任巡撫在位病亡,朝廷選來選去也沒有合適的人選,最後索性讓左丘明來做,雖說大明朝的規矩是流官制,本籍的官員是不許在本地為官的,不過左丘明畢竟更瞭解情況,因此便有人舉薦他赴任。

  左丘明就這樣糊糊塗塗地坐上了宣府巡撫的寶座,不過他雖是上任,可是擺在他面前的卻有一個難題,他的資歷不夠,對軍事又一竅不通,甚至連坐主官的經驗都沒有,說得難聽一些,讓他和前任巡撫比,簡直就是珠玉和糞土的區別,按理說你既是沒人信服,就老老實實熬熬資歷,做些事讓人刮目相看也就是了,左丘明的辦法更直接,打壓上一任巡撫的心腹,提拔自己的親信。

  站在邊上大氣不敢出的武官就是左丘明的心腹,大同總兵王芬,王芬對左丘明可謂言聽計從,因此深受左丘明的信任。

  左丘明默默地看了會學而報,隨即將學而報掩上,臉上露出一些笑容,道:「有意思,王總兵,咱們總算可以高枕無憂了。」

  王芬道:「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左丘明用手指點一點這學而報,道:「開始呢,徐大人自殺倒是嚇了本大人一跳,想想看,連徐大人都被逼死了,你我這樣的人還能有活路嗎?朝廷本來下了旨意非要徹查造作局不可,這幾年咱們和造作局那邊關係匪淺,這你也知道,不過嘛,正因為徐大人的死似乎讓皇上轉了性子,說是不再追究造作局之事,還敕命厚葬徐大人,不過本大人心裡頭還是有些不安,今個兒看了這學而報,倒是真正安心了。」

  王芬也不由鬆了口氣,順著左丘明的話道:「大人,這報紙裡寫著什麼?」

  左丘明笑了笑,道:「也沒什麼,只是大力抨擊造作局而已,還要朝廷徹查造作局,還天下一個公道。」

  王芬臉色一緊,道:「大人,據說這學而報連皇上也是經常要御覽的,放出這麼個消息,只怕……」

  「怕什麼?」左丘明高深莫測地笑起來,道:「你想想看,這學而報是誰辦的?是那個柳乘風。又是誰死咬著造作局不放?是廉州侯。若是皇上不是鐵了心不再過問造作局的事,那廉州侯柳乘風會這般氣急敗壞,到學而報裡造聲勢嗎?正是因為這條狗被逼急了才會四處出來發瘋,皇上這個人拿定了主意的事兒,一向很難更改,那個柳乘風就是再如何造勢,那也只是徒勞,只要皇上不再開徹查造作局的金口,本大人自然就高枕無憂了。話說回來,這個柳乘風當真討厭得很,咱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他卻是步步緊逼,非要將咱們置之死地不可,哼……」

  王芬呵呵一笑,道:「新近在大同鬧得滿城風雨的聚寶商行不也是那個柳乘風辦的嗎?如今他們的商隊已經到了大同了,大人……咱們……」

  左丘明淡淡地道:「不必管他們,顧著自己吧,現在那個柳乘風已經被敕命閉門思過,咱們趁著這個時候趕快把屁股擦乾淨了,不要留下什麼把柄。陛下之所以不再過問造作局的事是因為覺得這事兒棘手,牽涉的人太多,怕再出幾個像徐大人這樣的有功之臣被逼死,可是這並不是說皇上不會想把這案子繼續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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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誰比誰狠

    王芬不由道:「大人高明。」

  左丘明冷笑道:「高明,高明個什麼?真要高明,也不會因為京師一點兒風吹草動就膽戰心驚,話又說回來,那柳乘風實在可恨,此人偏偏深得聖眷,遲早,會害死本官……」

    左丘明抬抬眼皮子,淡淡的道:「本官若是性命不保,你這總兵也沒有好果子吃。好啦,閒話少說,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著呢。」

  王芬聽的心裡不由膽顫,左大人說的沒有錯,那柳乘風據說能耐不小,能左右皇上的心思,否則這造作局這麼多年,也不會因為一個柳乘風的慫恿,差點兒把造作局攪黃了。

  王芬小心翼翼的額看了左丘明一眼,忐忑不安的道:「大人其實說的沒有錯,柳乘風現在雖然是閉門思過,可是有聖眷的人不一樣,遲早還是要起復的,若是他再到皇上面前嚼舌根子,咱們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大人,末將實在是怕了,您想想看,連工部的徐大人都不得不自殺,我們……」

  左丘明的眼中掠過了一絲慌亂,若說他一點不害怕,那簡直就是開玩笑,徐貫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工部尚書都扛不起這案子,更何況是他一個巡撫?

  問題是,怎麼才能讓柳乘風不再慫恿宮中呢。

  左丘明倚在石頭椅上,看著那已經枯黃的槐樹枝椏,一時呆了。

  良久之後,才淡淡的道:「聚寶商行是柳乘風籌建起來的,宮裡對他多有支持,想必這宮中在聚寶商行裡頭也有不少的好處。既然把皇上拉扯了進去,那柳乘風怎麼也得下個軍令狀才是,可是要是這聚寶商行出了岔子呢?」

  「岔子?」王芬呆了呆,隨即眼眸一亮,道:「這一次聚寶商行第一次走貨,若是辦砸了,宮中肯定不悅,少不得要追究他。他現在已經是閉門思過,皇上見他把事情辦砸了,心裡自然更加不悅,到時候……」

  左丘明笑了,道:「是這個道理,只是……怎麼才能讓聚寶商行第一次出關走貨的事辦砸呢?」

  左丘明只是這麼淡淡問了一句,多餘的話就不多說了,意思很明白,怎麼辦砸他不想知道,這是王芬去安排的事,結果如何,會有什麼後果,會不會出事都和他沒有關係,他仍舊是他的巡撫,王芬是繼續做他的總兵,還是東窗事發都和他沒有什麼關係。

  王芬跟了左丘明這麼久,豈會不知道左丘明的心思,心裡不由哆嗦了一下,沉默片刻,道:「末將……」

  左丘明擺擺手:「好了,本官乏了,你下去吧,對了,本官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來,這聚寶商行和這大同八大姓似乎生意上會有些衝突,那個范君子本官倒是見過幾次,倒是個聰明人,想必他也沒少備上禮物送到你的府上,你該和他多親近親近才是。」

  說罷一副疲倦的樣子,勉強抖擻精神,道:「本官去小憩片刻,你忙你的去吧。」

  隨即,信步到後庭的廂房中去。

  王芬站在這兒,看著左丘明離開,忍不住啐了一口吐沫,低聲道:「老狐狸。」

  罵歸罵,可是他的前程卻都是王芬給的,否則以他一個不起眼的游擊官,既沒什麼軍功,又沒有後台,憑什麼做這總兵,還不是左丘明信誓旦旦的上書替他說了無數好話兵部那邊才讓他頂了這個缺。

    這宣府上下誰不知道,王芬就是左丘明下頭的走狗,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王芬心裡清楚,有些事他非做不可。

    更何況那造作局裡頭他也沒少撈好處,到時候真要徹查,左丘明上了午門,他也得拉去菜市口。

  想了片刻,卻是有個人來稟告,說是有人要見左巡撫,王芬抬腿要走,此時也覺得奇怪,便忍不住想看看什麼事,畢竟來人他認得,似乎是那范家的人。

  結果這老僕卻是吃了閉門羹,那左丘明顯然沒興致見他,這老僕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來尋王芬。

    王芬瞇著眼兒,看著這老僕,道:「咱們左大人日理萬機,哪裡有功夫見你,是什麼事這般急急躁躁的,一點兒規矩也沒有。」

  老僕勉強擠出笑,道:「我家主人有事兒要稟告一下,是聚寶商行的事。」

  聽到聚寶商行,王芬不禁打起了精神,心裡不由想,難怪巡撫大人不肯見他,多半早已料到開泰商行和聚寶商行的衝突不可避免,他們遲早要找上門來。

    而左大人拒而不見,倒不是因為不願同流合污,只是不願意趟這渾水罷了,左大人不見他,這些人遲早會找到他的頭上,畢竟誰都知道,他是左大人的心腹,又是大同總兵,除了找他還能有誰?

  王芬心裡不由歎了口氣,左大人的心機果然是深藏不漏,只是卻苦了自己,要擔著這麼大的干係。

  王芬呵呵一笑,對這老僕道:「哦?聚寶商行,這聚寶商行裡有什麼?你來說說看。」

  …………………………………………………………………………………………………………………………

  聚寶商行地貨棧較為分散,畢竟都是從各處收購而來,因此各地的庫房零散的大同各處,不過這畢竟是獨一無二的大商行,什麼事都有條理,哪個地方囤積什麼貨物,也都一清二楚。

    到了傍晚的時候,突然一隊人出現在聚寶商行的不少貨棧門口,這些人都穿著一致的衣衫,卻不是官府的身份,為首之人什麼都沒說,直接拿了鎮守太監的令牌,便要求開倉驗貨。

  對方的來頭立即讓這守庫房的人明白了,一般鎮守太監是沒有太多隨員的,雖然職權不小,可是真正直屬的官吏卻是一個沒有,於是各地的鎮守太監上任之後,就會有不少破落戶或是潑皮投效。

    這些人自然而然的充當了鎮守太監的爪牙,別看他們沒有什麼正式身份,卻都是橫行一方的人物,畢竟他們是為鎮守太監辦差,腰桿子可是硬的很。

  聚寶商行是剛剛搭起來的架子,招募來的人雖然都有些訓練和約束,可是畢竟都不是什麼獨當一面的人物,見了對方的身份,一時也是慌了神,一面叫人去通報,一面只能放這些人進去搜查,可是很快,這些人就查出了不少東西來。

  火銃若干、火藥若干……

  這些都是禁品中的禁品,朝廷三令五申,不得與瓦刺、韃靼人交割的東西。

  雖說這些東西並不多,如這火銃,只不過數十隻,卻也觸犯到了朝廷的禁令。

  這一下子,那些鎮守太監的爪牙們頓時眉飛色舞起來,一個個拿著鐵尺,呼喝一聲,將守庫的人紛紛拿住,一面飛快去向趙公公通報。

  倉庫裡發生的什麼事,趙公公當然一清二楚,其實這些東西都是有人夾帶進去的,栽贓陷害對他來說不算什麼難事,他裝模作樣的聽到了消息,立即下條子去大同知府衙門,要求立即查封各處倉庫,緝拿相關人員。

  不過這趙公公也知道,這事兒不能鬧得太大,畢竟他要的就是嚇一嚇陳掌櫃,讓他乖乖就範而已。

    所以只是說,這些火銃,想必是聚寶商行的一些隨員手腳不乾淨,想夾帶一些違禁貨物私自兜售給瓦刺和韃靼人,以此來牟取巨利,和聚寶商行沒有關係。

  話是這麼說,可是既然出了這種事,就肯定要從商會揪出不法之徒來,所以知府衙門,立即帶了差役,把商行相關的一些隨員全部拿了,要從中找出害群之馬。

  趙公公也不是傻子,真要他和聚寶商行對著幹肯定不成,所以這借口一定要委婉,表面上是說你們聚寶商行出了內賊,出了這種事,官府肯定是要過問,幫你們把人查出來,也好給朝廷一個交代。

  可是既然要查出內賊,就肯定需要時間,在這個時間之內,聚寶商行的通關文牒自然不能擬准,畢竟若是把賊人放出去,官府這邊,怎麼交代?

    這些人可都是私通韃靼和瓦刺人的兇徒,若是放這些人隨商隊出去,出了事算誰的?

  查,要嚴查到底,決不姑息,這案子若是不能大白,那麼商隊就得再等等,小心駛得萬年船吧,趙公公也是為了你們好。

  一下子,大同城熱鬧起來了,聚寶商隊來這大同的時候,本來就引起轟動,大同雖然是最緊要的關口,也有不少商賈出入,可是如聚寶商隊這樣大規模的卻是第一次見到,原本這大同的百姓戶籍就不多,不過十萬人而已,而聚寶商隊就一下子來了數千人,都是外鄉的口音,當然引人注目。

  可是現在,這偌大的商隊說是查禁就查禁了,街上到處都是知府衙門的差役,還有鎮守太監的爪牙,可謂是風聲鶴唳,又都是熱鬧非凡。

  有好戲好了……

  一些多少知道聚寶商行背景的人都不禁伸長了脖子,興致勃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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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冒進也是本事

    大同的聚寶商隊這邊已經亂作了一團,風聲鶴唳,幾乎每個店舖和貨棧都有鎮守太監的爪牙們出沒,四處拿人。

  而柳乘風雖是取了個化名做這一次帶隊出關的掌櫃,其實真正署理商隊事務的卻是小掌櫃吳鵬。

  吳鵬顯然也被大同這邊的陣仗嚇著了,本來商隊的後台夠硬,也不怕有人欺到頭上,可是人家鎮守太監可不是欺負他們,這可是為了他們『好』。

    想想看,這商隊裡頭有不法之徒,趙公公他老人家當然不能輕易放他們出關,在這關內倒也罷了,可要是出了關,這些不法之徒勾結瓦刺、韃靼人鬧事,這又怎麼說?

  趙公公是公事公辦,鐵面無私,你能挑出他的什麼錯兒來?

  吳鵬雖說曾經也經過商,有過走貨的經驗,不過官府突然這麼大的動作,他卻是第一次面對,一時居然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下頭的人也靠不住,其實有句話叫做民不與官鬥,商賈也是民,碰到這種事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的。

  令吳鵬心裡還有點底氣的也只有那位『陳掌櫃』了,商隊裡知道柳乘風真正身份的人並不多,吳鵬算一個。

  事情一出,柳乘風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原以為這位大爺會出手干涉,吳鵬左等右等,等到這商隊裡被抓去知府衙門的人已經超過了三十多個人的時候,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無論如何得走一趟,看看廉州侯的意思。

  所以在柳乘風位於總鋪子的後院行轅時,吳鵬便登門拜訪了。

    別看這後院的裡外都是稀鬆平常,可是吳鵬心裡頭卻是清楚,這裡頭不知埋伏了多少護衛,一有動靜,便能殺出上百個穿著各色衣衫的護衛出來,廉州侯身份高貴,這一次來這裡也擔著極大的干係,防禁自然森嚴不少。

  吳鵬小心翼翼地到了一處月洞,過了月洞就是內宅,門口站著兩個彪形的大漢,抱手橫在他的面前。

  吳鵬通報一聲,其中一個人進去稟告,過了一會兒朝他努努嘴道:「進去吧。」

  吳鵬快步進去,只見這小院子裡,涼風習習,柳乘風穿著一件小襖子,盤膝坐在小院的一方石椅子上與李東棟正在下棋,二人的目光都落在棋盤上,都是一聲不吭,全神貫注極了。

  吳鵬躡手躡腳地過去,他二人誰也沒有瞧他一眼,仍在對弈,沒有辦法,這天都要塌了,廉州侯居然還有心思下棋,吳鵬心裡頭著急,可是卻只能乖乖地在一旁站著,且等柳乘風抽出了空暇再說。

  按理說柳乘風的棋藝不算臭,偏偏這位李先生的棋藝更高明一些,手中的白子步步緊逼,讓柳乘風難以招架,每次都是猶豫再三,下定了一子,李東棟卻是早已想好了似的,輕鬆並迅速地將自己白子落下。

  殺到最後,柳乘風無奈地歎了口氣道:「罷罷罷,我認輸了。」

  李東棟呵呵一笑,道:「侯爺還是太急躁了,越是想貪功冒進就越是錯誤叢生,下棋還是穩些的好。」

  柳乘風卻是搖頭,道:「我棋藝不精,比不得李先生,若是不貪功,更不是李先生的對手,唯有冒進,或許才有機會殺出一條血路。」

  李東棟想了想,似乎也覺得有理,他柳乘風既然實力不如人,那索性冒進,先在氣勢上佔了先手,也未必不是一個辦法。否則因循守舊,憑著他的棋藝,處處受制是難免的事反而是必輸無疑了。

  李東棟哂然一笑,便去將自己的子兒撿回棋盅,一面道:「侯爺還想再來一局嗎?」

  柳乘風擺擺手,道:「不來了,總是輸給你,一點勁頭也沒有。」

  一邊的吳鵬見二人不搭理他,不由咳嗽一聲,柳乘風才抬眸看了他一眼,道:「哦?是吳掌櫃,吳掌櫃不居中調度出關的事宜,跑來我這裡做什麼?」

  吳鵬連忙道:「侯爺,出事了,鎮守太監那邊派人查封了咱們的貨棧,還夥同大同知府衙門拿了不少人去,說是咱們聚寶商行裡頭有許多不法之徒……」

  柳乘風皺起眉,道:「出了事和我說做什麼?這是商隊的事,按理說,你才這商隊的領頭人,現在出了事,自然是你居中去調解,否則聚寶商行要你何用?」

  「可是……」吳鵬聽得忐忑不安,想要解釋什麼。

    柳乘風卻是打斷他道:「沒什麼可是,你也是掌櫃,出了關,大小的事務都得你擔當起來,現在官府為難,怎麼處理,自然也得你來。今日我在這裡,就算能幫你把事情辦下來,可是下次呢?」

    「行商的時候難免會遇到麻煩,難道要本侯天天跟在你們的屁股後頭擦屁股?好了,你自己去處理吧,本侯在這兒有自己的事,還有,十一月中旬之前肯定是要出關的,否則再耽誤,來年就趕不及回來了。」

  柳乘風說罷,不再去搭理吳鵬,吳鵬見狀也是無奈,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等吳鵬一走,李東棟深看了柳乘風一眼,淡淡地道:「侯爺當真袖手不管?」

  柳乘風吁了口氣,道:「這一次一個鎮守太監清查了一下,整個商隊就混亂不堪,真令人失望,這商隊的架子還是太大了,人員這麼多,不過都受過一些應該的訓練,可是偏偏,卻沒一個得用的,遇事就慌,這能做什麼生意?」

  李東棟笑道:「侯爺,這畢竟是商隊第一次出關,慌亂一些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慢慢地也就知道該如何處置了。」

  柳乘風點點頭道:「所以這事兒得讓他們自己先處理著,等實在沒有辦法,本侯再出馬吧,讓他們練一練再說。」

  李東棟笑道:「依學生看,吳鵬肯定處置不了。」

  柳乘風只是笑笑,道:「且先讓他試試吧。」

  李東棟也就不再說話了。

  吳鵬從柳乘風的行轅出來,心裡七上八下,廉州侯的態度很堅決,這件事,他不管。

    既然柳乘風不管,吳鵬作為商隊的首腦就不得不把這擔子挑起來,想來想去,這事兒的關鍵還是那位趙公公,只要趙公公那邊鬆了口,知府衙門那邊就好說話了。

  吳鵬只得回去叫人備上了厚禮,前去趙公公的府上。

    趙公公的府邸離商行本就不遠,佔地數十畝的大宅,門口有不少護衛,莊嚴肅穆,吳鵬到了地方,遞上了名刺,門房對他不是很客氣,卻還是去通報了一聲,請了他進去。

  吳鵬被人領到了一處偏廳,府裡的人就叫他等著,說是公公正在忙碌,一時半會未必會來。

    吳鵬做了許多年的生意,早就養成了一副小心謹慎的心思,連忙陪笑著給那人塞了一塊碎銀子,說是小兄弟辛苦,拿去賣茶吃。

  這小廝似乎也沒說什麼,飛快地將碎銀子捲入袖中,也沒對吳鵬客氣多少,便走了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這銀子起的作用,等這小廝回來時居然端了一壺茶來,吳鵬坐立不安地喝著茶,耐著心等候。

  足足過去兩個多時辰,天都要黑了,正是吳鵬很是不耐煩的時候,外頭傳出咯咯的笑聲,鎮守太監趙公公才負著手慢悠悠地踱步進來。

  聽到聚寶商行來了人,趙公公還是很得意的,你們不是端架子嗎?不是說聚寶商行背後有人撐著嗎?那又如何?

    到了雜家的地頭,就得乖乖地聽話,乖乖地低頭,否則有的是辦法整你們,你聚寶商行就算是跟多少人有關係,那也是商,雜家的背後是什麼?是朝廷和皇上,你們又算什麼東西?

  可是聽說來的卻是個姓吳的掌櫃,而不是那個陳掌櫃,趙公公的臉就拉了下來,他要的就是那個姓陳的跪在自己的腳下懇請自己。

    他倒是想看看,上次那個姓陳的在酒宴中擺的威風今個兒還能不能再擺一擺這譜兒,可是人家今個兒居然連見都不肯來見自己,這就有點兒故意想躲著他的意思了。

  趙公公心裡發出獰笑,卻是不動聲色地走了進來。

  吳鵬見趙公公進來,連忙起身行禮,誰知趙公公連眼皮子也沒抬眼看他,只是自若地坐下,扯著公鴨嗓子道:「來人,上茶……」

  吳鵬一下子尷尬了,站又不是,坐又不是,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等小廝給趙公公端來了茶水,趙公公抱著茶吹了口茶沫,才慢悠悠地道:「你們聚寶商行到底有幾個掌櫃?」

    「一下子是陳掌櫃,現在又是個吳掌櫃,雜家倒是想知道到底是陳掌櫃主事,還是你吳掌櫃主事?也難怪你們商隊裡有這麼做不法之徒,職責不清,龍蛇混雜,內不靖,遲早要外不安的。」

  趙公公一邊說,一邊架起了腳,笑嘿嘿地繼續道:「要找雜家得尋主事的人來說話,雜家沒多少空閒,還得為宮中效力呢,哪裡有功夫今日見什麼陳掌櫃,明日又見你這吳掌櫃?」

  他的話一語雙關,咄咄逼人,害得吳鵬額頭上冷汗直流,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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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01:24:34
第三百七十七章:越簡單的辦法越好用

  吳鵬勉強擠出幾分笑容,對這趙公公道:「公公,實在是誤會,那陳掌櫃近來身體不適……」

  「身體不適……」趙公公咯咯笑了,不屑的道:「依雜家看,倒不像是身體不適吧,倒像是得了什麼心病一樣。」

  吳鵬尷尬的笑,若是別人,為了避免觸怒這趙公公,順著他的話編排幾句也就是了,可是這那『陳掌櫃』身份卻是太過敏感,他自然不敢說什麼,只是乾笑。

  趙公公冷冷的道:「雜家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既然吳掌櫃找上了門來,雜家今個兒也不能將將你拒之門外,你說吧,你來找本公公,所為何事?可是你們在商隊裡又發覺了不法之徒,讓雜家為你們除害嗎?」

  吳鵬急的團團轉,額頭上滲出冷汗來,道:「不是,不是,趙公公,只怕知府衙門那邊抓錯了人,商隊對人員的招募,一向是慎之又慎,想必這裡頭一定有什麼誤會,小人是來作保,把被抓了的夥計人等都領回去,求趙公公開開恩……」

  趙公公的臉色霎時黑了下來,砰的拍案而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說雜家拿錯了人,冤枉了你們聚寶商隊,雜家故意為難你們是不是?誤會?雜家倒是想知道,怎麼個誤會法,你說商隊裡沒有不法之徒,可是這倉庫裡為什麼會發現火銃、火藥等違禁之物,莫非是你們故意為之,是你們商隊悄悄的與瓦刺、韃靼人做生意了?」

  吳鵬嚇了一跳,連忙擺手:「不是……不是……」

  趙公公又是冷笑,道:「這個也不是,那個也不是,難道是本公公差人放進去冤枉你們來著?」

  「這就更不是了。」吳鵬這個人,畢竟經了這麼多年的商,做生意的時候膽子大,可是面對衙門的時候這膽兒就頓時比針尖還小了,趙公公左一句右一句,差點兒沒把他嚇死,苦澀的笑了笑:「趙公公不是這樣的人,小人也絕沒有這個意思,小人只是說,這裡頭肯定有誤會。趙公公……這一次吳某來,備了一份薄禮……」

  事到如今,越說越錯,倒不如立即把好處拿來,他一邊說一邊掏出袖子裡的一份禮單,勉強擠出難看的笑容,交在趙公公手肘搭著的桌几子上,這趙公公只是瞄了一眼這禮單,這薄利還當真不薄,密密麻麻的把一張白紙都寫滿了,只怕總共算下來,至少也價值白銀三千兩。

  趙公公笑了。

  若是別人,送上這份大禮,依著趙公公貪婪的性子,天大的事兒也沒了。

  只不過這趙公公心裡清楚,聚寶商行這份禮他不能收,比起強賣給聚寶商行八大姓的貨物來,這點兒好處算什麼,只要八大姓強賣聚寶商行貨物的事做成,他坐在這大同,每年就可以淨得八大姓數萬銀錢的孝敬,怎麼會瞧得起這麼點兒好處。

  他瞇起了眼兒,眼中寒氣森森,隨即將禮單撿起來,朝這吳鵬森然一笑,將禮單揉在手裡,隨即撕成了粉碎。

  蘸墨的碎紙灑在地上,趙公公已經拍案而起,用他特有的公鴨嗓子咆哮道:「大膽,好你個吳掌櫃,雜家今個兒破例見你,還以為你是個本份的商賈,可是不曾想,你竟是這種人,你當雜家是什麼人,是那種收受了你的禮物,就聽憑你吩咐的嗎?」

  「這世上是有貪官墨吏沒有錯,可是雜家一向潔身自好,一向奉公守法,滿心裡想著的都是為皇上辦事,為朝廷效忠,你這混賬東西,送來這份禮單,是什麼意思?」

  他似乎還覺得不解恨,已是站起來,用手指著吳鵬,嘶聲道:「來,來人,把這姓吳的奸商拿下!」

  外頭的小廝聽了,二話不說,立即爭先恐後的搶進來,將這吳鵬拿了。

  吳鵬一下子驚呆了,連忙道:「趙公公,你這是何意?」

  趙公公朝他冷笑一聲,道:「你問雜家是什麼意思,雜家倒是想問你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你身為聚寶商行的掌櫃,非但對商隊內部的不法之徒包庇,還送了這麼一份大禮來賄賂雜家,聚寶商行乃是皇上擬准的,也是朝廷特例與外番通商的大商行,你這奸邪小人,竟是打著商行的名目做這等事,來人,將此人押下去,痛打幾十板子!」

  他一聲令下,下頭的爪牙也不顧吳鵬的哀嚎,便將這吳鵬押下去。

  趙公公坐回椅上,面目變得無比深沉起來,冷笑一聲,叫來一個心腹,慢悠悠的吩咐道:「這個姓吳的,打個半死不活之後就送回去,你等會兒,雜家寫一封書信,你連帶這信將這姓吳的送回去。」

  說罷叫人拿來筆墨,捋起袖子修書一封,交給那心腹,道:「去吧。」

  …………………………………………………………………………………………………………

  聚寶商行,當這吳鵬渾身是傷的被人用架子擔回來的時候,商行上下,一下子又是慌亂不堪,甚至已經有人打退堂鼓了,原本來這商行裡做事,是以為這兒待遇不菲,再者說了,商行這麼多,也有個托庇之所。

  可是誰知道,這才第一次走貨,就碰到這麼大的麻煩,大同城裡的差役就像是和聚寶商隊有仇似得,四處冤枉商隊的夥計人等,現在不只是夥計們遭殃,就是這堂堂吳掌櫃都是這半死不活的模樣,片刻功夫,就有不少人去請辭了。

  而吳鵬也被擔到了後院,在柳乘風行轅的花廳裡。

  這吳鵬挨了一頓板子,已是上氣不接下氣,柳乘風親自為他診了脈,放開他的脈搏的時候,臉上明顯鬆了口氣,沒有傷筋動骨,想必那姓趙的死太監並沒有真的想把吳鵬置於死地。只是傷了一些皮肉罷了,養幾天,上一些好藥,悉心調養一下也就是了。

  柳乘風便問這吳鵬事情的經過,吳鵬強忍著通,把事情原委都說了,最後柳乘風將目光落在了那封趙公公的書信上。

  趙公公的字寫的還算不錯,不過字裡行間,卻是正氣凜然,先是說了聚寶商行的重要性,一副與聚寶商行同心同德的意思。

  隨即又說,這聚寶商行裡既然出了不法之徒,身為鎮守太監,他自然不能坐視不管,為了保障商隊的安全,無論如何也得把這聚寶商隊中的害群之馬揪出來不可,否則聚寶商行出了關,是要出大事的。

  最後,他話鋒一轉,又說這吳鵬在自己為聚寶商隊除害的時候,居然賄賂自己,只怕這個人多半也和那些不法之徒有什麼勾結,只是他的身份有些敏感,趙公公索性先教訓一頓,再將他送回來,至於如何處置這吳鵬,聚寶商行這邊自己看著辦。

  絕了!

  這趙公公果然是宮裡頭出來的,整人的手段可謂犀利無比,連柳乘風都不禁歎為觀止,禁止商隊出關,到處捉拿商隊的夥計,還把商隊的夥計打了個半死不活。

  可是這姓趙的死太監不但不覺得愧疚,反而理直氣壯,一副都是為了你們聚寶商行好的姿態,一口一句為了朝廷好,一口又一句是為宮中效力,話鋒一轉,又是擺出一副和聚寶商行穿同一條褲子的口吻。

  可是偏偏,他這麼說,誰也挑不出一點兒錯來,就算這官司打到御前,也沒人能挑出他的錯兒來。

  柳乘風苦笑一聲,道:「姓趙的倒是有些意思的人,這諸般的整人手段,實在高明。」

  站在一邊的李東棟道:「侯爺這時候居然還有興致調侃,現在人都傷成這樣,商隊又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獲准出關,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趕快把事兒料理了才是,否則遺禍無窮。」

  柳乘風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聚寶商隊太教人失望了,也罷,今日,且給他們上一堂課吧,讓他們知道,往後再遇到這種事,應該怎麼處置。不過今日天色太晚了,這事兒還是明日再料理吧,李先生,不如我們再對弈一局,來人,把吳掌櫃擔下去養傷。」

  李東棟留了下來,二人叫人點了燈,在書房裡擺好了棋子,李東棟微微一笑,一邊手裡把玩著棋子,一邊問道:「侯爺打算怎麼動手。」

  柳乘風沒有說話,而是先下了一子。

  李東棟也認真起來,這柳乘風下棋,總是這般先聲奪人,鋒芒畢露,李東棟心裡想著心事,竟是差點兒險象環生。

  這時候,柳乘風突然抬起眸來,朝李東棟笑了笑,道:「怎麼下棋,就怎麼動手!」

  這李東棟先是一頭霧水,隨即明白了,不由啞然失笑起來,道:「太魯莽,未必能成事。」

  柳乘風下了一顆黑子,低著頭看著棋局,一面道:「那麼就請李先生拭目以待吧,越簡單的辦法反而是最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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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16:02:29
第三百七十八章:興師問罪來了

  一夜過去,聚寶商隊那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彷彿吳掌櫃打了也就被打了,除了聽說有幾十個夥計要請辭,不願再在聚寶商隊裡做下去,商隊那邊也痛快,居然全部批准了,一個人也沒有挽留。

  整個商隊已是人心浮動,已有不少人打了算盤,這事兒這麼僵持下去,還真有點兒心驚膽戰,現在誰不知道有人分明是要收拾商行?神仙打架、殃及魚池,自然是遠遠躲開的好,銀子到哪兒都可以掙,怕就怕有命掙沒命花。

  不過最失望的不是別人,倒是趙公公,趙公公以為這般教訓了一頓之後,那個姓陳的掌櫃肯定會忐忑不安,知曉了他趙公公的能耐之後,肯定是要乖乖地來負荊請罪的,至於八大姓提出的條件,多半也會委曲求全,乖乖地任自個兒擺佈。

  誰知那個陳掌櫃居然還坐得住,讓趙公公久等到了子夜,眼見對方是不會來了,趙公公是又困又惱火,砸爛了一個茶盞後,氣呼呼地睡下。

  清早起來,如往常一樣,趙公公起了榻,他從前在宮裡當了二十多年的差,三年前才外放出來,所以宮裡幾十年如一日早起的習慣倒是沒有耽擱下,外頭有專門伺候他的人早就預備好了。

  趙公公更衣淨面之後,從廂房中出來,問身邊的小廝道:「有沒有人來尋雜家?」

  那小廝回答道:「公公,這大清早的,哪裡有人來拜訪?」

  趙公公不悅地搖搖頭,反而覺得有些不安了。

  按理說,事情都到了這個份上,那個姓陳的掌櫃無非有兩個反應,最可能的一個就是受了驚嚇之後,乖乖地來給他賠禮道歉,再乖乖地任他擺佈。另一種可能微乎其微,這個姓陳的也未必是個好惹的人物,人家既然敢放大話,肯定也有自己的謀劃,人家是在等待時機。

  「不對……」趙公公心裡搖頭,想道:「他不過是個商隊的掌櫃,聚寶商行雖說不是好惹的,可是雜家又沒有什麼把柄,他能奈雜家如何?雜家是宮裡出來的人,這一次冠冕堂皇地收拾他們,誰也挑不出錯來。」

  可是想到那一日酒宴上,陳掌櫃那一副不容侵犯的姿容,趙公公瞧得一清二楚,趙公公心底深處總覺得這個人有點兒不簡單,可是不簡單在哪裡,他又一時說不清楚。

  再說了,這人若是當真不簡單,又怎麼會做這帶著商隊出關的掌櫃?

  從商畢竟是從事賤業,在外人看來似乎挺風光,可是在趙公公看來,屁都不是。

  趙公公一時間也是失了神,竟是稀里糊塗地想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等他回過神來,已是不自覺地走到了花廳裡,這也是他的習慣,每到這個時候就該喝茶了。

  僕役們摸準了趙公公的性子,一壺好茶已經斟了上來,趙公公捏起茶盅,又叫來個人問道:「門房那邊當真沒人來拜謁?」

  僕役笑嘻嘻地道:「公公可是想請誰來說事?這還不容易?叫個人去請就是,這大同城裡還有不肯賣公公面子的嗎?就是左巡撫見了公公還不是要給個笑臉?」

  這原本是溜鬚拍馬的話,若是平時,趙公公肯定會愜意地笑罵一句,可是今個兒趙公公的臉色卻是拉了下來,不耐煩地揮揮手,道:「去吧,少說些沒用的話。」

  趙公公這時候心裡透出幾許隱隱的不安,那個陳掌櫃越是沒有動作,越是沉得住氣,就越讓他覺得總有一些不對勁。

  喝了一杯茶,這時候突然有人快步進來,卻是方才被趙公公打發走的僕役。

  這人是個圓滑透頂之人,嘻嘻一笑,跪在趙公公腳下,道:「公公真是神機妙算,方纔還問有沒有人來拜訪,還真有人拜謁來了,來的人還不少,足足有數十個人,打頭的好像姓陳,說是要來拜謁公公的。」

  趙公公聽了,不禁道:「是聚寶商行的陳豐?」

  僕役道:「好像是,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人,都是那個陳豐帶來的,說今個兒非要見公公不可。」

  趙公公一口氣終於鬆了下來,終於來了,看來是自己多慮了,那個姓陳的多半是昨天夜裡六神無主,今個兒清早才想通了這裡頭的利害,所以乖乖地來見自己了。

  這便好,來了就好,他既然來了,且看雜家如何羞辱他一番,讓他曉得本公公的厲害。

  趙公公立即換上了笑容,咯咯一笑,道:「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僕役道:「這個,小人也不知道,不過那個陳豐似乎很急著見公公,還給門房打點了些銀子。」

  一般人拜謁趙公公都會給門房一點兒打點,這是趙公公府上的規矩,不是有句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他趙公公在大同的地位也不比宰相差了,那陳豐出手打點,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這姓陳的多半是想向他趙公公低頭,要乖乖地就範了。

  「嘿……現在才知道大同的規矩,早幹嘛去了?」趙公公陰惻惻地笑了笑,此時他的心情大好起來,心裡想著該給那個姓陳的什麼教訓,又該如何羞辱於他。

  這姓陳的帶來的人多半也是商隊裡的一些頭目,陳豐想必是一個人不敢來見雜家,所以才拉來了這麼多人,也好,今個兒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雜家也該立立威了。

  他坐定之後,威嚴地道:「那就讓他們進來吧,吩咐幾個人到外頭候著,待會兒本公公還有吩咐。」

  那個小廝立即去門房那邊,見到柳乘風帶著幾十個人仍在外頭等著,這些人中有一臉世故的商賈模樣,也有臉上帶著書卷氣的書生,還有幾個孔武有力,倒像是武士。

  不過這是鎮守太監的府邸,趙公公已經吩咐過,所有人都要叫進去,也不怕他們敢鬧出什麼事。

  這小廝趾高氣昂地瞧了他們一眼,才道:「咱們公公說了,請諸位進去,進了這府裡可要有些規矩,不要惹公公他老人家不高興,說話小心一些。」

  柳乘風懶得搭理他,帶著人直接隨這人到了後院花廳,趙公公的府邸很有北方的雄闊氣勢,門禁幽深,曲廊蜿蜒,柳乘風一路看過去,心裡倒是鬱悶,這個趙公公瞧來竟還有幾分品味,這宅子裝束得倒是挺好。

  他帶來的除了不少商隊主事,還有李東棟以及十幾個護衛,都是最信得過的人,此外還有一個人,低著頭,似乎有些不太合群,亦步亦趨地跟在隊尾。

  柳乘風一馬當先,腳步極快,後頭的人也只好加快腳步追上去,到了花廳,柳乘風跨檻進去,只見趙公公正笑吟吟地抱著茶坐在椅上瞧著他,見是柳乘風來了,那眼眸中掠過一絲嘲弄的意味。

  終於來了,陳豐啊陳豐,雜家等得好苦啊!

  趙公公放下茶盞,翹起了二郎腿,故意不說話,就等著柳乘風開口。

  柳乘風朝趙公公笑了笑,道:「趙公公,咱們又見面了。」

  他居然既沒有行禮,也沒有說什麼低聲下氣的話,而是像平常一樣的打著招呼。

  趙公公愣了一下,心裡頓時生出了滔天的怒火,這個傢伙到了現在居然還端架子,簡直是不知死活,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趙公公冷哼一聲,當作沒有聽到柳乘風的話。

  柳乘風繼續道:「趙公公,今個兒陳某前來是要和趙公公交涉一下你這府裡的人私拿商隊夥計的事,聚寶商隊是朝廷擬准的正經商隊,不只是如此,宮裡對它也寄予厚望,趙公公是宮裡出來的,這事兒想必也知道,今日陳某倒是想問問,趙公公憑什麼私自拿人?」

  好哪,他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趙公公這一次真的動怒了,冷笑道:「聚寶商行固然是合理合法,可是商行裡頭龍蛇混雜,什麼人都有,雜家正是體會到宮中的意圖,為商隊著想,才非要把商會中的不法之徒揪出來不可,陳掌櫃這是什麼話?雜家的好意,你就是這般曲解的?」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是嗎?聚寶商行哪個是不法之徒?請公公指點。」

  趙公公冷笑道:「那些被拿了的都是,不過商隊之中只怕還有不少,本公公自然要好好地梳理一下。」

  柳乘風又道:「只是陳某要問一問,趙公公說他們是不法之徒,可是這些不法之徒又有什麼不法的事?」

  趙公公笑嘻嘻地道:「難道陳掌櫃會不知道?雜家在你們商隊的貨棧裡發現不少違禁的火器,朝廷可是三令五申,不得拿火器出關,違者以謀逆論處。」

  柳乘風淡淡一笑,道:「那敢問趙公公,這些火器有多少?」

  趙公公不由氣結,心裡想,這個傢伙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了,好,今個兒雜家索性把打開天窗說亮話。

  趙公公冷笑之後,道:「火器倒是不多,譬如那火銃,也不過才七十多枝,可是畢竟違反了朝廷的律令,若說你們商會私自夾帶這點兒火器出關,雜家不敢說,可難保沒有一些害群之馬欺上瞞下,私自夾帶,所以雜家才說要好好地徹查一下,不查出結果,又怎麼向朝廷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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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16:02:54
第三百七十九章:你打你的 我打我的

  「是七十多枝火銃?」

  柳乘風的臉上笑得更加詭異無比,隨即,他慢吞吞地道:「只是這些火銃在哪裡,請趙公公拿出來看看!」

  趙公公愣了一下,這傢伙以為自己是什麼人了?這種話也是他該問的?他不由覺得好笑,原以為這個陳掌櫃高深莫測,誰知道竟是個呆子。

  趙公公冷笑一聲,道:「這是物證,豈是你說看就看的?」

  「是嗎?」柳乘風的目光落在身後的一個隨員身上,淡淡地道:「牛大人,你說呢。」

  這牛大人乃是禮部官員,叫牛盛,這次是隨聚寶商隊一起出關的,他捋鬚道:「既是物證,當然是要當堂拿出來,也好讓大家心服口服。」

  趙公公不禁冷笑了一聲,道:「你是什麼東西,豈能你說拿就拿?」

  這牛盛也有一肚子火,本來他只是個禮部的主事,這一次跟著商隊出關不算什麼肥差,原想著出關就出關了,早去早回就是,誰知道途中遇到這麼個事兒,不知耽誤了多少功夫。

  牛盛不禁淡淡道:「公公問的是本官嗎?本官乃禮部主客司主事,本官奉旨出關,與商隊隨行,今日公公既然說商隊中出了不法之徒,那也得把證據拿出來看看。」

  這姓牛的話音剛落,又是一個人站出來,道:「在下宣府錦衣衛千戶所千戶楊林,趙公公,錦衣衛負責刑獄,你這鎮守太監不經過錦衣衛直接拿人,這是什麼意思?不過你們既然拿了商隊的人,本千戶也不說什麼,可既然要定罪,就得有證據,豈是你和知府衙門說有罪就有罪的?」

  趙公公不由看了牛盛一眼,禮部主事,好歹也是身負皇命,他的話倒也有幾分份量。

  至於這個宣府千戶所千戶楊林,趙公公卻是認得,大家同在屋簷下,楊林好歹也算是宣府有數的幾個大佬之一,雖說宣府作為軍事重鎮,他這鎮守太監的地位特殊了一些,可是不曾想到千戶所的楊林居然也會來插這一腳。

  「早就聽說錦衣衛和聚寶商行關係匪淺,今日看來果然是如此,楊林平素見了雜家都是陪著笑的,不成想今日居然混在這人群中,為商隊出頭來了。」

  趙公公冷笑,這些人,他倒是不怕,反正證物早就有了,怕他們什麼?至於這些人的來路,趙公公也知道一二,這一次商隊大規模出來,卻也聽說過朝廷委派了一些官員隨行監督,並且負責對外聯絡事宜。

  趙公公看了柳乘風一眼,冷笑道:「好,既然你們一定要看證物,雜家索性讓你們看看吧。」他不再說什麼,招手叫來一個小廝,對他耳語一番,那小廝飛快地去了。

  隨即,趙公公懶洋洋地坐在椅上,打量著柳乘風帶來的人,心裡更是不屑,這個姓陳的掌櫃以為拿個千戶和什麼主事就可以逼雜家就範,真是蠢不可及,別說宣府還輪不到錦衣衛做主,更何況這案子已經是口供、物證俱全,想翻案沒這麼容易。

  不過想到柳乘風這一次居然不是來求饒,而是帶著人來翻案,趙公公對柳乘風的印象自然更壞了幾分,冷冷地看了一眼自顧自尋了個位置坐下的柳乘風,心裡有著說不出的厭惡。

  「不識抬舉的傢伙,今個兒雜家若是不收拾了你,將來還有什麼臉面在宣府立足?搬來幾個救兵就當真當作了救命稻草,莫說是他們,就是錦衣衛的同知來了,雜家也照樣可以不必理會。」

  趙公公心裡這般想著。

  過了片刻,便見幾十個人搬了一箱箱證物來,柳乘風也沒有和趙公公打話,叫人將箱子打開,從裡頭拿出一支火銃來,翻來覆去地看,隨即微微一笑,道:「這火銃當真是商隊的貨棧中搜出來的?」

  趙公公冷笑道:「這是自然,雜家難道還騙你不成!」

  「咦……」柳乘風不由淡淡地笑了,隨即道:「這就怪了……」

  趙公公不知他到底又要玩什麼花樣,一時也覺得頭痛,卻是不去理會他。

  柳乘風慢悠悠地道:「來,大家都來看看,看看這火銃上寫著什麼?」

  跟著柳乘風身後的人其實都不知道柳乘風到底玩什麼把戲,其中有幾個卻是知道柳乘風真實身份的,當然不敢怠慢,大家立即圍攏上去,只見這火銃上寫著「己未年閏月杭州造作」的字樣。

  柳乘風又從箱中拿來另外一柄火銃,字樣也是如此。

  柳乘風吩咐幾個隨從,道:「去查一查,所有的火銃是不是都是這個字樣。」

  所有人的眼中都掠過了一絲疑惑,這個「陳掌櫃」到底要玩什麼花樣?

  那趙公公更是一頭霧水,其實他也是第一次才知道火銃上居然還有字樣,畢竟他只是鎮守太監,鎮守太監是什麼?那可是高高在上不是人間煙火的主兒,他對軍務能精通多少?莫說是他,就是那些個總兵、游擊,也未必知道火銃是什麼樣子。

  幾個隨從檢查了一遍,對柳乘風道:「陳掌櫃,都是己未年的字樣。」

  柳乘風才向大家解釋道:「火銃乃是軍國利器,文皇帝時期,就曾下過旨意,造作局督造火銃必須在火銃上記下督造的時間和地點,這些都是有案可查的,李先生,上一次你不是翻過造作局的賬目嗎?這甲申年閏月在杭州造作的一批火銃,你可記得?」

  己未年就是弘治十二年,也就是去年的事兒了,這火銃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很簡單,就是說這批火銃是在去年閏月時在杭州造作局督造出來的。

  大明朝對火銃的管制很嚴格,哪一批火銃去了那裡也都清楚,柳乘風打算徹查造作局,皇上下了旨意之後,便叫人去搜了賬簿來,只是還未開始著手就被宮中叫停了。

  而這本賬簿,李東棟倒是看了不少,他記憶力好,再加上這批火銃又是近年督造出來的,所以還記得幾分。

  李東棟微微一笑,道:「杭州造作局的火銃一向供應宣府、遼東,而去年閏月的時候,杭州造作局那邊確實供應了宣府一批火銃,學生敢保證,這火銃就是宣府軍中的武器,諸位若是不信,可以立即請朝廷再查一遍。」

  趙公公呆了一下,隨即冷笑道:「那又如何?你們到底故弄什麼玄虛,什麼宣府,什麼杭州……」

  柳乘風笑了,隨即道:「公公似乎還聽不明白,這批火銃有跡可循,根本就是你們宣府軍中流出來的火銃,而宣府能配備火銃的,只有神機營,公公既然說咱們聚寶商行出了不法之徒私自藏匿火銃出關,若是如公公所說,這火銃又是誰提供給商隊裡的不法之徒的?」

  柳乘風的目光變得森然起來,繼續道:「如此看來,這些不法之徒不但混跡在聚寶商隊,還有不少混跡在宣府神機營,是他們悄悄盜賣了火銃,最後才流落到商隊裡的不法之徒手裡。公公,私自盜賣火銃,可是殺頭的大罪,今日公公既然要查聚寶商隊,那要查就得連神機營一起查!」

  趙公公總算明白了,火銃是神機營的,神機營的火銃出現在了聚寶商行的貨棧,原本這些火銃是趙公公吩咐人放進去,可是現在,這個姓陳的掌櫃卻查出了火銃的源頭,這源頭自然就是宣府神機營,一個是私自盜賣火銃,一個是夾帶火銃出關,無論是神機營,還是聚寶商隊,都得有人人頭落地。

  趙公公一下子呆住了,不由道:「神機營是神機營,現在要算的自然是商隊的這筆帳。」

  柳乘風卻是笑了,道:「趙公公豈能厚此薄彼,商隊出了內賊,趙公公要拿,大家無話可說。可是現在神機營也出了內賊,總不能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楊千戶……」

  錦衣衛千戶楊林道:「陳掌櫃有什麼吩咐。」

  楊林是知道柳乘風身份的,所以言辭上對柳乘風很是客氣,雖說柳乘風也是千戶,可是這年頭千戶和千戶實在不太一樣,楊林不敢怠慢。

  柳乘風微微笑道:「現在軍中出了這麼大的案子,竟是有神機營的軍卒盜賣火銃,這是砍腦袋的大罪,按照咱們大明的規矩,軍中出了這樣的事該是什麼人去查?」

  楊林道:「自然是錦衣校尉!」

  柳乘風笑了,道:「這便好,宣府千戶所立即動手,前去神機營,檢查所有軍卒的火銃,但凡有人遺失不見的,就肯定是盜賣火銃的兵賊,立即拿下了,好好審問,看看還有什麼人參與,任何牽涉這件事的,千戶大人想必也知道該怎麼處置了。」

  楊林明白了,他趙公公既然要查聚寶商隊,那錦衣衛就查神機營,這些火銃擺明著是趙公公叫人夾帶到商隊的貨棧的,到時候真要徹查下來,憑著錦衣衛能令人生不如死的手段,肯定能有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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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16:03:27
第三百八十章:不要惹我

  柳乘風很不懷好意地看著趙公公。

  這讓趙公公感受到了極大的威脅,這時候他驟然發現,這個人不簡單,很不簡單。

  那看向他的眼眸,說不出是清澈還是深邃,也不知為何,趙公公只是覺得壓力很大。

  這些火銃當然是他指示下頭的爪牙夾帶進去的,再以此為證據來收拾聚寶商隊。只是不曾想,原來火銃上居然還會有銘文,還能有檔可查。

  那柳乘風只需讓錦衣衛帶著人去神機營拿人,哪些人丟失了火銃,自然就是盜賣火器的元兇。

  這些人在嚴刑拷問之下,再加上盜賣火銃的罪名,怎麼可能還會三緘其口?到了那時候,多半是什麼話兒都抖落出來,火銃沒有丟失,而是被游擊將軍拿去了。

  順籐摸瓜,再逮捕游擊將軍,嚴刑之下,趙公公不相信那游擊會不開口,雖說平時這傢伙三天兩頭來向自己請示,對自己小心翼翼,可是身為神機營主官卻是收繳軍卒火器,而這些火器最後卻出現在聚寶商隊的貨棧,這意味著什麼?

  到時候,病急亂投醫,遲早會把他牽連出來,他是鎮守太監沒有錯,宮裡頭也有錯綜複雜的關係也沒有錯,與宣府巡撫一樣,都手握宣府大權更沒有錯,那又如何?太監是什麼?

  太監的權勢來自於宮中,一旦把這事兒捅出去,他就完了,別看他在宣府風光,可是到了京師,他什麼都不是,宮裡沒有人會保他。一紙詔令,就可讓他人頭落地。

  說到底,他不是邊鎮的軍將,雖說這些軍將看上去地位沒有他高,可是宮裡頭在處置軍將的時候都會有幾分忌諱,可是對他一個太監就沒有這麼多顧忌了。這才是宮中如此信任太監的原因。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偏愛。信任只是因為太監再如何也玩不出花樣,軍隊可能會跟著邊將們鬧事,卻不會跟個太監造反,這是常識。

  趙公公的臉色頓時蠟黃起來。

  而柳乘風卻只是朝著他笑,很是輕蔑的樣子。你不是想玩嗎?那我便奉陪到底,柳乘風就是玩兒大的!

  千戶楊林聽了柳乘風的『建議』,正要旋身去拿人,而這時候,趙公公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一旦去拿了人。事情就沒有了迴旋的餘地,趙公公貪婪,可是他也膽小,割了自己的寶貝去做太監,為的是什麼?還不是榮華富貴?怎麼能因為要整死幾個聚寶商隊的人而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趙公公的臉上立即堆出了笑容,一副諂媚的樣子,道:「且慢!」

  楊林駐足,柳乘風饒有趣味地看著趙公公。淡淡地道:「怎麼?趙公公還有什麼話要說?」

  趙公公的臉色變幻不定。真恨不得把柳乘風碎屍萬段,可是這時候,他卻知道,這件事是不能再鬧大了。

  趙公公連忙笑道:「有話兒好說嘛,這件事依雜家看,聚寶商隊裡頭也未必是有內奸,或許只是誤會也是未必。倒不如這樣,雜家這便去把人放了,今個兒的事,權當大家都不知道,這些火銃或許是有人故意玩笑,哈哈,當不得真。」他故意爽朗地大笑,好掩飾自己的尷尬。

  柳乘風奇怪地看著他,道:「趙公公的話,我還是不明白,不是說趙公公要為朝廷效力,要為皇上分憂嗎?為了商隊的安全,無論如何也要查出個水落石出的嗎?」

  本來嘛,趙公公原以為給了柳乘風一個台階下,人家就借坡下驢了,誰知道這個柳乘風還揭他老人家的傷疤,趙公公的眼中掠過一絲殺機,可是人在屋簷下,卻不得不堆笑道:「雜家只是玩笑而已,陳掌櫃……」

  他還沒說完,柳乘風覺得更有趣了,負著手站在趙公公面前,一邊打量著他,一邊打斷他的話道:「這玩笑可開不得,公公居然拿朝廷拿皇上來開玩笑,這玩笑未免太大了。」

  趙公公這一下子火氣立馬升了上來,雜家都已經服軟了,你卻還在糾纏不休,卻要如何?真以為雜家不敢和你玉石俱焚嗎?

  他心裡這般想,卻是拚命忍住火氣,乾笑一聲:「這個……這個……」

  柳乘風看向趙公公的眼神更加輕蔑,冷冷地道:「趙公公在開玩笑,可是我卻沒有和趙公公開玩笑的興致,再說了,你這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上次酒宴的時候,我曾和趙公公說什麼來著?是了,我曾向趙公公說,不要招惹我,可是現在,你惹到我了!」

  趙公公聽了柳乘風的話,殺機畢露,可是柳乘風看著趙公公的眼神也是殺氣騰騰。

  趙公公在宣府也算說一不二的角色,多少人巴結著他,此時柳乘風這般作踐他,怎麼受得了?

  趙公公終於發出了獰笑,道:「姓陳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雜家……」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這個時候,柳乘風已經一腳踹到了他的下陰,趙公公本就是個太監,下檔什麼都沒有,雖然這一腳踹過來不是致命,可這強大的慣性卻讓趙公公一下子摔飛了出去。

  咚……

  趙公公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後脊便和茶几撞在了一次,內骨發出清脆的折斷聲音。

  他剛要叫,柳乘風已經衝上去,一把將地上的他揪起來,扯住了他的領子,掄起巴掌狠狠地給他一個耳光。

  「我再說一遍,不要惹我,可是你惹到我了!」柳乘風邊道,手也沒有停下。

  一頓拳腳上去,趙公公的腦子嗡嗡作響,只知道嚎哭求饒了。

  而跟著柳乘風來的這一些人也是目瞪口呆,那禮部的官員更是覺得難以接受,要定罪就定罪,要各自找台階就找台階,你打人做什麼?

  真是斯文掃地,果然是呆子,果然是武夫……

  不過所有人都選擇了沉默,只當作什麼都沒有瞧見,私人恩怨嘛,你攙和什麼。

  再加上柳乘風駭人的氣勢,一副猙獰的樣子,誰敢上去勸解?

  倒是外頭的趙府僕役在外頭探頭探腦,不過柳乘風帶來的十幾個護衛都是孔武有力,皆是從袖子口抽出了匕首,堵在了門檻。

  那些僕役多是一群潑皮無賴,看這鎮守太監權勢滔天,便一個個爭先恐後地來投靠為奴,現在看到這個陣仗,裡頭還有錦衣衛,有什麼禮部官員,門口又站著拿刀子的護衛,誰敢上前拚命?

  柳乘風打夠了,血淋淋的手抓住了趙公公的頭髮,將他的頭揪起來,讓他的臉對著自己,隨即一字一句地道:「不要惹我!」

  說罷,才是將趙公公放開,沒事人一樣把手上的血跡揩乾淨。

  柳乘風才又慢悠悠地道:「一個時辰之後,知府衙門要把所有人放出來,商隊的通關文牒三日之內要辦好,辦不好就得有人死。說了叫你不要惹我的,偏偏這般作踐自己,呸!」

  柳乘風旁若無人,雖說所有人都看著他,都是一副眼珠子也快要掉下來的樣子,不過柳乘風早已習慣了這種異樣的目光。

  柳乘風無所謂地道:「好了,還有什麼好看的,走!」

  人群自動分開出一條道路,柳乘風背著手,從人縫中排眾而出,宣府千戶所千戶楊林今日算是見識了京師千戶的威風,真是神了,果然是大地方出來的,原來錦衣衛千戶還可以這麼個當法。

  楊林小跑上去,低聲對柳乘風道:「大人,還要不要對神機營查下去?」

  柳乘風從這花廳中出來,淡淡地道:「不必查了,真要查下去,還不知要耽誤到什麼時候,這姓趙的太監是個聰明人,他不敢把事兒鬧大,會乖乖地放人。」

  楊林點點頭,用著幾乎是崇拜的眼神看著柳乘風,這才是錦衣衛呢,果然和鄉下地方的不一樣,瞧瞧人家這氣度,這手段,嘖嘖……

  一路上無人阻攔他們,出了鎮守太監的府邸,柳乘風坐上外頭停好的車,李東棟也跟著鑽進車裡。

  李東棟倒是很喜歡和柳乘風湊在一堆,總覺得柳乘風這個人讓他捉摸不透,這大庭廣眾的,他捋起袖子就敢打人了。

  柳乘風見他上車,不由笑道:「李先生怎麼又往我這車裡鑽?」

  李東棟也跟著笑,道:「侯爺倒是好手段,打了那個姓趙的一頓,不但讓他知曉了厲害,也不敢聲張什麼,這其一嘛,是怕丟臉,這種事總不能讓全天下的嚷嚷去,這其二,他投鼠忌器,真要鬧大,就會鬧到神機營那邊,到時候有他吃的。這一次,侯爺可算是大獲全勝了。」

  柳乘風莞爾一笑,道:「你進這車來,說的就是這個?」

  二人說話之間,馬車已經動了,一行人沿著正午的烈陽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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