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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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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16:11:57
第五百七十二章:打草才能驚蛇

    弘治十五年的二月中旬。

    此時天氣漸漸轉暖了,枝頭上燕子盤旋,清早的時候便叫個不停,柳乘風此時已是換了一身欽賜飛魚服,精神奕奕的出了門。

    歇了幾日,渾身都有些懶散了,今個兒起的仍是有些遲,本來這個時候,僉事府那邊都已經點了卯,而自己卻才剛剛出門,說起來他這個指揮使僉事,實在不是什麼好的榜樣,好在在僉事府衙門,上行下效的事兒卻是沒有,柳乘風本就屬於特立獨行的存在。

    昨天的時候,宮裡的恩旨就下來了,這兩年柳乘風接的恩旨不少,因此也沒有興奮多久,今兒起來的時候,又覺得每日當值實在無趣的緊,偏偏又覺得有許多事還要處置,不敢再耽誤下去了,今個兒過去,只怕積壓在案頭上的文書都得有一人高。

    到了僉事府衙門,裡頭還算井井有條,有李東棟照看著,不會出什麼差錯。

    「大人,來的早。」李東棟從書吏房那邊正好拿著一份文宗出來,抬眼看到柳乘風,不由打了個招呼。

    柳乘風老臉不禁一紅,也不知這李東陽說來的早是隨口一句客套還是別有深意,可是他來的實在不算早,自然會有一點兒慚愧,乾笑一聲,朝這李東棟招呼道:「怎麼,僉事府裡近來有什麼事?」

    李東棟微笑,道:「事兒倒是沒有,不過有些東西還是要請大人過目一下。」

    李東棟雖然沒有什麼實職,可是如今卻封了個伯爵,平時雖是喜怒不形於色,可是近幾日都是樂呵呵的。朝柳乘風笑了笑,一面繼續道:「那王乘風正在過審,詔獄那邊已經問出了點兒東西。此人確實是明教出身。不過在明教之中卻沒有實職。」

    「嗯……你繼續說。」柳乘風一面往自己的值房走,一面臉色沉重起來,背著手。消化著李東棟的話。

    李東棟繼續道:「這王乘風,在明教中的地位超然,其實他是韃靼人。」

    「韃靼人……」柳乘風瞇起了眼。一個韃靼人,竟是有這般的風流,這倒是奇了。

    李東棟看出了柳乘風的疑惑,不由莞爾笑道:「大人是覺得這王乘風一點兒也不像是韃靼人?大人,北元退居中原之後,無論是瓦刺、韃靼人的貴族其實都以穿絲綢,習書畫為美,這個王乘風,便是韃靼貴族。奉命入關,與明教聯絡。他入關之後,久聞大人的大名。因此漢名便稱作是王乘風。此人自幼便習漢話,讀四書五經。在韃靼中,生活起居也都以漢人為準。」

    柳乘風淡淡道:「這麼說韃靼人和明教早有勾結?」

    李東棟道:「應當沒錯,從口供中說,韃靼人屢次犯邊,都是明教那邊給予的情報,而明教也早想在起事的時候勾結韃靼人,因此雙方早就有了聯合。這王乘風本叫巴雅爾,已經入關半年有餘,因喜歡關內的生活,因此便一直駐留在關內。」

    柳乘風頜首點頭,他一直都有所耳聞,一些蒙古的貴族,甚至比之中原人更加習慣漢人的生活習慣,北元被太祖皇帝驅逐到了漠北之後,他們的皇帝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可謂是樣樣精通,那些蒙古貴族們從中原驅趕去了大漠,對大漠的生活很是不習慣。

    只是想不到,一個蒙古人,居然比漢人還漢人,其實這也很好理解,現在擺在柳乘風面前的難題是,韃靼人和明教之間的關係到底到了什麼地步。

    這王乘風居然長期駐留在關內,而且與明教水乳交融,甚至以明教中人自居,現在看來,雙方的關係,其實早已不是合作這麼簡單了。

    雙方雖然是相互利用,可是從某種意義來說,雙方的目標卻是一致的,一旦聯合起來,確實不好對付。

    明教最大的資源在於散佈在天下的耳目,這些人其實和錦衣衛並沒沒有多大的區別,而韃靼人的優勢在於純粹的力量,雙方結合在一起,確實不容人小覷。

    事實上,柳乘風其實早已預感到明教絕不可能和韃靼、瓦刺人沒有一點聯繫,換做他是明教的明王,除了聯合寧王之外,瓦刺和韃靼人自然也是爭取的目標。

    他沉吟了片刻,問道:「還問出了什麼沒有?」

    李東棟苦笑道:「都是些旁枝末節,此人很是聰明,知道許多事全部抖落了出來,就是他的死期了,因此每日只透露出一丁點東西來,借此苟延殘喘。」

    柳乘風皺眉:「為何不好好拷打,到時自然什麼都會招出來。」

    「大人,此人身子孱弱,倒是不敢用什麼大刑,再者說了,他只要肯慢慢說,學生的意思是,那就索性給他一點兒時間。」

    柳乘風頜首點頭,道:「嗯,按你的意思來做吧,問出什麼立即回報。」

    「是了。」李東棟似乎想起了什麼,道:「這王乘風還說了一件事,說是不只是他們韃靼,就是瓦刺人也混入了關中,此人身份不低,似乎一直在京師盤踞,這些瓦刺人與寧王關係很深,只怕……」

    瓦刺人……

    柳乘風瞇起眼。

    其實對大明來說,最大的威脅不是韃靼,關外的勢力之中,瓦刺一直比韃靼要強上不少,韃靼人有時與瓦刺人為敵,不支的情況下或許還會與大明緩和關係,可是瓦刺人與大明卻一向是勢同水火,雙方混戰不休,相比來說,瓦刺人的威脅更大一些。

    「京師裡也有瓦刺的奸細嗎?這消息是不是假的,畢竟王乘風是韃靼人,他的話未必有準頭。」

    李東棟正色道:「大人,學生以為這消息應當可信,那王乘風沒有必要洩漏假情報,況且瓦刺和韃靼人素來也有仇隙,洩漏出這個,正好可以讓我們對付瓦刺人,只不過他也是語焉不詳,只是捕風捉影知道一些內情,說是這些瓦刺人在京師結交了不少高官,又打著各種名目的幌子,不只是如此,主持這件事的人,據說在瓦刺汗帳之中地位極高,他們一邊向漠北傳遞消息,一邊與寧王勾結,不容小覷啊。」

    柳乘風此時已穩穩的坐在了自己的值房座椅上,翹著腿,沉默良久:「這個消息無論是真是假,都要傳出去。」

    「傳出去?」李東棟立即明白了柳乘風的意思,慢悠悠的道:「大人是想打草驚蛇?」

    柳乘風道:「若是放手去查,只怕一輩子也別想查出什麼結果來,我們對他們一丁點兒也瞭解,如何著手?既然如此,索性就告訴他們,這些人聽到了風聲,會一點兒也不緊張,就是要讓他們緊張起來。除此之外,讓衛所裡的弟兄留意一些這方面的事,不能查出倒也罷了,能查出點什麼倒也不錯。」

    李東棟點頭,道:「大人說的是。」

    書吏房那邊,看到柳乘風到了,已經有個書吏抱著一沓文案來,低聲道:「大人請過目,這都是近幾日積下來,司吏說了,許多事都已經處置好了,不過還是得請大人看看。」

    柳乘風做出一副痛苦之色,道:「怎麼這麼多?」

    這書吏就不敢搭話了,訕訕的笑笑,小心翼翼退出去。

    李東棟在旁笑道:「大人,那麼學生就不便打擾了,待會兒得去詔獄那邊一趟。」

    柳乘風擺擺袖子,道:「去吧。」

    柳乘風獨自坐在這值房裡,因為屋子裡光線暗,便叫人點了一盞油燈,靠在椅上,隨手拿起了一份文書看了一會兒,頓時便哈欠連連了,其實這些東西,下頭的人都已經處置好了,不過這些人處置的雖好,可是一定非要上官看過不可,可是柳乘風實在沒有看的精力,他靠在椅上,將這文書拋到了一邊,半瞇著眼,開始養起神來。

    這些文書不看也罷,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實在也沒有精力來清理這些。反不如養養神才好。

    而這時候,一個念頭突然從柳乘風腦海中冒了出來。

    瓦刺人……

    瓦刺人與寧王有勾結人,韃靼人又與明教有勾結,寧王與明教從現在看,關係只怕也是不淺。

    這四股勢力,眼下都是大明朝未來必須搬開的石頭,柳乘風這錦衣衛頭目之一,現在其實已經暗中掌握了極多的權利資源,若是不能有所作為,只怕向宮裡那邊也交代不過去。

    事實上柳乘風現在已經處在了一個這樣的位置,就是他的能力,已經獲得了宮裡和錦衣衛內部極大的認可,甚至產生了不少的依賴,在別人看來,柳乘風已是無所不能,在這種情況之下,柳乘風所承擔的責任也就越大,若是真出了什麼岔子,那可不是好玩的。

    現在明教已經式微,至少這一年多來,在柳乘風的瘋狂打壓之下,幾乎已經抬不起頭來,實力大損之下,暫時可以不做理會。

    至於寧王那邊,朝廷還沒有做好平叛的準備,現在拿他們開刀,也是操之過急。

    倒是這些瓦刺人確實應該引起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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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章:伏擊

  柳乘風渾渾噩噩的當了值,整個人已是疲乏到了極點,哈欠連連,坐著馬車回府。

  他的心裡其實忍不住在腹誹,原本呢,宮裡倒是好意,說是讓他歇一歇,柳乘風開始倒也興致勃勃,可是現在才知道,所謂的歇一歇,其實事兒卻沒有少,仍是這麼多堆積在這兒。

  結果是,一天要做三天、四天的事,到了傍晚,柳乘風的眼睛都有點兒紅了,他的脾氣有些不好,高強待他上了馬車之後,原本想說幾句討喜的話,誰知碰了一鼻子的灰。

  回到了府上,門房這邊一見柳乘風回來,連忙扶著柳乘風下車,柳乘風擺擺手,示意不必他攙扶,淡淡的問道:「夫人們可在家裡嗎?」

  門房笑呵呵的道:「公爺,方才出去的,說是朝陽門那邊傳來了信,周王世子已經到京了,夫人和公主殿下連忙去接,還吩咐了一聲,說是公爺公務繁忙,回來時想必也是累了,就不必再去接人,在家裡候著就是。」

  柳乘風聽罷,聽說小舅子到了,頓時打起精神,不由莞爾笑道:「累倒是不累,去的是朝陽門嗎?原來還以為他們會坐船到迎春坊碼頭下,高強,咱們去朝陽門。」

  高強本來見柳乘風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今日不敢再招惹他,見柳乘風此時又是興致勃勃,也不禁來了勁頭,跟著柳乘風過門不入,又是返回車駕,上車的上車,騎馬的騎馬,一塊兒朝朝陽門過去。

  本來柳乘風掐著手指頭。原以為這小舅子也就是兩三日到,誰知如今已經過了四五日,才終於有了消息,他心裡不禁想,這兩日朱月洛總是神魂不定,生怕她這世上唯一的親眷出了什麼差錯,如今想必總算是能安下心來了。

  一路到了朝陽門這邊,馬車卻突然停駐不前。柳乘風心裡頗有幾分期待,不由掀開車窗簾子,道:「到了嗎?」

  車伕苦笑道:「大人,前頭有許多人封堵了道路,馬車只怕過不去。」

  柳乘風眉頭皺了起來,道:「靠邊停了,我過去看看。」

  馬車靠著街邊停下,柳乘風掀簾下車。掀開車簾的時候,看到前方烏壓壓的圍滿了人,有錦衣衛,有順天府的差役,還有不少駐足圍觀的百姓,柳乘風頓時緊張起來,臉若寒霜的跳下車,朝高強幾個護衛努努嘴,道:「隨我去。」

  高強幾個也都警惕,紛紛按住了腰間的刀。跳下馬左右拱衛柳乘風,前頭再有兩個護衛在前清理道路,朝這朝陽門走過去。

  前頭亂糟糟的,有幾個眼尖的錦衣衛在人群中看到了柳乘風,頓時有人不禁驚呼起來,大喝一聲:「指揮使僉事柳大人到了,快快讓開,讓開。」

  柳乘風身邊的護衛本就是虎背熊腰,又配著刀劍,硬生生的為柳乘風擠出一條路。

  好不容易到了朝陽門門洞這邊,柳乘風居然看到了一具具屍首自城外運進來,柳乘風嚇了一跳,眼睛在人群中逡巡,尋找朱月洛和溫晨曦的身影。

  好不容易,才看到在門洞的最深處,看到了她們的車駕,他不禁按住了腰間的佩劍,神色變得無比緊張,大步流星的走過去,高強也發覺了異常,呼喝一聲,糾集了幾個護衛和幾十個靠攏來的錦衣校尉,為柳乘風開路。

  過了門洞,已經能清晰看到朱月洛和溫晨曦焦灼的臉蛋,站在朱月洛身邊,還有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兒,雖是錦衣玉服,可是卻很是乾瘦,臉色蒼白,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柳乘風朝他們招招手,隨即跨步過去,眼見二女平安無事,才鬆了口氣,不過這二女顯是受了驚的樣子。

  溫晨曦一見到柳乘風,眼淚便不禁婆娑起來,柳乘風拉著她的手低聲安慰幾句,又吩咐了高強:「速速送二位夫人回府。」

  他的眼睛撇向了那個少年,見朱月洛用手拉著他,二人的手攥的緊緊的,這少年見柳乘風看他,臉上露出羞色,居然是低著頭不敢看柳乘風。

  柳乘風低聲溫柔的對朱月洛道:「這便是朱朝堈嗎?你留下來,陪著姐夫在這裡。」

  他的語氣堅定而不拖沓,一副命令的口吻,朱月洛和朱朝堈對視一眼,朱朝堈對朱月洛露出不捨的意思,朱月洛卻是對他點點頭,似是在鼓勵他,隨即低聲對柳乘風道:「夫君,朝堈就拜你照看了。」

  這裡的場景實在慘不忍睹,況且如今又有這麼多人,朱月洛和溫晨曦不便久留,在一干護衛的護送之下登上了車,匆匆去了。

  柳乘風的手則是壓在這朱朝堈的肩上,朱朝堈的雙肩很是瘦弱,柳乘風的手一搭,彷彿整個人都矮了一截,柳乘風此時已經一眼看穿了小舅子,身體孱弱、性格懦弱。

  這麼一個人,在周王眼裡自然是不起眼,比起聰明伶俐的幼子來說,更是差得遠了,也難怪那周王居然有易儲之心。

  柳乘風的出現,立即便有當地的錦衣衛千戶匆匆忙的過來,這位千戶柳乘風卻也認得,是外東城的千戶,叫張福,張福額頭上滿是大汗的到了柳乘風近前,納頭便拜,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聲音哆嗦道:「大人,下官也是剛剛趕來,想不到竟出了這麼大的事,請大人恕罪。」

  朱朝堈這時候不禁偷偷的打量了柳乘風一眼,他雖然一直抿著嘴沒有說話,可是看到別人給自家的姐夫打躬作揖,且一副心驚膽戰的樣子,似乎也沒有料到,這個像是書生的姐夫,居然有這威嚴。

  柳乘風只是皺著眉,不去理會這千戶的告饒,冷冷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張福忙道:「事情其實也簡單,世子的車駕在城外數里處突然遭了伏擊,死了七八個人,幸好有一隊人馬往這邊過,將世子救了下來,否則下官就萬劫不復了。下官的職責是外東城,雖然馳道那邊與下官無關,可是……」

  張福本來想要推脫點兒責任,其實他的道理也不是沒有,畢竟城外的馳道,還真和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只不過事情現在到了朝陽門這邊,他就不得不出面了。

  柳乘風根本沒耐心聽他說什麼,冷冷道:「撿要緊的說,不要吱吱嗚嗚,襲擊世子車駕的是什麼人,救下世子的又是什麼人。」

  張福一副魂不附體的樣子,揩了揩汗,期期艾艾的道:「這個,卑下卻是不知,不過救人之人,據說是遼東來的一隊商賈,做的是人參皮貨生意,他們與那些賊人廝殺了一陣,又讓人來報了官,若不是他們,只是世子爺……」

  柳乘風看了看朱朝堈一眼,問道:「他說的可對嗎?對方襲擊你們的有多少人,可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

  朱朝堈嚥了口口水,沉默了良久,老實的道:「沒……沒錯,對方有二十餘人,注意的地方……瞧他們的口音,倒像是遼東的秦師傅口音。」

  秦師傅其實就是周王府裡的一個教習,專門督促子弟們功課的,朱朝堈說對方是遼東口音,讓柳乘風不禁打起精神,詢問了一陣,便再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此時的柳乘風,臉色很壞,自家的小舅子進京,居然別人襲擊了,這還了得,還有沒有王法?

  他又問這張福:「可曾活捉這些襲擊的人嗎?」

  張福小心翼翼的回答:「卑下此前並沒有太多的準備,再者說,他們襲擊失敗之後,便立即如潮水一般退了,卑下……」

  柳乘風顯得有些失望,只得道:「罷了,沒有線索就沒有線索,是了,那救下朝堈的人是誰?能否來看看,我要當面向他致謝。」

  張福看柳乘風完全沒有一點兒怪罪的意思,臉色也輕鬆了,忙道:「這些人暫時去了城樓,卑下和城門守備商量了一下,無論如何請他們在這兒稍等片刻,說不準到時候會有人來問話,大人要不要去見見?」

  「見,當然要見。」柳乘風不假思索的繼續道:「你在前帶路。」說罷拉著則會朱朝堈隨著這千戶登上了城樓,到了第四層,柳乘風上來的時候便看到了這裡多了不少勁裝打扮的魁梧漢子,這些人……似乎有些印象。

  是了……

  柳乘風突然想起什麼,這些魁梧的漢子,上次柳乘風居然是在文山茶坊見過,當時他特意留意了其中幾個人,當時心裡還在感歎,那公子排場不小,身份不低,現在又見到他們,柳乘風心裡頭倒有些感慨。

  這個世界……其實也並不大。

  隨後,柳乘風被領著到了一處廳堂,這廳堂與樓下的城門洞上下平行,總共十幾扇門一起開著,柳乘風知道這地方分明是城門守備的值房,想來那所謂的恩人,應當就坐在這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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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威嚴

    步入這房子。

    裡頭有人喝茶。

    茶水沁人心脾,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香,柳乘風不由微微一愣,這茶水是絕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城門樓子裡,城門樓子裡的傻大粗,怎麼會珍藏這樣的好茶。

    柳乘風不禁脫口而出:「好茶。」

    隨即邁進去,便看到一個光彩照人的公子,一副懶散的樣子手裡抱著茶盞,紋絲不動。

    「李公子?」

    柳乘風看出了對方,對方仍舊是文山茶坊時的打扮,儒衫綸巾,不是那李若凡是誰?

    李若凡見了柳乘風,並不像其他人一樣打躬作揖,臉上沒有諂媚,臉色平淡的換了個坐姿,微微含笑:「柳兄。」

    就算是鎮定到如此,柳乘風還是察覺到了對方的異樣。

    對方見到自己來的時候,眼眸中分明掠過了一絲喜色,柳乘風最是心細,這樣的細微表情瞞不過柳乘風的眼睛。

    而且這李若凡見到自己的時候,手不禁的去正了正冠帽,這種一種什麼樣的表現?

    柳乘風知道,當一個人重視某一個人時,才會忍不住做出如此動作,借此希望能給對方留個好印象,就如女子要會自己的情郎,總免不了不斷撫弄額前的亂髮。新科的進士們去拜謁自己的恩師甚至是面聖,也總忍不住事先整一整自己的衣冠。

    李若凡雖然外表很是平常,沒有表露出一丁點重逢的喜悅,可是柳乘風是什麼人。此刻居然感覺到對方越是掩飾,就越洩漏了自己的心事。

    李若凡瞥了柳乘風一眼,淡淡笑道:「原來是廉國公,公爺請坐。能陪我喝一杯茶嗎?」

    柳乘風倒也不急於問事情的原委,大大方方的坐下,道:「茶在哪裡?」

    李若凡含笑,站在他身邊是一個魁梧的漢子,她朝漢子低聲囑咐兩句,這漢子頜首點頭,隨即便去了。

    李若凡道:「請廉國公喫茶,自然需上好茶。這兒的茶,想必公爺也不喜歡,我的車子裡,特地備了茶爐,準備了木炭,這便讓人燒製一壺來,公爺少待。」

    柳乘風微微笑道:「李公子倒是懂得享受。」

    李若凡抿了抿嘴,別有深意的看了柳乘風一眼:「人生得意須盡歡,若是連享受都不會,未免太對不起自己了。」

    柳乘風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李公子怎麼會來這裡?」

    李若凡的臉上現出一絲嗔怒,道:「廉國公這是要審問我嗎?」她說話的時候,一雙眼眸盯著柳乘風,帶著幾分怨氣。

    李若凡隨即道:「看來廉國公是要來盤問我了,既然如此,那麼為何不將我帶到詔獄去?」

    柳乘風啞然失笑。他倒是沒有生氣,李若凡做出這激烈的反應,恰恰說明這個人很有自尊心,而且……似乎過於在乎自己,彷彿自己的任何舉動,都可能傷害到她。

    這個人……表面上很是從容,家教極好,為人處事想必也是十分得體,可是柳乘風對她的印象,卻是覺得在這穩重之後,卻藏著幾分孩子氣。

    畢竟……還是女人……

    柳乘風心裡搖頭,微微一笑道:「我並不是盤問你的意思,說起來我還欠你個人情,若不是你,周王世子只怕現在已經死了。」

    李若凡臉色才緩和一些,淡淡道:「這個倒是不必承我的情,我恰好出遊,看到有人行兇,自然讓我的幾個奴僕出手相助,舉手之勞而已。」

    柳乘風不由看了李若凡身邊的那奴僕一眼,隨即微微笑道:「哦?不知你是哪家的公子,你的這些隨從,似乎很健碩,不像是尋常人家出身。」

    他故意這麼問,其實也是自己的職業病,說是錦衣衛,遇到了疑問若是不追根問底,這又怎麼成?

    李若凡這一次倒是沒有生氣,反而朝柳乘風笑了笑,道:「你想知道?」

    她看向柳乘風的眼神,帶著幾分戲謔。

    柳乘風只能點頭。

    李若凡卻是露出了嬌嗔之態,道:「那先陪我喝茶了再說。」

    恰在這時候,李若凡的奴僕端了茶盞上來,柳乘風倒也不客氣,抱著茶盞吹著涼氣,看到茶碗裡那碧綠的茶水裡茶沫兒打轉,這沁人心脾的清香更加濃郁,環繞在柳乘風的鼻尖下驅之不散。

    「好茶!」柳乘風不禁微微一笑,不吝嗇自己的讚美。

    李若凡挑挑眉梢兒,露出憨態:「所以說,若是不懂享受的人,又如何能嘗到這樣的好茶,這茶水是專門從武夷那邊訂製來的,煮茶的手藝也是福建請來的師傅。」

    柳乘風沒有做聲,輕飲一口,頓覺得口齒含香,舒泰無比,闔著目感受了這餘味。

    柳乘風道:「聽著李公子說話,再吃李公子的茶,實在是一樁妙事。」

    李若凡卻是皺眉,道:「卻還少了一樣。」

    「少了什麼?」

    李若凡道:「這城門樓子裡只適合喝酒,不適合喝茶,喝茶不但要有對酌之人,要有好茶,更要有令人心曠神怡的地方,你看這裡,俗不可耐,污穢之極。」

    柳乘風不由愕然,隨即啞然失笑,道:「在我看來,能與李公子這樣的雅人喫茶,就已經是一件美事了。」

    李若凡似笑非笑的看著柳乘風,道:「是嗎?」

    柳乘風不置可否,二人低頭喫茶,一盞茶飲盡,柳乘風忍不住問:「這茶也喝完了,李公子能見告了嗎?」

    李若凡的眼眸中掠過一絲狡黠,不由輕笑道:「好吧,既然你非要問,那麼我便說了,我出自遼東李氏,家裡呢,做的是皮貨生意,你是奇怪,我這些隨扈,為何如此驍勇?」

    李若凡低歎了一句,道:「想必你也知道,遼東那邊不太平,時常有盜匪出沒,若是沒有幾個得力之人,只怕早被人吃的骨頭都不剩下了,是以家父重金請了這些人來,便是伴著我四處遠遊。」

    柳乘風頜首點頭,道:「想不到遼東那邊糜爛到這個地步。」

    李若凡卻是笑了:「那裡一向如此,漢番雜居,地方空曠,人口又是不足,自然容易生出盜匪。怎麼,廉國公也想管遼東的事?」

    柳乘風搖頭:「在其位謀其政,遼東自有人去管,和我有什麼關係,只是隨口一問而已。」

    李若凡頜首點頭,道:「時候不早,我也要走了,若是再留在這裡,不知廉國公又要盤問出什麼來。」

    李若凡故意露出俏皮之色,微微的伸縮了一下香舌,道:「我可不敢再這裡繼續待下去。」

    她長身而起,雖是身穿著寬大的儒衫,卻仍掩不住那婀娜的身形,她忍不住又扶了扶冠帽,道:「公爺,有緣再見。」

    柳乘風只得起身,道:「若是能再見,下次定請公子到一處好地方喝茶。」

    李若凡不由莞爾笑道:「偶遇不如相請,若是廉國公當真想請我喫茶,何不如約個地方。」

    順竿子往上爬,不過柳乘風也沒有什麼後悔,不由抿嘴一笑,道:「只怕我約的地方太過寒磣,李公子不要嫌棄才好。」

    李若凡眨眨眼,道:「既然如此,那麼我便選個地方。是了,索性三日之後,傍晚十分,你到我的住所去閒坐吧,就怕公爺不肯。」

    柳乘風笑笑,與她約定之後,倒也落了個輕鬆,送走了這李若凡,才發現在這廳堂外頭,已經來了不少人,大大小小的錦衣衛,不少千戶所的千戶都親自來了,見柳乘風在裡頭說話,誰也不敢打攪,乖乖的在這外頭候命。

    等到柳乘風出來,眾人才一臉膽顫心驚的跪了一地,紛紛道:「卑下死罪,請大人見諒。」

    柳乘風旋即明白過來,自己的小舅子出了這麼大的事,而事先,各千戶所居然一點兒音信都沒有,若是出了別的事還好,可是出的居然是柳乘風的小舅子。

    而這位柳乘風柳僉事在錦衣衛裡頭手握大家的生殺大權,可以毫不猶豫的說,若是柳乘風想收拾誰,無論這人是百戶是千戶,是內城還是外城的千戶所,只怕都吃不消。

    更重要的是,所有的人都承認柳乘風的威信,在所有人心裡,柳乘風才是錦衣衛中最強大的存在,雖無錦衣衛指揮使之名,卻有指揮使之實。

    所有半跪在地,膽顫心驚,生怕此刻柳僉事生氣,因此都一個個聞訊之後趕來,忙不迭的請罪。

    柳乘風站在這兒,鶴立雞群,眼睛瞥了他們一眼,臉色平淡,彷彿這樣的場景本該就如此,一點兒也不覺得惶然,更沒有覺得不適。

    柳乘風淡淡的道:「都起來吧,這件事,要徹查,各千戶所都派出人手去,到底是誰動的手,都要詳查到底。是了,周王府那邊,或許能有眉目,從那兒查起吧。」

    周王府……

    不少人先是愕然,可是隨即,似乎明白了柳乘風的一點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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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16:13:17
第五百七十五章:收拾你

  其實一般情況之下,柳乘風說是要徹查,大家各自尋找蛛絲馬跡去查便是,錦衣衛嘛,捕風捉影本就是他們最擅長的事。

  可是柳僉事後頭卻補上了一句,要注意一下周王府那邊,大家立即就明白了,本來這種暗示是沒有必要的,可是柳僉事專門提了出來,這裡頭的玄機就不小了。

  莫非柳僉事的意思是要把這事兒賴到周王府頭上?

  這可是親王啊,一個不好,是要陰溝裡翻船的。況且公爺說的也很是隱晦,若是敞開天窗說亮話,非要給這周王府潑髒水,大家倒也不是不敢,反正有柳僉事撐腰,誰怕誰?

  偏偏柳僉事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暗示,卻是讓人忍不住為難。

  不過也有聰明的立即明白了柳乘風的意思,不管是不是往周王府潑髒水,至少這表面功夫卻是要做足,柳僉事既然說要先從周王府入手,自然得從周王府入手。

  其實也有人心裡不禁在腹誹,這周王不管怎麼說,也算是柳乘風半個岳父,柳僉事怎麼……

  眾人心裡忐忑的腹誹了一番,而這時候,柳乘風已經搭上了朱朝堈的肩,下了城門樓子去了。

  車廂裡鋪了絨毯,所以很是暖和,再加上車廂寬大,路面也很是平坦,所以朱朝堈趴在車窗上往外張望,柳乘風坐在裡頭也愜意地打了個哈欠,不禁打量起這小舅子了。

  小舅子生得還算俊秀,只是神色總是帶著幾分畏畏縮縮,對柳乘風帶著一種很深的戒備。

  柳乘風不禁問:「京師好玩嗎?」

  朱朝堈點點頭,又搖頭。

  柳乘風道:「既是好玩,為什麼又點頭又搖頭?」

  朱朝堈怯怯地道:「見了姐姐好玩,可是方才……方才……」

  柳乘風心裡明白,方纔這小子確實是受了驚嚇,一個第一次出遠門的少年撞到了這種事,換做是誰,只怕也心有餘悸。

  柳乘風莞爾一笑,道:「你不必怕,到了京師,有姐夫在,誰也傷不到你,你放心住下。想玩就玩,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朱朝堈卻是不可置否,露出了與少年人年輕不相稱的老成。

  朱朝堈沉默了片刻,道:「姐夫會打我嗎?」

  柳乘風不由一愣,隨即哂然笑道:「我打你做什麼?怎麼,你父王和母妃會打你?」

  朱朝堈沉默,點點頭。

  柳乘風隨即笑了笑道:「你放心便是,來了這裡,就當是自己家了。是了!這一次你入京只怕至少要住個一年半載,若是成日在這兒玩著也沒什麼意思,想不想做點事?」

  柳乘風的心思其實也簡單,這個世子太懦弱,打鐵還需自身硬。想讓別人不欺負,就得有不讓人欺負的本錢,所以在朱朝堈來之前,柳乘風就曾有過打算,想好好磨礪一下這小舅子。

  不管怎麼說,柳乘風的親眷不多,這小舅子總得費費心思。

  朱朝堈卻是搖頭,道:「我……我什麼都做不好,父王說,我不會讀書……又……」

  柳乘風卻是正色道:「你能做好,只是你父王不給你機會而已,現在我便給你機會,從明個兒起,我將你交給太子了,你陪在太子身邊,乖乖聽他的話,你放心,他會照顧你,太子每日都會去新軍那邊操演,你也隨著去。」

  柳乘風拍了拍他的肩,覺得這傢伙的皮肉特別不紮實,嚴肅地繼續道:「別人瞧你不起,你自己要瞧得起自己才是。」

  朱朝堈畢竟是少年心性,此時表現得既有些緊張,可是內心深處未免不會有幾分期待,他點點頭,道:「好!我去試試。」

  柳乘風確實算是機關算盡了,至少在朱朝堈的安排上費了不少的心思,朱朝堈之所以在周王府弄到這個地步,首先就是沒有依靠的問題,母妃死了,來了個後娘,後娘視他為眼中釘,父王對他又是不喜歡。

  這種情況下只能尋找外援,也好在他姐姐朱月洛如今成了公主,總算是有了個外援,只是這個外援還不夠可靠,畢竟天高皇帝遠,一個在京師,一個是在開封,鞭長莫及。

  所以柳乘風的心思就是,定要找個腰桿更硬的,給予這朱朝堈最直接的支持,這個人也只有太子了。

  朱厚照和朱朝堈年紀相仿,都是少年,朱厚照這個人膽子特別的大,什麼事兒都敢做,而朱朝堈性子懦弱,跟著這太子,至少能改變一些,若是二人能有些友誼,那就更好不過,至少周王無論如何也得掂量一下太子的威力,這可是未來的皇帝,是未來君臨天下的儲君。

  而朱厚照廝混在新軍之中,也可以好好磨礪一下這朱朝堈的性子和身體,可謂有百益而無一害,不過話又說回來,柳乘風此時心裡也在琢磨是不是該敲打一下周王了。

  無論伏擊世子這事兒是不是周王做的,柳乘風也要周王知道,他這女婿不是紙糊的,想玩任何花招都是休想。

  柳乘風的臉色變得深沉起來,襲擊朱朝堈的事不但要查清楚,而且他還打算拿著這事兒做點兒文章。

  他慢慢倚靠在車廂的廂壁上,雙目幽邃,神色肅然,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朱朝堈帶著幾分畏懼的神色看著他。

  柳乘風不禁笑道:「看我做什麼?」

  朱朝堈道:「看姐夫的樣子,像是想殺人一樣。」

  「是嗎?」柳乘風笑了,道:「很兇是不是?」

  朱朝堈點頭。

  柳乘風道:「這個世上,永遠只有欺負人的人和被人欺負的人這兩種,想要不被人欺負,就得兇起來,殺人?你殺過沒有?你若是學會了殺人,這世上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罷了,跟你說這個,你也不明白。」

  柳乘風這時候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那麼點兒教唆的嫌疑,教一個半大的孩子殺人,這……

  終於回到了公府,柳乘風帶著朱朝堈進去,倒也沒有和他再說什麼,讓他去尋朱月洛玩去了。

  柳乘風自己去洗浴一番,換了一身乾爽的衣衫,此時天色黑了下來,夜裡的溫度很低,柳乘風有些困頓,去朱月洛和溫晨曦那邊說了幾句話,說了自己的安排,便去睡了。

  朱月洛對柳乘風的安排倒也沒有提出什麼異議。她心裡清楚柳乘風的用意是什麼,若是當真能結交上太子,朱朝堈至少可以在周王府有了一席之地,若是再磨礪一番,卻也不必怕什麼。

  …………………………………………………………………………………………………………………………………………………………

  京師裡頭,卻已經開始雞飛狗跳了,柳僉事的小舅子居然被人襲擊,這還是好玩的?

  整個京師的各大千戶所紛紛出動了人手,也足見柳乘風在錦衣衛中的重要,一隊隊的校尉,直接開始挨家挨戶的搜查,以搜尋亂黨的名義攪得到處不得安生。

  不過不少千戶所把最重要的人手都已經佈置到了周王府那邊,周王府並非一點兒勢力都沒有的,幾乎每個藩王在京師裡頭也都有些產業安插了一些人手,倒不是說他們有什麼圖謀,其實純粹就是讓一些人在京師關注一下朝廷的舉動,有什麼風吹草動也好讓他們及時知曉,不至於蒙在鼓裡。

  這周王也是如此,只是他的這些人手和產業,一般人雖然不知道,可是廠衛卻摸得一清二楚,事實上廠衛一直都對這些人表示著足夠的距離,同時又需要隔三差五盯住他們一舉一動,可是今個兒,周王在京師的一處別院卻是被錦衣衛們一腳踹開了。

  「什……什麼人……放肆,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門房真是驚呆了,他在這裡當了一輩子的差事,也沒見過有人敢來這裡撒野的,黑燈瞎火的被一群高舉著火把的人破門而入,直接衝入這別院裡頭,這些人未免也太囂張了。

  為首的一個錦衣衛千戶冷笑一聲,隨即打量這門房一眼,一耳刮子直接扇了過去。

  「找的就是這裡,現在本官懷疑這裡藏匿著亂黨,來人,給我仔細地搜!」

  一聲令下,數十個校尉便衝了進去,只留下這門房在這兒大聲叫喚裡頭的人。

  整個別院搜查了一遍之後,倒是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錦衣衛們也是乾脆,很快便如潮水一般地退了出去。

  別院裡頭直到子夜都亮著燈,在廳堂裡,一個主事模樣的人瞇著眼兒,坐在桌邊上,目光之中隨著燭火跳躍,他慢吞吞地朝身邊的一個小廝道:「要快,立即報知周王,就說京師裡頭出亂子了,有人想趁機來攪事,來勢洶洶,只怕另有所圖。」

  「還有,世子爺今個兒到了京師,可是途中遭人刺殺,想必這事兒和這些錦衣衛有關。無論如何請王爺立即決斷,這些錦衣衛絕不會輕易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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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16:13:36
第五百七十六章:多管齊下

    開封府衙門裡頭。

    一份急報送到了知府的案頭上,這是一份很奇怪的奏報,裡頭的內容也有意思。

    這是內閣遞來的,不算是正式的公文,可是裡頭所談的,卻是正兒八經的事兒。

    這位知府大人也算是清貴之身,中的是二甲進士,在翰林那邊曾做過庶吉士,不過後來卻外放了出來,一放就是個開封知府,雖然與內閣絕緣了,可是將來做個封疆大吏卻也資歷足夠。

    在朝廷裡呆過的人當然知道,內閣遞的條子比內閣送出來的公文可不一樣,公文這東西只是官面上的東西,可以陽奉陰違,至多,也就是響應個號召而已,公文裡說要勸農了,衙門這邊做個樣子也就過去了。可是內閣的條子不一樣,這說明在內閣裡頭,至少有個大學士正在關注某事,若是不乖乖的去把事兒做了,可是有苦頭吃的。

    偏偏這條子讓人覺得有些不同,條子裡的內容其實也簡單——丈量土地。

    朝廷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清丈土地,這是朝廷賦稅的最主要依據,當然不能怠慢,一個府裡有多少田地,就得繳納多少糧賦,這是朝廷從前維持運轉的最大根本,所以清丈土地幾乎是每個地方衙門必須要做的事兒。

    當然,這裡頭肯定會有貓膩,因此上頭會派出按察或巡檢使,督促清丈土地的事宜。

    可是偏偏,內閣的條子是裡是讓開封府專門清丈土地。這裡頭就意味深長了。

    上頭下了條子,就有他們的用意,可是他們的用意是什麼,還得揣摩揣摩了。

    這開封府雖然也算是上等的州府,可是並不起眼,內閣偏偏要盯到這裡,這就意味著,開封府有一些和別處不一樣的東西,引起了內閣的注意。

    這不一樣的東西是什麼呢?

    開封府知府呆坐在案牘之後,琢磨了一個時辰,才漸漸有了點兒眉目。唯一不同的,就是開封府裡有個藩王,周王就藩在開封。

    若是繼續往深裡想,這知府便忍不住冷汗直流了,假設……假設內閣當真的目的是周王,那麼突然提出要清丈土地,而且以私箋的方式來下達這個命令,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內閣並不在乎清丈開封府的土地,在乎的是周王的土地。

    每個藩王在自己的封地裡都有王莊,有的田莊多,有的田莊少。不過朝廷一向是有定制的,總不能讓整個藩地的百姓都去做你的佃戶,所以這王莊子有個上限,再多,就沒有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各大王府們,可不會滿足朝廷劃定的上限,畢竟誰也不會嫌自己的田多,侵吞土地本就是藩王們最熱衷的事,而這些,地方官知道,朝廷其實也知道,內閣的學士,各部的部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家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是做的太過份,一般也無人去管這閒事。

    畢竟人家是天潢貴冑,是宗室,身份清貴無比。你若是去追究他們,誰知道會不會惹來一身騷。

    可是現在,瞧著內閣那邊的意思,這內閣裡頭似乎對周王不太滿意,是想清查一下周王府的田莊了。

    這開封知府此時琢磨了出來,不禁是冷汗淋漓,周王是親王,這可不好得罪,可是話又說回來,他的前程可沒有捏在周王手裡頭,而是在內閣的手裡,人家勾勾手指頭,他這錦繡的前程就算是完了。

    左思右想之下,這知府已有了決斷,隨即叫了個差役來,吩咐道:「明日起,開始清丈土地,其他的事暫時都放一放,尤其是周王那些田莊,要查清楚,周王府那邊有多少土地,要一五一十的造冊,不得疏忽。」

    「這件事就讓……」這知府沉吟了良久,似乎是對別人都不太放心,最後肅然道:「本官全權負責,讓下頭的人不得偷懶兒,你先把這消息傳出去,讓大家好有個準備。」

    他這一吩咐完,心裡倒是不由有些發苦,他這現在也是趕鴨子上架,只能硬著頭皮去行事。

    其實不只是是他的知府衙門,本地的錦衣衛衙門,此刻也緊張起來,同樣是條子,不過卻是柳乘風的僉事府遞來的條子,要求其實也簡單,世子一案錯綜複雜,極有可能與周王有關,百戶所上下,立即組織人手進行查證,不得有誤。

    錦衣衛裡頭,哪個人都不是瞎子,這百戶當然知曉其中的厲害關係,更不必說,這條子還是柳乘風手書,他看了之後,雖是心驚肉跳,卻也知道這事兒別想陽奉陰違,咬咬牙,立即也開始組織人手起來。

    二月末的開封下了一場春雨,雨絲斷斷續續的飄了兩天,將這開封府洗滌一新,不過空氣也有些潮冷,只是這個時候,周王府這邊已經察覺出了什麼。

    錦衣衛開始盯梢了,甚至連一些出入府中的下人都不肯遺落,連採買的太監都被盯得死死的。其實還不只是如此,昨個兒夜裡的時候,一群錦衣衛突然出現在王府的一處田莊,借口走了囚徒,要求入內搜查。

    緊接著,丈量土地的差役也出現了,開始出沒於各個田莊,丈量土地,甚至整個開封府的大小衙門,也都看出了名目,漸漸對這王府開始疏遠起來。

    周王畢竟不是寧王,對開封幾乎沒有任何的掌控,平時大家都敬著他,卻也保持著距離,可是現在都是說翻臉就翻臉,讓這周王府一頭霧水。

    而接下來,從京師裡傳出的消息還是讓周王府裡頭有些緊張了。

    世子被刺,有御使出面要求徹查到底,內閣那邊也關注起了事態,尤其是京師的錦衣衛,已經開始一窩蜂的出動了。

    若只是如此,其實倒也罷了,問題是,從各方面的消息來看,錦衣衛分明是懷疑到了周王府頭上。

    這世上有一個東西,叫做弒父,弒父是禽獸,可是還有一個東西,叫做殺子,殺子叫桀暴,無論是哪個,都是違背禮制的事兒,不但律法不容,禮法也不能容忍。

    若是當真把這髒水潑到了他周王頭上,那麼朱睦柛就徹底完蛋了。

    此時此刻,他坐在書房裡,因為身子弱,再加上天氣漸冷了一些,因此這書房裡還是擺了炭火,靠在椅上,朱睦柛的臉色陰晴不定。

    他手裡捏著的,是從京師裡傳遞來的一封書信,坐在他的身側,是一個老太監。

    王府裡的太監不多,不過都頗受藩王們的信任,這老太監便是周王府的內事總管,叫錢洋,錢洋欠身坐著,小心翼翼的打量著朱睦柛的神色,其實他何嘗不知道,周王今個兒算是遇到一道難以邁過去的坎兒了,現在不但有人似乎有整周王府的意思,而且京師那邊,也在醞釀著一場風暴,隨時鋪天蓋地朝開封撲過來。

    一個不好,就可能陰溝裡翻船,周王這麼多年的王柞可就毀於一旦了。

    以這錢洋對周王的瞭解,若只是單純聽到世子被襲的消息,想必也不會表露出什麼,這王府裡頭誰不知道,王爺和世子之間的親情淡薄到了極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世子若是當真被人刺殺了,未免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了卻掉了王爺的一樁心事。

    周王的血脈不少,足有數十個子女,最不喜的就是這世子,只是礙於朝廷的規矩,也只能忍氣吞聲。世子死了,就是王爺的一次機會。

    可是現在,王爺肯定是高興不起來,因為事情很棘手,很麻煩。

    錢洋眼觀鼻鼻觀心的坐著,屏息不動,宛如老僧坐定,王爺不開口,這麼大的事兒他也不敢插話。

    良久,朱睦柛歎了口氣,隨即冷冷道:「本王竟是被一個姓柳的小子玩弄於手掌之中,派人刺殺世子,對本王有什麼好處?哼,他這是故意借題發揮,是要給本王一個難堪,也是給本王一個下馬威,月洛那個丫頭,倒是找了個好夫婿,哼!」

    他的臉色鐵青,目光中越發冷了,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才慢悠悠的道:「這事兒,你怎麼看?」

    錢洋這才開口,道:「奴婢以為,錦衣衛若是捏造事端和證據,未嘗不敢來冤枉王爺,再加上,奴婢聽說,知府衙門那邊開始清丈咱們田莊的土地,如此看來,這個柳乘風是做了完全的準備,只要王爺應對不慎,就要採取各種手段,打算與王爺魚死網破了。王爺,為了這個,而和他拼的頭破血流不值當。」

    朱睦柛冷笑:「可是本王嚥不下這口氣。」

    錢洋卻是苦笑,道:「這口氣不咽也得咽,到時候他們打著這個名目來查王爺,事情反而更加棘手。」

    朱睦柛一下子頹喪起來,那股子怒氣也漸漸消彌了一些,哪個做藩王的沒有做些亂七八糟的事,可以說,天下的藩王都不是好東西,他怕的也就是這個,錦衣衛查世子的事不可怕,只要不是他朱睦柛讓人動的手,誰也誣賴不到他的頭上,可是假如對方藉著這個名目來搜羅他其他的罪名呢?

    更不必說,知府衙門這麼大的膽子來丈量土地,肯定在這柳乘風身邊,還有一個份量不輕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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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章:脅迫

  周王的臉色己經壞到了極點,此時此刻,他不能不小心在意一些了。

  「那麼,本王現在該怎麼做?」周王顯然不是個意志堅定的人,事實上,大明藩王們還真沒幾個有膽色的人物,酒色早已掏空了他們的身體,消磨掉了他們的銳志。

  錢洋其實早就預料到了周王的言行,周王這個人衝動、易怒,可是一旦碰到了棘手的事兒又六神無主,這種性格很不成熟。

  他撇了撇乾癟的嘴唇,莞爾笑了笑,隨即慢悠悠地道:「必須盡快平息這件事,王爺,不能再拖沓了,現在京師那邊的人不過是發出一個警告,若是王爺再無動於衷,只怕…,「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錢洋頓了頓,繼續道:「這事兒有錦衣衛倒也罷了,偏偏內閣那邊似乎也有動作,王爺雖是清貴,奈何遠在開到,陛下若是聽信了他們的讒言,王爺何以立足?」

  他這一番話也是入情入理,周王聽得皺眉,良久才長呼一口氣,道:「如何平息此事?」

  錢洋在周王眼裡未必是最睿智之人,卻是最為依賴和信任的,錢洋深望了周王一眼,正色道:「這事兒既是柳乘風挑起的,他的目的,王爺莫非還瞧不出?他這是為了世子,王爺心懷易儲之心,而世子又與柳乘風已有聯姻,自然而然對王爺心懷不滿。此時藉著這個機會,其實就是讓王爺表個態,所以王爺非要表這個態不可。」

  錢洋挪了挪身子,才道:「現在世子出了事,王爺不能不聞不問應該立即派人去京師,首先是要去慰問世子做出一個慈父的姿態,讓人知道,王爺對子嗣並無偏愛,對世子也有舔犢之情。」

  「這其次世子被刺,這麼大的事兒,京師已經轟動,開封這邊怎麼能無動於衷?王爺應立即上表朝廷,請求嚴懲凶人,還周王府一個公道,奏書裡的言辭自然要懇切一些,王爺需表現出一點兒憤慨出來。」

  「這兩件事做成了事情就好說話了,王爺要早拿主意,若是遲了反而會給人口實。」

  周王瞇著眼兒,開始沉默了。他當然知道這事兒難,很難。

  別看只是耍耍嘴皮子,上一道奏書派個人去慰問的事兒,可是這分明是表達他的態度,上奏書的時候為了表示懇切,就肯定要說一些父慈子孝的事兒原本周王一直在謀劃易儲的事,事先就一直向朝廷隱晦透露,這個世子不好,很不好,可是現在卻又要大談父子之情,當著天下人說世子的好話,周王心裡頭自是不樂意到了極點。

  可是此時此刻,周王不得不上演一幕父子情深的戲碼。

  「就……就這麼辦吧。」周王長歎了一口氣,無力地道:「本王還能如何?奏書你去寫,派往京師的人員也由你去安排,這件事,本王不管,也不想管,總之,無論如何把事情平息下來也就是了。」

  「只是王妃那邊……」錢洋說到這個,顯得有些不安。

  周王冷冷道:「到了這個時候,哪裡還管得了這麼多?你不必理會,奉命行事就是了。」

  錢洋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只道:「那奴婢這就去辦。」

  從開井到京師,如今因為有馳道的存在,快馬也就兩天功夫能到,若是快馬加急、不眠不歇,這速度還能更快幾分。

  兩天之後,開到府的人就出現在了京師,來人乃是王府的一個長史,先是遞交了奏書,隨即直接去慰問世子。

  這長史乃是朝廷派去的官員,屬於王府下設的屬官,不過因為依靠著王府,所以也算是周王的心腹之人,長史是個三旬上下的乾瘦讀書人,蓄著山羊鬍子,原本是直接慰問了世子便走,可是到了廉國公的府上,這位長史卻是沒有見到世子。

  見他的是柳乘風,柳乘風倒還算客氣,把他迎到了花廳裡喝茶,這位風頭正勁的公爺坐在首位,手裡抱著茶盞毫不客氣地直面打量這長史,隨即哈哈笑道:「從開封不遠千里過來,實在是辛苦,想必你也旅途勞頓了,要不要暫時先安頓一下,歇一歇。是了,不知長史高姓大名?」

  這長史哪敢在柳乘風面前放肆?連忙客客氣氣地道:「下官段進,多謝公爺關心,累倒是不累,只是想代周王見一見世子,據說世子爺被刺,天幸沒有讓賊子得逞,只是不知受了驚嚇沒有?周王在開封聽說了此事之後,五內俱焚,甚是擔憂,所以遣下官來京師探問。」

  他這一番話還算是得體,畢竟是長史出身,把周王府的意思都道了出來。

  柳乘風卻是呵呵一笑,道:「原來是段長史,周王關心世子,也是人之常情,只不過現在倒是要讓長史失望了。」

  這段進愕然,猜不透柳乘風的意思,不禁道:「公爺的意思是……」

  柳乘風撇撇嘴,隨即淡淡地道:「昨個兒清早的時候,世子就已經去了東宮,他到京時候確實是受了一些驚嚇,卻是因禍得福,太子殿下那邊近來在操練新軍,卻是缺一個同伴,世子和太子殿下是同宗,年紀又是相仿,所以東宮那邊便來討人,殿下要做什麼,我豈能拒絕?再者說了,世子那邊也樂意,因此昨個兒的時候,世子就搬去了東宮住,日夜陪伴太子了,只怕段長史是見不著他了。」

  段進呆了一下,世子去陪伴太子了,乍聽這消息,他腦子裡一片空白,王爺的心思,他是知道的,事實上在來之前,王妃也叫他去說過幾句話,意思也很明白,可是現在事情顯然越來越複雜,這消息若是傳回開封,又不知是什麼光景。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段長史見不到世子,很失望是嗎?」

  段進回過神,忙道:「不,不,是,是的,不能親見世子,轉述王爺舔犢之情,下官都不知道該如何回去交差了。」

  「如實稟告就是,周王善解人意,想必也能知曉你的苦衷。」柳乘風語氣開始變得有些不耐煩了:「世子這邊,請周王放心,有太子和我照看,斷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是了,還有一件事,世子被刺之事,我已經讓人徹查了,不過卻查到了一點兒不太好的東西。」

  段進頓覺得頭皮發麻,忐忑地問:「請公爺示下。」

  柳乘風慢悠悠地道:「聽說周王和世子的關係並不好,周王甚至還有易儲之心,如此看來,周王是很嫌惡世子的了?」

  本來這種事兒,大家心照不宣而已,可是柳乘風居然直截了當地問出來,讓段進一時無言以對,良久才道:「公爺,這事兒不知是誰亂嚼舌根子,完全是子虛烏有的事,王爺對世子關愛之心天日可鑒,公爺何出此言?」

  「是嗎?」柳乘風不由冷笑,道:「難道是錦衣衛的人差錯了?實話和你說了吧,衛所裡頭已經查出了不少蛛絲馬跡,種種跡象表明,刺殺世子之人極有可能就是在周王府之內,有人想要世子死。只有世子死了,才能如了某些人的心願。所以廠衛這邊已經開始深入詳查了,甚至已經有人懷疑這事兒與周王有關係,這些話,我本來也不想說,不過今個兒見周王派了你來慰問世子,想必周王心裡還是有父子之情的,多半是廠衛那邊把子虛烏有的流言當成了真事兒。」

  段進聽了,感覺自己的手心都被冷汗浸濕了,一雙眼眸空洞無神,他當然知道柳乘風的話意味著什麼,周王若是不證明自己與世子的父子之情,廠衛就會徹查周王府,到時候天知道會查出什麼,這種事一旦公佈於眾,周王不但聲譽受損,言官也不會輕易放過,到時候可是要治罪的,畢竟人倫之事事關著禮法,藩王觸犯禮法就是大罪。

  段進訕訕道:「下官明白了,這必是有人挑撥離間,請公爺放心,這事兒,周王府一定會給一個交代。至於周王有易儲之心,那更是空穴來風,王爺一向說,世子聰明乖巧……」,

  柳乘風不客氣地打斷他,正色道:「這事兒就不必和我說了,這是你們的事,反正話就放在這裡,你自己去琢磨吧,你遠道而來,想必也是乏了,下去歇息吧,方才宮裡來了人,叫我入宮覲見,若是再不去,只怕皇上那邊等急了。」

  段進滿懷著心事,只得乖乖地起身,道:「那下官先行告辭。」

  出了廉國公府,段進的臉色凝重起來,事情比周王、比他想的更加複雜,這姓柳的分明是準備了一個套子,就等著周王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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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16:14:32
第五百七十八章:撲簌迷離的邊關奏報
               
  正心殿裡,剛從朝殿裡過來,朱佑樘的臉色很不好看。

  今年因為內帑豐盈,所以這正心殿也好好地修繕了一番,不過在這新修葺的宮室裡,氣氛卻很是緊張。

  大學士李東陽、謝遷、劉吉三人此時坐在下首的椅上一聲不吭,偶爾才傳出幾聲咳嗽。

  不過連劉健也到了,劉健在家裡養了些時日,身體比從前精神了不少,他身份清貴,反而坐在更上首一些。

  對於劉健的出現,劉吉心裡頭自是很不是滋味,雖說內閣的大臣沒有定額,不過通常情況下都是三人。

  劉吉是靠著劉健養老而替補上去的,現在劉健突然召見,而且還是來這正心殿商議國事,這無疑是一種信號,誰知道宮裡會不會讓劉健回內閣來,若當真如此,那他這內閣大學士不但岌岌可危,而且就算還能留任,卻也夠尷尬的。

  朱佑樘的眼眸掃視了這四位肱股之臣一眼,才慢悠悠地道:「說……說罷,為何會有這麼大的敗仗?難道宣府的軍務會糜爛到這個地步?數千鐵騎就攻破了平遠堡,殺我軍民七千餘人?宣府那邊是怎麼回事?」

  「朕一向都說,大國好戰必亡,萬不可效仿隋煬好大喜功,輕易行征伐之事。可是朕也說過,邊防之事萬不可疏忽大意,朝廷每年糜費這麼多軍餉供養官兵,難道就是讓他們這般玩忽職守的嗎?宣府巡撫竟還在狡辯,說什麼瓦刺人狡猾。不知羞恥!」

  說到不知羞恥的時候,朱佑樘的手掌不禁狠狠地拍了拍書案。

  不過很快,他又心平氣和起來:「朕想不到事情會到這個地步,可是事情已經發生,再去多想也是徒勞無益。朕這幾年確實是疏忽了遼東、宣府,以至於邊鎮糜爛,現在趁著這個機會整肅一番也好。」

  「陛下聖明!」劉吉此時毫不猶豫地附和了一句。

  邊鎮的事和他劉吉沒有關係,畢竟他剛剛起復入閣,邊鎮糜爛的事要追究,那也該追究劉健等人。所以他一直保持著隔岸觀火的心態,甚至他完全不介意趁著這個機會落井下石。

  今個兒清早的時候,朝廷這邊接到了邊關的奏報,瓦刺人奇襲平遠堡,一舉攻克這宣府重鎮,殺死了軍民數千人。

  其實以朱佑樘對宣府那邊的瞭解,感覺事情可能比奏報更加嚴重,平遠堡雖然也出於邊關,可是在平遠堡之前,還有一道明軍組成的防線,也就是說,要攻克平遠堡就必須突破這道防線才是,可是奏報之中卻是沒有提到這茬兒。

  那可能性就只有兩個。

  一個是宣府那邊報喜不報憂,不敢把實情報出。

  另一種更為可怕,瓦刺人居然敢越過防線隨意出現在明軍的後方重鎮平遠堡,肯定已經摸清楚了大明邊鎮的部署,甚至可能已經摸清楚了明軍巡檢的方向、時間,甚至是口令。

  要做到進入腹地發動奇襲,談何容易,若是不能做到知己知彼,進行這種冒險行動,一旦被合圍,切斷了後路,那就是全軍覆沒。

  若結果是後一種,那事情就岌岌可危了。

  「陛下。」忍不住的謝遷終於說話了,道:「平遠堡並非直面瓦刺人,因此防禁鬆懈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微臣以為,眼下當務之急是弄清楚平遠堡為何會被攻陷的事才是正理,事情不弄清楚,只怕很不妥當。」

  謝遷說話從來不客氣的,就是當著皇上也是如此。

  有些時候,君臣奏對,可能只是一兩句在外人看來很稀鬆平常的話兒,卻暗藏著許多玄機。

  用謝遷的理解,方才朱佑樘那番話確實有責怪劉健的意思,畢竟內閣主持軍政,宣府上下文武官員的人選,多是從內閣中選出來的,現在這些人陽奉陰違,又出了這種事,自然得讓人來背黑鍋。

  這番話,謝遷聽明白了,劉吉也聽明白了,這殿中的人都是人精,所以劉吉第一個站出來附議,謝遷則是毫不猶豫出來打擂台。

  劉健一直不發一言,可是這時候,他不得不說話了,慢悠悠地道:「陛下說的對,謝學士說的也對,既然出了這麼大的事,肯定要徹查,可是也要及時補救。」

  「老夫以為,這事兒發生,無非就是兩個可能,其一,就是宣府那邊報喜不報憂,報喜的時候誇大一些,報憂的時候呢就酌減一些。其實這種事,歷朝歷代也有,到了我朝也是屢禁不止,也算是頑疾了。」

  「不過話說回來,老臣最怕的,是第二種情況,若是宣府那邊見事兒鬧得太大,不敢瞞報,這都是如實回答,那老臣就不禁想問,瓦刺人數千鐵騎,憑什麼長驅而入?這事兒無非只有一種,有人通賊。」

  「陛下,外賊不可怕,可怕的是出了家賊,可是老臣又有點兒糊塗了,若是真出了家賊,他們為何不來大同,卻偏偏奇襲一個平遠堡?」

  劉健的老練可見一斑,一下子就切中了要害。

  問題就出在這裡:若是瓦刺人手裡當真有張王牌,卻為什麼不賭一次大的,卻只是用來奇襲平遠堡?這一次奇襲肯定會引起大明朝廷的注意力,甚至可能把這個人揪出來,用一個小小的平遠堡來換取一個王牌被揭發出來的危險,實在有些不智。

  問題到底出在哪裡?莫非當真是第一種可能,根本就是邊鎮那邊瞞報了軍情?

  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種事,誰也說不好,在沒有確切的消息出現之前,實在不是大放厥詞的時候。

  朱佑樘撫案不語,一對眼眸複雜地變幻著。

  「陛下,廉國公到了。」外頭一個小太監躡手躡腳的進來,稟告道。

  朱佑樘頜首點頭,對劉健等人道:「此事透著蹊蹺,所以朕叫了他來,錦衣衛那邊或許能有什麼消息。」

  原本這種政事會議,柳乘風連邊都別想摸到,所以朱佑樘特意在此強調,也是希望殿中的人不要滋生出反感之心。

  「去傳他覲見吧,直接領到這裡來。」

  ………………………………………………………………………………………………………………………………

  柳乘風穿過午門、過了金水橋,直奔正心殿。其實在來的路上,柳乘風就已經接到了消息,宣府那邊出事了。

  柳乘風萬萬想不到,在這個節骨眼上,瓦刺那邊居然會滋生出事端,不過事情已經發生,皇上召見,肯定是這事兒不只涉及的是軍政事務,一個錦衣衛,在這時候召見,肯定還有其他的事兒。

  他快步到了正心殿,已經有人替他進去通報,裡頭的太監大呼一聲:「廉國公覲見。」

  柳乘風整整衣冠,快步進去,先是看到了朱佑樘的愁眉不展,這本來就是在他的預料之中,這個皇帝天生就是勞碌命,一旦發生了什麼事,心緒就不好了。

  不過讓柳乘風最為意外的是,劉健居然也在。

  這是不是陛下放出來的一個信號,劉健又要起復了?

  柳乘風這時候也顧不得糾結這個,咳嗽一聲,向朱佑樘行了禮,道:「陛下召喚微臣,不知出了什麼事?」

  這句話有點沒規矩,不過柳乘風當然也不是傻子,雖說大家覺得這人行事有點兒呆,可是柳乘風的精明之處,別人卻難以理會。

  朱佑樘是個什麼皇帝?這個皇帝遇到事就會心急火燎,若是這個時候再慢吞吞地與他寒暄客氣,你倒是裝出點兒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沉穩出來了,可是皇帝心裡頭卻是不喜。

  反倒柳乘風這樣,皇帝著急,他也就單刀直入,直接乾脆利落地問出了什麼事兒,這皇上的心裡反而覺得舒服。

  朱佑樘果然沒有見怪,直接從案頭上丟下一份奏書到柳乘風的跟前,道:「你先看,看了之後再回話。」

  柳乘風忙撿起奏書,隨即一目十行地看過去,裡頭的內容倒也簡單,平遠堡為瓦刺所襲,邊關出事了。

  不過……

  若是柳乘風沒有去過宣府,或許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來,偏偏他在宣府也呆過不少的時日,此時不禁皺眉,道:「陛下,平遠堡以北尚有幾處營地堡壘,為何奏報之中沒有這幾個營地堡壘被襲的消息,而瓦刺人卻是突然出現在了平遠堡?這倒是奇了,莫非瓦刺人是神兵天降嗎?」

  朱佑樘看了劉健、李東陽、劉吉等人一眼,隨即道:「朕若是明白,為何來問你?現在叫你過來,就是想問問,錦衣衛那邊是否有關乎宣府的消息?」

  柳乘風總算明白怎麼回事了,雖然這是一場軍事衝突,可是事情已經不太簡單,因為邊關的奏報語焉不詳,以至於朝廷現在還沒把事情明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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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16:14:48
第五百七十九章:瓦刺內亂

  柳乘風想了想,心裡不由慚愧。

  各地的奏報確實會匯總到他那兒一份,原本柳乘風只需閱覽這些奏報也就是,看到不明白或者是覺得緊要的,就交代人去再查清楚。

  可是柳乘風是個甩手掌櫃,這樣的事兒一般都是交給李東棟處理的。

  可是話又說回來,李東棟一般會撿些重要的奏報給柳乘風過目,可是在柳乘風的記憶裡,還真沒有關於宣府的。對李東棟的細膩和眼力,柳乘風是極為信任的,他若是沒有揀出來,那說明宣府那邊確實沒有什麼事兒。

  柳乘風搖頭道:「陛下,宣府那邊還真沒有什麼事兒,陛下的意思莫非是以為在宣府那邊有人私通瓦刺,引狼入室?」

  見朱佑樘微微頜首,柳乘風心下便瞭然了,隨即挑挑眉,道:「微臣看著不像,若當真是有人私通瓦刺人,這個人能熟知宣府的部署甚至是每日的口令,想必此人地位不低。這樣的人若是私通瓦刺,瓦刺人自然會將他視若珍寶。有一句話說得好,叫做好刀用在刀刃上,只是為了奇襲一個平遠堡,瓦刺人居然完全不顧此人的死活,反而讓朝廷疑心宣府或者是朝廷的兵部這邊出了奸細,這豈不是腦子發昏了?若我是瓦刺人,若當真有這麼一個人存在,定會制定出一個長遠和翔實的作戰計劃……」柳乘風目光中掠過一絲冷意,繼續道:「目標至少也該是大同,而絕不可能只是平遠堡。」

  柳乘風的這番話與劉健不謀而合,劉吉在旁忍不住道:「這也不盡然,瓦刺人有勇無謀,豈會知曉這麼多厲害?」

  柳乘風冷笑道:「有勇無謀嗎?若是只憑勇力。我大明又豈會有土木堡之敗?」

  劉吉怒道:「柳乘風。你太放肆了。」

  柳乘風確實很放肆,在這種場合居然揭了朱佑樘祖宗的傷疤,土木堡之變一向是朝廷最忌諱的話題。可是柳乘風居然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這不是分明給朱佑樘難堪嗎?

  不過柳乘風卻認為,既然是討論瓦刺的問題。像劉吉這樣輕輕一句有勇無謀的評價未免太輕浮了,要想打倒對手,就必須先明白對手的厲害之處,而不是隨意去貶低自己的對手。

  土木堡之變暴露最多的固然是大明內部的一些問題,可是與瓦刺人的實力也是分不開,瓦刺人的智慧也在那一戰大放異彩,他們極善於抓住戰機,很容易分析出明軍的優勢和弱勢,有極高的機動能力。善於抓住明軍的弱點,隨即將這個弱點擴大化。

  在柳乘風看來,瓦刺人非但不是有勇無謀。反而經過無數次戰爭的淬煉。其陰狠和狡詐遠遠比邊鎮的明軍更加強上不少,偏偏在內閣之中。居然還能聽到有勇無謀之類的評語,這種話和自欺欺人並無什麼區別。

  柳乘風不去理會劉吉的怒斥,正色道:「陛下,這件事不得不慎,方才微臣要說的是,瓦刺人絕不愚蠢,不可能做出這種急功近利之事。可是話說回來,宣府那邊也不可能瞞報消息,要瞞也瞞不住,所以微臣斷定這奏報應當是準確的。可是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其實消息的準確性無論是劉健還是李東陽、謝遷,都覺得應當不會出什麼問題,地方上瞞報軍情,這是因為預料朝廷不會輕易的關注,反正天高皇帝遠,欺上瞞下也是常理。可是這事兒不同,死了數千軍民,又是多年以來駭人聽聞的軍事慘敗,朝廷肯定會徹查下去,在這種情況之下,宣府那邊瞞報只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過這種話,他們不方便說,宣府的上下官員,有不少出自他們的門生故吏。可是柳乘風不同,柳乘風作為一個『旁觀者』,倒是可以毫不避諱地說出這個問題。

  柳乘風繼續道:「若是消息沒有瞞報,而瓦刺那邊又做出這種蠢事,微臣又可斷定兩件事。」
  
  朱佑樘原本在柳乘風提及土木堡時還有些微怒,可是聽到柳乘風繼續分析下去,一下子覺得豁然開朗起來。

  內閣大臣們不是看不透,而是當局者迷,各自糾纏著各自的目的,因此有些話不能輕易出口,可是柳乘風就沒什麼避諱了,該說什麼就說什麼,反而讓朱佑樘覺得理清了一點兒頭緒。

  他正色道:「你繼續說下去。」

  柳乘風道:「其一,在大明內部,確實應該有奸細在活動,其實微臣早就有所耳聞這個,至於有沒有我大明的官員為他們收買,現在還不確定,可是微臣以為,這種可能較大,否則單憑一些細作不可能完全摸清我大明的情況。這其二就是瓦刺內部發生了內亂,在瓦刺的汗帳內部有人相互傾軋!」

  瓦刺內亂……

  這個推測實在是駭人聽聞,可是順著柳乘風的思路去想,卻也未必沒有可能,當然,這個推測只是在宣府沒有瞞報軍情,同時是瓦刺有足夠的謀略的情況之下。

  若是柳乘風之前的推測可信,那接下來的推測卻也有道理,瓦刺內部有人在激烈的鬥爭,而這一批細作可能是瓦刺內部某實權派的得意之作,他的政敵若是想打擊他,唯一的辦法就是藉著大明的手消滅掉這一批細作,要做到不留痕跡,那採取這種短見的軍事行動未嘗沒有可能。

  要知道,瓦刺不是大明朝,所謂的瓦刺大汗倒更像兩千年前的周天子,大汗不過是實力最強大的一個部族首領而已,而其他的大臣都各自擁有自己的部族軍馬,以會盟的形式組成了一種較為穩定的軍事同盟。

  也即是說,這極可能是某個大貴族採取的單方面軍事行動,若是以這樣的想法去推論,事情就明朗了。

  柳乘風道:「聚寶商行那邊也混雜了不少校尉深入大漠腹地探聽瓦刺、韃靼人的消息,微臣倒是記得在瓦刺內部確實有人相互傾軋,瓦刺權臣伯魯掌樞密院,其子也木爾佔據了中書省平章政事一職,這一對父子幾乎掌握了瓦刺大權。不過在汗帳之外,各部對其兄弟很是不滿,其中以賽刊王魯魯反對的聲音最大,賽刊王乃是瓦刺較為強大的一個藩王,擁有部眾十萬,在瓦刺內部素有威望,因此不少部族都團結在這賽刊王周圍,與伯魯父子相互攻訐。」

  「陛下,微臣可以斷言,這伯魯和魯魯二人的鬥爭只怕已經到了明面化了。微臣推斷,這些瓦刺人的細作定是伯魯或者魯魯派遣,而另一方為了打擊對方,故此藉著洗劫平遠堡,通過這種方式來引起我大明朝廷的內部,再通過我大明剪除掉政敵的王牌。如此一來,他們既通過洗劫獲得了豐厚的戰利品,同時也大大地打擊了政敵,可謂一舉兩得。」

  柳乘風一番話說完之後就不再吱聲了,他的推測實在太過大膽,因為在此之前,幾乎在大明朝廷內部從沒有從這個角度去議論過瓦刺、韃靼,理由很簡單,大明的朝廷對瓦刺和韃靼人一向帶著輕視的態度,認為他們不過是蠻人,只崇尚勇力而沒有智商,說白了,瓦刺人就是一群狼,一群只是洗劫的狼群。可是柳乘風卻不這樣認為,他認為瓦刺人也是人,他們和大明朝內部一樣,同樣有諸多的問題,絕不可能是鐵板一塊,也有無數的陰謀詭計,甚至這些人的政治鬥爭,雖然方式可能更加直接,激烈程度也絕不會在大明之下。

  這些話,自然還需要朱佑樘好好消化一番,柳乘風要做的,其實不過是給予朱佑樘一個更廣闊的視野和一個新的思維而已。

  朱佑樘顯然也是難以接受柳乘風的一席話,可是這些分析確實有其道理。

  沉吟良久,朱佑樘的目光落在劉健身上,詢問道:「愛卿以為如何?」

  劉健正色道:「微臣以為未必沒有這個可能。」

  朱佑樘點頭,又詢問李東陽、謝遷,李東陽、謝遷也是沒有提出反對,只是問到劉吉時,劉吉道:「陛下,憑著一些子虛烏有的揣測,只怕太不妥當。」

  朱佑樘吁了口氣,臉色漸漸舒緩了一些,淡淡地道:「不管怎麼說,這件事要徹查了。柳乘風,你現在在查的是周王世子被刺的事?」

  柳乘風道:「皇上聖明,微臣近幾日確實是在查這件事。」

  朱佑樘正色道:「這件事交給東廠來偵辦吧,瓦刺細作的事要盡快有眉目,還有,瓦刺那邊的動向也要盯緊,是不是真如你所說,朕需要盡快清楚。你退下吧,朕還有事與幾位閣臣商議。」

  柳乘風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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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16:15:21
第五百八十章:兌現承諾

    從宮裡退了出去,柳乘風才知道事情有點兒棘手了。

    瓦刺內亂,波及到了大明朝野,現在平遠堡被襲,明軍肯定要伺機報復。

    如何報復,這不是柳乘風所牽涉的問題,他又不是將軍、都督,這種事他就算想管,那也容不了他來管。

    其實如何報復,用腳指頭也能想到一點兒什麼,大明朝對漠北的行動無非是兩種,一種是學太祖和文皇帝,直接傾國而起,把這些蠻夷摁在地上胖揍一頓,一直打到他媽都不認識他們為止。

    當然,這種辦法也不是沒有弊端,要進行大規模的報復,至少需要數十萬軍馬,加上各種輔兵和民夫,人數至少要遠超百萬之多,若是能勝倒也罷了,一旦戰敗,後果不堪設想。

    再者說了,能有這麼大魄力的君王也沒幾個,太祖和文皇帝都是在鐵與血中淬煉出來的人,殺人如麻,橫掃漠北就像小孩兒過家家一樣,可是到了文皇帝之後,大多數皇帝奉行的是另一種對漠北的辦法。

    分化……打擊……

    瓦刺強盛時,驅使朵顏三衛,拉攏韃靼人對瓦刺進行小規模的戰鬥,消耗瓦刺人的實力。而一旦韃靼人強大,則利用瓦刺人,削弱韃靼。

    柳乘風估摸著,到時候朝廷肯定會選擇後者,在相當一段時間內,籠絡韃靼人,並且對瓦刺進行軍事行動。

    想到這裡,柳乘風的心裡就有了點兒緊迫感。其實理由也簡單,自己拿住的那個王乘風就是韃靼貴族,若是韃靼人提出移交王乘風,以換取韃靼與大明之間的暫時盟約,朝廷肯定會痛快答應。

    那麼……

    上了車的柳乘風瞇起了眼睛,此時此刻,坐在車廂裡,心裡已經開始琢磨了,這個王乘風,是該要動大刑了,不把他嘴裡的東西都掏出來,就這麼放了實在不太甘心。

    柳乘風有把握,只要人不死,韃靼那邊也沒有話說,既然如此,那麼這王乘風就等著倒霉了,錦衣衛裡的諸多手段用在他身上,保準叫他欲仙欲死。

    當然,還有一件事,也讓柳乘風不得不關注起來,朝廷若是對瓦刺進行軍事行動,那麼勢必會要先查出內部的細作,否則任由這些細作留在京師或者宣府。大明的底細全被他們摸了個清楚,這仗也沒法打了。這差事自然落在他的頭上,誰讓他是錦衣衛,而且時間已經刻不容緩,必須盡快解決這事兒。

    問題是這種事如何著手?卻又是讓柳乘風開始為難了。

    馬車裡有些顛簸。平時柳乘風坐的還算舒適,可是今個兒心情不好,便覺得有些煩躁起來。

    等到了僉事府下了車,他陰沉著臉,叫人去問李東棟在哪裡,校尉們回報說是去了詔獄。如今李東棟在衛所內成了柳乘風的全權代表,在哪兒都是暢通無阻。

    柳乘風沉默了一下,便吩咐馬伕道:「去詔獄。」

    詔獄這地方,一直是天下人談虎色變的存在。不過對柳乘風來說,這兒卻是說不出的可愛。倒不是他心理有什麼變態,只不過他所站的位置不同而已。

    當他到了詔獄門口時,便立即有幾個校尉過來見禮。

    柳乘風負著手,瞇著眼睛淡淡的問:「李先生在哪裡?」

    「在地字戊號房。」

    「帶路吧。」

    所謂詔獄,並不是人們常說的昏天黑地,這兒其實還算亮堂,步入其中,也不見什麼潮濕悶熱,四壁都掛了蠟燭、點了燈籠,燈火通明。

    也正因為這裡特殊,所以在這詔獄裡頭最吃香的武官並不是幾個刑官,而是採買香油、蠟燭的武官,這裡頭有房間上百間,每日都必須保持燈火通明,糜費的燈油、蠟燭等物極多,據說三五天一次採買,都是成車成車運來的,自然給了人刮油水的機會。

    當然,這種錢還是算得出的,每月能有多少油水,掐掐手指頭也就知道。還有一種油水是看不見的,那些犯官被押了進來,家屬們為了人犯在裡頭安生,自然是拼了命的往裡頭塞銀子,十兩、五十兩甚至千兩,就像是無底洞一樣。

    所以能進詔獄在錦衣衛內部確實是一件頂大的肥差,有的人想混進來,不知求告了多少人,動用了多少層關係。只不過……那也是從前而已。

    到了弘治朝,所謂的油水都成了一場空,錦衣衛勢微,甚至到了指揮使連一個言官的彈劾都害怕的地步,再加上這詔獄本就是拿捕犯官,可是當今皇上對官員頗有縱容,在這種情況之下,從前人滿為患的詔獄,一下子門可羅雀起來。哪裡還有什麼油水。

    因此,在這弘治朝油水最豐厚的就是掌燈的錦衣衛,至於其他人,都有點兒苦哈哈。

    苦哈哈是一回事,可是這詔獄的恐怖卻從不曾減少一分,這些在外人看來恐怖到極點的校尉們,此刻卻紛紛匍匐在柳乘風的腳下,柳乘風穿過獄房,沿途衛戍的校尉紛紛拜倒,鄭重其事到了極點。

    這些閒的蛋疼的傢伙們,消息最是靈通,每日就是琢磨這衛所裡的家裡長短,誰不知道,這柳僉事是誰,這可是就衛所裡真正說話算話的人物,人家要是看你不順眼,明日就可以讓你在這京師腳下消失,人家若是瞧著你順眼,一句話便可以讓你富貴加身。

    因此對柳乘風,誰也不敢怠慢,柳乘風走過去,上下官員、校尉跪了一地。

    柳乘風在一處牢房門前駐足,詔獄的一個刑官親自為柳乘風開了門,在這刑房裡,李東棟與那王乘風相對而坐,李東棟顯得有些不耐煩,用指節敲著桌子,還在盡量耐心的詢問,而王乘風則是面帶微笑,抿著嘴兒。

    柳乘風的突然到來,李東棟連忙起身給柳乘風讓座行禮,一面道:「公爺來了?」

    柳乘風朝李東棟笑了笑,道:「李先生,問出了點兒什麼?」

    李東棟看了這王乘風一眼,臉色凝重,道:「王公子今日心情不是很好,不想說話?」

    「哦?是嗎?」柳乘風淡淡一笑,坐在了李東棟方才坐的地方,不由打量這王乘風,王乘風的臉色還算不錯,擺在他身前,還有一壺未動的茶水,他的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看著柳乘風,道:「柳大人,我們又見面了?想不到你我會在這裡相見,真是造化弄人。」

    柳乘風語氣冷淡:「是啊,我也不曾想到,王公子到現在居然還笑得出。」

    王乘風笑意更濃,道:「我為何笑不得,以我估測,再過幾日,我便可以恢復自由之身,能重獲天日,若是連笑都不笑這一下,未免也太可惜了。」

    柳乘風皺皺眉,朝李東棟看了一眼。

    李東棟卻是朝他搖搖頭。

    二人之間已經有了默契,柳乘風看李東棟,是詢問李東棟,重獲天日的事是不是李東棟透露,而李東棟搖頭,則是矢口否認。

    王乘風得意洋洋的道:「這事兒並非是李先生向我說的。其實那一日事敗之時,我就有了脫身之法,這個法子說起來也是簡單,就是故意透露出一點瓦刺人的消息出去,原本以我的估計,大人一旦得知了此事,在無從下手的情況之下,必定會放出這個消息,打草驚蛇,讓那些個瓦刺的細作緊張起來。」

    「而這些細作在緊張之下,也知道錦衣衛已經注意到了他們,自然不敢再逗留。可是讓他們如此撤離,他們會肯擔心嗎?這些瓦刺人絕不會甘心,他們會進行一次大行動,打擊大明朝廷。」

    「而一旦瓦刺人行動之後,大明勢必報復,你們的朝廷想要報復瓦刺,唯一的法子就是交好我們韃靼人,而為了表示善意,王某人豈不是可以重見天日了?」

    王乘風笑吟吟的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讓站在柳乘風身邊的刑官聽的頭皮發麻,這個韃靼人好深的算計,入獄之後,就早已有了自救的辦法,而這方法,也確實行得通。

    只是他不曾想到,他的計劃只進行了一半,瓦刺那邊確實有了舉動,卻不是他挑撥的結果,而是瓦刺內部的貴族自己先相互傾軋起來。

    柳乘風看著王乘風,也不禁笑了,對這個韃靼的貴族,柳乘風變得更加警惕,這個人就像是只狡猾的狐狸,不但有良好的心理素質,更能步步為營,到了絕境仍能尋找求生的機會。

    這個人……不可小視,將來若是放了他去韃靼,就是放虎歸山。

    柳乘風笑了。

    他慢悠悠的把玩著這桌上的茶杯,隨即道:「其實你說的沒有錯,王公子確實是可以重見天日了,柳某人這一次來,既是告訴王公子這個好消息,與此同時,也是來兌現自己此前的承諾。」

    王乘風不由好奇:「什麼承諾。」

    柳乘風瞪視的他,眼眸掠過一絲凜冽鋒芒,一字一句的道:「柳某人說過,要將你的骨頭一節節的敲斷,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句話,不知王公子是否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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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16:15:36
第五百八十一章: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鼾睡

    王乘風的臉色變了。

    不過很快,他的神色又恢復如初,他自詡自己也算是神機妙算,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縱然他是下到了詔獄,照樣能做到氣定神閒,他隱隱覺得,這個柳乘風定是嚇唬他的。

    大明與韃靼關係會迅速的轉暖,而到了那時,自己的族人定會讓大明的朝廷交出自己,這柳乘風難道就真的膽大包天,真敢對自己動手?

    王乘風的臉色變幻了片刻,隨即神態自若的笑了起來,淡淡的道:「柳大人是在說笑嗎?」

    柳乘風沒有回答他,而是站了起來,一腳將他和王乘風之間的桌几踢翻,桌上的茶盞頓時飛起來,連同這桌椅一道向王乘風身上飛去。

    「大刑伺候,從現在起,每日十二個時辰反覆用刑,每個時辰敲斷他一根骨頭。」

    柳乘風咬牙切齒的看了這被桌几壓倒在地的王乘風一眼,隨即便選轉過身子,朝這監房外頭走去,留給了王乘風一個背影,可是他的聲音還沒有中斷:「把他所有知道的東西都掏出來,但凡有一丁點隱瞞,這詔獄裡的刑官全部滾出京師!」

    突如其來的變故,幾乎把詔獄裡的不少人都嚇壞了,方纔這位僉事大人還是一副和藹的樣子,可是下一刻卻如一頭發怒的雄獅。

    連李東棟也沒有預料到這個情況,哪裡還顧得上王乘風,朝左右的刑官和校尉使了個眼色,低聲囑咐一句:「身家前程都在你們自己的身上,人不要弄死,可是一定要讓他招供,只要人不死,其他的都好說。」隨即便快步追柳乘風去了。

    在詔獄的大門那邊,是一處供值班刑官修葺的值房,柳乘風坐在這裡,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詔獄的茶水。喝完了一口茶,他的眉頭不禁微微皺起,這茶水的滋味……有點兒怪……

    此刻的他顯然餘怒未消,臉上帶著不容侵犯的威嚴,隨扈左右的護衛和詔獄的人誰也不敢觸怒他,都是遠遠的在外頭伺候,倒是李東棟旁若無人的尋了個座椅坐下,打量了柳乘風一眼。道:「大人何故如此?」

    「先生聽說過鳲鳩嗎?」

    李東棟博學多聞,豈會不知,立即道:「維雀有巢,維鳩居上;大人所說的鳲鳩莫非就是這維鳩?」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不錯,就是這維鳩鳥兒。不知李先生可曾聽說過這俗語,叫做鳩佔鵲巢,李先生知道嗎?鳩可占鵲巢,可是對鳩來說,卻是絕不容許有人占它的巢穴的。正如山中有老虎,狩獵百獸,卻決不允許,這山中有同類存在,這即是一山不容二虎。」

    李東棟愕然。

    柳乘風撇嘴笑了笑。隨即道:「當然,之所以如此,也不是因為這個,最主要的問題是,正如那王乘風所說的那樣,朝廷只怕再過些時日,當真是要把這王乘風交回去了。我們的時間不多,必須這幾日把這王乘風的話全部掏出來。」

    柳乘風的眼眸掠過一絲冷意:「這事兒我便交給你了,總之就是那麼一句話。打死勿論!」

    李東棟正色道:「學生明白了。」

    柳乘風吁了口氣。道:「近幾日,可有瓦刺細作的消息?」

    李東棟搖頭道:「暫時還沒有消息。」

    柳乘風哂然一笑:「繼續打探吧。不要著急,總會有消息的,我覺得這個王乘風知道一點什麼,無論如何從他口裡撬出點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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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處孤零零的院落。

    院外白牆環護,綠柳周垂,三間垂花門樓,四面抄手遊廊。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五間抱廈上懸「怡紅快綠」匾額。整個院落富麗堂皇,雍容華貴,花園錦簇,剔透玲瓏,後院滿架薔薇、寶相,一帶水池。溪水在這裡匯合流出,有一白石板路跨在溪水上可通對岸。白石板路的盡頭,卻是一處孤零零的房子,這房子與這院落顯得格格不入,院落裡頭是一扇紙窗的推門,外頭的屋簷、迴廊之下,卻是跪著一個人。

    這個人絮絮叨叨的向裡屋說著話,他的話生澀難懂,可要有心人,便能察覺這是蒙古的言語,若是聽得懂蒙人語言的,不但知道此人說的話十分凝重。

    「主上,這一次行動,都是樞密院所為,是伯魯親自下的命令,他暗暗調動了兵馬,奇襲了平遠堡,這個人比草原上最凶殘的惡狼更加狡詐,甚至不惜冒著與賽刊王翻臉的危險,賽刊王已經前去汗帳,請求大汗懲治伯魯,同時也命我來到關內,請主上立即撤離這裡,大王說:漢人一會有所察覺,若是再在這裡耽擱之下,主上定會落入漢人手裡,請主上速速撤離,萬不可猶豫。」

    在這扇門兒的裡頭,卻是傳出一個老者的聲音,慢悠悠的道:「父王去汗帳了?」

    「是。」

    同是蒙古語,外頭這人的聲音帶著漠西的口音,可是裡屋的人,口音卻帶著幾分遼東蒙古的口音。

    裡頭的人發出了冷笑:「父王去汗帳不會有任何結果,伯魯深受大汗信任,他時刻陪在汗帳之外,而父王的部族卻在漠南,相隔數百里,你說,大汗會相信這個伯魯,還是相信父王?」

    外頭的人不敢吱聲了,重重的低垂下頭,一聲不吭。

    裡頭的人歎了口氣,道:「父王此去,只怕凶多吉少,伯魯素來視父王為眼中釘、肉中刺,現在父王又去汗帳狀告他,以他的性子,又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父王,哎……」

    「那麼……主上的意思是……」

    「父王的事,我已經鞭長莫及,只是但願父王得薩滿庇佑,能平安吉祥。可是我在這裡,絕不能走。」

    「主上……賽刊王說……」

    「你不必再勸了,這裡的事,你不懂,若是我現在撤離,那伯魯正好可以說我貪生怕死,借此機會,更可以給父王定下罪名。我只能留在這裡,除非……」

    外頭的人不吭聲。

    裡頭的人卻是繼續道:「錦衣衛那邊,似乎已經察覺出了什麼,所以前幾日,他們放出風聲,說是京師裡出了瓦刺的細作。以我看來,錦衣衛那邊確實得到了什麼消息,可是又沒有頭緒,只能打草驚蛇,借此想讓我們自己陷入慌亂之中,錦衣衛指揮使僉事柳乘風是隻狐狸,不容小覷。遲早,我們的行跡會敗露,這兩年,錦衣衛已經越來越厲害了,不可小視。」

    「既然如此,那麼主上為何還滯留不去?」

    「我還有的選嗎?」裡屋的人輕歎口氣,繼續道:「入關是我自己的主意,當年在汗帳之下,我曾向汗王保證,只要汗王不……」語氣漸漸低垂,隨即,這個人話鋒一轉:「不說了。方纔我說過,在這裡滯留下去,錦衣衛遲早會察覺出什麼。多待一日,就多一份危險。就算我們要撤離,也需要給族人們一個交代,所以,你回去告訴父王,請給我十天時間,十天之內,我會在這京師裡鬧出一點事來,製造出漢人之間的矛盾。」

    外頭的漢子已經明白主上的意思了,想走,並沒有這般容易,現在回去,如何向族人們交代,既然如此,就必須做出一點事來,再從容撤離。

    漢子猶豫了片刻:「可是賽刊王……」

    「巴圖,你不必再說了,現在就出關去吧,直接去汗帳,告訴我的父王,草原上的雄鷹連暴風都不怕,又怎麼會害怕一群野兔,倒是父王在汗帳,面對的卻是最凶戾的惡狼,讓他萬萬小心。」

    「是。」

    漢子倒也乾脆,行了個按胸禮,隨即旋身而去。

    這漢子一走,裡屋陷入沉默,可是過了良久,屋子裡的鈴鐺突然鐺鐺響了起來,緊接著,又有數人出現這迴廊一下,一齊單膝拜倒在地,叉手道:「主上。」

    推門推開,從裡頭閃出一個人影,這個人,身材高瘦,顴骨頗高,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儒衫,面色帶著幾分青紅,他負著手,慢悠悠的在這迴廊下看著跪倒的武士們一眼,捏了捏唇邊的短鬚,道:「主上有令,一切都按著原來的計劃行事,殺死韃靼人的國使,如果有機會,刺死內閣大學士劉健!」

    這些武士愕然了一下,原來的計劃……並沒有包括劉健,武士們抬眼看了這老者一眼,其中一個忍不住道:「主上原來的計劃,不是刺死錦衣衛指揮使僉事柳乘風嗎?說此人必是我瓦刺後患,殺死了他,我們的族人才能安寧。」

    「是劉健!」老者目光如刀,大喝一聲:「殺死了他,你們就可以來覆命,主上說,柳乘風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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