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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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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16:43:21
第六百二十二章:喜上加喜

    柳乘風這兩日都待在家中,除了去了張鶴齡那兒一趟,都在家中陪著溫晨曦和朱月洛。

    不過消息終究是掩不住的,很快,這廉國公夫人有喜的事兒還是傳了出去,於是一時之間,也有不少人來道賀。

    皇上在酒宴上對著諸人說的那句話至今還讓人念念不忘,誰都知道,這位柳僉事真要一飛沖天了,如今掙了這麼大的功勞,這恩旨的賞賜定是豐厚無比。

    柳乘風如今算是真正的如日中天了,若說以前,他或許還只是拘泥於錦衣衛,大多數人也沒興致和他打什麼交道,可是現在不少人明白過來,這柳乘風的能量已經不可能再局限於親軍,於是與他攀關係的人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柳乘風也是被這些來客們攪得煩了,不去好生招待似乎不好,可要是下逐客令,似乎也是不好。索性就讓門房那邊說自己病了,不便見客,將所有人全部擋駕到了外頭。

    而此時的聚寶樓,在利多消息的帶動下,頓時也是一陣沸騰。

    從前那些沮喪的商賈今個兒個個喜笑顏開,連說話的聲音都比平時洪亮了幾分,在消息還未傳開之前,聚寶樓裡來客只有數百。

    而消息傳出,頓時全城轟動,無數的馬車和轎子飛快往聚寶樓這邊趕來,還有人甚至嫌轎子和馬車不夠快,竟是撒腿跑來的,一到聚寶樓,首先去看的就是貨物時價的面板,昨個兒還是跌到谷底的價格,已經以半柱香的時間為節點不斷攀升了。

    絲綢的價格本來跌落到了谷底,為二兩三錢一匹。清早的時候還維持在這個價格上,可是緊接著,就開始節節攀升,到了正午,直接上漲到了二兩七錢。這才多大會兒功夫,一匹絲綢就漲了四錢銀子,這是何等駭人聽聞的事兒?

    不只是如此,這價格只怕還得漲,那些原本手頭裡堆滿了貨物的商賈此時也不急於兜售了。居然都形成了默契,硬是不肯交易。反而是平時那些不肯收購貨物的商賈眼下急紅了眼,四處收購各種貨物,偏偏現在的價格仍是有價無市。

    於是乎,那面板上的價格照舊繼續上揚,裡三層、外三層的人擠在這面板之下,看著聚寶商行的夥計每隔一段時間用炭筆更新貨物的價格,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壓抑著體內的激動,嘴唇哆嗦的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場面大家從前可謂聞所未聞,市場上居然收購不到貨物,而價格卻像是野馬奔騰一般攀升,一個時辰之後,價格便有漲了一錢多,絲綢的價格到了二兩八錢五厘。

    只是短短一個上午,就有人要發財了,何止是發財,那些原本急的要上吊的商賈此時此刻現在唯一想著的。就是自己的貨棧裡的貨物仍舊太少。

    而到了正午的時候,這裡的商賈已經聚集到了上萬人之多,幾乎所有人都聚在這裡,黑壓壓的看不到盡頭,甚至有些根本看不到面板上炭筆文字的,也只能圍在這裡湊熱鬧,而聚寶樓的夥計則是會不斷的敲著鑼將最新的時價報出來。

    「茶葉的價格又漲了,一斤的上等茶葉,已經漲到了四兩一錢五厘,天。那些個土老冒,只怕要生發了。」

    所謂的土老冒,說的是那些將自己的土地改種茶樹的地主鄉紳,這些人前些時日還急紅了眼,大量的茶葉堆在庫裡脫手不出去,誰知這才幾天功夫,就已經重新揚眉吐氣。

    其實揚眉吐氣的又何止他們。前幾日還在哀嚎的商賈,如今都是喜笑顏開,倒是前個手裡拿著現銀不敢囤貨的商賈。此時卻都是跌足長歎,懊惱不已。

    而接下來,不少商賈開始離開,對他們來說,這價格只怕還要繼續漲下去,現在手裡有貨,也不急於發賣,等到價格穩定到某個階段,再兜售出去也不遲,眼下對他們來說,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這些人大多都是工坊主,就在幾天之前,他們的工坊還處於半停工狀態,大肆的在裁撤工匠和學徒。可是現在,他們卻得把這工坊重新全力開動起來,把所有的工匠和學徒也全部請回來,不只是如此,只怕擴大規模的事兒也是迫在眉睫。

    現在市場上的貨物如此緊俏,可以預見的是,市場在一段時期內會出現貨物短缺,而且剛才也有消息傳出來,聚寶商行也開始大量的囤貨了,需要的絲綢就有二十萬匹,茶葉數萬斤,還有瓷器、運貨的馬車、鐵器也都是巨大。

    現在趁著價格上揚,自然是能生產多少貨物,就生產多少。

    絲綢坊的吳東家幾乎是跑著回到自己的工坊的,前腳剛到,便立即把幾個工頭和帳房一併叫來。

    吳東家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粗氣,用手撐著書桌,眼睛都微微有些發紅,朝著來人們嘶啞的道:「去,張貼告示,招募工匠和學徒,有多少招募多少,從前辭退的人,盡量去設法聯繫,看看他們還肯不肯回來,工錢嘛,可以適當的加一點,就說工坊從前對不住大家,可是現在,請大家無論如何,也得回來。」

    「還有,劉先生,你設法與恆通機行的人去交涉,告訴他們,咱們現在就交款,再定制五十台紡機來,價錢可以商量,可以這紡機必須在十日之內交貨,無論如何也不能耽誤。城郊那邊,靠著北子河那兒不是新搬去了許多工坊嗎?劉帳房,你設法在那兒租賃一個坊房,實在不成,置塊地下來,銀子的事兒你不必管,聚寶錢莊那邊只要肯給抵押,總能放出貸來。」

    帳房是個老學究,從前是蒙學的老師,只是年年科舉都是無望,因此心灰意冷,最後被這吳東家高薪請來,一開始這位老學究還是扭扭捏捏,可是後來聽說不少像他這種際遇的人如今都去工坊裡謀職了,再加上人家開的薪水實在不低,比起自己做這老師來實在是一個天上地下,因此也就安生做起這帳房,如今也漸漸的開通起來。

    帳房捋著鬍鬚道:「東家,學生也聽說了這事兒,不只是咱們的作坊,其他的作坊多半也會這麼做,重新招募人手、購買紡機,還有盡力擴建工坊,只怕一時之間,未必能籌措好,哎,怪只怪這消息來的太突然,早知如此,咱們也不至於這般手足無措。」

    這吳東家倒是個雷厲風行的人,道:「不能做也得做,能做幾分是幾分,眼下這個局面,只要紡機開動,絲綢能製出來就能掙銀子,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大家盡力去做吧,實在不成,再另想辦法。」

    眾人也不敢耽誤,隨即一哄而散。

    這才一個時辰功夫,幾乎整個京師的大街小巷裡頭,都已經張貼滿了各種招募工匠和學徒的告示,基本上招工的告示很簡單,只要有兩條腿的,只要是個人,沒有缺胳膊少腿,這工坊就要了,幾乎臨街的牆上,到處都是這種消息,密密麻麻,讓人看了都不禁咂舌。

    窯場、絲紡、茶坊、鐵器作坊、機坊……哪裡都缺人,工錢也是節節攀升,整個京師,與前幾日一片哀嚎相比,完全換了一副模樣。

    這消息自然瞞不過官府,順天府這邊,也是無言以對,對於這種現象,他們看不懂,也不明白,不過這東西當然也不必他們去看懂,於是連忙上書內閣,告知此事。

    ……………

    在內閣裡頭,朱佑樘親自到了,京師裡的動靜一傳到他們的耳裡,他便立即關注起來,隨即移駕內閣值房,與內閣大臣們議事。

    「這東西真真是看不透,前幾日還是舉步維艱的樣子,街上到處都是物業的流民,那些商賈們一個個要死要活。朝廷呢,本來也在琢磨,是不是讓官府干預一下,無論如何想個辦法,若是再這樣下去,肯定要出大事。」

    「可是今個兒事情真是蹊蹺的很,那柳乘風回京的消息一傳出,整個京師都震動了,據說那貨價不斷攀升,各大工坊立即開工,四處招募人手,還生怕人家不肯來,連工錢都比上月還增了不少。陛下,微臣這是越來越糊塗,可是後來想了想,總算是找到了這癥結所在。」

    侃侃而談的是李東陽,李東陽一邊注意觀察著朱佑樘的臉色,一邊繼續,道:「這癥結,還是在柳乘風身上,柳乘風出了事兒,那些工坊就要動盪,可是柳乘風但凡能平安無事,這天下的流民就有了生計。其實問題也並非只是出在柳乘風身上,而是祖制頭上……」

    說到這裡的時候,李東陽又不免去看下朱佑樘的臉色,因為今個兒要議的事兒,頗有點兒忌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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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16:44:59
第六百二十三章:重賞
               
  祖法這東西對後世之人來說,既是夜壺,同時又是懸在頭上的尚方寶劍。

  且不說別的,單說朱元璋定下的金科玉律,朱元璋定鼎天天下之後,幾乎創立了一個他自認為最完善的制度。

  這種制度幾乎堵住了前朝所有的弊端,當時朱元璋甚至還為此得意洋洋,認為只要後世的子孫按著他的制度來辦,那麼這大明的江山足以傳諸萬世而不衰。

  因此朱元璋曾親自下詔,後世子孫,決不可改弦更張,不得擅自改動他悉心創立下來的制度。

  只是……

  子孫們似乎對這位太祖皇帝頗為敬重,無論是文皇帝,還是後世這幾個皇帝,幾乎都是口口聲聲擁護祖制,要將祖宗的制度貫徹到底。

  當然,這也只是口號而已,就如那文皇帝一般,口裡說的冠冕堂皇,打著恢復祖制的旗號,可是暗地裡卻是將所謂的祖制改動的面目全非,朱元璋說要海禁,片板不得下海,朱棣組織了歷史上最為龐大的艦隊。

  朱元璋說不許太監參與政務,可是太監們一個又一個冒出來,甚至到了相當一段時間,司禮監的地位足以與內閣抗衡。

  朱元璋說什麼,子孫們就擁護什麼,不過這也只是擁護而已,自己想怎麼幹,還怎麼幹?

  在後世有一句話叫做打著紅旗反紅旗,其實這大明朝也大致是如此,人人都打著太祖的旗號,反的卻是太祖的初衷。

  因此……從這個道理來說,太祖皇帝的所謂祖法,其實就是個屁。

  可是話又說回來,祖制是個招牌,皇帝們登基,若是敢在官面上打破太祖皇帝的祖法,那麼就等於是失去了政權的合法性,因此,又一個問題出現了。

  太祖說,片板不得下海,於是文皇帝一遍又一遍的下詔書,說是要實施海禁,雖然他的艦隊已經屢下西洋。

  太祖說,太監不得干政。皇帝們也一個個正兒八經的重複著這台詞,雖然太監們的地位甚至有不少遠超前朝。

  也就是說,祖法雖然是個屁,但是這個金字招牌,還得高高懸起來,在官面上,絕對不能否定。

  祖法,從某種意義來說就是國策。

  而李東陽要說的,就是國策,這個重農賤商的國策。所以他不得不慎重。

  「陛下,之所以柳乘風一旦出了事兒,這市場就震盪,而柳乘風一旦安然無恙,則市場就強力復甦。這其實並非是柳乘風的原因。而是大明朝的國策。商賈們能有今日,皆賴柳乘風鼎力促成,在朝廷裡頭,柳乘風是支持他們最大的力量。」

  「而一旦柳乘風出了意外,商賈們生怕朝廷改弦更張,因而人心惶惶,於是市面蕭條,才釀成這等危機。老臣以為,若是想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唯一的辦法,就是朝廷在官面上把這個國策訂立下來,告訴天下百姓,我大明農工平等,大明既依賴農人,同時也倚賴工商。如此,商賈們才會疑慮盡去……」

  李東陽一番話,卻讓朱佑樘連連皺眉,朝廷就算要奉行這個國策,可是要在官面上定下來,卻是他不敢輕易許諾的,畢竟頒發出這道旨意就等於是徹底的推翻掉了祖宗制度,這可不是玩笑。

  朱佑樘搖頭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不可輕試。」

  這李東陽還沒往深裡討論呢,皇上就毫不猶豫否決了,其實在說出來的時候,李東陽就知道結局注定了就是如此,因此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因此道:「只是這麼下去,也很是不妥,這樣耗著也不是辦法。」

  朱佑樘沉默了片刻,隨即道:「朕也知這裡頭的難處,可是朝廷也難,士農工商,這是祖宗定下來的規矩,豈能在朕的手裡壞了,眼下也只能如此,現在市場不是已經恢復了嗎?朕聽說這京師裡一夜之間,流民一掃而空,大家有了工做,有了薪俸,就有了飯吃,能養家餬口,暫時也只能如此,到時朝廷再另想辦法吧。」

  朱佑樘顯然已經不想再談下去,隨即改變了話題:「朕聽說柳乘風的夫人有喜了!哎,他也不容易,這是好事嘛,讓東宮那邊去道個賀,就算是代朕略表一下意思。」

  朱佑樘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隨即道:「這一次柳乘風出使瓦刺,立下了赫赫功勞,他這一出使,不但讓這瓦刺暫時再不成我大明的威脅,而且徹底的削弱了他們的力量。再加上他又帶著新軍,殺瓦刺帳前衛三千人,這也是彪炳的戰功,算是為我大明朝揚眉吐氣了一番,這事兒要好好的宣揚宣揚,我大明很少有這樣的大勝了,宣揚出去能鼓舞一下軍民士氣,上次平遠堡為瓦刺所襲,令我大明億兆軍民盡皆義憤填膺,這場大捷,也可令大家知道,朝廷不是軟弱可欺,瓦刺人敢殺我邊軍邊民,朝廷定會報復,討還公道。」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柳乘風的封賞問題,從前的時候,柳乘風的封賞都是朕的主意,可是現在,卻不得不請大家來問一問,畢竟現在柳乘風已經不同了嘛。」

  在座的三個內閣大學士哪裡不明白朱佑樘的意思,所謂的不同,就是柳乘風若是再進一步,其地位就已經要成為一方大佬似得人物了。

  這事兒肯定得和大家議一議,畢竟校尉升個百戶,或許對朝廷來說無關痛癢,百戶升千戶,那也不是什麼大事,千戶升僉事,在親軍裡頭確實有點波瀾,可是對整個朝局也不會有什麼大礙。

  可是再進一步就不同了。

  柳乘風的功勞,大家是看得到的。再加上皇上也說了,這場大捷要好好的造勢一番,既然要造勢,就會吸引天下人的矚目,天下人都知道柳乘風立了大功,那麼肯定也會想知道柳乘風仗著這些功勞得到什麼獎勵。

  若是朝廷不能有所表示,往後誰還敢盡心用命?所以對這場所謂的大捷進行造勢,同時也得在朝廷的恩賞方面造造勢,讓天下人都知道,朝廷是賞罰分明的。

  朱佑樘既然拍了板,接下來要討論的就不是對柳乘風賞不賞的問題了,而是如何賞,不但要賞,更要賞出點名堂出來,讓天下人好好看看,將柳乘風樹立為榜樣。

  李東陽這時候就不吭聲了,是陞官還是發財,亦或者是進爵,其實都已經不是他能拿主意的事兒了,現在人家既是錦衣衛僉事,又是國公,若是進爵,上頭就是郡王,這……豈是他一個內閣大學士敢輕易發言的,說穿了,外姓為郡王,這本身就是有違祖法的事兒。

  同時,若是陞官,那麼這僉事上頭有同知,不過升同知,其實地位並沒有多大的改變,不過是官爵升了一級而已,其實也算不上重賞。那麼再進一步,就是指揮使了,錦衣衛指揮使絕對是朝廷裡不容忽視的一個人物,畢竟這是外朝第一特務機構,人員眾多,權柄也是不小,甚至還可以搖擺和影響朝廷的決議,不容小覷。

  因此,這錦衣衛指揮使的人選,也不是內閣大臣能說的上話的,一般能擔任這個職位的人,都只向皇上一人負責,也必是宮裡最信任和倚重之人。

  朱佑樘見眾人不吭聲,眼神卻是不自覺的看向了劉吉,朱佑樘很有深意的道:「朕的意思呢,是指揮使萬通年紀已經大了,且多次上書自稱自己老邁,朕念他年事已高,哎……打算明個兒就批了他的告老奏書。這錦衣衛指揮使的職位也就空缺了出來,朕左思右想,暫時也沒有找到合意的人選,倒是這個柳乘風,卻還算勉強可以擔任,朕對他倒也放心,劉愛卿,你怎麼辦?」

  劉吉今個兒一直都沒有說話,現在朱佑樘卻是意有所指,問到自己頭上。他哪裡會不明白,陛下問他,並不是尊重他的意見,而是讓他表個態度。

  劉吉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道:「陛下,柳乘風功勛卓著,如今又是指揮使僉事,這指揮使既然有了空缺,讓他來頂替倒也沒什麼不可。柳乘風這個人,平素是糊塗了一些,不過話又說回來,眼下他確實是最完全的人選,微臣沒有意見。」

  劉吉在這個節骨眼上,只能虛情假意的順著朱佑樘的意思表態,心裡就算再噁心,可是人在屋簷下,卻也不得不低頭。

  朱佑樘聽劉吉這般說,頓時笑了起來,道:「若是連劉愛卿都這般認為,那麼想必朕這個任免應當不會有什麼差錯。李愛卿、謝愛卿,你們以為呢?」

  李東陽和謝遷自然也猜測出了皇上的意思,說真的,柳乘風這一次功勞實在不小,朝廷總得拿些拿得出手的賞賜出來,否則也不好向天下人交代,既然如此,他們自然也沒有橫生枝節的必要,二人一齊道:「微臣無異議。」

  朱佑樘一拍大腿,隨即拍板道:「就這麼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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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逆天改命

  「還有一件事……」

  朱佑樘在敲定了柳乘風的事兒之後,臉色變得有些嚴肅起來,淡淡的道:「那個周成,身為都察院左都御史,位列中樞,原本應當盡心用命,可是朕發現他自上任伊始,都察院卻是一團的糟,此次又是捕風捉影,這事兒還沒查清楚,就大放厥詞,實在不堪重任。本來嘛,言官彈劾別人,捕風捉影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都御史和言官不同,他說的話影響不小,他年紀不小,朕看他是老糊塗了,既然如此,朕念他老邁,讓他早些請辭致仕吧,劉愛卿……」

  劉吉心裡打了個突突,心知不妙,卻不得不道:「微臣在。」

  朱佑樘握著青銅獸爐,近來天氣雖然不錯,可是朱佑樘畏寒,這獸爐裡的傳導到手心來的絲絲熱氣讓他暖和了不少。

  朱佑樘沉默了片刻,道:「你去和那周成說,遞奏書上來,朕會批擬。」

  聽到這裡,李東陽和謝遷二人面無表情,卻都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落在劉吉身上。

  劉吉嘴唇哆嗦了一下,苦澀的道:「微臣知道了。」

  朱佑樘歎了口氣,道:「都說朕是明君,身邊都是君幹吏,可是朕卻不這麼看,朕就算再如何明察秋毫,這身邊不免還是會有小人環伺。國家要安定,對那些見風使舵的小人就絕不能姑息,整治吏治不是小事,朕近來的身體是越來越差了,昨日吃了酒之後。宿醉醒來,整個人都慵懶無力。哎……」

  歎氣之餘,果然蒼老了許多,朱佑樘年紀不過四旬,可是此刻,卻足足像六旬老人,臉上的皺紋極深。宛如刀刻,頭髮也白了不少,讓人不禁唏噓。

  皇帝做到他這份上,也算是可歎了。

  朱佑樘繼續道:「自己的身體,朕自己清楚。哎……柳乘風和御醫都曾勸朕注意保養,可是朕卻一直不肯去聽,如今臨時抱佛腳也是不成了。所以朕就在想,這吏治定要好好的整肅一下,趁朕還來得及,吏治敗壞,則天下不安,朕總要提早做個打算,好教太……」

  他說到這裡,李東陽、謝遷、劉吉三人都是一副惶恐的模樣,一齊打斷朱佑樘道:「陛下龍體康健,何出此言。」

  李東陽又道:「陛下龍體就算有所不適,好好歇養就是,朝廷的事,微臣多分擔一些,總能勉勵維持。」

  謝遷道:「是這個道理,現在天下好不容易有了一番的局面。陛下正是坐享太平的時候……」

  朱佑樘擺擺手,微微笑道:「你們不必說這些,好吧,就當是朕糊塗了,說了不該說的話,無論怎麼說。這吏治是非整肅不可的,謝愛卿,你會同吏部尚書馬文升來整肅此事,內裡的事先放一放。」

  謝遷只得道:「微臣明白。」

  可是劉吉此刻,臉色卻現出幾分驚詫和不安。

  朱佑樘拍了板,臉上透出深深的疲倦,責令內草擬詔書,隨即三個內大臣拜辭了出去。

  劉吉出正心殿時,顯得有幾分失魂落魄,外頭的陽光很刺眼,如今過了五月,天氣已經漸漸炎熱了,刺得他的眼睛有些炫目,讓他差點兒要暈了過去。

  他的身體是越來越差了,甚至連走路,都有些輕浮。

  李東陽和謝遷二人見了,倒也好意過來,李東陽道:「劉公,身體不適嗎?」

  劉吉這振作精神,勉力道:「無妨。」

  李東陽見此,也沒說什麼,拱手作揖道:「還有幾份奏書需要票擬,劉公慢慢走吧,我和於喬先去了。」

  大臣們有一點還是好的,無論雙方有多大的仇,可是面上都很客氣,李東陽和謝遷再三告辭,匆匆離開,只留下了個孤零零的劉吉,恰好給了劉吉想心事的空檔。

  劉吉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先是朱佑樘在酒宴上那一句意有所指的話,朕家虎兒四個字曠世未有,這既是昭示了對柳乘風的寵幸,同時,又何嘗不是警告自己。

  而接下來,對周成的懲罰也是重了一些,畢竟周成是左都御史,是言官,言官捕風捉影,那是理所應當的事。就算皇上不喜,多也就是慢慢找個其他的機會打發去南京也就是了。可是勒令其請辭致仕,卻有些過頭了。

  而且還特意讓自己去給那周成透風聲,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皇上已經察覺這周成是什麼指使,而且對自己已經有了芥蒂?

  重要的是,皇上突然說身體不適,而要整肅吏治,整肅吏治本來也沒什麼問題,可是上年年末的時候,已經京察過了,淘汰了不少庸官、昏官,這過去多久,現在又要整肅,這就意味著皇上對朝中相當一部分人不滿意,要狠狠的敲打甚至是打擊。而皇上要敲打的人是誰呢?

  從皇上的委任來看,就可以看出端倪,皇上讓謝遷和馬文升二人主導此事,馬文升倒也罷了,他是吏部尚書,只要涉及到了吏治,肯定是有他的份的,只是這個謝遷……

  誰不知道,謝遷和他劉吉何止是政見不同,雙方早已是水火不容,謝遷是火爆的性,處處與他劉吉爭鋒相對,讓他來主導這一次吏治的整肅,對劉吉是一個很大的打擊,至少他的門生故吏們,這一次只怕要倒霉了。

  內大臣的權力來源大的一個部分就是他們有高級官員的任免參議權,可以隨時舉薦五品以上的官員,也正是因為如此,無論哪個內大臣,在他們的羽翼之下,都會有一群通過師生、同鄉、同年關係聚攏一起的人,這些人自然而然,成了大學士們的爪牙和走卒,作為抨擊政敵和抬高自己的工具。

  一旦謝遷主持這一次清洗,那麼劉吉門下的這些人都要受到打擊,試問一下,誰若是攀附他劉吉就將遭受到打擊,那麼還有誰肯為劉吉效命?

  可是偏偏,皇上明知如此,卻是授意謝遷和馬文升動手,給予他們便宜行事的大權,這分明是意有所指,是衝著他來的。

  想來……

  自己在皇上的眼裡,已經徹底的失去信任了。

  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請辭致仕,徹底的放棄這中樞大權。而另一條,則是從今以後,做那紙糊的內大臣。

  劉吉想到這裡,身不禁打了個冷戰,他心裡清楚,陛下在一年前讓劉健養病,因此現在是不會撕破臉來勒令他致仕的,陛下需要的是朝廷表面上的團結,也就是說,縱然對他不喜,卻不會撕破臉,仍然會讓他留在中,要嘛是他主動再三請辭,要嘛就是做這有名無實的內學士。

  完了……前程暗淡無光。

  本來到了他這知天命的年紀,其實倒也沒什麼,可是他害怕的是,自己一旦大權旁落,那麼以劉健為首的這些人定會進行清算。這是顯而易見的事,他和他的那些個親朋們,哪一個屁股都不乾淨,自己的兒子在湖北任上好幾次胡鬧,都是他壓下來的。還有幼子劉清,雖然沒有官身,可是仗著自己的身份地位,在京師裡不知斂了多少財富,這些,只怕早就被人盯上了,之所以沒人動手,正是忌憚他這個大學士,可是一旦……

  不成……

  無論如何也不能請辭,事情到這個地步,只能抗爭到底。

  劉吉咬了咬牙,卻已是到了內值房。

  李東陽和謝遷早就到了內值房,二人正在票擬奏書,見了劉吉來,李東陽讓書吏去看茶,劉吉卻是搖搖頭,擺手道:「方陛下讓老夫去提示那周成,事不宜遲,老夫還是去一趟,不要耽誤了大事。」

  李東陽豈會不明白劉吉此刻的心思,到了這個地步,劉吉只怕也該急了,只是捋鬚笑道:「是這個道理,劉公且去,內這邊,有我和於喬看著。」

  劉吉點點頭,那謝遷卻是連搭理都不搭理他,只是突然埋首伏案的功夫,突然插了一句:「李公,天要下雨了吧,下雨了也好,洗清灰塵,雨後又是艷陽高照。」

  劉吉冷冷的看了謝遷一眼,卻也是拿他無可奈何,旋身去了。

  等這劉吉一走,謝遷抬起頭來,道:「李公,陛下讓擬的詔書就交給你了,我已讓人去請負圖來商議整肅吏治的事兒了,總得先拿出個章程出來,及早給皇上過目是。」

  李東陽吁了口氣,道:「這事兒你自去辦,草擬詔書的事兒我一邊票擬一下手頭裡的這幾份奏書,一邊打些腹稿。」

  謝遷點頭,突然又道:「劉吉今日似乎也是身體不適,你看他,臉色都蠟黃了。」

  李東陽卻不禁笑了,他哪裡不知道謝遷這是趁機揶揄那劉吉,不過李東陽是城府極深的人,語氣很平淡的道:「或許是因為昨日也吃了酒的緣故吧。」

  謝遷不禁忍俊不禁起來,道:「對,怪只怪昨日的酒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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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16:45:59
第六百二十五章:殺局

    朝野的動靜,有的人先知先覺,有的人則是後知後覺。這既取決於人的智慧,同時也取決於一個人的信息量。

    劉吉顯然是先知先覺的人,他心裡清楚,要壞事了。

    別看皇上對他並未發什麼牢騷,也沒斥責什麼,可是種種跡像已經證明,他劉吉垮台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這個時候,他確實沒有心思老老實實地在內閣裡擬票,而是飛快地出了宮,隨即就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虎臣,你到書房來。」

    劉吉喚著幼子的字,隨著背著手,便往書房進去,還不忘吩咐家人,讓周成無論如何來一趟。

    劉吉的幼子叫劉志,年紀不過四旬,生得白白胖胖的,一聽父親大人喚他,自然不敢耽誤,飛快地到了書房,親自斟了一碗茶來遞給劉吉。

    劉志笑呵呵地道:「爹不是進宮去議事了嗎?這個光景也該在內閣值房裡擬票,怎麼破天荒地回家了?怎麼?是不是朝廷出了什麼變故?」

    劉吉沉默了良久,道:「劉家要完了,老夫若是罷了相,你的性命定會難保,不是為父危言聳聽,哎……你坐下說話……」

    這劉志聽罷,頓時嚇得臉色青白,他這爹平時一向嚴肅,從不會開什麼玩笑話,突然爆出這麼一句駭人聽聞的言辭,怎麼不令他失去方寸?

    劉志小心翼翼地坐下,看著劉吉,道:「到底出了什麼事?爹為何說這種喪氣的話?爹。您是內閣大學士,這世上還有您過不去的坎兒?」

    劉吉的表情嚴肅,道:「此一時彼一時,你懂個什麼,為父讓你來,是問你兩件事,你的兄長在湖北那邊做了不少荒唐事。有些我知道的,有些是我不知道的,你立即修書給他。讓他把自己在那兒的荒唐事都交代出來,事無鉅細都要說清楚,為父也不懲處他。可這心裡頭無論如何也得有個數。」

    劉志忙不迭地應下。

    劉吉又看向劉志,慢悠悠地繼續道:「這些時日,有多少人登門拜訪?」

    「來的不少,有京官,有的是入京的外官,還有宣府、遼東那邊也有一些人要謁見父親,孩兒都與他們見了面,只說父親的公務繁忙,並沒有空閒見他們,只是若是有所托之事。能辦的,自然會幫他們辦一下。」

    劉吉冷冷地道:「他們的禮物呢?」

    這些人來見劉吉,無非就是求官,事實上,到了劉吉這個地位。來見他的這種人著實不少,平時倒沒有什麼,可是現在,劉吉卻是謹慎起來。

    劉志不由哂然笑道:「現在這個世道,哪裡還有什麼禮物?現在都流行拿票子……」

    劉志生怕劉吉不知票子是什麼,便解釋道:「就是錢票。多的有數千上萬兩,少的也有數百兩上下。」

    劉吉淡淡道:「老夫不管這個,但是有一條,你記清楚了,這些錢鈔,從今個兒開始,要全部退回去,誰家送了多少,一文也不要貪占,就說這是我說的,知道了嗎?」

    劉志頓時呆了:「哪有別人送了禮來又退回去的道理?」

    劉吉冷笑道:「人家送禮,那是有所求,他們要陞官,肯給銀子,為父在以往的時候也能做到有求必應,可是現在不同了,虎臣,為父和你說實在話吧,為父只怕要準備完了,莫說是給他們方便,便是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眼下這個局面若是再收受他們的銀子,到時候事兒辦不成,他們保準要鬧,這一鬧,我們劉家還想留活口嗎?」

    劉志聽得冷汗淋漓,驚訝地道:「爹,到底出了什麼事,莫非又是那劉健……」

    劉吉搖頭道:「不是劉健,是柳乘風。只要柳乘風還在,咱們劉家就不得安寧,所以為父現在要做的,就是與柳乘風最後搏一搏了。眼下你要做的,就是辦成為父交代的事兒,要讓為父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好好地和柳乘風死戰一場。其餘的事,你也不必理會,在府上約束好家人,讓他們近來不要去鬧事,老老實實地在家中呆著就成了。」

    劉志一時說不出話來,他一直陪在劉吉左右,並沒有出仕,劉吉對他說這種灰心冷意的話還是第一次,他連忙道:「爹,孩兒明白了。」

    劉吉道:「你去吧,是了,你若是有閒,就親自給為父請個人來。」

    劉志道:「請父親大人吩咐,我這便去。」

    「萬通……」劉吉說出了一個名字。

    劉志大驚失色,不禁失聲道:「爹此前不是告誡,在這京師裡和誰打交道都不要緊,唯獨不要和萬通打交道嗎?他……他可是……」

    「此一時彼一時……」劉吉冷然道:「此時為父倒是需借用他一下,你速去吧,不要多問。」

    這劉志才帶著滿腹的疑惑去了。

    而接下來,周成在劉志前腳剛走,便後腳趕到了。

    周成昨夜一宿沒有睡好,此時劉吉突然喚他,更是讓他知道大事不妙,膽戰心驚地到了劉府,遞上了名刺,走進劉吉的書房道了一聲『門生周成謁見恩師』。

    劉吉一直閉著眼睛做出一副假寐的樣子,等到周成喚他,他才故作清醒睜開眼來,隨即打量周成道:「碌之,昨夜沒睡好嗎?怎麼精神氣這麼差?」

    周成苦笑以對,道:「不瞞恩府,學生現在方寸已亂,不知所以然了。一直想聆聽恩府教誨,卻又怕恩府內閣事務繁忙,不便叨擾。」

    劉吉虛抬了抬手,道:「坐。」隨即又吩咐:「看茶。」

    周成連忙擺手,道:「不必,不必,實不相瞞,學生現在實在沒有喝茶的興致,既然恩府讓學生來,還請恩府先生賜教。」

    劉吉才歎了口氣,道:「原本呢,我將你從南京調到京師來,本來也是為了你的前程著想,可是誰知竟是誤了你。閒話,老夫也就不和你說了,方才陛下召老夫入宮,已經有了聖諭,讓你上書請辭……」

    周成的臉色頓時變了,他原以為自己至多再回南京去,誰知現在倒好,這皇上的心思卻是一擼到底,直接讓他拎著包袱從哪兒來滾回哪裡去。

    對一個年紀不過才五旬的官員來說,這幾乎是致命的打擊,好不容易爬到這個地步,誰知卻都是鏡花水月,這讓周成如遭雷擊一樣,幾乎整個人癱在了椅上。

    劉吉看著周成,則是安慰道:「老夫在御前也曾為你據理力爭,可是……眼下這朝廷是奸臣當道,陛下誤信奸人之言,老夫亦是無可奈何。不過你也放心,雖是致仕,可只要老夫還在這朝廷,總會為你爭取,盡力為你起復謀劃,人生不如意十有*,你也不必太過懊惱。」

    周成慘白著臉,嘴唇蠕動了幾下,才長吁了口氣,道:「學……學生明白……」

    劉吉又是擔憂地道:「不過這一次請你來,除了告知這件事之外,還有一件事需好好囑咐你。實話和你說了,那個柳乘風是個睚眥必報之人,昨日的時候,你在御前得罪了他,以他的性子,必定報復。他掌著錦衣衛,手下不知有多少死士。老夫是擔心等你告老還鄉時,一旦離開了京師,這柳乘風若是讓死士半途堵截,只怕……」

    周成嚇得人都呆了,官兒沒得做了,至少也還算致仕,也就是退休,回到了老家總算還能頤養天年,畢竟朝廷對致仕官員的撫恤還是不錯的,可是若是再惹來殺身之禍,那就……

    「請恩府搭救……」

    劉吉歎了口氣,道:「你的老家是在江浙,若是回鄉,肯定是要走馳道到北通州,再坐船南下至南通州,這條路看似安全,可是柳乘風又豈會不知?所以你要保全性命,唯一的法子就是出人意料,選擇其他的途徑回鄉,老夫聽說,從京師到天津衛那邊的馳道還未修好,可是天津衛那邊現在有不少走私的海船,你若是能從天津衛那邊入海,再到江浙登陸,柳乘風卻以為你會過通州,在通州一路上埋伏,豈不是可以讓他撲個空?當然,老夫的話兒也只是隨口說說,天津衛到京師的道路泥濘,自從南通州的馳道修葺起來之後就更荒無人煙了,往那邊走,若是遇到山賊豈不是要糟?」

    周成卻是道:「恩府先生提點的是,柳乘風性如豺狼,未必不會報復。至於往天津衛那邊的道路,畢竟還算是天子腳下,又哪裡來的盜賊?若不是恩府先生提醒,學生只怕已是死無葬身之地了,我……我這便回去,上書請辭,選一些健壯的家人,一家老小往天津衛那邊走,若是能平安回鄉,定當銘記恩府的大恩大德。」

    劉吉依依惜別地道:「碌之,老夫與你也算是相知,想不到……想不到……」

    說著,劉吉的老臉上竟是縱橫了不少淚珠,哽咽了良久,才繼續道:「你……你走吧,今日一別,不知還能不能再見了,老夫身體不適,不便送你出去,哎……」

    劉吉重重地歎了口氣,所有的不捨都匯聚在這一聲歎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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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錦衣衛指揮使

    一輛馬車已經抵達了劉吉府邸的後門。

    後門是一處窄巷,平時也無人經過,不過在巷子口卻已經有人在這兒守候了,見了馬車過來,守候在這裡的劉家家人作揖輕聲問了一句:「可是萬指揮使嗎?」

    趕車的馬伕應道:「正是。」

    這些家人才准許馬伕驅車通過,而隨即,萬通從車中下來。

    萬通如今也已是老邁不堪了,尤其是入京之後,屢屢經受打擊,原以為還能大展宏圖,誰知卻是被人當作了呆子、傻子,玩弄於鼓掌之中。

    所謂的錦衣衛指揮使,其實只是個笑話,一開始還能使喚幾個人,到了後來,連北鎮府司的書吏都唯那柳乘風的命是從了,許多事他萬通說的不算數,唯有柳乘風點了頭下頭的人才肯去實施。

    而他……

    其實就是個每日去當值的笑話,不少校尉和書吏,背地裡對他多有取笑之詞,更有一次,一個百戶在外侯見,萬通因為耽擱了,讓這百戶在外等候,這百戶竟是大著膽子直接闖進去,告訴他萬通,奉柳僉事之命,要加大各衛上街巡邏的人手。

    萬通積攢了一肚子的氣,可是偏偏卻是拿人家一點辦法都沒有,他雖是勃然大怒的要拿這百戶去治罪,誰知連個校尉都叫不動,人家非但不聽他指揮使的命令,甚至還嘻嘻哈哈的向這百戶行禮問好。

    到了這個地步,萬通當然明白。他如今只是個提線木偶,宮裡對他表面上優渥,暗中卻是厭惡到極點。衛所內部,所有人對他多是瞧不起,都聽從柳乘風的命令。

    萬通也曾命刺客行事,只是那時候,刺客還未動手,那一次就出現了一個毒殺皇后的案子,錯失了機會,也讓這萬通知道,對方絕不是好動手的,稍有異動,可能給他惹來彌天大禍。

    到了這個地步,萬通還能做什麼?他憤怒之下,只得再三請辭,這指揮使他不幹了,總比在這兒做提線木偶,卻又給宮裡樹立牌坊的好。

    今日劉吉突然請他,讓萬通頗為意外,劉吉是內閣大學士,絕不會和他這樣的人接觸的,或許別人不知道,至少這劉吉心裡定然清楚接近他這種人並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只是對方居然還是請了,萬通自然也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坐了馬車前來拜謁。

    從馬車上下來,那劉吉的幼子劉志開門出來,在這陰暗的後門巷子裡朝萬通拱手作揖:「可是萬通萬指揮使?」

    萬通只是不鹹不淡的朝這劉志點點頭,在不知曉對方意圖之前,萬通並不想顯得太過熱絡。

    劉志笑了笑。道:「家父已經久候多時,這裡也不方便說話,大人,請隨我來。」

    二人一前一後,便到了劉吉的書房,曾幾何時,無論是劉吉和萬通,二人都算是成化朝數一數二的人物,當時萬通得勢,而劉吉逢迎萬貴妃,對這萬通也是百般的示好,這二人說起來也曾打過不少的交道。

    只是不曾想,一朝天子一朝臣,過去的事早已物是人非,劉吉雖還是那個內閣大學士,而萬通確實還是那個錦衣衛指揮使,卻都面臨著同樣的問題。

    「萬大人,一向可好?」

    劉吉看著來人,一個和自己同樣都是兩鬢斑斑的老人,顯得很是和氣,連口吻都變得有些感慨良多。

    萬通卻是狐疑的看著劉吉,天下誰不知道,這劉吉不但臉皮厚,更是一隻老狐狸,自己可不能著了他的道。

    萬通不鹹不淡的道:「幸好,人還沒死。」

    劉吉微笑搖頭:「萬大人還是從前那個脾氣,受不得氣哪,今日進京面聖,老夫聽說萬指揮使幾次請辭,已經打動了皇上,皇上打算免了你的錦衣衛指揮使,讓……」

    劉吉在這裡刻意頓了頓,隨即目光炯炯的看著萬通,觀察著萬通的變化,一字一句的道:「讓柳乘風接任。」

    萬通的臉色正如劉吉所盼的那樣顯現出一絲焦躁,很明顯,萬通最忌憚的事兒來了。

    劉吉歎了口氣,道:「想當年,萬大人是何等的風光,可是現如今……」

    萬通總算沉住了氣,卻是冷笑道:「劉閣老叫我來,只是為了說這些無益的話。」

    劉吉哂然一笑,溫和的道:「萬指揮使且先坐下,老夫已叫人看茶去了,你我是老相識,說起來已有十幾年沒有像今日這般呢。」

    萬通坐下,道:「劉閣老還是不妨開門見山吧。」

    萬通顯然沒有心情和這劉吉繞彎子,他就是想知道,這劉吉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

    劉吉沉默了……

    隨即,他慢悠悠的道:「萬指揮使落到這個地步,說到底,還是從前太跋扈了,當今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萬指揮使對他百般凌辱,哎……罷了,不說這個。」

    萬通臉色更加冷了,在他看來,這劉吉不啻是在揭他的傷疤,掀他的老底。

    劉吉隨即道:「說穿了,只要當今皇上還在,你萬通就別想安生,萬家的苦日子還在後頭呢。老夫左思右想,很是為萬指揮使捏了一把汗……」

    萬通青筋爆出,不禁怒道:「劉閣老這般繞彎子是何意,若再是如此,萬某只能告辭了。」

    劉吉微微一笑,終於不疾不徐的道:「好吧,既然萬大人要劉某人直言,那麼劉某人不妨就直說了吧。你替我解決掉一個人,我就替你解決掉你的心腹大患。」

    萬通眼睛瞇起來,直視著劉吉:「我替你解決掉誰?」

    劉吉歎了口氣,道:「除了這京師裡一個姓柳的,還能有誰?」

    萬通冷冷道:「那麼,劉閣老又要替老夫解決掉誰呢?」

    劉吉眼眸一張,一字一句的道:「說出來會嚇死你,還是不說的好,這事兒你只要答應,我就有無懈可擊的良策,萬指揮使意下如何?」

    萬通卻是沉默了,劉吉說的話他懂,這劉吉躊躇滿志的樣子,似乎頗有幾分把握,眼下他的處境他自己清楚,確實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這個時候其實他就算不答應只怕也不成了。

    萬通問道:「劉閣老可知這其中的凶險?」

    劉吉似乎早就想到萬通會這麼問,語氣平淡的道:「當然知道,可是我劉吉,其實和你一樣,都是窮途末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劉某不是任人宰割之人,如今也唯有魚死網破,搏一搏這一線生機。」

    萬通瞇起了眼睛:「萬某人現在與一個死囚無異,可是劉閣老卻為何要尋上我來?」

    劉吉的眼中掠過了一絲狡黠,道:「因為老夫知道,萬指揮使和寧王那邊有點兒聯繫……」

    萬通頓時變得緊張起來,大喝道:「你胡說!」

    …………………………………………………………………………………………………………

    京師裡頭近來熱鬧的很,先是左都御史上書請辭,原本這請辭的奏書,朝廷也是有定制的,往往遞交上去,這第一次請辭,宮裡肯定不會恩准,等到這請辭的官員上了第二遍、第三遍之後,這宮裡才勉為其難,一副急欲挽留的姿態准許。

    可是這一次卻是破了天荒,奏書一遞交上去,宮裡就直接准了,似乎皇上還生怕周成滾的不夠快,居然立即就任命了新的左都御史。

    這周成想不走也不成了,眼見朝廷一點挽留的樣子,真是萬念俱焚,只得沮喪的當即出京,不敢在這裡耽擱。

    而接下來,又是一道旨意遞了出來,萬通免去錦衣衛指揮使,柳乘風大功於國,敕命接替萬通,就任錦衣衛第十六任錦衣衛指揮使。

    宮裡的旨意還沒到,其實就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師,不少閒漢飛快來報喜,討要喜錢,一些柳乘風素來交好的親朋好友也紛紛到了,前來慶賀。

    如今這柳乘風,也算是修成了正果,從校尉到錦衣衛指揮使,這一步步的跨過來,如今終於名正言順的成為錦衣衛大頭目,從此之後,再不必向上官負責,唯一負責的,也只有皇上而已。

    而藉著這錦衣衛,柳乘風也一躍成為朝廷有數的大佬,至少在明面上,有了可以與內閣大學士、六部尚書、東廠廠公叫板的本錢。

    旨意一下,柳乘風也是喜笑顏開,當即決定大擺宴席,整整三日的流水席,請了無數賓客,狠狠的慶賀了一番。

    這錦衣衛上下武官,此時也是藉著赴宴的機會紛紛前來道賀,此時的柳乘風,可謂是春風得意,年紀輕輕,便委以了要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不過他這指揮使,也算是當的名正言順,有人說他攀龍附鳳,可是卻又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很能幹,功勳卓著,這一步步的陞遷,次次都是憑著積攢的功勞掙來的,年輕歸年輕,誰又敢說他憑的全是寵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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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謝恩
               
  弘治十五年五月二十。

  柳乘風擇了吉日入宮謝恩,官拜錦衣衛指揮使之後,柳乘風入宮的機會也大大的增加,不過謝恩卻不是說謝就謝的,這首先,就需要選定一個黃道吉日,隨即穿戴著指揮使的飛魚服,並不從午門入宮,而是折道西華門遞上了謝恩的奏書。

  隨即,便有太監飛快穿梭入宮,獻上奏書,隨即到了西華門這邊,嘶啞的高聲吼道:「敕命:親軍錦衣衛都指揮使柳乘風入宮覲見。」

  柳乘風再三拜謝,才按著規矩直接由西華門入宮,繞過武英殿,直接前往朝殿,到了朝殿外頭,又稍等片刻,隨即又有太監出來,扯著嗓子道:「敕命:親軍錦衣衛都指揮使柳乘風入殿覲見。」

  柳乘風整了衣冠,步入殿堂。

  殿中並無一人,現在已經過了辰時,所以早朝已經完畢,柳乘風到了殿中,正色道:「微臣以白丁之身,蒙陛下不棄,委以重任,任錦衣衛親軍都指揮使一職,敢不盡心用命,報效天恩。」

  說罷拜倒在地,又道:「親軍錦衣衛干係重大,微臣定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定不負陛下所托。」

  丹犀上的朱佑樘冕冠朝服,聽了柳乘風的話之後離座,一步步走下丹犀,親手將柳乘風攙起,溫和的道:「卿乃朕之腹心,朕自以國士待之。不必多禮。」

  柳乘風方才起來,朝朱佑樘看了一眼,見朱佑樘臉色蠟黃,黃中隱有青黑之色。兩頰處竟是生出許多細密的痘來,不禁忘了禮儀,不禁道:「陛下這是怎麼了?」

  朱佑樘抿了抿蒼白的嘴唇,顯得有些有氣無力,道:「自從吃了那頓酒,身體便日漸孱弱,御醫們診治之後,說是肝火太奢之故。」

  柳乘風看了朱佑樘的臉色,卻是不信。

  這絕不是肝火盛的原因,再結合朱佑樘經常熬夜,又因為是吃酒的緣故,柳乘風不禁道:「陛下只怕是肝部生了病,且病的不輕,陛下操勞國事,時常徹夜不眠。五臟得不到歇息,而上次飲酒,恰好令這肝病發作,陛下臉部蠟黃,泛青黑,這是肝病常有的症狀,而臉上生痘,定是肝功能受損,肝主排毒,毒氣不得排出體外。因此匯聚於臉部,積攢為痘。」

  「陛下,這是大病,決不可掉以輕心,需小心調養,好生養病才是。不只是要多臥床歇息,飲食也該多以清淡為主,不得輕易發怒,更不得食用油膩之物,酒水更是萬萬不得觸碰。陛下身繫。請陛下萬勿糟蹋自己的身體。龍體若是有失,微臣人等,豈不是萬死之罪。」

  柳乘風的憂心是發自肺腑的,他只是籠統的說了一句肝病,其實心裡卻是知道,五臟六腑的病,此前都不會有什麼明顯症狀。可是一旦到了發作的時候,就已經非常嚴重了,後世有許多肝硬化、癌症的患者。大多數都是直到了晚期才被發現,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而朱佑樘現在這個症狀,定是肝部出了問題無疑,而病症如此明顯,只怕這病是肝硬化居多,肝硬化在前期並沒有太多的跡象,像朱佑樘這般明顯的病症,也多是中後期了。

  柳乘風臉上的擔憂幾乎是寫在了臉上,這種病是很難根治的,不但如此,一個不妥,就可能搭上性命,最後無藥可醫。

  事實上,以這個時代的衛生條件,柳乘風也是無計可施,唯一希望的就是朱佑樘改變生活習性,或許能延緩病症。

  朱佑樘聽罷,道:「朕又豈不知道,宮裡有個太醫,說朕已病入膏肓,朕立即罷了他的官,叫他流放了出去,你可知道這是為何?」

  朱佑樘現在的表現,竟是十分平靜,這不禁讓柳乘風有些愕然,柳乘風不禁順著朱佑樘的話問道:「這御醫所說,也是為了陛下安危著想,微臣也算是半個大夫,卻也知道這御醫所說……」

  朱佑樘嘆了口氣,搖搖手,道:「朕豈會不知他所說的,也是心繫於朕,朕不是諱疾忌醫,只是此事若是傳出宮去,難免會引發朝野妄測,朕還有許多事要做,可是現在身體大不如前,確實是不成了,因此,必須盡快在無藥可醫之前,把手頭裡的事做好,也……」朱佑樘的臉色很是黯然,隨即強打精神,道:「也算是給子孫少留點擔子和干係吧。」

  朱佑樘瞥了愕然的柳乘風一眼,隨即微笑道:「你肯定在想,朕為何這般坦然是不是?其實朕也怕死……」

  朱佑樘甚至俏皮的朝柳乘風眨了眨眼睛,牽著柳乘風道:「來,咱們坐下說話。」

  早有太監在這朝殿正中設下了兩個座椅,朱佑樘才嘆息道:「其實朕也怕的很,和你說句不該說的話吧,其實朕前些時日,悄悄在宮裡蓄養了一些丹士,聽信他們的言辭,說是能煉出不老丹……」

  柳乘風聽到這裡,不禁苦笑,果然無論是哪個皇帝,都承受不住這長生的誘惑,卻還是道:「陛下,這方士自始皇開始,便自稱能練出不老丹來,可是現在始皇帝又在哪裡?」

  朱佑樘拍了拍他的手,嘆道:「是啊,朕也知道這個道理,人難免一死,若真有不老丹,先帝也早已不老了。朕也是一時為人矇蔽而已。」

  朱佑樘突然對柳乘風說出這麼一番發自肺腑的話,尤其是這種駭人聽聞的秘聞,讓柳乘風心裡添了幾分擔憂。若是這句話傳出宮外去,肯定會是滿城風雨的,畢竟先帝偏信方士的教訓還在,當今皇上重操舊業,這是何等要命的事?

  可是朱佑樘說了,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朱佑樘自己已經清楚自己的身體,已知自己時日已經不多,事後回想頗覺的可笑,所以才拿這當作是一樁趣聞,說給自己最親近的人聽。

  朱佑樘長吁了一口氣,繼續道:「可是現在,朕是不信那些方士的鬼話了。而朕流放那個御醫,卻是為了處理朕的身後事。」

  「身後事?」

  朱佑樘正色點頭,道:「朕的病情,絕不能外朝知曉,否則必定引發朝野震動,因此朕不能告訴別人,朕現在已經病入膏肓,只有這樣,才能盡快的把手頭裡的事做完。現在朕最憂心的是寧王,寧王是大患,若是不除,勢必要留給厚照,你明白嗎?」

  柳乘風點頭,這世上有兩種皇帝,一種是惹下一大堆麻煩留給子孫的,還有一種就是清除掉一堆麻煩,指望自己的子孫能太平的。

  從某種意義來說,朱佑樘與太祖皇帝的本性像極了,都是那種滿心為子孫打算的皇帝。

  只是想到朱佑樘的身體這個樣子,柳乘風心裡就有些黯然了,無論怎麼說,朱佑樘對自己有知遇之恩,更有半個父子之情,若沒有朱佑樘這樣的皇帝,就不會有柳乘風的今日,這種感情完全是發自柳乘風的肺腑。

  柳乘風坐在這殿中,竟是一下子痴痴呆呆,不知該說什麼話才好。

  本來官拜錦衣衛都指揮使,春風得意,一件值得彈冠相慶的事,誰知竟會演化到這個地步。

  柳乘風感覺自己的喉頭有些哽咽,一時說不出話來。

  良久柳乘風才聲音沙啞的道:「陛下保重龍體,下頭的事,就交給臣子們去做,寧王雖是大患,可至多,也不過是個亂臣,他能有今日,皆賴陛下恩賜,一旦反叛,定遭天下人唾棄。再者,太子殿下為人聰慧,雖不注重小節,卻很識大體,陛下不必有後顧之憂,安心養病,才是正理。微臣略通醫術,寧願辭了這都指揮使之職,入宮進太醫院,專心為陛下診病。」

  朱佑樘不由笑了,見柳乘風一臉真摯,很是欣慰,不由撫著柳乘風的背道:「你若是做了太醫,豈不是大材小用?好啦,不必說這種話,人有生老病死,連天子都不例外,這並非是人所能逆轉的。你可還記得,上一次酒宴朕曾對你說,汝乃朕家虎兒嗎?朕子嗣不多,你是駙馬都尉,算朕的半子,朕待你,也如自己的親子一般,將來若是朕當真出了意外,太子還需你盡力輔佐,否則,朕不放心。」

  柳乘風眼中含淚,嘶啞的道:「微臣敢不盡心用命。」

  朱佑樘嘆了口氣,一時無言。

  而這時,卻是一個太監走進來,正是通政司的那個太監王安,王安仍是嬉皮笑臉的模樣,在殿外先是拜倒,大聲承諾道:「奴婢王安叩見。」

  朱佑樘才打起精神,低聲對柳乘風道:「把淚擦了,莫要教人瞧見。」

  隨即道:「進來說話。」

  王安小心翼翼進來,道:「陛下,順天府有急奏,請陛下過目。」

  順天府……急奏……

  朱佑樘的臉色湧上了一股子狐疑,按理說,順天府就在天子腳下,有什麼急奏,連內閣都不必通過,反而直接送來宮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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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16:47:15
第六百二十八章:君君臣臣
               
  急奏遞交到了朱佑樘手裡,朱佑樘身體頗為孱弱,努力咳嗽了幾下,才慢悠悠地將這急奏打開。

  隨即,朱佑樘抬起了眸來,他的眼睛不由奇怪地看了柳乘風一眼,隨即又繼續埋頭去看奏書。

  等到將奏書看了兩遍,朱佑樘才皺著眉將奏書合上,看向柳乘風,慢悠悠地道:「柳乘風,周成死了!」

  柳乘風臉上的表情還算鎮定,可是聽到周成死了,頓時明白方才為何朱佑樘要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柳乘風不禁道:「如何死的?」

  朱佑樘語氣平淡,可是眼眸卻很是深沉地看著柳乘風,慢吞吞地道:「在京縣的途中,一家三十餘口,連同四十多個家人僕役,為人所襲,無一人生還。」

  柳乘風不禁吸了口氣,總共七十多人,居然全數被殺。

  京縣乃是天下首邑,隸屬順天府,也算是天子腳下,因為靠著天津衛那邊,原本還算熱鬧,可是這幾年,通州漸漸熱鬧起來,再加上連馳道也是京師直通通州,所以天津衛的地位已經降低了不少,就算有人去天津衛,那也是去通州登船,順水而下天津衛,這京縣自然而然就漸漸蕭條起來。

  至少從前京師到京縣的官道如今已是雜草叢生,荒廢了不少。可問題是,周成既然要回老家,卻又為何不走通州,偏偏走這京縣?去京縣,莫非是去天津衛嗎?

  當然,柳乘風深知周成的死對他這個新任的錦衣衛指揮使是巨大的打擊。

  錦衣衛都指揮使可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擔當的差事,這可是天下最要害的幾個職位之一,若是讓一些藏污納垢之徒掌握,那可絕不是開玩笑。

  周成一死,所有人首先就會懷疑到他柳乘風的頭上,這天下能有這動機,有這手段和能力的人,還能有誰?

  首先,周成和柳乘風算是死敵,雙方在那一次酒宴上唇槍舌劍,幾乎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

  這其次嘛,七十多口人悉數斬殺殆盡,這般的很辣,也難免會讓人聯想到柳乘風了,至少在許多人的眼裡,柳乘風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徒。

  最後,就是要殺死這麼多人,那必須要有這實力,要將他們一網打盡。至少也需調動數百人馬,事先能偵查到對方行走的路徑,事先做好埋伏,等到周成等人路過埋伏地點時,再堵住各個路口,將周成等人全數殺死。

  這世上與周成有不共戴天之仇,同時又有這能力佈局的,除了柳乘風還能有誰?可以說,幾乎所有人聽到了這個噩耗,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柳乘風。

  柳乘風此時也感覺到,朱佑樘看他的眼神有點兒不善了。

  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而是朱佑樘根本就尋不到第二個嫌疑之人。

  對朱佑樘來說,周成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堂堂致仕的左都御史,居然滿門被人殺死,若是殺人的是柳乘風,那朱佑樘又如何繼續去信任一個手段如此殘酷,心機如此陰狠之人?

  朱佑樘站了起來,臉色冷峻,他沒有要求柳乘風解釋什麼,只是不可置信地看著柳乘風。

  方才朱佑樘的一席話幾乎是用一副託孤的口吻說出來的,在他的內心深處,早已將柳乘風當作了未來輔佐太子的人選之一,理由也很簡單:

  其一是柳乘風與太子關係本就極好,他和太子之間絕不可能會有什麼芥蒂,也不會有什麼隔膜,能夠盡心竭力的輔佐。

  其二,自是柳乘風的能力和忠心。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朱佑樘認為,柳乘風雖然有時手段過激,甚至有些時候做事不計後果,可是在他看來,此人仍還算忠厚。

  一個人是否忠厚,對朱佑樘尤為重要,他當然清楚太子是什麼性子,太子性格粗魯,待人真摯,極容易受小人矇蔽,假若柳乘風只是貌似忠厚而內心狡詐的話,那自己又怎麼敢讓柳乘風來做朱厚照的輔臣。

  宮裡已經給了柳乘風太多權利,若此人是狡詐之徒,一旦作亂,太子又憑什麼去應對?

  朱佑樘的眼眸中已經掠過了一絲冷冽,若說方才他在柳乘風身邊還像個慈和的長輩,可是現在卻已經不自覺地流露出了皇帝的威嚴,他幾乎是用狐疑的眼光看著柳乘風,似乎想一下子把柳乘風的心底看穿。

  而柳乘風此時終於明白——出事了!

  周成的死已經不是一個單純的殺人案這麼簡單,在這背後有著很深的背景,老皇帝身體越來越孱弱,已經開始關注到了託孤的問題,而新君卻是個不知深淺的小孩子,沒有多少閱歷,有的只有信任。

  此時的老皇帝和太祖皇帝的心思其實也是一致的,他們都面臨一個問題,那就是儲君年少、不諳世事,因此他們必須清除掉朝廷裡的一些野心家和一些權臣,太祖皇帝較為直接,直接拎著屠刀大開殺戒,所有有可能威脅到新皇帝的人全部殺光殆盡。

  而在這一點上,朱佑樘其實要溫和得多,雖然手段不同,心思卻是一樣,就比如大學士劉吉,其實劉吉突然受到冷落,以柳乘風的猜測並不只是皇上認為劉吉在背後搞小動作這麼簡單,劉吉這個人靠的就是搞小動作起家的,這麼一個聲名狼藉的人,皇上豈會看不穿他?

  而之所以在位時多番啟用劉吉,並不是皇上對劉吉有什麼好感和信任,而是認為劉吉雖然品德不好,可是能力卻是不差,以朱佑樘的手段要駕馭這樣的臣子並不會有什麼問題。

  可是當皇上老了、病了呢?皇上絕對不敢將劉吉留給太子的,因為他擔心太子駕馭不了這個老狐狸,所以朱佑樘已經開始有計劃地削減劉吉的權利,有計劃地對劉吉進行打擊,等到皇上當真無力回天時,就是劉吉徹底垮台的時候。

  皇上裁撤了一些品性不好的大臣,同時也開始選定一批輔臣,從皇上讓謝遷、馬文升整肅吏治就可以看出,輔臣的人選之中,謝遷和馬文生升是絕對入選的,甚至還有劉健和李東陽也已經成了皇上心裡的重要人選之一。

  同時,皇上提拔柳乘風為錦衣衛指揮使,柳乘風深知自己運氣還算不錯,也確實入了皇上的法眼,這未來的輔佐之臣中應當會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正在這個節骨眼上,最緊要的關頭,周成卻死了……

  這對柳乘風來說是一個極大的打擊,對皇家來說,顧命大臣看的絕不是個人的能力,最重要的是那份忠心,還有那份忠厚。

  一個不老實的人,只因為別人得罪了自己就惡意報復的人,一個冷酷無情到因為芥蒂就滅人滿門的人,絕不會是輔臣的人選。

  一旦皇上認定柳乘風不是輔臣的人選時,那大禍就要臨頭了,皇上現在已經時間不多,不可能也沒有時間去削減掉他的影響力和他的權柄,那最快且是最合算的辦法就是徹底的**消滅,以絕後患。

  也正因如此,朱佑樘站起來,帶著謹慎的目光看著柳乘風,一動不動,此時此刻,誰也看不穿朱佑樘的心思,可是柳乘風卻是隱約知道,今日自己在這裡卻是遭遇到了自己自穿越以來最大的一次危機。

  一個應對不好,就可能產生君臣猜忌。

  他的眼珠子沒有轉動,而是迎著朱佑樘的目光溫和地看著朱佑樘,他不能表現出一點驚慌和失措,也不能表露出自己的狡黠,因為這個時候,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一句不得體的話語,都是要命的。

  沉默了良久,柳乘風在思慮再三之後,才慢悠悠地道:「陛下,周成死得蹊蹺。」

  「哦?」朱佑樘的眼睛仍然沒有離開柳乘風,那眼神中時而流露出幾分惋惜,時而又變得有些嚴厲,時而又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柳乘風給朱佑樘的印象實在太好了,而且雙方的交往也確實產生了很深厚的感情,可是身為天子,朱佑樘當然知道不能感情用事,歷史上的先例實在太多,如那唐玄宗與安祿山,在這安祿山未曾反叛之時,玄宗皇帝與安祿山何等的交情,最後還不是說翻臉就翻臉。

  此時……朱佑樘必須看透這個人,只要稍稍有點閃失,就會有可能對大明的社稷有著極大的影響。

  「周成如何死得蹊蹺?」朱佑樘儘量用平淡的語氣來反問柳乘風,甚至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從本心上看,朱佑樘確實不希望殺死周成的人是柳乘風,亦或是柳乘風指使,甚至他心裡隱隱期盼,這份急奏,他永遠不要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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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章:你們徹底惹到我了

  柳乘風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那滿是狐疑的朱佑樘,道:「周成一家老小盡皆滅門,定是受人指使,而要做到一點痕跡沒有,必定要出動數百訓練有素的武士,在這京師裡頭,能調動這麼多人的,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朱佑樘面無表情,其實他原本也是猜測,或許只是有人嫁禍柳乘風,柳乘風所說的這一點,才讓他對柳乘風有了幾分懷疑,京師裡能出動這麼多武士的人確實沒有幾個,皇帝算一個,可是朱佑樘自然不會做這種無益的事,而太子朱厚照……那更不可能,自己的兒子他心裡清楚,絕不可能做這種蠢事。

  接下來就是內閣了,劉吉的嫌疑最大,嫁禍柳乘風嘛,這個劉吉最喜歡搞小動作,若說他有動機,卻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朱佑樘還是不信,理由很簡單,劉吉從未蓄養過武士,要動手,除非調動軍馬,內閣大學士要調動一營軍馬也不是太難,可是要做到沒有痕跡那是絕不可能的,不經過兵部,不經過親軍都指揮使衙門,便是內閣大學士那也是一個兵卒都別想調動。

  劉吉就算有這個動機,也絕沒有這個本錢。

  而柳乘風不同,柳乘風下頭有新軍,新軍暫時還沒有納入朝廷正式的編制之內,雖然在兵部報備,可是行動上卻是自由的。而最重要的是,柳乘風還有一個力量,那便是聚寶商行的護衛,這些人雖不是正式的官軍,卻要從這裡抽調一部分訓練有素的武士出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柳乘風與周成有仇隙,而這個新任的錦衣衛都指揮使又有這個能力。這京師裡最吻合這些條件的嫌疑人除了柳乘風還有誰?

  柳乘風早已料到朱佑樘會是如此,此時知道,他現在便是跳進黃河也是洗不清了,他心裡不禁想:「在這背後,一定是有人栽贓。只是這栽贓之人使出這等手段,未免也太可怕了一些。」

  柳乘風最擔心的已經不只是宮裡的信任問題,更擔心的是接下來這個陷害自己的人必定還會有後著,而自己已經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難道只是因為一樁這樣的事,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權位、富貴就此煙消雲散?柳乘風捫心自問。可是隨後,這個疑問拋在了他的腦後。

  絕不!

  他不甘心,也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此時他必須冷靜,不能慌張,暫時先穩住皇上,才能清洗自己。

  柳乘風沉默了片刻。繼續道:「再其次,這周成既是回鄉,卻是不經馳道,反而是從京縣往天津衛方向去,微臣就在想。這周成故意選擇生僻的道路,莫非是事先就已經知曉有人要對他不利,所以放著捷徑不走,反而走那荒郊野嶺?」

  朱佑樘突然坐下,喝了口茶,淡淡的道:「是啊。周愛卿是怕什麼?」

  柳乘風道:「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擔心微臣報復,所以故意走這捷徑。可是微臣剛剛與他反目,現在卻是報復他,豈不是生怕天下人不知道是微臣藉機報復?豈不是告訴天下人,微臣這個人睚眥必報,不能容人?」

  「微臣雖然名聲不太好,平時有人得罪微臣。微臣也得罪過別人,可是陛下哪一次看見微臣滅人滿門的?除了亂黨和叛賊。微臣從未起過這樣的心思,還請陛下明鑒。」

  一段簡短的自辯之後,柳乘風又開始分析起這樁案子來,道:「微臣索性就直說了吧,周成帶著家眷走京縣,如今卻為人所殺,那麼首先最有嫌疑的還是微臣,因為就算有人刺殺,也絕不會想到那周成會走這一條道路,而微臣卻不同,微臣掌握錦衣衛,要想查出那周成到底會選擇哪一條路,卻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另一種可能就是,這周成臨走之時,將自己回鄉的路線告知了自己的親朋好友,從而惹下了這殺身大禍。事情既然已經牽扯到了微臣,微臣也不敢說什麼,微臣不求其他,只求陛下給微臣三天時間,若是查不出幕後兇手,微臣願以死謝罪。」

  這是唯一的辦法,柳乘風需要時間,查出幕後的兇手,若是查不出,那麼他便有最大的嫌疑,一個這樣的人,朱佑樘又豈敢托孤後事?不但不會托孤,反而為了保障皇權的延續,必定會不得不剝奪掉柳乘風的所有權柄,以防萬一,而沒有了權柄的柳乘風,必死無疑。

  他現在只能爭取這個機會,別無他法。

  朱佑樘緊緊盯著柳乘風,手裡抱著茶盞,眼睛突然瞇了起來,那眼仁中帶著幾分冷漠,同時又有幾分猶豫。

  此時的朱佑樘,更像是個絕情的皇帝,雖然在柳乘風面前,曾經流露出人情的一面,更多的時候像個慈和的長者,只是此時此刻,卻已經變得讓人不認識了。

  他必須比所有人站得更高,看的更遠,在特殊情況之下,他也必須比任何人都要無情和冷酷。

  可是終究,他那冷漠的眼神中還是流露出了幾分情感,他不是太祖,也不是文皇帝,他是弘治皇帝,是那個寬厚又多愁善感的朱佑樘。

  他吁了口氣,隨即很是不忍的道:「你說……你說清楚,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做下的,若當真是你一時糊塗,你自己承認,朕……朕可以原諒你。」

  柳乘風毫不猶豫的搖頭:「陛下明鑒,微臣斷沒有指使人刺殺致仕的朝廷大臣,更遑論是滅人滿門。」

  朱佑樘臉色緩和了一些:「朕……也希望這個人不是你,朕並非疑心你,只是……」

  柳乘風道:「微臣明白,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微臣,若是查不出幕後兇徒,只怕微臣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朱佑樘整個人顯得很沮喪:「朕並不希望自己看錯了人,朕一向認為你忠厚,雖然頑劣,可是本心卻是向善的。朕給你三……不,給你十日的時間,你去查吧,若是能洗清自己,朕固然也鬆了口氣,可要是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朱佑樘咬咬牙:「你就不必入宮來見朕了,朕的意思,你能明白嗎?」

  不必入宮……

  就意味著接下來朝廷將會立即採取措施,消除掉柳乘風的所有權利和影響,柳乘風此時的心裡,不禁有些疼痛,卻也是咬咬牙,道:「微臣領旨。」

  朱佑樘的臉色更是蠟黃,像他這樣多愁善感的人,所考慮的其實不是一個周成,對他來說,一個周成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全家死絕固然惋惜,卻也不至於讓他到如此地步。

  他所擔心的是柳乘風,若是柳乘風當真是這樣睚眥必報,殺人如麻,心懷奸詐的人,對他來說絕對是最沉痛的打擊。

  曾幾何時,他是何等的信任這個年輕人,又是何等的倚重,從校尉,到百戶,到千戶,到僉事,到現在的錦衣衛指揮使,是他一手將柳乘風提攜起來,淳淳教誨,待之如自己的子侄,可是假若當真是看到了柳乘風的另外一面,這對朱佑樘來說是何等大的打擊,他未必會介意別人議論他沒有識人之明,卻是無比介意看清一個名為君臣,暗中卻是亦師亦友之人的『本來』面目。

  朱佑樘此刻變得出奇的冷靜,他隨即長歎一聲道:「你去吧。」

  「微臣告退。」柳乘風不禁捏了一把汗,不過現在的他總算是鬆了口氣,不管如何,他至少還有一個翻盤的機會。

  柳乘風起身,隨即旋過身去,正要出了朝殿,可是身後突然又傳出朱佑樘的聲音:「等一等。」

  柳乘風只得駐足,回眸去看朱佑樘,現在的朱佑樘,既熟悉又陌生,人還是那個人,那個憔悴又老態的天子,可是又有了幾分陌生。

  朱佑樘站了起來,正色道:「你記著,朕想聽到的是好消息,而不是噩耗,朕想告訴天下人,朕寵幸的是天下最忠勇最幹練的臣子,而不是一個陰險狡詐的小人,你知道了嗎?」

  「微臣明白。」柳乘風回答的時候,聲音幾乎有些哽咽。

  他何曾不知道,自己想證明的也是如此,無論這個皇帝壽數多長,他只想告訴這個人,自己是清白的,不只是為了他的權位,更是希望皇上的心裡不會有遺憾,至少讓這個垂暮的老人在臨終時可以緬懷到一個人時,可以堅定的對人說:此朕家虎兒是也。

  柳乘風沒有再逗留,他拋下了最後一句話,隨即快步出殿,他也不敢去回頭,只是眼睛直視著前方,穿過門洞,可以看到這朝殿之外,是漢白玉鑄成的金水橋,還有那巍峨高聳的午門。

  「我還會回到這裡,洗清自己的冤屈,讓構陷我的人自食其果。既然你們要玩,那麼我柳乘風今日就陪你們玩到底,你們徹底惹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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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你要你口服

    北鎮府司。

    炎炎烈日之下,使得這兒的面貌一新,穿了簇新飛魚服的校尉們緊張的進出,等待著他們新的主人。

    幾個同知、僉事,還有署理司吏、以及幾個幕僚都在這裡久候。

    柳乘風任了錦衣衛指揮使之後,一直在推薦陳泓宇接替他的指揮使僉事一職,報備到了親軍衙門之後,牟斌也在為這事兒奔走,就等朝廷的旨意下來。

    而一旦陳泓宇接任僉事,那麼聚寶商行千戶所就極有可能讓老霍接替,這幾個人都是柳乘風心腹中的心腹,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如今衛所裡頭,有不少人都眼紅這些柳乘風的舊部。

    城中的千戶們如今也已經到了,不過柳乘風沒到,所有人都不得不站著,誰也不敢坐下,唯一那個陳讓,顯得一肚子的火氣。

    陳讓是東廠的人,是蕭敬的乾兒子,這些年沒少吃柳乘風的虧,他這個同知如今是越做越沒意思,前些時日想託乾爹的關係把他弄到其他親軍衛去,乾爹那邊似乎不太願意,讓他耐心等待,陳讓也只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耗下去。

    不過陳讓不滿也是有道理的,他經歷過兩任指揮使,一個是牟斌,一個是萬通,牟斌在的時候,一向是與人為善,對陳讓大多數時候都是禮敬有加,不敢輕易得罪。

    每次召大家來說話,從來沒有叫人這樣等候的。

    至於萬通,那就更不必說了,這老家伙才剛剛接任,就已經被人架空。

    陳讓一開始還指望著這人能壓一壓衛所裡某些人的勢力,到了後來發現才發現他居然是個泥菩薩,索性也就不太當回事。

    錦衣衛指揮使同知,雖是官階上比都指揮使要低一些,可好歹也是錦衣衛中的核心人員,所以從某種意義來說,大家是平起平坐的,就像布政司和按察使司一樣。

    現在這柳乘風這麼久不來,到現在還在擺譜,陳讓少不得要腹誹幾句。

    「聽說了嗎?那周成死了,被人滅了滿門,嘖嘖……這殺人的未必也太狠了一些,無論如何,周成也是朝廷命官,就算致仕。領的也是從二品餃不是,滅口之人倒也真大膽,說殺就殺了。現在朝野都鬧瘋了,這周成平時與人得罪了不少人,可是現在,卻是所有人都在為他請命呢,要嚴懲凶手,還這周成一個公道。」

    這陳讓捏著同知劉明星的袍袖,低聲議論,可是說話的時候。難免有些幸災樂禍。

    劉明星膽子小,卻是不敢和周成在這裡說這個。

    其實周成有一句話沒有說,大家要求嚴懲凶徒,也有不少人直接就將柳乘風當作了這凶徒,說是嚴懲凶徒,其實就是嚴懲柳乘風。

    劉明星支支吾吾的道︰「這事我只聽說過一些,到底如何,卻也是知之不詳。」

    陳讓冷笑︰「能知之不詳才好,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反而會害了自己,有人今日能那周成全家老小,誰知明日不會害了你滿門的性命,哎,咱們國朝這麼多年,也不見有人敢殺致仕官員全家的……」

    「陳同知,慎言!」一邊的陳泓宇已經火大了。這姓陳的左一句右一句,句句意有所指,這不是分明是幸災樂禍?

    陳讓陰惻惻的笑了笑。道︰「本官說什麼,和你一個千戶有什麼關系。」

    「你……」

    「好了,好了,都少說幾句,誰都不要亂嚼舌根子。」溫正終於出了面,表面上是勸解,其實這一句不要亂嚼舌根子,卻是向著陳讓說的,亂嚼舌根子的除了陳讓還有誰?

    正在這時候,外頭傳出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隨即,柳乘風出現在了門口。

    柳乘風的氣色還算不錯,聲若洪鐘的道︰「誰亂嚼舌根子了?」

    柳乘風的出現,讓陳讓整個人矮了一截,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陳泓宇飛快過去,對著柳乘風密語幾句,柳乘風只是點點頭,微微一笑︰「陳同知這舌根子嚼的好,今個兒叫大家來,說的就是周成這件事,既然陳同知已經先開了口,那也省的本官贅言。」

    他這麼一說,並沒有讓氣氛輕鬆,這滿屋子的人一起朝柳乘風行禮,紛紛道︰「卑下見過指揮使大人。」

    柳乘風壓壓手︰「不要有什麼虛禮,見過也就見過了。」口裡雖是這樣說,可是那威嚴的氣度卻讓人不敢放肆,連陳讓也不得不屈身作揖。

    柳乘風走到了陳讓跟前,打量了陳讓一眼,淡淡的道︰「陳同知近日似乎很有閒?」

    陳讓方才還有幾分膽略,可是現在卻是一下子萎了,期期艾艾的道︰「卑……卑下……只是隨口胡言……」

    柳乘風眼楮眯了起來,眼中掠過了一絲怒氣,冷哼一聲︰「是嗎?」

    陳讓忙道︰「是……是……」

    柳乘風冷漠的道︰「陳同知未免也長得太高了,本官與你這樣站著不太習慣,你跪下說話。」

    這就有點兒不太客氣了,一般千戶見了柳乘風,才下拜行禮,同知只比指揮使低這一點兒,平時也就是拱手作揖算是禮敬,陳讓自然不想跪,一跪下去,這臉面就算喪盡了。

    就在他遲疑的功夫,而接下來柳乘風也沒有客氣,他的手毫不猶豫的揚起來,一巴掌狠狠煽在陳讓臉上。

    啪……

    這一聲很清脆,可是打在陳讓的臉上卻是火辣辣的,讓陳讓有一種鑽心的痛。

    陳讓被這突如其來的巴掌打的七葷八素,整個人都是懵了,腳下輕浮,打了個趔趄,捂著臉穩住了身形,還不等他失聲痛呼,抬眸就看到了柳乘風殺氣騰騰的臉。

    柳乘風冷若寒霜,冷漠的看著陳讓,淡淡的道︰「跪下!」

    陳讓此時滿腹的委屈,想要有人為他說句公道,又氣又怒,眼楮便不禁向幾個與他關係還算不錯的千戶看過去,誰知這滿屋子的同知、僉事、千戶見到指揮使大人在這兒煽同知大人的巴掌,別說是說什麼公道話,一個個都把頭低了下去,只當什麼都沒有看到。

    「我最後說一遍,跪下說話!」柳乘風的手已經按住了腰間的御劍劍柄,顯得很是不耐煩。

    陳讓這時候卻是乖了,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只是他這臉色有些不倫不類,被柳乘風巴掌扇過去的地方早已紅腫,其他地方卻是蒼白如紙,那眼神裡既有畏懼又有幾分怨毒。

    柳乘風此時居高臨下的看著陳讓,掏出了手絹兒擦拭了手,一面漫不經心的道︰「服氣嗎?」

    陳讓咬了咬牙︰「服氣!」

    柳乘風卻是突然回眸,看了跪地的陳讓一眼,笑道︰「不!你是口服,心卻不服!你心裡很怨恨我是不是?」

    柳乘風幾乎是慵懶口吻繼續道︰「你若是怨恨那就怨恨吧,我管得了你的口,管得了你的人,卻又怎麼管得了你的心呢?不過……」

    柳乘風的語氣嚴厲起來︰「不過你要記住這一點,做好自己的本份事,若是敢耍什麼心眼,這周成滿門是不是我滅的口且還沒有定論,可是我滅你滿門,卻是肯定的。」

    陳讓嚇得渾身顫慄,梗著喉頭艱難的道︰「卑……卑下明白了。」

    指揮使大人剛來就直接來了個下馬威,而且這下馬威的對象還是錦衣衛指揮使同知,一下子讓所有人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柳乘風下一刻,已經端坐在了指揮使的寶座上,而那陳讓沒有得到柳乘風的準許,居然還不敢站起。

    柳乘風眼睛掃視了眾人一眼,隨即冷聲道︰「事情想必大家也知道了,堂堂朝廷命官,居然被人滅了滿門,皇上已經下了旨意,讓錦衣衛徹查此事,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將手頭的事放一放,把校尉們都放出去,探聽消息的探聽消息,辦案的辦案,任何有嫌疑的,立即報到本官這裡來。」

    「都聽明白了嗎?」

    「明白。」眾人大氣不敢出,直到這時,才一齊回應。

    柳乘風顯出幾分滿意的樣子,隨即微微笑道︰「這案子應當是順天府先查的,陳泓宇,你到順天府那邊去一趟,討要受害之人的屍首,讓仵作從新檢查一遍。」

    陳泓宇道︰「卑下明白。」

    柳乘風繼續道︰「王司吏,你帶著一些人,去案發地去瞧瞧,看看有什麼蛛絲馬跡,能查出一分是一分。」

    老王司吏作揖點頭︰「卑下待會兒就去。」

    柳乘風沉默了片刻,道︰「能做下這麼大案子的,無非就是這麼些人,能蓄養這麼多訓練有素的武士,一隻手也能數得過來,李先生……」

    李東棟道︰「學生在!」

    柳乘風和顏悅色的道︰「有勞一下李先生,把這些人的名冊擬出來,我要琢磨一下。」

    李東棟道︰「學生心裡已經有了腹稿,隨時可以向大人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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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16:49:06
第六百三十一章:窮凶極惡
               
  坐在錦衣衛都指揮使的值房裡,作為錦衣衛第一把手的辦公場所,這兒設置得很是雅緻,也比柳乘風從前的那個僉事府值房要寬敞了許多。

  柳乘風盤膝坐在小榻上,喝了口茶,臉色才緩和了不少。

  李東棟則是坐在榻下的椅子上,憂心重重地看著柳乘風,隨即道:「大人,周成這個案子不但蹊蹺,而且也太是時候了一些,大人方才說,陛下現在已經病重,深知時日無多,在這種情況之下,只怕已經在考慮新君接替的事兒了,這個節骨眼上出這種事,是要招惹大禍的。」

  柳乘風看著李東棟,道:「所以我請陛下容我一些時間,無論如何也要把這殺人的兇徒揪出來,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李先生,說句實在話,現在滿個京師都有不少人在瞧我的笑話,你說這個案子該怎麼個查法?」

  李東棟眯起眼來,肅然道:「能有這個能耐的人其實並不多,大人方才也說了,皇上病重,可是刻意隱瞞了消息,就算是我那族兄現在也是瞞在了鼓裡。」

  「而在宮裡能知道這個消息的人想必不會超過十個,可是這個幕後的兇徒想必已知道了這個消息,理由很簡單,若不是陛下病重,就算殺了周成滿門也絕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對大人造成什麼影響,以大人的聖眷,只需要足夠的時間就可以慢慢消彌掉宮裡的猜忌。」

  「他們選擇這個時間點動手,就說明他們比別人更早知道皇上已經身染重病,時日無多。在這種情況之下,為了維護社稷。莫說是親兄弟可以骨肉相殘,更何況是君臣?」

  柳乘風沉吟著點頭,李東棟說的沒有錯,這個幕後謀害他的人一定知道這個消息,這麼說,此人是宮裡的人?又或者是在宮裡有心腹為他探聽消息?

  可是宮裡能知道朱佑樘病情的人滿打滿算也就這麼幾個,在知曉陛下病重消息的同時還能組織武士殺人的,只怕也只有………蕭敬!

  柳乘風的眼睛眯了起來。對!這個人絕對有可能,此人心機深不可測,與自己的關係談不上太好,也談不上太壞,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和自己有著很大的利益衝突,也能調動這麼多人手。

  如此說來……這個人是蕭敬。

  李東棟見柳乘風愣神。不禁問道:「大人莫非是疑心那蕭敬?」

  柳乘風沉默了片刻,道:「眼下還沒有頭緒,倒也談不上疑心誰,只是這個蕭敬卻也頗為符合兇徒的特徵。」

  李東棟道:「還有那劉吉,嫌疑只怕也不小。」

  柳乘風想了想道:「劉吉的動機最大,可是讓他出動這麼多武士,只怕是難為了他,不過這個人卻也應當注意。」

  二人說了一會兒話,緊接著,陳泓宇便領著一個仵作過來,這仵作拜倒在地。道:「大人,屍首已經檢驗過了。」

  柳乘風問道:「你說吧。」

  仵作點點頭,道:「遇害之人總共七十六口,大多都是被利刃所傷,從刀傷的切口來看,這些刀都是制式的長刀,應當是造作局裡督造出來的,除此之外還有一人是被火銃擊殺,鐵砂直接迎著面門近距離擊殺過去,當即死亡。」

  「迎面近距離擊殺?」

  柳乘風不禁追問。

  「沒有錯!應當是在方圓一丈之內,因為有不少鐵砂是穿過了顱骨洞穿出來,若不是近距離擊殺,絕不可能穿過顱骨。」

  「被火銃擊殺的人是誰?」

  「此人是周成的護院,是個頭目,也是周成的心腹,叫周延。」

  柳乘風開始琢磨起來。

  近距離被火銃擊殺,要知道,火銃縱是事先已經裝填好了火藥。要擊發出來也是不容易,不但耗時不小,在這看家護院的人面前,如此近距離的擊發火銃,對方難道就一點兒察覺都沒有?

  若是在正常的情況之下,這種事是絕不可能發生的,柳乘風繼續追問:「周延在臨死之前,可有過掙扎的痕跡。」

  他之所以這樣問,是想知道這個叫周延的護衛是不是在被火銃擊殺之前被人制服,以至於不能動彈,只有這樣才能合理的解釋這個疑點。

  仵作卻是搖頭道:「大人,小人仔細查驗過,這個叫周延的護院,根本就沒有掙扎的痕跡,他全身的骨骸都很完好,似乎也沒有人制服他。」

  柳乘風的臉色更是覺得奇怪了,可是眼下這事兒也只能先放一放,隨即繼續道:「還有什麼疑點?」

  仵作道:「其他的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只是這些兇徒也太殘忍了一些,連襁褓中的嬰兒也不放過……」

  柳乘風打斷他道:「你下去吧,再去查驗一下,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遺漏之處。」

  說罷,柳乘風隨即站了起來,對李東棟道:「仵作所說的那個疑點實在有些奇怪,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對方分明就是想栽贓於我,你在這兒留守,看看還能有什麼消息,看來我得去京縣一趟了。」

  本來柳乘風是不打算去京縣的,可是現在發現的這個疑點卻是讓柳乘風不得不去一趟了。

  對方使用了火銃,而火銃在大明本就是管制極其嚴格的東西,一群刺客卻是用這種武器,除了是栽贓,柳乘風當真是想不出還有什麼?

  理由很簡單,在這大明朝,只要一想到火銃,就不免聯想到柳乘風。

  柳乘風一直是推崇火銃克敵的,也一直在宣揚火銃才是未來克敵制勝的法寶,而現場出現這麼個東西,自然難免讓柳乘風的嫌疑更大幾分。

  其實用這個時代的火銃去刺殺別人是一件愚蠢的事,刺殺本來講究的就是快速,而近身殺人是最快速的辦法,這個時代的火銃卻有一個很大的缺點,那就是擊發時所需的程序很是繁複。

  而且,近距離迎面擊殺,那更是古怪無比的事,任何人在有人靠近自己一丈之內玩弄火銃都一定會有提防之心,可是這個被火銃擊殺的護院非但沒有反抗的痕跡,甚至在自己臨死之前還表現得極為正常。

  古怪……太古怪了……

  柳乘風之所以決定去案發的京縣,原因也就在此,正是因為被害之人的死法古怪,才讓他有了探究之心。

  柳乘風說完那番話後,陳泓宇道:「大人要去京縣,卑下隨大人一起去吧。」

  柳乘風點了點頭,隨即叫人備馬,帶著陳泓宇、高強等數十人快馬過了朝陽門,不走馳道,反而往那幾乎要荒蕪的官道飛馳而去。

  其實京師距離京縣並不遠,因為案發地點是在京縣與京師接壤的縣郊,所以真正的距離不過是數十里而已,快馬加鞭的話也不過是一個多時辰到達。

  在這兒已經雜草叢生,因為無人養護,很是生僻,道路上已經有不少錦衣衛和京縣的差役在這兒了。

  王司吏親自領著人將這裡佈置了一個禁區,任何人都不得通行。

  柳乘風到的時候,外圍的校尉認得他,呼啦啦地單膝跪下行禮,柳乘風下馬之後,將馬繫在道旁的一棵樹上,官靴踩著雜草,向道路的兩側眺望。

  這裡確實是伏擊的絕佳地點,因為在這道旁的兩側是茂密的樹林,道路的前後顯然也看不到什麼人煙,偶爾倒是能看到一些茶棚,不過想必也因為沒有商旅經過荒廢了下來。

  柳乘風帶著人走入禁區,這兒其實早已破壞得差不多了,案發之後,順天府的人就曾來說,京縣的人也曾來過,屍體已經全部搬動,若不是仔細去觀察,誰也不會想到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殺戮。

  踏著雜草,柳乘風看到不少的血跡,只是血跡乾涸,呈深紫色,若是不仔細去辨認,有人還會以為是什麼不知名的叢木。

  再往前走一些,可以看到一些雜草歪斜的痕跡,這明顯不是用靴子踩踏出來的,應當是某個人的身子滾過去所導致。

  王司吏看柳乘風到了,連忙帶著兩個百戶過來行禮,王司吏道:「大人怎麼也親自來了?」

  柳乘風從草叢中站起來拍拍手,卻沒有去回答王司吏的問題,反問道:「如何?可發現了什麼?」

  王司吏正色道:「倒是有些發現。」

  王司吏用手指著左側的林子,道:「那些刺客想必就埋伏在那片林子裡頭,那兒有埋鍋造飯的痕跡,從這些來推斷的話,這些刺客應當是在一天之前就收到了消息,事先在這裡埋伏,吃用都在這裡,靠著林子東側有許多糞便,不只是如此,還有不少搭帳篷的痕跡……」

  柳乘風皺眉道:「這麼說,周成途徑的路線,他們早就一清二楚?」

  王司吏也皺著眉頭點頭道:「照這麼來看,確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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