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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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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16:03:48
第三百八十一章:人性的貪慾戰勝不了崇高的理想

  「侯爺,那姓趙的太監當真會放人?」

  李東棟沉默了沒多久,終於又發話了,倒不是說他不夠鎮定,其實他也早已預料到,那姓趙的也有把柄捏在柳乘風手裡,真要徹查,最後的結果只會兩敗俱傷。可是柳乘風這傢伙直接痛打了這趙公公一頓,天知道這趙公公會做出什麼事來。

  柳乘風掀開車簾子,看到沿途的風景向後倒退,大同城的街景在這蕭瑟的風下顯得有幾分破敗,柳乘風沒有回答李東棟。

  李東棟也不由去看車外的場景,仍是不甘的道:「侯爺就一點兒也不擔心?」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我擔心什麼。李先生,你看這車窗外頭,大同城在暴元當政之時何等蕭條,史書中說,大同城戶十不存一,漢人為奴,充作牛馬。你再看看現在,現在這城牆雖是斑駁,可是太祖皇帝起兵,驅逐暴元、定鼎天下,歷朝得國之正者,莫如本朝。這城頭上,飄揚的也是我漢家的旗幟。以暴元之強,卻為何這般摧枯拉朽,一敗塗地?」

  李東棟抿著嘴靜聽,他知道,柳乘風還有話要說。

  柳乘風目光閃露出光彩來,這才是柳乘風,也只有柳乘風才能流露出這種別樣的眼神,只要他還活著,他永遠都是自信的。

  「這是因為,人性的貪慾永遠戰勝不了崇高的理想,蒙古人貪天之功,而佔據天下,他們貪婪而殘暴,可是在這萬里江山之中,總有懷有理想的人,他們時時刻刻都想翻過身,去讓正義得到伸張,所以元人統治天下,至始至終從未穩固,有元以來,天下總是烽煙四起從未間斷。」

  柳乘風嘴角微微揚起笑容,恬靜的道:「你再看現在的大同城,到處流露出來的都是無窮的貪慾,造作局、八大姓,這些人與暴元又有什麼分別?他們為了自己得利,從來不會顧忌別人的死活。我的理想就是剷除他們,這個理想在有人看來可笑,可是若是知我者,一定能體會出其中的崇高。因為我總是相信,就像方才說的那樣,人性的貪慾戰勝不了崇高的理想。」

  柳乘風哂然一笑,繼續道:「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柳乘風也不是什麼好人,我也有七情六慾,有喜有怒,我想做的,只不過是對的起自己的良心而已。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慼慼,這是聖人說的話,我雖不算什麼君子,可是我知道我要做的事卻是真正君子願意做的事,所以我無所畏懼。而那趙公公,心中總是想著自己的榮華富貴,無時不刻的只不過是想保住自己的權勢,這樣的人,不過是豬狗而已,有何可畏?他不敢和我拚命,他拼不起,我有命來輸,他沒有這個命來賭。」

  柳乘風一番話,聽的李東棟眼眸不由一亮,這時候,反而更加看不懂柳乘風了。不過柳乘風說的好,趙公公是個小人,他時刻想著保住自己的權勢,所以他不敢賭,而柳乘風有理想就有信念,甚至為了他心中所想甘願做出犧牲,兩相比較,高下立判,趙公公不敢去把事兒鬧大,打了也是白打。

  可是……李東棟有個疑問,他不禁道:「侯爺的理想什麼?」

  「嗯?」柳乘風哂然一笑,道:「理想?我哪裡知道,我從前落魄的時候,只想著養活自己,在這個世上生存下去。我娶了妻子,就想著如何立業,能養活自己的妻子。到了後來,我做了百戶,只想著把自己手裡的事做好。現在嘛,我也說不清了……」

  李東棟不禁莞爾:「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柳乘風瞪了他一眼:「這可是你說的,我卻沒有承認。」

  二人相視一笑。

  「不過……」柳乘風沉默了片刻後道:「這大同城上下蛀蟲實在太多,這污濁教人透不過氣來,既然我這呆子來了,這大同城就勢必要有人流血,好了,說這些做什麼,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李東棟深望了柳乘風一眼,越來越覺得這柳乘風渾身上下充滿了謎一樣。

  ……………………………………………………………………………………………………

  趙公公被打的遍體鱗傷,等到柳乘風他們一走,一干奴僕便衝上去,喊大夫的喊大夫,扶他起來的扶他起來。

  趙公公哎喲哎喲的叫喚著,身體每動一下,那傷口便痛的厲害,口裡自然忍不住破口大罵,太監罵起人來卻也不是好玩的,一通亂罵之後,翻來覆去的居然沒有重樣的,後來罵的累了,一個僕役在邊上道:「公公,那什麼陳掌櫃的實在太無禮了,公公是什麼人,那可是宮裡頭來的,他連公公都敢打,實在是吃了豬油蒙了心,公公,要不要……」

  「啪……」斜躺在榻上的趙公公掄起巴掌一巴掌打在這小廝身上,扯著嘶啞的公鴨嗓子道:「要什麼?你要害死雜家嗎?一群狗才,混賬!混賬!」

  「去,立即去知府衙門,去給那知府說,所有聚寶商隊的人全部放了,一個都不要留,這個案子到此為止,誰要是敢再提一句,雜家剮了他,今日的事,你們這些狗才也不許傳出去,誰要是敢亂嚼舌根子,雜家活埋了他!去,快去!」

  趙公公病了……

  這大同城都在流傳這個消息,可是到底生了什麼病,卻是誰也不知道。不過這個病顯然有點兒棘手,沒看到城裡這麼多名醫都一個個請了去,出來時別人去問什麼病時,大夫們卻很是忌憚,什麼也沒有說。

  不過聚寶商隊被抓的人,卻是實實在在的放了出來,全部都是無罪,查封了的貨棧,那些守衛在貨棧附近的爪牙和差役,也一下子如潮水一樣退去,誰也沒有再提這件事,彷彿徹查聚寶商隊的事壓根就沒有發生過。

  而商隊的出關文牒也已經批了下來,商隊已經開始準備出關,畢竟耽誤了這麼多時候,再不出去就要入冬,到時候關外到處都是大雪,道路泥濘難行,不知會平添多少煩擾。而趙公公每日仍然躲在這府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有時覺得氣不過時,至多也就是在病榻上大罵一通。

  商隊出關的那一天,趙公公的府邸卻是來了不少客人,八大姓的商賈范永,大同總兵王芬,還有不少大同的官員、商賈。

  范永是八大姓的領袖,而王芬是巡撫左丘明的心腹,這二人的拜謁,當然不是來玩的。

  趙公公的傷勢已經痊癒了一些,雖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可是勉強出來待客卻還是不在話下,來的人份量不小,他總得出來招呼一下,只不過他這一張臉實在沒太好意思拿出來見人,顴骨腫的老高,眼角處有明顯的瘀痕,口裡幾顆大牙不見了蹤影,范永和王芬見了他的樣子,都不由愣了一下,其實他們也隱隱知道一些事,只是不曾想,這位鎮守太監竟是傷的這麼重。

  范永和王芬對視一眼,王芬微微一笑,竟是露出幾分笑容。而范永手裡搖著一把折扇,自然免不得要噓寒問暖一番。

  趙公公只恨不得自己找個地縫鑽進去,堂堂鎮守太監,居然在自個兒家裡被人打個半死不活,真真羞煞人也,可是偏偏,他拿那打人的柳乘風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挨了打不說,還得乖乖的就範。

  對范永的噓寒問暖,趙公公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客氣了幾句,那范永見他提不起多少精神,也就不再說什麼題外話,直截了當的道:「趙公公,今個兒一早,聚寶商隊就出關去了。」

  趙公公冷笑,不過他這臉部肌肉一動,立即感到鑽心的疼痛,不禁齜牙咧嘴起來,好不容易鎮住了痛,只得木著臉道:「范先生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來取笑雜家的?」

  現在趙公公最不願意提的就是聚寶商隊,偏偏這范永有點兒不太識趣,硬是扯出這幾個讓他不願意聽的話出來,趙公公心裡頭怫然不悅。

  范永呵呵一笑,道:「趙公公息怒,范某只是想說,這聚寶商隊出了關,對咱們哪一個都沒有好處,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們遲早死無葬身之地,到了這個份上,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總要分出個你死我活才是,王總兵呢,和我也是一個意思,不過這事兒太大,沒有趙公公點頭,咱們什麼事都做不成。」

  趙公公見他們二人凝重的樣子,也不禁駭了一跳,道:「你們要做什麼?」

  王芬淡淡的道:「殺人滅口!」

  這一句話說出來,頓時嚇得趙公公失了顏色,可是隨即,他的目光又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在哪裡殺,又如何個滅口法。」

  「他們現在出了關,還不是想怎麼殺就怎麼殺,事後,全部推給韃靼或是瓦刺人就是,關外這麼大,部族眾多,怕個什麼,只要眾口一詞,朝廷也查不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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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16:04:16
第三百八十二章:殺人滅口

  趙公公被王芬的話嚇了一跳。

  殺人滅口……

  這可不是好玩的,一旦事發就是抄家滅族,一點兒商量的餘地都不會有。

  趙公公幹癟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現出踟躇之色。

  這事兒風險太大了,趙公公可不是傻子,他和八大姓和王芬這些人可不一樣,聚寶商行觸犯的是他們最根本的利益,所以對他們來說,但凡有一線可能,都只能破釜沉舟。

  趙公公這鎮守太監若說和造作局有什麼太深的關聯,那也說不上,好處,他是收了,卻沒有陷進去太深,而聚寶商行對八大姓的打壓會令他減少一大筆不菲的孝敬,可他犯不著去為了這個去拚命。

  王芬和范永二人看趙公公踟躇不決的樣子,心裡都是叫苦,要殺人滅口就免不了調動軍馬,邊鎮這邊調動軍馬比其他地方方便一些,可是也得巡撫衙門和鎮守太監一起同意,若是趙公公不攙和進來,誰能保證他不去揭發?

  所以不將趙公公拉下水,這事兒就黃了。

  范永這邊,打擊聚寶商隊是最為迫切的,襲擊聚寶商隊,他的開泰商行的生意才能繼續做下去,祖宗們傳下來的基業,他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再者說,這生意做了這麼多年,想要改行哪裡有這般容易?

  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殺人越貨,將這事兒攪黃了才有活路。

  至於王芬也是為了清除後患,柳乘風一日在京師蹦達,他就一天不安心,若是這次能讓聚寶商隊覆沒,那柳乘風在京師如何向朝廷和宮裡交代?

  柳乘風現在已經閉門思過,若是聚寶商隊再出點兒事,朝廷攻訐不說,皇上對他也未必再肯信任了,如此,大家才能高枕無憂,畢竟工部尚書的前車之鑒不遠,無論是巡撫左丘明還是他王芬,腦袋都別在褲腰帶上,只有徹底把柳乘風拉下馬來,才能讓人放心。

  王芬淡淡地道:「趙公公,事情倉促,容不得再猶豫了,若是不除掉聚寶商隊,你我就算能苟且偷生,可是莫要忘了,趙公公可是收拾過聚寶商隊的,那個廉州侯本就是個睚眥必報之人,難道還容得下趙公公嗎?他深受宮中信任,而趙公公又遠離京師,若是進讒,趙公公遲早是要死無葬身之地,狗急了還要跳牆呢,趙公公難道就願任人宰割嗎?實話說了吧……」

  王芬沉默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是到了這個時候,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繼續道:「左巡撫亦是深恨那個柳乘風的,這件事,巡撫大人已經默許,大同上下同仇敵愾,到時候抽調一支軍馬換上瓦刺人的衣甲趁夜出城,對外,咱們就說是出城巡視。」

  「對內呢,抽調最信得過的營合為一股,直接圍了商隊的營地,一個都不要放過,統統殺個乾淨,掠了他們的貨物,再囤入開泰商行去,到時候讓開泰商行去與瓦刺、韃靼人貿易。」

  「如此一來,聚寶商隊第一次出關就這個樣子,柳乘風難辭其咎,而咱們大家也能狠狠地賺上一筆,范先生,這批貨價值多少,你來說吧。」

  范永淡淡地道:「聚寶商行為了這一次出關就已囤積了數十萬兩銀子的貨物,往大同這邊押來的貨物至少在三十萬兩銀子上下。大家也知道,什麼貨物到了關外,這價值至少也要翻個幾倍,依我看,只要兜售出去,至少能換來紋銀兩百萬兩以上。」

  「趙公公,這可是巨利,只要你點個頭,這一輩子就衣食無憂了。劫掠的事自有王總兵去吩咐,銷贓呢,咱們大同八姓來解決。王公公只需下一個批文,調動一支軍馬出關巡邏即可。」

  趙公公這時候不得不動容了,兩百萬兩銀子,這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往年的時候,朝廷一年也未必有這歲入,真要分下來,他能到手的至少四十萬,這還真足夠他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此時趙公公不禁有些激動起來,手指頭都在顫抖,又想到那個姓陳的掌櫃毆打他的事兒,頓時一腔怒火升騰起來。

  趙公公冷笑道:「這事兒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真要動手,就得有信得過的人,得讓人閉口,還有,商隊的護衛不少,出了關,務求要做到一網打盡,這人手也不能少,既要這麼多人手,又不能走漏了消息,這可就難辦了。」

  見趙公公話語有了鬆動,王芬頓時打起精神,道:「這個放心,柳乘風在京師裡慫恿徹查造作局,實話和趙公公說了吧,這造作局和咱們宣府息息相關,不少將士都要請戰呢。」

  「我的意思是這樣,大同城裡的各營人馬,誰也別想置身事外,所有和造作局有關係的軍將都得動手,再從他們各營中抽調數十上百人馬,湊個三五千人,再趁夜出城追上商隊,商隊見了咱們的人馬未必會有防備,等咱們一靠近,再突然發難,殺他們個人仰馬翻。」

  「趙公公,只要聚寶商隊垮了,絕對是萬無一失的,這時候若是再猶豫,等到商隊深入了大漠,咱們就想追擊也遲了,大丈夫當斷則斷,萬萬不能猶豫,省得將來追悔莫及。」

  王芬一句大丈夫差點兒沒把一邊的范永嗆到,人家是大丈夫嗎?在一公公面前說什麼大丈夫,你這不是指著和尚罵禿子嗎?

  不過趙公公顯然沒有察覺出話中令他難堪的地方,他猶豫再三,道:「雜家只需批一道軍令即可?」

  邊鎮的軍事行動一般都是總兵先向巡撫衙門報備,再打到鎮守太監這邊來擬准,這才生效,因此這鎮守太監自然而然就有了監軍之名,只要鎮守太監不合作,巡撫衙門和軍中便是再如何使勁,那也是假的。

  王芬道:「不錯,趙公公只需在大同等消息就行了。」

  趙公公歎了口氣道:「本來呢,雜家和聚寶商隊也沒什麼深仇大恨,可是事情到了這個份上,雜家豈能再無動於衷?罷了,你先去巡撫衙門報備吧。」

  王芬微微一笑,不由鬆了口氣,隨即道:「公公,巡撫衙門已經報備了,這是軍令……」

  王芬如變戲法似地從袖子裡抽出了一份軍令,呈到趙公公的手上。

  趙公公看了軍令,上頭有巡撫衙門的大印,眼睛瞇起來,心裡忍不住想:「看來他們早就準備好了的,就瞞著雜家一個,只怕那個巡撫左丘明就是這幕後的推手。」

  想到這裡,趙公公倒是沒什麼惱火的,反而覺得他們考慮得還算周全,於是便打起精神,道:「來人,去取了大印來。」

  有個僕役去取了趙公公的大印,蓋了封泥,隨即狠狠地壓在這軍令上,趙公公拿起這份同時蓋了巡撫衙門和自個兒大印的軍令,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來,他心裡頭清楚,這東西一旦交給了王芬,是榮華富貴還是抄家滅族就只在一線之間了。

  趙公公還不肯輕易將軍令交還王芬,忍不住問:「王總兵當真有十全的把握?」

  王芬盯著這軍令,眼睛熱切起來,隨即道:「公公,他們在明,我們在暗,再者說了,聚寶商隊得罪的不是咱們一兩個人,這大同城不知多少人巴望著它倒霉,現在萬事俱備,又是在那人煙稀少的大漠,就算是有人懷疑,又能如何?」

  「公公多慮了,末將今個兒夜裡就帶著人出城,從大同往北追個一夜,我們和商隊應該會在白溝遭遇,白溝那地方,公公想必也是知道的,那兒離大同已有上百里了,而韃靼和瓦刺的部族也極少在那裡出沒,那裡往北是一條河,向南就是咱們大同,他們無處可逃……」

  趙公公聽了信誓旦旦的話,才點頭道:「你說的沒有錯。」可是手裡的軍令還是沒有伸過去,又向范永道:「那一批貨物……」

  范永連忙道:「公公放心,咱們就是再不懂事,公公的這一份也是會孝敬上的,將來還有許多事指著公公呢。」

  趙公公才將軍令交給王芬,扯著嗓子道:「好吧,雜家就在這兒等著,王總兵,雜家還有件事要拜託你,等你襲了那商隊,若是能尋到那個叫陳豐的掌櫃,務求要提了他的頭來見雜家,雜家和他……」

  趙公公眼中殺機重重,咬牙切齒地道:「勢不兩立。」

  頓了一下,趙公公繼續道:「罷了,你們各自去準備吧,雜家有傷在身,就不遠送了,各自小心一些,出了差錯是要掉腦袋的。」

  王芬和范永此時都是渾身輕鬆,他們和謹慎的趙公公不同,對這一次奇襲,他們有著足夠的把握,只要事情辦成就可以毀屍滅跡,誰也尋不到絲毫的證據,朝廷就算生疑,也不可能出關去搜尋什麼證據,到時候只要報一個遭受馬匪襲擊就是了,反正這種事,他們也不是沒有做過。

  「那麼,末將告辭了。」王芬站起身來。

  范永也不禁道:「趙公公好好調養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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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16:04:57
第三百八十三章: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宣府巡撫衙門的後院子裡,左丘明一副疲倦之色,看了看天,天邊宛霞雲萬道,火燒雲一般令天邊通紅一邊,這紅光灑落在大同城,讓大同染了一層紅暈。

  天色將晚,後院子裡的池塘聽不到蟲鳴鳥叫,此時是初冬時節,萬物靜籟,左丘明如老僧一般站在石桌子邊上,一隻手捏著另外一隻手的長袖,右手上捏著筆,狼毫的筆尖如龍蛇一般在白紙上舞蹈。

  紙上寫著的是一首小詩。

  一個門房碎步過來,低聲道:「王總兵求見。」

  「嗯……」左丘明疲倦地抬抬眼,沉吟了片刻,道:「告訴他,天色不早了,這個時候老夫和他也沒什麼可說的,讓他自己保重吧。」

  門房遲疑了片刻,卻是不明白平素王總兵來見老爺,老爺不管多忙都會見的,可是今日卻是怎麼了,再聯想到王芬來通報時略帶幾分焦躁的臉色,讓這門房更加生出疑竇。

  不過不管如何,老爺的話還是要聽的,他應了一聲,轉身要回去把王芬打發走。

  「回來!」正在此時,左丘明突然叫住那門房,又是沉默片刻,才道:「叫進來吧,叫他到書房來見老夫。」

  左丘明一邊說,一邊擱下筆,背著手朝書房走過去。

  左丘明的書房很是清雅,一桌一椅、書架、燈架,還有那一冊冊泛黃的古籍,唯一的裝飾也只是書桌上的一方獸爐而已,這獸爐想必是古物,可是此時卻是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麝香。

  王芬雖然經常來這府上拜謁,卻是第一次進這書房,這書房一向是禁地,除了左丘明誰也不能輕易進來,不過今天,左丘明卻是破了例。

  「來,坐,上茶……」

  很簡單的一句話,語氣也很冷淡,左丘明的態度和從前很不一樣。

  王芬欠身坐下,卻是對那準備去斟茶的老僕受寵若驚地道:「不必,我坐坐就走。」

  左丘明似乎也沒有再客氣,朝老僕揮揮手,示意他迴避。

  老僕出了門,把這書房的門死死地關緊。

  左丘明端起書桌上的茶水,慢悠悠地道:「趙公公那邊如何了?」

  王芬小心翼翼地道:「都準備妥帖了,趙公公在軍令上也蓋了印。」

  左丘明並沒有露出什麼喜色,只是點點頭,道:「很好,今夜王總兵就要出城了嗎?」

  王芬道:「是,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末將倒是有個想法。」

  左丘明用茶壺蓋輕輕磨著茶杯沿兒,淡淡地道:「你說。」

  王芬道:「雖說咱們自己人不少,各營都有人,可是其中也不乏有蛇鼠兩端之輩,這些人既與造作局有些關係,可是牽涉也不深,難保到時候他們不會膽怯,突然去告發我們……」

  左丘明聽到我們兩個字,重重咳嗽地一聲,雙眉不禁皺起來。

  王芬心裡恨不得罵他,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惺惺作態什麼?他隨即道:「所以末將的主意就是出城的軍馬都從各營中抽調,只要和咱們有關係的人都得跟著末將出城,那些游擊、千戶人等,誰也別想置身事外,唯有這樣,大家的手裡都沾了血,這些人才會和我們一條心,大人以為如何?」

  左丘明沉默片刻,隨即頜首點頭,道:「這是個好辦法,總不能讓他們吃的時候吃了,吃完了抹乾淨了嘴又想做朝廷的忠臣,只是拼湊各營的人馬匯聚在一起,會不會……」

  王芬變得輕鬆起來,道:「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說,各營抽調人馬臨時拼湊,只怕到時候不能齊心協力?這個請大人放心,咱們這一次就是要將商隊打個措手不及,到時候一擁而上就是。」

  左丘明闔上眼睛,淡淡地道:「這種事,老夫不懂,也不想懂,既然你拿定了主意,那就這麼辦吧。」

  王芬欠欠身道:「是。」

  說罷,王芬站起來告辭,左丘明也沒有相送,只是目送他出了書房,左丘明才喝了口茶,臉上露出陰沉之色。

  若不是萬不得已,左丘明不會走這一步險旗,可是工部尚書的死對他的震撼太大,他寒窗苦讀,也努力經營,好不容易才有如今這局面,封疆大吏,這是何等的光耀門楣,他絕不允許自己的身上有任何污點,若是有人想揭自己的醜,令自己身敗名裂,他輸不起。

  「今夜之後,一切都會過去,京師裡的廉州侯將會獲罪,再不受宮中的信任,各部堂的彈劾奏書都會充塞內閣,柳乘風勢必要為這件事負責。而大同……大同就再不會有什麼憂患了,明日清早的時候,一切都會不一樣,老夫明日可以睡個好覺了。」

  左丘明心中想著,那一向和藹的目光中殺機重重。

  總得有人去死,老夫不想死,那麼該死的,自然是你們……

  ……………………………………………………………………

  總兵衙門裡,一個個被點到的軍將都已經出現在衙門的正堂,衙門裡的所有差役,除了幾個心腹之外全部打發走了,眾參將、游擊、千戶們齊聚在這裡,總兵大人還沒有出現,不過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今日的不同,彼此之間都在竊竊私語著。

  「此時天都黑了,不知總兵大人到底有什麼事召喚我等,莫不是有邊關的告急?」

  「莫不是平遠堡那邊出了意外?聽說瓦刺人近日在平遠堡附近活動,這麼多斥候派出去,到現在還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這也未必,就算是出了事,按道理也該是巡撫大人召見,再請趙公公旁聽,等有了主意才是總兵大人擂鼓升帳,可是巡撫衙門那邊卻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大家都是議論紛紛,可是卻有人看出了不同,召喚來的軍將,幾乎清一色都是巡撫大人的心腹,而且一般情況都是總兵大人先在這兒等候,等所有人到齊了再傳達朝廷的命令,可是今個兒卻是很不一樣,總兵大人還沒有來。

  莫非……

  正在大家胡思亂想之際,門洞外黑漆漆的夜色之中,一個差役低聲道了一句:「總兵大人到。」

  王芬一身戎裝,全身鎧甲,頭上頂著獸盔,腰間別著銅帶,挎著腰間的長刀踏著長靴進來。

  見了王芬這一副裝束,所有人都不由咋舌,可是那些平素和王芬嬉皮笑臉的人此時已經感覺到了王芬臉上的冷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芬一步步進來,看著左右站立的部下,隨即道:「諸位都還活著,實在可喜可賀!」

  眾人一驚,都不知道這王芬為何說出這種話,有個游擊將軍乾笑一聲道:「總兵大人的意思是……」

  「哼!」王芬冷笑道:「別以為本總兵不知道,你們平時在造作局裡吃拿的還少嗎?知道嗎?現在朝廷已經議論紛紛,都說是你們吃拿了,才讓我大明的軍備糜爛,使社稷不固,天下不寧。每日內閣裡都有徹查造作局的奏書遞上去,都是要嚴懲你們,殺一儆百,釐清造作局,還天下一個公道。」

  所有人一聽,頓時面如土色,這些事兒,他們也知道一些,其中一個道:「不是說宮裡已經否決了嗎?」

  王芬不禁笑起來,道:「可是那些奏書,陛下都是留中不發,更何況廉州侯三番五次地向皇上進言,你們能活得過今日,難道就能保證明日腦袋還能在自己的脖子上?」

  王芬大剌剌地坐下,隨即惡聲惡氣地道:「有這個隱患,我等遲早死無葬身之地,誰要是心懷僥倖,那就是不知死活!」

  「那廉州侯要置我們於死地,我等都是七尺男兒,豈可坐以待斃?這廉州侯主營聚寶商隊,曾向宮中吹噓,說他的聚寶商隊能為大明掙來白銀萬兆,宮中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今日我等要死中求生,唯一的辦法就是立即出城劫殺商隊,令宮中對廉州侯再無信重可言,廉州侯一心要清查造作局,今個兒咱們就給他一點顏色看看,大家以為如何?」

  聽了王芬的話,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王芬的目光掠過每一個人的臉,隨即淡淡地道:「怎麼?不敢?這裡是邊鎮,有什麼不敢做的?商隊出了大漠,便是被斬殺殆盡,又有誰能查得清?」

  王芬一面說,一面取出軍令,狠狠地敲在手肘邊的茶几上,道:「來了衙門的,每人抽調本營人馬一百在北門集結,不得有誤,今天夜裡,所有人隨我出城,若是有誰敢說個不字……」

  王芬森然一笑,繼續道:「這就是要出賣咱們自家兄弟,不但本總兵不會輕易放過,便是巡撫大人和趙公公也定要拿下他的腦袋!」

  王芬根本就沒有給這些人考慮的時間,時間緊迫,出城的計劃就定在半個時辰之後,而且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把柄在,不怕他們不就範!

  「大家速去準備,都記著,不要昏了自己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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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16:05:25
第三百八十四章:蕭牆之禍

  從大同城往北便是一處叫白溝的地方。

  之所以叫溝,或許是自西有一條小河通過,河水蜿蜒向東,因為是冬季,所以河床並沒有乾涸,兩岸的水草異常的豐美,此時已到了初冬時節,在這湛藍的天空之下,水草搖曳,與天地連為一線,宛如仙境。

  商隊經過兩天的跋涉抵達了這裡,無數裝載著貨物的騾馬紛紛聚攏起來,大家各自去安營紮寨,一會兒功夫,一頂頂簡易的帳篷便堆了起來,大營背靠著河水,前面是開闊的草原,四面紮起了柵欄,黑底的商會會旗飄揚在大營各處的大帳,獵獵作響。

  柳乘風在選定了紮營的地點之後,便騎著馬帶著十幾個隨從圍著這附近勒馬奔馳了一段,隨即便帶著人回到了營地,此時他的大帳子已經紮好了,裡頭升起了火盆,溫暖如春。

  柳乘風穿著一身裘衣,走入這帳篷裡,才覺得渾身有些熱,方才跑了馬,做了劇烈運動,再加上進了這帳子便感覺有一股股的熱氣撲面而來,便將厚實的裘衣脫下,只穿著內衫,幾個隨他一起進來的嚮導向他說起這白溝的來歷。

  說是文皇帝在的時候,出征漠北,在這裡遭遇了數萬蒙古鐵騎,當時明軍有大軍三十萬,將這股鐵騎三面圍定,只留下一個缺口,不過這缺口卻恰恰是湍急的河流,雙方在這裡曠日廝殺,鏖戰了三天三夜,北元人大敗,卻是無路可逃,鮮血和屍首將這河水差點兒填滿。

  文皇帝騎馬到了這河畔邊,看到這戰後悽慘的場景,指著那河溝裡被鮮血浸染了的河水,駐馬揚鞭道:「血流成河令人聞之不詳,自此之後,這就是我大明的疆界,不如取名白溝。」

  自此之後,這地名便流傳下來。只是歷史是否當真如此,柳乘風也不願深究,無論真假,出了這大漠,他都能真切的感覺到那文皇帝橫掃大漠的雄姿,數十萬虎賁精兵,隨著旌旗的方向匯聚成無數道河流,朝著大漠的深處挺進,所過之處,北元聞風披靡。

  這是何等雄壯的場景,那嘶聲的戰馬,咚咚的戰鼓,看不到盡頭的步卒,在一個號令之下,宛如吞噬一切的野獸,將大漠人最後那麼一點可憐的野心都擊碎的體無完膚。

  柳乘風盤膝坐在帳上,不由道:「國家承平日久,又歷經土木堡之變,現在是多麼需要一個文皇帝,重振雄風。」

  他說了這番話,便讓嚮導們各回帳中休息,又叫剛剛傷勢好轉的小掌櫃吳鵬貨物倉儲的情況,吳鵬答了,柳乘風對他道:「你好好的歇著去吧,傷勢剛好,不要過於操勞,瑣碎的事交給下頭人去做也沒什麼關係。」

  過了一會兒,外頭又有人來求見,卻是錢芳。

  錢芳這一次隨行而來,不過一直都沒有拋頭露面,他現在的身份是商隊的護衛隊長,在外頭通報了一聲,柳乘風請他進來,錢芳道:「侯爺吩咐的事,學生軍上下已經做好了準備。」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暫時商隊還不會有危險,你且讓大家好好歇一歇,等養足了精神,到時候有你們忙碌的時候。告訴大家,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本侯今夜,就要借重大家,建功立業,也只在今天!」

  錢芳應了一聲,不由問道:「侯爺,今個兒夜裡當真會有事發生?若是馬匪不來怎麼辦?這白溝畢竟距離大同不遠,若是真有馬匪,只怕也不會選擇在這裡動手。」

  錢芳是宣府通,先是神機營的游擊,後來又調去了斥候營,這關內外的地形大致都能做到瞭如指掌,這附近還真沒有什麼大規模的馬匪,就算真的有,在這關外,能一口吃下聚寶商隊的也不多。

  再者說了,馬匪動手,也不可能在白溝,畢竟白溝屬於宣府斥候的巡邏範圍,要想設伏,怎麼可能逃得過大明的眼睛。

  柳乘風冷冷一笑:「來的不是馬匪,只是蕭牆只禍罷了。」

  禍起蕭牆,說的是禍亂發生在自己的家裡;比喻內部發生禍亂。錢芳聽了柳乘風的話,不禁倒吸口涼氣,道:「莫非是宣府……」

  柳乘風覺得有些燥熱,揭開了衣襟下的一根帶子,挽起袖子來,道:「不該問的不必問,到時候就清楚了。」

  錢芳也不再多問,便告辭出去。

  柳乘風卻是吁了口氣,當即睡下,在榻上的時候,他心裡也不由對自己的猜測有幾分動搖,他們……真的會來?

  這也只是或許而已,不過柳乘風還是有幾分把握,因為他心裡清楚,自己和大同的某些人矛盾已經不可協調,這些丘八可不會有什麼客氣的,一旦觸犯到他們切身的利益,他們絕對不會有什麼太多的猶豫,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這才是他們處事原則。

  今夜過後,會是什麼場景呢?

  柳乘風帶著這個疑問,和衣睡下。

  夜深了,萬物靜籟無聲。

  在月色之下,被晚風吹的高低起伏的水草中,伸手不見五指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黑影。

  此時已經接近拂曉,夜色如墨,那天空高懸的彎月黯淡的光芒彷彿都被這黑霧籠罩,嗚嗚的風聲此起彼伏,若是細聽,便只有那潺潺的流水聲。

  地平線上的黑影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在一處小丘上,疲倦的王芬勒著馬,遠遠眺望著商隊大營那幾欲熄滅的營火,星點的火光透過濃霧,進入了王芬的眼簾。

  王芬的臉上,頓時露出了躍躍欲試的樣子,他的身後,幾十個軍將將他圍攏,昨夜子時出發,到現在才三個時辰,三個時辰,王芬帶人奔襲百里,終於如他所想的那樣,在白溝一帶髮現了商隊的蹤跡。

  此刻的王芬如一頭發現獵物的餓狼,整張臉都帶著幾分猙獰。

  「總兵大人,是否現在衝殺過去?」在王芬的身後,一個游擊忍不住詢問。

  王芬卻是搖搖頭,道:「你看這大營的佈置,暗合行軍安營之法,由此可見,這商隊的防禁與行軍無異,我聽說商隊有護衛三千人,只怕帶著這商隊的,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

  王芬畢竟是邊將出身,推理出來的話頭頭是道,他繼續道:「他們既然按著行軍的方法佈置紮營,勢必會有一支守夜的軍馬做好隨時應付奇襲的準備,我們現在貿然衝上前去,未必能討到什麼好。」

  王芬馬後的眾人紛紛點頭,他們雖是一群丘八,可是打了半輩子的仗,對這些東西都是耳熟能詳,既然人家用的是行軍的辦法紮營,那麼也肯定會有人夜間巡邏,一有敵情,可以一面抵擋,同時去喚醒其他人,那麼這奇襲就發揮不了最大的效果。

  若是一旦雙方僵持在一起,那就大大不妙了,這一次大家來這裡,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最重要的就是速戰速決,否則一旦戰事拖延,走漏了風聲,無論這支商隊是不是被他們擊垮,對他們來說都會招致致命的災禍。

  所以,貿然進擊風險太大,實在不算什麼好主意。

  只是不能直接衝殺,那麼又該怎麼辦?

  王芬似乎早已摸透了他們的心思,淡淡的道:「朱千戶,你帶著一隊斥候慢慢的過去,不要有什麼敵意,直說本總兵官帶兵出來巡邊,恰好撞到了他們,便派你去交涉,此時我們人困馬乏,能否讓他們讓出一些位置,供我們歇一歇。」

  眾人聽了王芬的話,頓時醒悟,他們是什麼身份?那可是堂堂大明朝的邊軍,大明的邊軍在路上遭遇了大明的商隊,完全可以大搖大擺的走過去,對方難道會有什麼防備?

  等到大家接近了他們的大營時,再突然發難,到了那個時候,就算這商隊中的護衛有所準備,可是在這倉促之下也組織不起什麼抵抗,人為魚肉,我為刀俎,這商隊還不是想怎麼殺就怎麼殺?

  那朱千戶聽命,勒馬向黑暗中飛馳而去,隨即,便點選了數十人出發,大搖大擺朝那商隊大營過去。

  王芬的分析一點兒也沒有錯,這大營的防禁一點兒也不松懈,當朱千戶帶著人飛馬到了大營三百丈外時,大營便已經有了動靜,剎那間,無數的火把點亮起來,柵欄之後,一個個護衛探出頭來,竟也有數百之多,一支箭矢破空自營中飛出,撲的一聲,落在朱千戶的馬下。

  隨後,黑暗中傳出一聲質問:「營外何人,再上前一步,我等就不客氣了!」

  說話的人帶著深深的戒備,畢竟這大晚上的,又是在這關外,小心一些,倒也正常。

  朱千戶駐住足了馬,倒是一點兒也不著急:「我們是宣府的官兵,你麼可是聚寶商隊嗎?鄙人奉總兵官之命巡邊,想不到在這裡竟是撞到了你們。」

  大營裡沉默了下來,似乎正在消化朱千戶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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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斬盡殺絕

    良久之後,營寨中才有了消息,道:“我家掌櫃請你們進來。”

    朱千戶見狀,心中大喜過望,這時候營門開了,朱千戶帶著一隊斥候進去。

    果然,雖是在夜裡,可是商隊的值夜的衛隊確實不少,朱千戶進了營門的時候,看到裡頭井然有序,一隊隊衛士仍是打著精神來回逡巡。或許是因為朱千戶和他身後的斥候們是宣府來的人,所以大家對他並沒有太多的戒備。

    朱千戶心裡不由咋舌,若是真的貿然衝殺過來,對方早有應付夜襲的準備,只怕這一場偷襲會陷入到鏖戰中去,到了那個時候,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朱千戶不動聲色地翻身下馬,有人將他帶入一個帳子,帳子裡的主人似乎剛剛被人叫醒,顯得有幾分不耐煩。不過這個'掌櫃'很年輕,一張俊秀的臉帶著幾分惺忪,眼睛瞥了朱千戶一眼,倒是沒有露出什麼熱情,只是道:“你們是來巡邊的?”

    朱千戶知道這人是掌櫃陳豐,這個人還曾把趙公公打過一頓,不過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只在宣府上層流傳。像這樣的人,若是對他過於熱情,他反而會起疑,可越是這般居高臨下的口吻,朱千戶心裡反而認為對方沒有什麼察覺。

    他不卑不吭地道:“每到這個時節便有韃子南下,進犯各處邊鎮,劫掠人口,所以我家總兵親自帶著三千人出來巡邊。倒不是真要和瓦刺、韃靼人開戰,只是給他們一個威懾,這是宣府的常例。今個兒總兵大人已經在十里之外,見到商隊的營地,便叫我來交涉,將士們人困馬乏,想入營來歇一歇,只是不知陳掌櫃肯不肯?”

    這帳子的主人正是柳乘風,柳乘風不由笑了,看著朱千戶,道:“你知道我?”

    朱千戶心裡說,這宣府上下誰會不認得你?連趙公公都敢得罪的人,宣府裡還能有幾個?口裡卻是訕笑一聲,道:“久聞其名。”

    柳乘風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道:“若只是進來避避風取取暖倒也沒什麼,再者說你們現在就算要紮營,這黑乎乎的天也有諸多不便。這是關外嘛,大家都是漢人,大人們巡邊​​也是辛苦,我等小民豈能不答應?只是咱們商隊的糧食補給都是計算好了的,少了一分就得餓著肚子,所以你得回去知會一聲貴總兵大人,人可以進營,可是伙食卻是要自己承擔。”

    朱千戶見柳乘風答應,心中大喜,又忍不住腹誹,這個陳掌櫃果然膽子大,別的商賈見了官兵,哪個不是心驚膽戰小心伺候?偏偏他倒是一開口就毫不客氣地讓他們自己負責吃喝了。

    不過聚寶商隊確實也有和總兵大人平起平坐的本錢,人家規模大,又有禮部、錦衣衛等官員尾隨,可見宮中的重視,否則這陳掌櫃又怎麼敢對趙公公動手?

    只要對方答應了讓總兵帶著人馬入營就可,朱千戶朝柳乘風笑了笑,道:“正是正是。那我這便去回稟總兵大人。”

    “且慢!”柳乘風突然叫住朱千戶。

    朱千戶心裡打了個突突,繃著臉道:“陳掌櫃還有什麼吩咐?”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雖說咱們的糧草不夠犒勞軍士,可貴總兵若是進了營,陳某人免不得為他接風洗塵,到時候少不得請總兵和諸位大人一起到這大帳中一敘,權且是為大家接風洗塵。”

    朱千戶提起的心不由鬆了下來,乾笑道:“這個自然,自然的。”隨即不敢多逗留,生怕露出什麼破綻,告辭離開。

    ……

    朱千戶一走,柳乘風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起來,他坐下來,敲打著身前的案牘,隨即慢悠悠地道:“去,把李先生和錢芳請來。”

    這二人在聽到外頭有宣府斥候出現的時候便已經醒了,就等著柳乘風的傳喚,片刻功夫便到了大帳。

    李東棟顯得有些緊張,喉頭不斷滾動,雖然柳乘風曾向他提及恐有蕭牆之禍,可是他內心裡卻仍有幾分不信,不是不相信柳乘風的猜測,只是他實在不願意相信大明的軍馬會向大明的商隊開刀。

    他久在京師,畢竟很少明白人心險惡,更不會知道,在距離京師數百里的地方,在大明的關隘口,會有這麼一群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完全放棄了任何道德仁義的人。

    現在……柳乘風所猜測的事終於發生了。

    錢芳倒是熟知邊關這邊的情形,對這邊關的軍將們做出的反應不覺得任何奇怪,這裡不是京師,沒有萬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處事原則,有的只有殺人滅口的殘酷。

    二人分別坐定,柳乘風冷笑一聲,對錢芳道:“錢教官,都準備好了嗎?”

    錢芳道:“侯爺,都已經準備妥當。”

    柳乘風點頭,正坐道:“那你速去讓將士們做好戰前準備吧。”

    錢芳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沉著臉點點頭,按著腰間的刀快步出去。

    李東棟嘆了口氣,道:“不幸為侯爺言中,這……實在不是國家之福。”

    他的意思是邊關的將領這般沒有禮義廉恥,所謂的忠信在赤裸裸的利益面前居然不堪一擊,讓他實在有點兒灰心冷意。至少在書本里卻不是這樣的,武官總是悍不畏死,文官總是心懷天下,可是今日,他才知道書本里的仁義禮信在現實面前實在是可笑至極。

    柳乘風的目光鎮定,淡淡地道:“現在不是感嘆的時候,李先生怕不怕?若是怕,我會叫人安排你到後營去,若是不怕,便去叫人拿來一副鎧甲披在身上,隨本侯出去彈壓叛賊!”

    ……

    營寨裡靜悄悄的,可是在黑暗之中卻是人影幢幢,凌亂的腳步從四面傳出,夜色給了他們掩護,從外頭看似是毫無聲息。

    而那朱千戶得了柳乘風的首肯,自是立即帶著人出了營寨,飛快地​​向地平線飛奔而去,在那兒,三千人馬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煩了。草原上的夜晚特別的寒冷,雖然穿了棉甲,可是那風卻是順著任何一丁點的缺口鑽入人的體內,讓人渾身僵硬,手腳都失去快要知覺。

    王芬安撫著座下躁動不安的戰馬,可是他的心情又何嘗不是和戰馬一樣?眼見前方黑暗中傳出馬蹄聲,他才鬆了口氣,叫一個斥候前去確認了來人,隨即便看到朱千戶單騎而來。

    “總兵大人,商隊那邊已經允諾放我等入營,不過……”

    “不過什麼?”王芬心裡打了個突突。

    “不過那陳掌櫃說了,不給咱們安排伙食。”

    王芬不由呵呵一笑,心情頓時鬆弛下來,目光中掠過殺機,慢悠悠地道:“安排不安排可不是他說的算,得看本總兵的刀答不答應。所有人聽我號令,大家隨我慢慢靠近商隊的營地,等挨近對方轅門的時候,一起衝殺進去,這營中所有人都務求殺死,不得留一個活口。朱千戶,你來帶路,大家有序進去,不要讓對方事先有什麼察覺。”

    朱千戶應了一聲,一馬當先,這三千官兵早已等得不耐煩了,紛紛尾隨朱千戶,徐徐向商隊大營靠近,王芬一邊打馬前行,一邊觀察著對方大營的動靜。

    而此時,商隊大營明顯地點起了許多團篝火,想必是為了接應他們,好迎他們入營取暖,大營的營門也咯吱的被人打開,露出幽深的門洞,王芬的心​​情更是鬆了,伴著月色,徐徐前行。

    商隊的大營越來越近,甚至可以看到大營裡頭人影的晃動,王芬卻是沒有下令衝殺,現在還不是時候,等真正靠近了營門再說。

    到了五十丈的時候,柵欄後的一處哨塔上傳出聲音:“前方可是宣府總兵王芬王大人?我家掌櫃說了,請王總兵帶著將士速速入營,掌櫃已經在大帳中備好了酒水,邀大人入帳一敘。”

    王芬沒有回答,可是那黑夜中的眼睛卻變得無比銳利起來,他握著腰刀的手臂青筋爆出,隨即大喝一聲:“所有人聽令,這營中的所有人都是反賊,爾等隨本總兵衝殺進去,剿滅他們,一個活口都不要留,到時自會論功行賞,殺!”

    一般被帶來的官兵都是王芬和下頭游擊、偏將、千戶們的心腹,出關之後就已經知道他們做的是什麼,所以也早就有了衝殺的準備。王芬的號令一出,幾乎所有人都按捺不住的抽出了武器,加緊催促座下的戰馬,一齊高呼一聲回應道:“殺!”

    三千匹健馬漸漸地加快了速度,迅速地越過了柵欄,飛快地朝營中衝殺進去。

    王芬此刻也顧不得什麼了,到了這個時候,他的唯一目的就是殺人,將所有的活口全部斬殺殆盡,他的長刀前指,從喉頭髮出嘶啞的吼聲……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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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死無葬身之地

    王芬一聲令下,所有人馬匹都呼嘯地奔馳起來,他們距離轅門不過數丈,頃刻之間便蜂擁直入。

    王芬此時也是豪氣萬千,他心裡明白,今夜決定成敗,是生是死,是榮華富貴還是淪做階下囚,都只看這一刻了,所以他一馬當先,衝殺在最先,用以鼓舞士氣,身後的三千人馬見總兵親自陷陣,一夜的疲倦俱都一掃而空,紛紛拿出武器,爆發出大吼,隨王芬衝入營去。

    以王芬的估計,雖說這商隊的大營護衛不少,可是敵明我暗,再加上這是突襲,勝券已經牢牢在握,但當他如箭矢一般衝進營的時候,卻是發現方才還人影幢幢的大營竟是一個人影也不曾見。

    冷風習習,萬物寂靜,孤零零的帳篷和搖曳的篝火,前方是連綿的帳篷,帳篷之後也沒有升息,可王芬卻預感到了危險。

    怎麼回事?人在哪裡?

    王芬的額頭上滲出冷汗,就在方才,還有人給他回話,也有人在營中晃動,只是片刻的功夫,這些人都不見了,莫非……

    此時已經沒有莫非了,事情到了這般的地步,便是退縮也來不及了,王芬咬緊了牙關,齜牙裂目地繼續撥馬狂奔,仍舊大吼:「殺!」

    「殺!」

    後頭的官兵不明就裡,一切都以王芬馬首是瞻,繼續如洪流一般朝著那一座座孤零的帳篷衝殺過去。

    帳篷被戰馬掀翻在地,而這些遮蔽了視線的帳篷一經掀翻,頓時便有數十個官兵人仰馬翻。

    有人在黑暗中大呼:「不好,有人在地上撒了馬釘……」

    這一下子,官兵已經有些慌亂了,地上有馬釘子不可怕,畢竟這東西雖然對快速奔跑的戰馬有很大的傷害,很容易絆倒戰馬的小腿骨,而戰馬一旦斷了足,馬上的騎士便很容易被摔飛出去,在這萬馬奔騰之中一旦落馬就意味著九死一生,可是馬釘畢竟也有侷限,那便是不可能絆倒所有的戰馬,只要咬著牙衝過去也就是了。

    對官兵們帶來真正恐懼的是放置這馬釘的人,他們是襲營,那自己的敵人應當是始料不及才對,可是為什麼會在這大帳附近佈滿馬釘?

    唯一的可能就是,對方早已看破了他們的偷襲,所以已經在這裡設下了埋伏。

    黑暗之中,偷襲失敗是極為危險的,這些邊鎮的官兵久經沙場,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於是一時之間,不但此起彼伏的傳出無數戰馬絆倒之後的悲鳴,還有被戰馬摔飛下地的官兵發出的慘呼。

    夜空之下,頓時喧鬧起來,官兵們那如虹的士氣頓時消散了個乾淨。

    王芬見狀,腦子裡嗡嗡作響,這時候也顧不得再思考其他,只得不斷地大聲呼喝:「都不必怕,不必怕……」

    其他將佐也紛紛大呼咒罵,才勉強地令那些官兵沒有混亂,好不容易衝過馬釘布過的幾十丈路途,已是上百人栽落在地,此時就算是撥馬回走也是不可能了,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再往前,王芬的目力所及處突然出現了一隊人馬。

    五十丈外,一團團火把打起來,照得半邊天彷彿都燒紅了一般,而在火把之下,是一列列穿著侍衛服侍的護衛,他們手拿著火銃,隊形整齊,誰也沒有發出聲音。

    後方是馬釘,前方又是早已布下的馬釘和一隊隊神機護衛,直到這個時候,王芬才不得不明白,自己中計了,對方早就有了準備,一切都在商隊的掌握之中,而他們只不過是一群撲火的飛蛾而已。

    不妙!

    此時若是後退,能不能淌過馬釘陣還是個未知數,就算後頭一馬平川,王芬也知道自己絕不能後退,這一走,回去非但交不了差,這件事也會曝露出來。

    到了那個時候,身為大明總兵官卻是襲擊大明商隊,而這商隊之中更有禮部、錦衣衛的人手,這絕對是一起謀逆的大事件,朝廷勢必會追究,而他作為主謀,五馬分屍、夷滅三族只是遲早的事,天下之大,他無路可走。

    前方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衝殺過去,無論如何也要圍殲這伙商隊,至於其他的事都可以慢慢地收拾,就算不能將他們全殲,大不了回到宣府之後派出無數斥候、遊騎去慢慢地追殺,只要他們入不了關,這蓋子還能捂下去。

    他的牙都要咬碎了,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殺過去!」

    王芬一馬當先,大呼一聲,飛快地朝前方狂奔。

    而身後的人明顯就沒有這般奮不顧身了,慌亂籠罩著所有人,腳下馬釘重重,誰也不敢放馬奔馳,一不小心就可能落地被後頭的戰馬踩為肉醬,更不必說前方出現的是火銃隊,這黑暗之中更有可能隱藏了不知道多少的敵人。

    好在那些軍將們還算賣力,他們最清楚自己現在做的是什麼,也知道這件事暴露出來的後果,眼下除了奮力一搏,沒有其他的選擇,而這些人都是他們帶來的親信,在他們的約束之下,官兵終於還是打起精神,一起爆發大吼,嘩啦啦地向前衝殺。

    在距離三十丈的時候,夜空下砰砰響起宛如炒豆的聲音,片刻之間,數十官軍應聲落馬,還沒等所有人緩過神來,第二列火銃隊出現,這催命的聲音又是響起,官軍們衝殺得越近,死傷就越重。

    距離二十丈的時候,無數失去了主人或是受傷的戰馬橫在前頭阻住了後頭官軍的去路,腳下又是拌馬的釘子,官軍衝殺的速度已是一降再降,戰馬的最後一點衝力也無影無蹤。

    而他們的對面正是學生軍,與瓦刺鐵騎比起來,這些官軍簡直就是不堪一擊,所有人按部就班地按著教頭的吩咐,一列列地出列,不斷射殺著前方幾乎已經停滯不前的官軍,夜空之下,火銃聲隆隆作響,可是那淒厲的吼聲卻掩蓋了這火銃的巨響。

    死傷已經超過了五百,前方卻還有二十丈的距離,而這死傷還在不斷地擴大,剩餘驚魂未定的官軍已經混亂了。

    在火銃隊之後,無數的火把下一個穿戴著緋紅官服的少年按著腰間寶劍踏著方步出來,朗聲大喊:「宣府總兵王芬謀反,本侯在此奉密旨除賊,爾等難道還要執迷不悟,為虎作倀嗎?所有人全部放下武器跪在地上,本侯尚可以認為你們是受人矇蔽,可是誰再敢負隅頑抗,殺無赦,禍及全族!」

    這一個聲音伴隨著火銃的巨響一下子令混亂的官軍失去了最後一丁點的勇氣,謀反……殺無赦……禍及全族,每一個字眼都不是鬧著玩的,許多人紛紛下馬,丟棄了武器跪倒在地。

    而王芬和一些將佐們頓時萬念俱焚,此時此刻,他們無論如何想不到,在這商隊之中居然有一支如此精兵,更是想不到,商隊竟是早就猜測出他們的意圖。

    最令王芬想不到的是,這個穿著緋色官服的少年到底是誰?這密旨又是從哪裡來的?

    可是這時候來不及多想了,此時此刻自然是逃命要緊,王芬呼喝一聲,隨即撥馬帶著幾十個親信飛快逃命,在他的身後,各種投降和慘呼聲都已經拋諸他的腦後。

    王芬的腦子亂嗡嗡的,什麼都顧忌不上了,眼下只能衝出去,要嘛在這關外流蕩,最後落草成為馬匪,或者降了瓦刺、韃靼人,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身後的人越來越少,王芬奪門出了大營,也不辨方向埋頭就要驅馬亂奔,而在這時,一支馬隊從遠處迎面衝殺而來,這些人並不是專業的騎兵,可是這麼多人,聲勢卻是不小,王芬甚至可以聽到他們的叫囂:「侯爺有命,莫要走了反賊。」

    王芬撥馬又想擺脫,可是對方再不給他任何機會了,一隊人馬將他圍成了鐵桶,更有不少堵住了營門。

    這一場夜襲總共也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可是這些奔襲來的官軍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這個結局,此時無數穿著衛隊服侍的人從四面八方殺出,繼續圍攻不肯降服的官軍,或是收繳了拋下武器的官軍,將他們綁縛起來。

    火光之下,抿著嘴木然不動的柳乘風手中按著繡春劍,夜風吹動了他的袖擺,那一雙如星辰一般的眼睛懶洋洋的掃視了這戰場一眼,隨即按劍旋轉了身體,慢悠悠地吩咐道:「派出人馬在四處再搜一搜,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抓捕的這些亂黨全部嚴刑拷問,一個都不要放過,打死勿論。」

    李東棟道:「大人方才說若是肯懸崖勒馬,尚且還可以受賊人矇蔽處理……」

    柳乘風笑了,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了森然的冷意:「是嗎?這裡的人沒有一個是受矇蔽的,難道他們連自己的敵人和大明的商隊都分辨不清了嗎?若是今日被擊潰的是商隊,我們這上萬人,誰也別想活著出去,他們既然可以殘暴,為何本侯不能以暴制暴?聽清楚了,所有人都是亂黨,一個個拷問,一個個過刑,等回到大同之後再以謀逆處死。」

    柳乘風看著一臉不可思議的李東棟,語氣平淡地道:「怎麼?你認為本侯方才是在騙人?騙就騙吧,什麼一諾千金都見鬼去吧,本侯只記得,誰敢犯我,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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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16:06:36
第三百八十七章:謀逆大罪

  三千人如石沉大海,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從昨夜出發到正午時分,大同城裡不知多少人在等待消息,一有風吹草動,便能立即讓人不禁汗毛豎起,可是當得知只是尋常的斥候回城時,許多人提起的心又不由放下。

  為了策劃夜間的行動,所以各路斥候已經得了命令,不得往白溝去探查,只說在那裡,總兵大人已經親自帶著人去巡邊,因此那些出入大同的斥候一點兒消息也帶不回來。

  趙公公一夜未眠,一直都是魂不守舍,到了臨近正午的時候,掐著手指頭大致覺得也該有消息回來了,畢竟按照約定,今個兒拂曉時分總兵官王芬就能帶人追上敵人,突襲用不了多久,至多也就半個時辰能大致解決戰鬥。

  而這個時候,王芬應該派人回來知會一聲才是,快馬從白溝到大同也不過三個時辰的事,算起來現在也該到了。

  偏偏還是沒有消息,雖然打發人去北門那邊問了七八趟,可是北門那邊都是搖頭。

  是不是出了事?

  亦或是中途生了變故?

  趙公公是真的急了,這可不是好玩的,出了事是要死人的,掉的是他的腦袋。

  在花廳裡,趙公公團團亂轉著,范永那邊也打發了人來問,趙公公不禁怒了,扯著嗓子道:「都是你們這些吃了豬油蒙了心的東西慫恿雜家做這等殺千刀的事,現在卻來問雜家,雜家問誰去?」

  來人乃是范永的心腹,只得唯唯諾諾的應了,不敢還嘴。

  趙公公消了氣,知道這個時候罵也沒有用,這軍令有他的一份,抵賴不了的,只好煩躁不安的搖搖頭,隨即道:「要不,派點兒斥候去看看,或許能打探點消息?」

  後來又覺得不妥,這時候派斥候,太顯得自己沉不住氣,而且這種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是被這些斥候傳了出去,反而不妙。

  於是摸了摸光潔的下巴,眯著眼道:「還是不必了,回去告訴你們家老爺,就說消息只怕也就大致在這個時間會送來,再等等。」

  打發走了來人,趙公公卻有點兒神魂不屬了,事情有些反常了,現在沒動靜,有點兒不太對勁哪,時間掐的好好的,會不會真的出什麼差錯。

  趙公公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隨即連忙對自己說,不會的,不會的,三千邊鎮的精兵,怎麼可能連商隊都對付不了。

  雖說聚寶商行的護衛人員不少,可是比起邊鎮的精兵來卻是差得遠了,更不必說敵在明我在暗處,拂曉時突襲衝殺過去,便是換了瓦刺人也得完蛋。

  雖是這樣想,可是趙公公還是有些不太放心,便喚來了人,吩咐道:「備轎,雜家要去巡撫衙門。」

  他是真的坐不住了,倒是那個左丘明為人一向深沉,或許尋他說說話兒,能安安心。

  再者說了,王芬是他左丘明的人,就算有了消息,多半也是先送去巡撫衙門,在那兒等更好。

  坐上了轎子,到了巡撫衙門這邊,衙門的差役見是趙公公來了不敢阻攔,只得一面笑臉相迎,一面入內通報,趙公公直接進了衙門正堂,恰好有幾個堂官在這堂裡閒來無事湊在一起閒聊,昨天夜裡,突然軍中有了調動,少不得有人猜測一番。

  尤其是這些堂官,畢竟平時巡撫大人有什麼命令都會下個條子來,好讓他們知曉,誰知昨天夜裡,他們也是今早才知道總兵突然出城巡邊去了,這事兒透著蹊蹺。

  因此大家左一句右一句的閒扯起來,這個道:「是不是有什麼急切的軍情,瓦刺人犯邊了?這也不對,若是犯邊,也不可能這麼倉促,軍令是巡邊,而不是救援。」

  「可要說按往年的常例出去打個圈,倒也不是沒可能,只是這事兒不是要提早知會的嗎?」

  「這軍令確實是下的太急了,或許撫台大人另有考量也是未必。」

  趙公公進來時恰好聽到,臉色立即拉了下來,黑著個臉咳嗽一聲,堂官們見了他來,也不禁覺得奇怪,這倒是奇了,堂堂鎮守太監,不是一向和撫台大人不太來往的嗎?怎麼今個兒卻是來了?

  其實監軍和巡撫,幾乎沒幾個是和睦的,倒不是說他們天生就性格不合,只是作為一省的重要大佬,你多了一點兒權,我便少了幾分利,雙方都有利益衝突。

  再加上巡撫若是和監軍走得太近,就難免會有人生疑,到時候御使彈劾一本誰吃得消?

  所以趙公公和左丘明之間一向不太來往,別說公務上大家都儘量減少接觸,更別提堂堂鎮守太監來巡撫衙門串門了。

  堂官們在短暫的驚愕之後,還是起身向趙公公行了禮,趙公公只是點點頭,便穿過了這大堂,直接進後堂去。

  左丘明正鎮定自若的處理著案牘上的公務,聽到有人稟告說趙公公來了,臉上也顯出幾分不悅之色,這個姓趙的還真是沉不住氣,不過心裡雖是這樣說,其實他左丘明也未必好到哪裡去。

  左丘明表面上鎮定自若,可是昨夜也沒有睡好,一早醒來便覺得腦子有點兒糊塗,總是不由自主的想到白溝的事,不過他一向自詡自己養性的功夫不錯,再加上又怕做出一些事讓人生疑,所以乾脆叫人送來一些往年的積案簿子,有一搭沒一搭的看。

  趙公公來了,左丘明就是再不高興,也不能怠慢的,連忙請趙公公坐下,將簿子推到一邊,叫人上茶。

  趙公公坐下,看了左丘明一眼,隨即呵呵一笑,堆起笑臉道:「左大人公務倒是夠忙碌的,倒是雜家來錯了時候。」

  左丘明擺擺手:「趙公公光臨,這巡撫衙門上下蓬蓽生輝,老夫也只是隨手看看往年的一些積案,說不上什麼忙碌,公公能來,正好和老夫說說話。」

  他讓趙公公說話,趙公公就當真開門見山的開口了,喝了一口遞上來的茶,慢悠悠的道:「不知白溝那邊有了消息沒有?」

  左丘明勉強令自己鎮定,道:「並沒有什麼消息,怎麼,難道趙公公那邊已經有了消息。」

  趙公公苦笑,自己是來問他的,他倒問起自個兒了。搖搖頭,道:「雜家那邊也沒有,哎,將士們出城不見消息,還真教人擔心,若是遇到了敵情,卻可怎生是好,況且這一次是王總兵親自帶隊,出了事可不是好玩的。」

  這話兒乍聽之下,倒也沒什麼犯忌諱的地方,左丘明卻知道趙公公隱喻的是什麼,沉默良久,隨即道:「公公放心,巡邊是常例,這一次有王芬出發,帶著的又是精兵健卒,不會出什麼差錯。只怕是因為有什麼事,耽擱了也是未必。」

  趙公公只好點頭,憂心重重的道:「但願如此。」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坐了半個時辰,仍是一丁點消息也沒有。

  這時候不只是趙公公,就是左丘明也忍不住將焦慮寫在臉上了,王芬的性子他不是不知道,這個人雖然沒什麼才幹,卻是個謹慎慎微的人,自己的吩咐,他一定會遵從的,大家早已約定了事成之後立即派快馬先回大同回報,可是這都到了下午,怎麼快馬來報的消息還沒有來?

  趙公公也是急了,忍不住道:「左大人,這事兒透著蹊蹺,難道是凶多吉少?」

  左丘明陰沉著臉,道:「不會,巡邊這種小事,能出什麼差池,不會的。」

  左丘明口裡這麼說,心裡卻是亂如了麻,良久之後,叫來個差役,道:「去北門看看,督促一下北門守備,問問咱們巡邊的人馬為何還沒有消息送回來。」

  差役答了,飛快去了北門,而趙公公和左丘明只能繼續在這兒乾等。

  趙公公覺得這麼幹等下去不是辦法,可是一時也沒什麼主張,見左右四下無人,終於打開天窗說亮話,道:「左大人,你說個準話,這事兒當真有把握嗎?一個不好,這就是謀逆啊。」

  左丘明自己都拿不準消息,哪裡回答的了他,只是敷衍道:「趙公公現在說這麼多又有何用?當務之急,還是等消息來了再說。」

  趙公公陰惻惻的道:「左大人這是什麼話?雜家當然著急,你當雜家割了卵子進宮是為了落個謀逆的罪名嗎?」

  趙公公這也是急了,連客套都沒有了,直接上了粗話。

  左丘明本想說他斯文掃地,可是轉念一想,人家又不是讀書人,就是個太監,又有什麼斯文可言,索性就不理他,又去拿了簿子心不在焉的去看。

  趙公公見他不理會自己,也只好啞了火,想走,又怕不能最先得到消息,耽誤了時候,可是不走,難免有幾分尷尬,看著這左丘明,心裡冷笑一聲,只得乾坐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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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煞神歸來

  大同北門。

  一個個從巡撫衙門的人來這兒過問,城門的守備王正這時候也急了,趙公公來問過,左巡撫也來問過,都是問有沒有巡邊斥候入城報信,可是等到太陽都要落了西山,卻還是一個蹤影都沒有。

  那大同城裡的兩個大佬眼看就要暴走了,他一個守備雖說和這事兒一點關係都沒有,可是難保巡撫大人和趙公公氣急之下遷怒到他的身上。

  眼看再過半個時辰就要輪值,王正站在城樓裡眺望著遠方,關外的道路和草莽一直延伸到天邊,一個人影都看不到,他帶著刀,也有點兒上火了,叫了個衛兵過來大罵了幾句,叫他們好生盯著,一有消息就立即回報,隨後才旋身回城樓裡去坐。

  王正也不是傻子,昨個兒夜裡,總兵大人突然帶兵出城,現在了無音訊,而巡撫大人和趙公公似乎又十分急迫地想知道王總兵那兒有什麼消息,這裡頭透著一股異常,很是詭異。

  想想看,平時巡邊的時候,其實都是做做樣子,出關之前會有很多的準備,哪裡有這一次這般倉促的?

  再者說了,就算巡邊,那也是游擊之類的官員帶隊,總兵官親自帶隊不是沒有,只是很少,也不可能夜間出關。

  而巡邊往往需要耗費半月的時間,宣府邊鎮連綿,有關隘十七座,更有六七座堡壘,一個個過去至少也得十天才能走個來回,可是偏偏,這才一天不到,巡撫和趙公公就急著要消息了,這還不夠反常嗎?

  王正覺得總兵大人未必是去巡邊去了,可是到底去做什麼,他卻一時猜測不出。

  抱著茶,坐在城樓裡呆坐了良久,王正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前天正午,聚寶商隊啟程出關,到了昨夜,總兵官帶兵出城,行蹤又是這般詭異,莫非是因為聚寶商隊?

  王正是邊關的老將,這麼一想,頓時就明白了什麼,商隊和巡撫、趙公公一向不太對付,據說是因為京師裡的什麼廉州侯犯了他們的忌諱,本來嘛,這也沒什麼,可是這幾日都有流言說聚寶商隊的一個姓陳的掌櫃居然痛打了趙公公一頓。

  如此一想,事情就很容易理清了,莫非王總兵本就是奔著商隊去的?

  出了大漠,這種事誰也說不清,就算商隊被襲,商隊裡的人就算想跑也沒地兒跑去,這本來就是糊塗賬,更不可能查出是誰做出來的事,最後的結果只可能是不了了之。

  若是順著這個思路,那巡撫大人和趙公公現在這般心急火燎的就好解釋了。

  王正越想越覺得心驚,不過心驚是一回事,這種事,他當然是不敢到處嚷嚷的,其實大同城裡看出這門道的人想必也不少,可是這事兒擔著天大的干係,莫說只是猜測,就算真有鐵證,誰又敢亂說話?

  神仙打架,王正這種小鬼躲都來不及,怎麼敢湊上去?

  所以王正心念一轉,便打定了主意,這事兒只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不管誰問起來,就是將來朝廷追究,他只要將自己撇清,也絕不能透露一絲半點。

  畢竟無論是左丘明還是趙公公,可都不是省油的燈,人家可都是心狠手辣的人物,捏捏手指頭都可以讓自己粉身碎骨。

  王正長歎了口氣,心裡不由在想,都是大明的人,又何必要鬧到這個地步,若真如自己所想,那上萬人的商隊豈不是都得客死在異鄉?

  唏噓了一番,王守備倒也沒有太過多愁善感,這裡是邊鎮,邊鎮的哲學就是斬草除根,殺人滅口算什麼?他早已見慣了。

  正胡思亂想著,一個衛兵急匆匆地跑過來,氣喘吁吁地道:「大人,大人……外頭有一隊軍馬……」

  王正聽了,頓時打起精神,不由問道:「莫非是王總兵回來了?」

  那衛兵道:「天色暗淡看不甚清,不過穿的確實是咱們的衣甲,旌旗上也打著王總兵的旗號。」

  王正心裡打了個突突,忍不住想,王總兵這是殺完人回來了。

  王正連忙帶了刀站起來,道:「快,叫個人去巡撫衙門通報,我去看看。」

  走到城樓的邊沿,貼著女牆向下一看,夕陽之下,果然是大隊的明軍在城下叫門,獵獵的旌旗上,分明寫著『總兵官王』的字號,下頭的人顯得很急躁,用天南地北的話大聲咒罵。

  不過王正倒也沒起什麼疑,那些出關的軍馬一向都是桀驁不馴的,尤其是飯點這個時候回來,想必晚飯還沒有用,又累又餓,通常都會咒罵幾句,他早就聽慣了。

  不過城門守備的規矩卻還是要驗明下對方的身份才成,於是他站在城樓,大喝一聲:「城下何人,為何入城?」

  下頭有人答道:「我等乃是王總兵的軍馬,出關巡邊,現在趕回城裡休憩。」

  王正雙眉一挑,覺得有點兒不對勁,繼續問道:「既是巡邊,又為何回來得這麼早?」

  本來是要出去半個月的,若是中途遇到什麼變故,便是出去一個月也是常有的事,可是這才一天功夫就打了個來回,難免讓人生出疑心。

  下頭的人卻是答道:「王總兵帶著咱們到了白溝,卻是發現聚寶商隊被襲,所有人盡皆被殺死,沒有一個活口,總兵大人認為這附近肯定出了大伙的馬匪或是瓦刺、韃靼鐵騎,因此特地帶我等打道回府,知會巡撫大人隨時做好關隘防禁的準備。」

  這麼一說,王正倒吸了口涼氣,果然沒有錯,聚寶商隊全部被斬盡殺絕了,這哪裡是什麼馬匪和瓦刺、韃靼鐵騎動的手?

  馬匪能集結這麼多兵力,將商隊這麼多人殺光?

  瓦刺和韃靼人對鹽巴、布匹、絲綢、瓷器、茶葉、生鐵的需求都很大,怎麼可能會竭澤而漁,這一次襲了商隊,往後還有哪個商隊願意出關和他們貿易?

  殺人的,肯定就是城下這些人。

  王正覺得自己骨子都涼了,狠,夠狠!

  若是別的軍馬,王正還非要他們的領兵官出來打個招呼才肯放行,可是這一次帶隊的乃是總兵大人,比他一個守備不知高了多少級別,自然不敢勞動王芬。

  再者說了,外頭人所說的話都印證了自己的猜測,絕不可能是馬匪或是韃靼、瓦刺人來騙開城關。

  王正立即朝身邊的一個衛兵吩咐一聲:「速速開了城門,迎接總兵大人入城,巡撫衙門那邊打了招呼沒有?」

  「大人,已經派人用快馬去傳遞消息了,也就是半盞茶的功夫,巡撫衙門那邊就能知道動靜。」

  王正點點頭,收拾了衣冠連忙下了城樓,在城門的門洞裡,呼喝著人放下吊橋,打開這厚重的大門,大門徐徐地打開,一條縫隙透出來,緊接著城外頭就是一隊隊明軍騎馬入城。

  王正站在門洞的邊上,看到這些人的衣甲上都染著乾涸的血跡,心裡更是倒吸了口涼氣,忍不住想:「這些血,想必就是那些可憐的商隊們流的。」

  前頭一隊隊人快馬過去,川流不息,足足過了一盞茶功夫,才有一輛馬車呼啦啦的在一隊騎兵的護衛之下飛快進來,王正心裡知道,這多半就是總兵大人的車馬了,只是出城的時候總兵大人似乎是騎著馬去的,怎麼回來卻是坐上了轎子?

  這疑問很快就被打消了,眼下自然得乖乖地迎接總兵大人要緊,王守備快步到了道旁,單膝跪倒在地,低垂著頭,朗聲道:「末將王正,恭迎總兵官大人。」

  馬車嘎然而止,車裡一點動靜也沒有,車裡的人也沒有回音,跪在地上的王正此時心都要跳到嗓子眼裡了,卻只能垂頭跪著,大氣不敢出。

  要知道在他眼前的,可是他的頂頭上司,一言便可決定他生死的人物,更不必說,這個凶神惡煞才剛剛殺了人回來,無形之中,王正感覺到了這門洞、這馬車的車廂裡有一股濃重的殺氣在瀰漫。

  馬車的車廂掀開了簾子,王正還聽到了踩著高凳下車的聲音,不過他不敢抬頭去看,卻不知總兵大人到底要做什麼。

  隨即,他的眼睛看到一雙靴子慢慢地向他移動,那靴子用的是上好的犀皮,靴沿上還繡著金線,靴上居然不是鎧甲,而是官員穿著的裙擺子,緋紅色的衣袍彰顯尊貴。

  王正一下子犯了迷糊,不對頭啊,若是王總兵,出城巡邊應該穿甲才是,就算不穿甲,也只有正式場才會穿武官袍裙,今個兒倒是奇怪了。

  穿著靴子的人到了王正的身前停下駐足,隨即一動沒動,似乎在看著王正,讓王正的壓力倍增,偏偏他又不敢把頭抬起來,只得老老實實地趴著。

  終於,開靴子的人開口說話了,他的語速很慢,聲音很柔和,讓人聽著感覺很是舒服:「你就是北門守備王正?起來說話!」

  這聲音,和王芬實在不同,王正畢竟也曾聽過王芬的訓話,怎麼都覺得這聲音和總兵大人的聲音相去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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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有人要完蛋

  王正不由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目光落在靴子的主人身上,這一看,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站在他眼前的哪裡是什麼王總兵?

  根本就是個穿著緋色官袍的少年,少年按著一柄金絲纏繞的劍柄,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眼睛帶著幾分冷漠和戲謔。

  王正驚呼一聲,可是這時候雙膝更是軟弱無力,這少年的身後擁簇的都是穿戴著官服的人,都以這少年馬首是瞻。

  王正甚至覺得這少年所散發出來的威勢比巡撫大人還要大上不少,那臉上閃露出來的表情似乎本就應該接受別人的奉承,完全有資格接受王正的大禮一般。

  他只是瞥了王正一眼,讓王正既是心驚又是肉跳,這不只是少年的一個眼神,更是在這少年的身側一隊隊走過去的武士所帶來的威壓。

  他們是誰?

  王正的心裡打了個突突,一時之間,腦子裡亂鬨哄的,回來的不是王總兵,難道是……

  可是……也不對啊,若是商隊回來,怎麼可能只有這麼點兒人?

  瞧他們的人數頂多也就八百餘人而已,更別提商隊之中就算有官員在,至多也不過是個禮部主事,能穿上緋紅官服的,便是在宣府也只有一兩個,這個大官兒是從哪裡來的?

  他越想越是糊塗,整個人有點兒犯暈了。

  站在他眼前的少年,見他半晌不答話,又是淡淡地問一句:「你便是北門守備王正?」

  「啊……」王正回過神,雖然不知對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官兒,又到底身居何職,是什麼來路,可是對方那目空一切的姿態讓他一點兒招架之力都沒有,連忙道:「末將正是北門守備王正,敢問……」

  王正原本是想說,敢問大人是誰,可是對方顯然沒有給他什麼機會,只是淡淡地道:「好,好得很,本侯聽錢教官說過你,你還算是個盡忠職守之人,只是膽子小了一些,起來回話吧,從現在開始,牢牢守住北門,沒有聖旨,任何人不得出入,若是違命,以軍法論處!」

  他丟下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兒,隨即便按劍旋身踩著高凳上了馬車,馬車駕的一聲,繞過跪在地上的王正朝城中進去。

  馬車四周的騎士似乎謹奉保護這位大人物的職守,擁蹙著這馬車如旋風一般去了。

  再之後,又是一隊明軍裝束的軍馬進來,王正站起來拍拍衣角的灰塵,還沒來得及笑話方才那少年的話,便抬眼看到了一個熟人,這個人步行帶著一隊人迎面過來,不是那從前的游擊將軍錢芳,是誰?

  這宣府裡頭都說錢芳獲罪,已經革去了官職,甚至還有人說已經被押入了錦衣衛大牢,生死未卜,這個時代的資訊畢竟不太發達,更別提一個犯官,也沒有多少人會去留意。

  可是現在,錢芳卻是威風凜凜,身上穿著的竟是欽賜的飛魚服,腰間繫著的卻是只有四品武官才能佩戴的玉帶子,整個人煥然一新,和從前那灰頭土臉的游擊將軍實在是相差太遠。

  更讓王正吃驚的是,他身後的隊伍雖然外面都套著一身與自己身形不太相稱的明軍軍服,可是裡頭卻好像貼著一身淡黃色的衣衫,瞧這料子和款色,居然和錢芳穿戴的一模一樣,都是欽賜飛魚服。

  這一下真把王正的心臟都嚇了出來,這麼多人穿著的居然都是欽賜飛魚服,這是什麼概念?

  便是整個宣府,能有欽賜飛魚服的官員絕對不會超過五個,而這五個人幾乎都是宣府最了不起的人物,難道現在這飛魚服一點兒都不值錢了?

  他臉上的震驚實在難以用驚詫來形容,而恰在這時候,錢芳顯然也看到了他,朝他微微一笑,快步過來,道:「王守備,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王正訕訕的說不出話來,這還是自個兒認得的錢芳嗎?這錢游擊不是已經下詔獄了嗎?

  錢芳見他一臉陰晴不定,隨即拍拍他的肩道:「錢某還有公務在身,王守備,今日就不多贅言了,改日若是有閒,倒是可以請王守備喝一杯。對了,方才侯爺的吩咐,你可聽到了嗎?」

  「自此之後,這北門不得有任何人出入,除非有聖旨開禁關防,誰若是放脫了一人,都是脅從謀逆的大罪,王守備可得記住了,這個節骨眼上,在大同可要萬分的小心。否則,是要掉腦袋的。」

  說罷,錢芳便帶著人揚長而去,只留下王正呆呆地佇立在這門洞裡,說不出話兒來。

  外頭的人已經全部進了城,而且是光明正大地進去,偏偏誰也不敢阻攔,等到他們去遠了,才有個衛兵小跑過來,一臉後怕地道:「大人,方才進去的好像不是總兵官大人,莫非……莫非是有馬匪騙關,我……我們……」

  「啪……」王正一巴掌摔在了這個不識相的衛兵身上,怒罵道:「瞎了你的眼,總兵官算什麼!」

  王正每日都在這城門樓子裡蹲著,每天都是稀里糊塗地想事兒,所以這腦門子轉得也快,琢磨了那錢芳的話,頓時明白了什麼,侯爺、聖旨,還有緋紅的官袍,這些統統都聯繫起來,事情還不夠明朗?

  原本王正是抱著神仙打架,自個兒看好戲的心思,可是現在卻明白,那什麼侯爺沒進城之前或許還是神仙打架,可是帶著這麼多人進了城,就是貓抓老鼠了。

  王正厲聲道:「大家都聽好了,今個兒無論是當值不當值的,全部都得在北門呆著,所有人不得擅離職守,任何人傳來的命令都不必去聽,任何人都不許出關,若是有人想強行出關的,統統殺無赦。」

  「本守備再說一遍,是任何人,包括了巡撫大人,包括了鎮守太監,誰要是敢在這個時候掉鏈子,到時候砍了腦袋,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

  王正做了幾年的守備,這威信還是有的,眾人聽了王正的命令,紛紛轟然稱是,卻也有人犯了迷糊,這位守備大人一向謹慎,不說別的,就是見了總兵都能嚇尿褲子,可是偏偏今個兒卻是膽大包天了,竟是在這裡說連巡撫和趙公公都不許打這兒過,這是吃了槍藥嗎?

  王正下達了命令之後,原本打算輪值的心思也都打消了,索性叫了個人去自個兒家裡取了被鋪來,今個兒就在這城門樓子裡睡。

  與此同時,巡撫衙門那邊收到了北門來的消息,坐在花廳裡久候的趙公公忍不住雀躍起來,終於回來了,這提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他忍不住咯咯地笑了兩聲,左丘明卻比他鎮定,眼中掠過了一絲疑色,心裡想,這天都要黑了才回來,莫不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於是問北門派來的人道:「哦?回來了大隊的人馬,這是怎麼回事?」

  對方老老實實答道:「回稟撫台大人,關下說,巡邊的軍馬發現了大量瓦刺、韃靼、馬匪的蹤跡,他們似乎襲擊了聚寶商隊,王總兵生怕中途有變,所以連忙終止了巡邊,帶著人回城。」

  聽了這番話,左丘明才鬆了口氣,看來是自己多心了,想必王芬耽誤了一些時間,所以回來得遲了一些。而且照北門來的人所說的話,聚寶商隊已經被王芬一舉圍殲,自己總算可以高枕無憂了。

  左丘明不由莞爾一笑,只覺得渾身輕鬆,將人揮退下去,朝趙公公道:「趙公公現在也總管放下心了吧?老夫就說,這事兒肯定有十全的把握,回來也好,反正這種事肯定要賴到關外的那些瓦刺、韃靼或是馬匪身上的。」

  趙公公笑道:「是,是,雜家太心急了,方才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左大人多多海涵。」

  此時心情大好起來,趙公公自然也得說幾句客氣話,方才實在是有點兒著急了,所以說了一些口沒遮攔的話,當然要先壓低姿態再說。

  左丘明擺擺手道:「過去的事休要再提,趙公公也是擔心王總兵嘛。不過趙公公今日在這裡也正好,王芬方才在關下不是說了嗎?懷疑這附近出了大規模的敵軍,這場戲呢,咱們要做就得做足,不是有敵軍嗎?」

  「那大同城就得風聲鶴唳一些,做出一副隨時準備迎擊的樣子,只有這樣才可以向朝廷交代。不如這樣,想必王芬入了城很快會來知府衙門裡報信,咱們事先也召集一下城中諸將,等王芬一到,再讓王芬說一說城外神出鬼沒的敵情後再行定奪,拿出個防禦的章程來,再令各部各安其事,做好迎戰的準備,如何?」

  趙公公先是呆了一下,他當然知道,城外連根毛都沒有,還要做什麼迎敵的準備?

  可是很快,他便明白了,這叫假戲真做,否則將來怎麼好把襲擊商隊這筆帳記到別人頭上,他咯咯一笑,道:「撫台大人說的極是,城外出了這麼大夥兒敵軍,來無影去無蹤,看來不好應付,各處關隘都得謹守才是,萬萬不能讓人鑽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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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16:09:02
第三百九十章:大難臨頭

  想清楚了左丘明的意圖,趙公公臉上露出笑容,道:「就這麼辦,事不宜遲,咱們一面等那王總兵來,一面派人去知會各營管兵的將軍,咱們呢,分頭並進,把這戲兒做足一些,也省的讓朝廷裡有人亂嚼舌根子。」

  左丘明頜首點頭,叫來個差役,吩咐了下去,只說巡邊的王總兵突然回來,想必定有重大軍情,讓諸位速速到巡撫衙門大堂候命,以防生變。

  這一道命令下去,左丘明便青了後堂換了衣冠,和這趙公公二人一起到了前堂坐定,三通鼓畢,等了半盞茶功夫,左丘明就發覺有些異常了。

  王芬是什麼性子他最清楚不過了,這人對他自己馬首是瞻,從不敢有絲毫的忤逆,這一次出關的事這麼大,王芬更是對他言聽計從。

  按理說,這王芬進了城,第一個就是要來尋自己,把事情的經過好好的說一遍,讓自己來聽聽,有沒有砒漏的地方。可是偏偏,王芬進城大致已過去了小半時辰,卻是一點兒音訊也沒有。

  今日實在有太多的反常,讓左丘明頓時生出一些不太妙的預感,他瞥了趙公公一眼,趙公公倒是頗為得意,翹著腿兒低聲哼著小曲兒,想必這時候也沒有生出什麼疑心。

  左丘明不安的撫摸著身前的案牘,雙眼微微闔起來,忍不住喚來一人,低聲吩咐道:「去,到北門去看看,為何進城的巡邊軍馬現在還一點動靜都沒有,總兵王芬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速去速回。」

  「是!」差役飛快去了。

  坐在下首位置的趙公公耳朵尖,聽到左丘明對差役的吩咐,忍不住愕然一下,那到了口邊的小曲兒頓住了,隨即對左丘明道:「左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出了什麼事?」

  左丘明也不願引起趙公公的擔心,微微一笑,道:「只是以防萬一罷了,謹慎一些的好。」

  趙公公滿臉狐疑的點點頭。

  等了片刻,就連趙公公也覺得有些異常了,本來召集大同城各營眾將都是有規矩的,小半時辰大家一定得到,否則就得軍法論處。

  除了左丘明的心腹人等,誰敢壞了他的規矩,只是這一次左丘明的心腹都隨著王總兵去了,這城裡的參將、游擊、守備、都司人等,誰敢這般怠慢,到現在連一個人的蹤影都沒有。

  趙公公喝了口茶,小心翼翼的問:「左大人,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左丘明沒有做聲,可是臉色卻不是很好。

  趙公公就顯得不安起來,左丘明心裡頭很是瞧他不起,這樣的人,得意時就忘形,一旦出了事就是這個樣子,也難怪一個商隊的掌櫃也敢打他,閹人便是閹人。

  過了片刻,總算有人來點卯了,左丘明聽到有人在外頭侯見,不由鬆了口氣,立即讓人請進來。

  來的卻是左營的一個副將,這人恭恭敬敬的到了堂中,一臉古怪的給左丘明行了個禮,道:「末將見過撫台大人,我家將軍今日患了足癬,便讓末將代為聽令,請大人海涵。」

  左丘明的臉色驟然變了,一種不詳的預感冒出來,左等右等,一個人都沒有看到,如令人倒是來了,偏偏卻只是派了個不上檯面的人來。

  副將在大明朝原本稱之為雷總兵,秩從二品,地位僅次於總兵,統理一協軍務,又稱協鎮。

  不過這個副將和官面上的雷將不同,在這邊鎮還有一種副將,就是各營的屬官,這些人品級無定,有的是主官的親戚,有的是親信的千戶之類,朝廷並承認這樣的官職,不過大家也都習慣稱呼為雷將。

  而眼前這雷將,當然不是副總兵,多半也就是個小千戶而已,只是負責協理主將營中雜務的。

  就這麼個人,居然打發到巡撫衙門來,若是在以往,誰有這個膽子。

  偏偏這樣的怪事兒居然發生了。

  左丘明冷哼一聲,沒有做聲,只是道:「站在一邊候命。」

  繼續等下去,倒是寥寥來了幾個人,除了一個後軍的游擊到了,其他的要嘛稱病,要嘛就是說從馬上摔下,都是派了些無關緊要的人來。

  左丘明老臉拉了下來,趙公公也察覺出了不對勁,擺擺袖子,道:「你們統統給雜家下去,到外頭的長廊候命,雜家有話要和撫台大人說。」

  這些人便退了出去。趙公公目瞪口呆的看著左丘明,道:「只怕真的出事了。」

  左丘明用手死死的撐著案牘,良久,長吐一口氣,嘆息道:「老夫知道,不必趙公公提醒。」

  「撫台大人,現在怎麼辦?」

  左丘明苦笑道:「還能怎麼辦,這事態咱們還不清楚,眼下當務之急是要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再等等看,看看去北門打探的人回來怎麼說吧。不過……」

  左丘明道:「只怕要及早做好應變的準備了。」

  趙公公一下子再如死灰,坐回椅子上,應變的準備,怎麼準備,說的倒是簡單。

  過了片刻,那打探的差役終於回來了,剛要彎腰行禮,左丘明狠狠一拍案牘,道:「不必多禮,快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差役道:「小人也不知道,只聽說進城的不是王總兵的軍馬,這些人進城之後,都脫下了衣甲,露出的都是欽賜的飛魚服,隨即直接進了聚寶商隊的營地,便一點動靜也沒有了,其他的,小人也打探不清,據說是來了一位侯是……」

  左丘明聽的差點兒沒有—下子暈倒過去,清一色的欽賜飛魚服,來的是侯爺,這還是從關外方向來的,若他們是瓦刺、韃靼人假扮,北門守備肯定會將他們攔住,偏偏他們不但沒攔,反而一點動靜都沒有。

  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些人都是正兒八經的大明官兵,瞧他們的樣子,或是欽差也是未必,至於是哪個侯爺,左丘明也猜測不出,是那柳乘風?

  似乎可能也不是很大,邸報裡不是說柳乘風已經閉門思過了嗎?

  倒是壽寧侯也有可能,不過壽寧侯接了修築道路的差事,其餘的王侯也是不少,他怎麼可能猜測的出。

  更重要的是,連這人的隨從都穿戴著欽賜飛魚服,左丘明頓時想起邸報中的一個內容,學生軍對陣有功,宮中欽賜飛魚服。

  短短的一行話,左丘明當時還沒理解這邸報中的意思,這學生軍人數有八百餘,這麼多人,朝廷怎麼可能人人都賜一套?

  所以左丘明的猜測,這不過是一個口頭獎賞而已,飛魚服是賜給所有官兵的,可是現在他明白了,學生軍人手一套,而且這學生軍不但得到了如此殊榮,現在已經出現在大同了。

  完了………

  左丘明無力的坐下。

  趙公公也察覺出了事態的嚴重,不禁驚恐的道:「這……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此前一點兒風聲也沒有?左大人,你說句話,咱們………」

  左丘明大吼:「大難臨義各自飛,趙公公連這道理都不懂嗎?」

  趙公公臉色蠟黃,不過這時候他倒是沒有了脾氣,卻是一下子老淚縱橫,道:「左大人,左大人,你我便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各自飛能飛到哪兒去,你我二人,無論如何得想個辦法,你看……」

  左丘明深吸口氣,恢復了些冷靜,淡淡游道:「這就難怪了,各營的將軍召喚不來,想必他們也收到了風聲,生怕被人誤以為他們和咱們是什麼關係,所以一個個推諉不來,而王總兵只怕也已經凶多吉少。哎……老夫想不到,想不到會落到這一步田地,現在他們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龜縮在聚寶商行的營地裡,不知在打什麼打算?」

  趙公公道:「他們是不是對我們還有忌憚?」

  左丘明冷笑:「忌憚?若是王芬帶兵出城之前,或許對你我還有忌憚,可是現如今,咱們的心腹都已經隨王芬出關,到現在都是生死未卜,你我二人,在這大同還使喚的動誰?他們若是有忌憚那才怪了。」

  「那他們的用意是……」趙公公腿腳都不聽使喚了,不斷的打著哆嗦,乾癟的嘴唇不斷的嚥著吐沫,想來也是恐懼到了極點。

  左丘明沉默了一會兒道:「到底是什麼用意卻是不知,不過人家既然來了,就肯定不會龜縮在商隊的營地這麼簡單……」

  趙公公不禁道:「不如,咱們逃吧,這官兒不做了,收拾了細軟,今夜就出關去,出了關……」

  左丘明無力搖頭,朝趙公公冷笑,道:「只怕已經遲了,北門的守備連個人都沒有打發過來,本巡撫召喚他們,他們一個都沒有到,你知道這是為何?」

  趙公公期期艾艾的道:「為何………」

  左丘明知道,趙公公的方寸已經亂了,這麼淺顯的道理居然還要追問,他不由苦笑道:「這意思很明白,那北門守備已經倒向了他們,你我今夜就算想出城,只怕也是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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