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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丹˙布朗(Dan Brown)]天使與魔鬼[全書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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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31 22:52:38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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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3型飛機旋轉著降落在羅馬的列奧納多·達·芬奇國際機場的時候,蘭登屏住了呼吸。維多利亞坐在他對面,緊閉雙眼,好像正努力以意志力來控制局勢一樣。飛機觸地了,朝一個幽僻的飛機棚駛去。

  “真抱歉,飛得太慢了,”飛行員從駕駛員座艙裡出來向他們道歉,“我得盡可能讓它飛得平穩,這裡是居民區,得遵守噪音控制規定。”

  蘭登看了看手錶。他們在空中花了三十七分鐘。

  飛行員打開外面的門,問道:“有谁愿意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維多利亞和蘭登都沒有應答。

  “好吧,”他舒展著身子躺下來說,“我就呆在機艙裡,開著空調聽聽音樂。就我和加思加思·布魯克斯(Garth Brooks),著名美國鄉村音樂歌手。。”

  機棚外,下午的陽光依然熱力逼人。蘭登把他的花呢衣搭在肩上,維多利亞仰臉朝天深深吸了口氣,彷彿陽光又神奇地給她輸送了活力。

  地中海地區,蘭登思忖著,他已經出汗了。

  “玩卡通你好像年紀大了一點,對吧?”維多利亞問道,眼都不睜一下。

  “什麼?”

  “你的手錶。我在飛機上看到的。”

  蘭登有點臉紅了。他不得不為自己的手錶辯護,他對此已習以為常了。珍藏版的米奇牌手錶是他小時候父母送的禮物。雖然標明時間的米老鼠那伸展的胳膊扭得傻裡傻氣的,可這是蘭登戴過的惟一一塊手錶。這表不僅防水,而且晚上還發光,游泳時或在漆黑的校園裡走夜路時戴是再好不過了。每次蘭登的學生對他的時尚感覺提出質疑時,他就告訴他們戴米奇牌手錶可以日日提醒他要保持一顆年輕的心。

  “六點鐘了。”他說。

  維多利亞點點頭,仍然閉著眼睛。“我猜接我們的飛機來了。”

  蘭登聽到遠處傳來轟鳴聲,他抬起頭來,只覺得心往下一沉。從北而來的是一架直升機,飛機低低地滑翔著掠過跑道。蘭登有一次曾乘直升機經過安第斯帕爾帕山谷,他當時看到納斯卡沙漠的地畫納斯卡沙漠位於秘魯首都利馬東南四百多公里處,為一片佔地五百平方公里的荒漠高原,人們能親眼目睹公元三○○至一○○○年間就已經存在的納斯卡地畫,有猴子、蜂鳥、蜘蛛、花卉等圖案,它的成因至今仍是一個謎。,一點兒也不感興趣。可以飛的鞋盒。坐了一上午飛機,蘭登希望梵蒂岡派一輛小車來。

  他錯了。

  直升機在空中放慢速度盤旋了一會兒,然後降落在他們面前的跑道上。直升機機身為白色,另外還裝飾著一枚盾形紋章——兩把天國鑰匙交叉在一面盾牌和教皇的皇冠上。他很了​​解這個符號。這是傳統的梵蒂岡印璽——羅馬教廷或政府“聖座”的神聖標誌,“座”指字面意義上的古老的聖彼得寶座。

  聖機,看著飛機著陸,蘭登咕噥著說。他忘了梵蒂岡還有這樣的玩意兒,用來送教皇去機場,參加會議,或者去他在甘多爾福的避暑宮。可蘭登無疑更希望來的是一輛車。

  飛行員從機艙裡跳下來,大步流星地從柏油路對面向他們走來。

  這回輪到維多利亞感到不安了。“這就是我們的飛行員?”

  蘭登也跟她一樣憂心忡忡。“飛,還是不飛,這是個問題。”

  飛行員看上去打扮得花里胡哨,跟要出演莎士比亞的通俗鬧劇似的。他肥胖的上衣上有一條條鮮​​豔的藍色和金色交替的豎條子。他穿著搭配好的馬褲和鞋罩,腳上蹬著一雙黑色平底鞋,看上去像拖鞋一樣,頭頂上戴著毛氈貝雷帽。

  “這是傳統的瑞士侍衛隊制服。”蘭登解釋道。“米開朗琪羅設計的。”這人走近了。蘭登皺皺眉說:“我承認,這不算米開朗琪羅較好的作品。”

  雖然這人著裝艷俗,但蘭登能斷定這名飛行員相當專業。他朝他們走來,帶著美國海軍式的剛直和莊重。蘭登多次讀到過成為精銳的瑞士侍衛兵的要求。瑞士侍衛兵是從瑞士信奉天主教的四個州中的一個選出來,申請人必須是十九至三十周歲的瑞士男性,身高至少五英尺六英寸,在瑞士軍中受訓,並且未婚。這支威嚴的軍隊是世界上最忠誠且最可靠的安全武裝力量,讓世界各國政府艷羨不已。

  “你們是從'歐核中心'來的?”這名衛兵來到他們面前問道。

  “是的,先生。”蘭登回答。

  “你們來得正是時候。”他說著,疑惑地瞥了一眼X33飛機。然後,他轉過身來對維多利亞說:“女士,你帶了別的衣服嗎?”

  “什麼?”

  他指了一下她的腿。“梵蒂岡內不准穿短褲。”

  蘭登低頭掃了一眼維多利亞的雙腿,皺起了眉頭。他竟然忘了梵蒂岡嚴厲禁止露出膝蓋以上的部位——不管男女都是如此。這個規定是對上帝之城的神聖表達敬意的一種方式。

  “我就穿了這些。”她說。“我們來的時候很匆忙。”

  衛兵點點頭,很明顯他不高興。他又對蘭登說:“你們帶武器了嗎?”

  武器?蘭登想。我連一件換洗的內衣都沒帶!他搖了搖頭。

  衛兵在蘭登身邊蹲下來,開始搜他的身體,從他的襪子開始。輕信的傢伙,蘭登想。衛兵有力的雙手沿著蘭登的大腿一直往上走,碰到他的陰部,讓他難受極了。最後,他的手一直摸到蘭登的胸部和肩膀。顯然,他對蘭登的清白很滿意,然後轉過身對著維多利亞,從下往上打量著她的大腿和上體。

  維多利亞怒目而視。“想都別想。”

  衛兵盯著她,那目光很明顯想要她屈服,然而維多利亞毫無畏懼。

  “那是什麼?”衛兵指著她短褲前面一個脹鼓鼓的方袋子問道。

  維多利亞掏出一個超薄手機。衛兵把手機拿過來撥號,等著聽撥號聲,然後,他顯然感到很滿意,這個手機確實不過是個普通電話,便把手機還給了她。維多利亞把它塞進口袋。

  “請轉一圈。”衛兵說。

  維多利亞遵命,她舉起雙手轉了一個三百六十度。

  衛兵對她審視得很仔細。蘭登早就看出,維多利亞一身合體的短褲和短衫,除去她玲瓏的曲線之外,沒有任何不應有的突兀之處。顯然這個衛兵也得出了相同的結論。

  “謝謝兩位,這邊請。”

  蘭登和維多利亞朝飛機走去的時候,瑞士侍衛隊的直升飛機停在空檔上,螺旋槳不斷旋轉著。維多利亞先登上了飛機,像個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員一樣,從急速轉動的旋翼下經過時幾乎都沒停一下,倒是蘭登踟躇了一會兒。

  “沒有車嗎?”他大叫著,對這名瑞士侍衛兵半開玩笑地問道,這位侍衛兵正要爬到駕駛座上。

  他沒有回答。

  蘭登明白,想想羅馬瘋狂的司機,坐飛機也許還安全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登機。從旋轉的機翼下走過時,他小心翼翼地貓著腰。

  衛兵啟動飛機的時候,維多利亞喊道:“你們找到那個儲存器在哪兒了嗎?”

  衛兵轉過去瞥了一眼,顯得一臉的迷惑。“那個什麼?”

  “那個儲存器,你們不是打電話跟'歐核中心'說儲存器的事了嗎?”

  這人聳聳肩。“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們今天很忙,司令叫我來接你們,我就知道這些。”

  維多利亞不安地看了一眼蘭登。

  “請係好安全帶。”飛行員說著,發動機轉動了。

  蘭登摸到座位上的安全帶給自己系上。小小的機身彷彿縮小了。飛機一個離地,直衝雲霄,朝北打個急轉彎,徑直飛往羅馬。

  羅馬……世界之都,愷撒一度統治的地方,聖彼得殉難之地。現代文明的搖籃。但是,在這個城市​​的中心……有一枚定時炸彈。


33
  從空中看,羅馬就是一座迷宮——一座錯綜複雜的迷宮,一條條蜿蜒的古道圍繞在建築物、噴泉以及古代遺蹟的周圍。

  梵蒂岡的飛機向西北低飛著穿過長年不散的煙霧層,這些煙霧都是由於下面擁擠的交通生成的。蘭登注視著下面,機動自行車、觀光公交車和一排排菲亞特小轎車“嘀嘀”地鳴著笛擠在環形交叉路的各個路口。科雅尼斯卡提思,他琢磨著,想起了這個形容失調的生活的

霍皮語。
  維多利亞很堅定地坐在他身邊,一言不發。

  飛機突然一個急轉彎。

  蘭登覺得心往下墜,他把目光投向了更遠的地方。忽然,他看到了古羅馬競技場的遺址。蘭登總是想,這個競技場是歷史上最具有諷刺意味的事物之一。現在,它是人類文化和文明誕生的高貴象徵,而以前這裡自建​​好後卻進行了幾個世紀的野蠻運動——飢腸轆轆的獅子把囚犯撕成碎片,大批奴隸搏鬥至死,對從遙遠的異國他鄉擄來的婦女進行集體強姦,還有公開實施斬首和閹割。蘭登心想,哈佛大學用羅馬鬥獸場作“哈佛戰士運動場”的建築藍圖實在諷刺,不過說不定還挺恰當呢。每年秋天,那種亙古的野蠻都在足球場上重演著……當哈佛與耶魯作戰時,瘋狂的球迷們聲嘶力竭地為隊員的浴血奮戰而吶喊。

  直升機北飛途中,蘭登發現了古羅馬廣場遺址,那是基督誕生之前的羅馬的中心。腐朽的廊柱像墓地裡坍塌的墓碑,這裡不知怎麼竟逃脫了被周圍大城市淹沒的命運。

  向西看去,寬廣的台伯河蜿蜒著穿城而過,繞出了幾個巨大的弧形。即使在空中,蘭登也看得出河水很深。翻騰的激流一片褐色,大雨過後,水里充滿了泥沙和泡沫。

  “看正前方。”飛行員一邊說,一邊讓飛機向上爬升。

  蘭登和維多利亞向外望去,看到了那座著名的建築。它那巨大的穹頂像撥開晨霧的高山一樣,穿透雲層聳立在他們面前,那就是聖彼得大教堂。

  “喏,那個,”蘭登對維多利亞說,“米開朗琪羅的傑作。”

  蘭登以前從未在空中觀賞過聖彼得大教堂。此時,大理石砌成的教堂正面在傍晚的陽光下光芒四射,像著了火一樣。這座宏大的建築物內保留著一百四十座聖徒、殉道者以及天使的雕像,它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寬,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有六個足球場那麼長。宏大而深邃的教堂內足以容納六萬名朝拜者——這是梵蒂岡這個世界上最小的國家的人口的一百多倍。

  然而,令人不可思議的是,與這氣勢恢宏的殿堂相比,前面的廣場竟也毫不遜色。花崗石鋪就的聖彼得廣場向四處延伸開去,其開闊宏大令人嘆為觀止,廣場位於羅馬人口稠密的地方,彷彿一個古典的中央公園。大教堂前方,龐大的橢圓形廣場周圍,二百八十四根廊柱向外迤邐排開,繞著一個中心圍成四個漸漸縮小的弧形……這是個建築學上可以造成錯覺的小花招,通常被用來加強廣場的雄偉氣勢。

  蘭登凝視著眼前這座宏偉華麗的聖殿,琢磨著如果聖彼得在世該做何感想。這名聖徒殉道的樣子極其可怖,被倒釘在十字架上。現在,他已長眠在世界上最神聖的墳塋中,埋在地下五層樓深的地方,位於大教堂中央穹頂的正下方。

  “梵蒂岡城國到了。”飛行員說,可聽起來絕無歡迎之意。

  蘭登向外望去,一座座高聳的石砌堡壘逼近了——那是環繞著梵蒂岡城的固若金湯的防禦工事……頗為奇特的是,這是對一個充滿了秘密、力量和神秘事物的精神世界進行的世俗的防衛。

  “快看!”維多利亞突然拽著蘭登的胳膊叫起來,她發狂似地朝下面聖彼得廣場的方向比劃著。蘭登把臉湊到窗戶邊來看。

  “在那兒。”她說著,指給他看。

  蘭登順著她指引的方向看去,只見廣場後部像個停車場一樣,被差不多十幾部拖車擠滿了。每一輛車頂棚上都朝天裝著巨大的衛星天線,上面是讓人覺得眼熟的名字:

  歐洲電視台

  意大利電台

  英國廣播公司

  國際社

  蘭登突然覺得摸不著頭腦了,他想,是不是反物質的消息已經洩漏了?

  維多利亞似乎一下子繃緊了心裡的弦。“媒體怎麼到這兒來了?出什麼事兒了?”

  飛行員轉過身,瞥了她一眼,感到很意外,“什麼事兒?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不知道。”她沒好氣地回敬他,粗聲粗氣地說。

  “秘密會議,”他說,“一個小時後就要封門了。全世界都看著呢。”

  秘密會議。

  這個詞在蘭登的耳邊縈繞了好長時間,然後像塊磚一樣砸到他的心窩上。秘密會議。羅馬教廷秘密會議。他怎麼會把這給忘了呢?最近以來新聞裡一直在說這事兒。

  半個月前,教皇結束了他十二年來深得人心的統治溘然長逝。全世界的報紙都刊登了他寢中猝死的消息——死得太突然、太出人意料了,人人都覺得蹊蹺。現在,按照宗教傳統,教皇死後十五天,羅馬教廷正召開秘密會議——在這個宗教儀式上,全世界一百六十五名紅衣主教紅衣主教(Cardinal),又譯樞機主教,天主教紅衣主教團的成員,負責選舉教皇,為教皇的主要參謀人員,參與管理全世界天主教會。——基督教世界最有權力的人——會聚在梵蒂岡城國選舉新一任教皇。

  今天地球上所有的紅衣主教都來了,直升機從聖彼得大教堂上空經過的時候蘭登這樣想。梵蒂岡城內那寬闊的世界在他身下舖展開來。此時,整個羅馬天主教的權力機構都居於一枚定時炸彈上。


34
  莫爾塔蒂紅衣主教望著西斯廷教堂那奢華的天花板出神,試圖靜靜地想一會兒。四周滿是壁畫的牆壁迴盪著來自世界各國的紅衣主教們的說話聲。他們擠在燭光閃爍的教堂,操著各種語言,壓低聲音興奮地交談,英語、意大利語和西班牙語都是這兒的通用語言。

  陽光照進來的時候,教堂裡總是顯得崇高而莊嚴——那長長的七彩光像天國之光一般射進來,穿透黑暗——不過不是今天。按照習俗,為了保密,教堂所有的窗戶都得用烏黑的天

鵝絨遮上。這樣可以確保裡面沒有人能通過任何方式發送信號,與外面的人交流。這樣一來,教堂裡一片漆黑,全憑蠟燭照明……熒熒的燭光彷彿淨化了它照到的每一個人,令他們超凡脫俗……宛如聖徒。
  真是莫大的榮幸啊,莫爾塔蒂想,我要監督這場聖事的進行。八十歲以上的紅衣主教已經超過年齡,無權參加選舉了,也不能出席選舉會議,但是七十九歲的莫爾塔蒂是這裡最年長的紅衣主教,被授權監督會議全程。

  按照傳統,秘密會議開始前兩個小時,紅衣主教聚集在這兒,與朋友交流,進行最後的討論。晚上七點,前任教皇的名譽侍從將到達這裡進行開場的祈禱,然後離開。接下來,瑞士侍衛兵要把所有的門貼上封條,把紅衣主教全部鎖在裡面。然後,世界上最古老最機密的政治儀式就要開始了。紅衣主教們會一直被鎖在裡面,直到從他們中選出下一任教皇時才被放出來。

  秘密會議。連這個名字都帶有機密性,這個英語單詞的字面意思是“上鎖”。秘密會議,原文為conclave,指秘密或機密的會議,也專指羅馬天主教選舉新教皇的會議。作者這一句解釋說,“con clave”的字面意思為“locked with a key”,意即被一把鑰匙鎖上。紅衣主教們同外界任何接觸都被絕對禁止。他們不能打電話,不能發信息,也不能在門口低聲耳語。秘密會議室處於真空狀態,絕不受外界絲毫干擾。這將確保紅衣主教們保持絕對的與世隔絕的狀態……他們眼前只有上帝。

  毫無疑問,教堂牆外都有媒體守候著,關注著事情的進展,揣測著紅衣主教中的哪一位會成為全世界十億天主教徒的統治者。秘密會議製造出了一種緊張、黨派間一觸即發的氣氛,歷經幾個世紀已變得極其可怕;從這個神聖的高牆內爆出了投毒、肉搏,甚至謀殺等醜聞。那都是陳年舊事了,莫爾塔蒂想,今晚上的秘密會議將是團結的,愉快的,而最重要的是……是簡短的。

  不管怎樣,這是他的假設。

  然而,現在發生了一個意外。四個紅衣主教神秘地從教堂裡失踪了。莫爾塔蒂知道往梵蒂岡城的所有出口全都由衛兵把守著,缺席的紅衣主教不可能走遠,但現在,離開場的禱告不到一個小時了,他突然心慌意亂,畢竟,這四個失踪的人不是普通的紅衣主教,他們是那幾個人。

  被選中的四個。

  作為會議的監督人,莫爾塔蒂已妥當地傳話給瑞士侍衛隊,警示他們那幾位紅衣主教已經失踪,然而現在他還沒有收到回音。其他紅衣主教已經註意到了這樁莫名其妙的失踪案。人們焦躁不安地低聲議論起來。在所有的紅衣主教裡,這四個是應該準時到場的!莫爾塔蒂紅衣主教開始擔心起來,恐怕這將會是一個漫漫長夜。

  他腦子裡面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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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31 22:53:0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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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安全起見,同時也為了控制噪音,直升機停在了梵蒂岡城西北角上,盡可能遠離聖彼得大教堂。

  “著陸了。”飛機著地的時候飛行員說道。他從飛機裡出來,為蘭登和維多利亞拉開了滑門。

  蘭登從飛機上下來,轉過身準備幫維多利亞一把,但她已毫不費力地跳下來了。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被一個目標牽扯著——在反物質爆炸留下一堆可怕的廢墟之前找到它。

  飛行員在機艙窗戶上鋪開一張反光的遮陽布,然後把他們領到等在飛機邊的一輛特大的高爾夫機動車上。機動車載著他們靜靜地疾馳在梵蒂岡西部邊界旁——那是一面五十米高的水泥壁壘,其厚度甚至可抵擋坦克的襲擊。牆內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位瑞士侍衛兵立正站著,警惕地註視著周圍的狀況。車子向右急轉駛上了奧塞爾瓦托里奧大道。街上的路牌指著各個方向:

  市政宮

  黑人社團

  聖彼得大教堂

  西斯廷教堂

  他們加快速度上了那條修整過的公路,經過一座低矮的大樓,上面寫著“梵蒂岡廣播電台”。蘭登驚訝地意識到,這就是世界上聽眾最多的廣播節目的製作中心——梵蒂岡廣播電台——它把福音傳給全世界千百萬聽眾。

  “坐穩了。”飛行員說著,突然一個急轉,駛上了環形交叉路。

  車沿轉盤行駛的時候,蘭登幾乎不敢相信迎面而來的景象。梵蒂岡花園,他想。那是梵蒂岡城國的中心。正前方就是聖彼得大教堂的後部,蘭登意識到,此番景像大多數人從未領略。右邊,法庭宮漸漸逼近,這豪華的教皇府邸只有具有濃郁巴羅克風格的凡爾賽宮可與之媲美。現在,莊嚴的市政宮落在他們身後,那裡是梵蒂岡的政府機關所在地。左邊正前方,是巨大的長方形的梵蒂岡博物館。蘭登知道此次前來無暇參觀博物館了。

  “人都到哪兒去了?”維多利亞看著空蕩蕩的草坪和人行道問道。

  衛兵對了一下他那黑色的軍用秒錶——手錶放在他臃腫的袖子下,顯得古怪而過時。“紅衣主教都被召集在西斯廷教堂。秘密會議一小時後開始。”

  蘭登點點頭,隱隱約約回憶起來,在秘密會議開始前,紅衣主教都要在西斯廷教堂內呆兩個小時,靜心思考,與世界各地來的同伴交談。在這段時間裡,他們可以重拾友誼,也能讓選舉的氣氛不至於那麼劍拔弩張。“其他居民和官員呢?”

  “為了確保會議的機密和安全,他們都禁止進城,直到會議結果出來為止。”

  “那什麼時候結果能出來?”

  衛兵聳聳肩。“只有上帝才知道。”奇怪的是,這句話聽來一點不誇張。

  衛兵把車停在聖彼得大教堂正後方的寬敞的草坪上,然後護送蘭登和維多利亞登上一個石頭陡坡,到了大教堂後面的一個大理石廣場。他們穿過廣場,到了大教堂的後牆邊上,沿著牆穿過一個三角庭院,走過貝爾韋代雷街,便置身於一幢幢排列緊湊的建築物之中。蘭登學藝術史時學了一些意大利語,辨認這些標牌綽綽有餘,如梵蒂岡印刷廠、掛毯修補室、郵局管理處,還有聖安娜教堂。他們穿過另一個小廣場便到了目的地。

  瑞士侍衛營毗鄰警備處,位於聖彼得大教堂東北面。侍衛營是一座低矮的石樓,每個入口的兩旁各站著一名侍衛兵,他們像石像一樣一動不動。

  蘭登不得不承認,這些侍衛兵看上去並不那麼滑稽。雖然他們也穿著藍色和金色相間的製服,握著傳統的“梵蒂岡長戟”——八英尺長的長矛,矛頭上掛著一道鋒利的大釤鐮——相傳在十五世紀,天主教十字軍在保衛戰中用這些尖銳的長戟讓不計其數的穆斯林人頭落地。

  蘭登和維多利亞走上去,兩名衛兵馬上站出來,用長戟交叉擋住了入口。一名衛兵迷惑不解地望著飛行員。“怎麼不穿長褲。”他指了指維多利亞的短褲說道。

  飛行員擺擺手讓他們靠邊站。“司令叫他們馬上來的。”

  兩個衛兵皺了皺眉頭,不情願地站到了一邊。

  侍衛營裡空氣涼涼的。侍衛營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蘭登想像中的行政保衛處的樣子。這裡裝飾華麗,陳設無可挑剔,蘭登可以斷定,把這兒走廊裡的壁畫給世界上任何一家博物館都會被如獲至寶地置於主畫廊裡。

  飛行員指著一段陡峭的台階說:“請往下走。”

  蘭登和維多利亞沿著潔白的大理石台階走下來,兩邊是裸體的男子雕像。每一尊塑像都戴著一片無花果葉,葉子比身體其他部分的顏色稍淺一些。

  大閹割。蘭登想。

  那是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史上最駭人聽聞的慘劇之一。一八五七年,教皇庇護九世認為準確無誤地表現男性的身體會在羅馬教廷內挑起人們的性慾,所以他就用鑿子和槌棒把梵蒂岡城內每個男子雕像的生殖器全部砍掉。被他毀壞的藝術品有米開朗琪羅的,布拉曼特的,還有貝爾尼尼的,被破壞的地方用石灰做的無花果葉子遮住了。成百上千的雕像都被閹了。蘭登還納悶兒,是不是哪個地方還有一個裝滿石頭陰莖的大簍子呢?

  “就是這兒。”衛兵說道。

  他們走到台階底部,被擋在了一道厚重的鋼門前。衛兵按下開門的密碼,門自動拉開了。蘭登和維多利亞走了進去。

  裡面完全是一片混亂。


36
  瑞士侍衛營。

  蘭登站在門口,審視著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景象,不同年代的東西都匯集在這兒了。混合藝術效應。這是一間文藝復興時期風格的裝飾奢華的圖書館,室內有嵌在牆上的書架、東方式地毯、五彩掛毯……然而,這房間還配有高科技裝置——一排排電腦、傳真機,還有梵蒂岡城的電子地圖,所有的電視機都把頻道調在美國有線新聞網上。身著彩色馬褲的男子飛快

地敲打著電腦鍵盤,頭戴極其先進的受話器專心地傾聽著。
  “在這兒等著。”衛兵說。

  蘭登和維多利亞在一邊等著,衛兵往房間對面走去,走到一個高挑、瘦削,穿著深藍色軍裝的人身邊。那人正拿著手機講話,他直挺挺地站著,挺得幾乎都要往後傾了。衛兵跟他說了幾句什麼,他朝蘭登和維多利亞飛快地瞥了一眼,點點頭,然後又轉過身去繼續聽電話。

  衛兵走回來,對他們說:“奧利韋蒂司令一會兒就來。”

  “謝謝。”

  衛兵告辭了,沿原路走上樓梯。

  蘭登的視線穿過整個房間仔細觀察著奧利韋蒂司令,他意識到此人實際上是整個國家武裝力量的總司令。維多利亞和蘭登一邊等著,一邊注視著眼前的一切。著裝鮮豔的衛兵們各自忙碌著,用意大利語大喊大叫著傳達指令。

  “繼續找!”一名士兵衝著電話大叫。

  “會不會在博物館?”另一個人問。

  不需要有多好的意大利語蘭登也聽得出來,這個安全中心現在正緊急地搜尋著什麼。這倒是個好消息,但糟糕的是顯然他們現在還沒有找到反物質。

  “你還行吧?”蘭登問維多利亞。

  她聳聳肩,倦怠地笑了笑。

  司令終於掛斷電話朝房間這頭走來,他每走一步都好像長高了一點似的。蘭登自己很高,不習慣抬頭看人,但面對奧利韋蒂司令看來有此必要。奧利韋蒂司令走到他們跟前,蘭登立即就覺察出這位司令是個經過風浪的人,他神情嚴峻,黑頭髮照軍中的樣式剪得短短的,目光炯炯,堅毅果敢,這樣的剛毅只有在經歷過數年的嚴格訓練之後才會有。他步履矯健有力,那隻小心翼翼藏在一個耳朵後的耳塞讓他那副樣子看上去不像個瑞士侍衛兵,倒像是從美國財政部特勤處派來的。

  司令用英語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帶著很重的口音。他這麼大的塊頭,說話的聲音卻不可思議的輕,簡直像在說悄悄話一樣,但卻乾脆懇切。“下午好,”他說,“我是奧利韋蒂司令——瑞士侍衛隊的總指揮官。就是我給你們主任打的電話。”

  維多利亞抬頭盯著他。“謝謝你接待我們,先生。”

  司令沒有作聲。他示意他們跟在後面,帶著他們穿過一大堆電子儀器,走到房間邊上的一道門前。“請進。”他為他們把著門說道。

  蘭登和維多利亞走了進去,發現這是一間陰暗的控制室,一面牆上都是監視器,屏幕上慢吞吞地切換著整個城市的黑白圖像。一名年輕的衛兵坐在那兒專注地看著上面的圖像。

  “出去。”奧利韋蒂說。

  這個衛兵便起身告退了。

  奧利韋蒂走向其中一個屏幕並指著那個畫面,他轉身對他的客人說道:“這個圖像是裝在梵蒂岡城內某個地方的一個遠程攝像頭拍下來的。我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

  蘭登和維多利亞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氣。這個圖像絕對沒錯。千真萬確。這就是“歐核中心”的反物質儲存器。儲存器的里面,一個發亮的液體微滴懸在空中,頗有幾分不祥之感,電子顯示屏上的數字有節奏地閃著光,照亮了那個小液滴。怪異的是,這個儲存器的周圍幾乎是漆黑一團,好像是壁櫥或者暗室裡一樣。監控器頂部,幾個覆蓋在圖像上的字不停地閃著: 實時錄像——86號攝像頭。

  儲存器上的指針不斷閃爍著,維多利亞看著上面所顯示的剩餘時間。“不到六小時了。”她臉繃得緊緊的小聲對蘭登說。

  蘭登對了對他的表。“那麼我們還可以撐到……”他突然頓住了,心裡揪了一下。

  “半夜十二點。”維多利亞說著,咄咄逼人地看了他一眼。

  半夜十二點,蘭登想,真是天才。很明顯,昨晚偷這個儲存器的人早就掐準了時間。蘭登意識到自己現在正坐在爆心投影點上,頓時感到不寒而栗。

  奧利韋蒂的輕言細語此刻聽起來倒更像是尖聲噓叫。“這東西是你們的嗎?”

  維多利亞點點頭。“是的,先生。有人從我們這兒偷走的。這裡面有一種可燃性極高的東西叫做反物質。”

  奧利韋蒂似乎無動於衷。“維特勒女士,燃燒彈我見得多了,從沒聽說過什麼反物質。”

  “這是新技術。我們得立即查出它在哪裡,不然就要疏散梵蒂岡城裡的人。”

  奧利韋蒂慢騰騰地眨了一下眼,好像這麼重新打量一下維多利亞就能改變他剛才聽到的話一樣。“疏散?你知道今晚上這裡有什麼事嗎?”

  “我知道,先生。我還知道你們的紅衣主教們危在旦夕。我們有大概六個鐘頭。你們查找這個儲存器的進展如何?”

  奧利韋蒂搖搖頭說:“我們還沒開始找。”

  維多利亞差點兒沒閉過氣去。“什麼?可我們聽得清清楚楚,你們的衛兵在說搜查……”

  “搜查,沒錯,”奧利韋蒂說,“但不是找你們的儲存器。我們的人在找別的東西,跟你們不相干。”

  維多利亞尖叫起來:“你們居然還沒開始?”

  奧利韋蒂的眼珠子好像縮進腦子裡去了,他面無表情地說:“怎麼了,維特勒女士?我

來解釋一下。你們的主任不願在電話裡告訴我關於這個東西的一些細節,只是說我得馬上找到這玩意兒。我們忙得不可開交,騰不出那麼多人力來處理這件事,除非你們讓我了解一些情況。”
  “現在只有一個重要情況,先生”,維多利亞說,“那就是六小時之後,那個東西將使整個梵蒂岡城灰飛煙滅。”

  奧利韋蒂站在那兒動也沒動一下。“維特勒女士,有一些情況你需要了解一下,”他帶著一副屈尊俯就的口吻說道,“雖然梵蒂岡城外表古舊,可每一個入口不管是公共的還是私人的,都裝上了世界上最先進的傳感器。誰要帶著易燃物進來,不管是什麼樣的易燃物都會馬上被檢測出來。我們有美國藥品管理局設計的放射性同位素掃描儀,嗅覺式濾光器,可以檢測出易燃物和毒素中最微弱的化學特徵。我們還用世界上最先進的金屬檢測器和X光掃描儀。”

  “確實很厲害。”維多利亞說,聲音也跟奧利韋蒂一樣冷冰冰地。“不幸的是,反物質不是放射性的,它的化學特徵跟純氫一樣,而且這個儲存器是塑料的。這些儀器沒有哪個能檢測到它。”

  “但是這個東西有電源供給啊,”奧利韋蒂說著指了指不斷閃爍的電子顯示屏,“即使最微弱的鎳鎘電池也會被探測到——”

  “這些電池也是塑料的。”

  奧利韋蒂漸漸失去了耐心。“塑料電池?”

  “聚合體電解質的塑料電池。”

  奧利韋蒂身子傾向她,好像要顯示他的身高優勢一樣。“女士,梵蒂岡是許多炸彈襲擊的目標。我親自訓練每一個瑞士侍衛兵,給他們講解現代爆破技術。我很清楚,世界上還沒有什麼東西有像你說的那麼大威力,除非你說的是跟棒球一樣大的原子核彈頭。”

  維多利亞對他怒目而視。“自然界有許多謎都還未解開。”

  奧利韋蒂朝她靠得更近了。“可否容我問你一句,你是什麼人啊?你在'歐核中心'是什麼角色啊?”

  “我是一名高級研究員,被派來與羅馬教廷合作處理這件危機。”

  “恕我魯莽,但如果這兒果真面臨危機,為什麼我得跟你合作而不是跟你的上司?還有,你穿著短褲就跑到梵蒂岡來,不恭不敬,究竟安的什麼心?”

  蘭登哼了一聲。他簡直不敢相信,都這個時候了這傢伙還在為件衣服較真。不過他馬上又想到,如果石頭陰莖能在梵蒂岡人民中挑起色情聯想,那麼穿著短褲的維多利亞也理所當然地威脅到了國家安全。

  “奧利韋蒂司令,”蘭登插了一句,想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否則又有一枚炸彈眼看就要爆炸,“我叫羅伯特·蘭登,宗教學教授,是從美國來的,跟'歐核中心'沒有關係。我見過一次反物質爆炸演示,可以保證維特勒女士的話千真萬確,那個東西確實很危險,非比尋常。而且我們有理由相信,這個東西被一個反宗教的組織放在了你們國內,他們企圖破壞你們的秘密會議。”

  奧利韋蒂轉過臉來目不轉睛地盯著蘭登,說道:“一個穿短褲的女人跟我說一個小水滴快要炸毀梵蒂岡城,一個美國教授跟我說我們成了某個反宗教組織襲擊的目標。你們到底想讓我幹嗎?”

  “找到儲存器,”維多利亞說,“馬上去找。”

  “不可能。那東西放在什麼地方都有可能,而且梵蒂岡城那麼大。”

  “你們的攝像機不是裝了全球定位系統嗎?”

  “這些東西一般都不會被人偷的,要找到這個攝像頭,得花上幾天時間。”

  “我們沒有幾天時間。”維多利亞不依不饒地說。“我們只有六個鐘頭。”

  “六個鐘頭後又怎麼樣,維特勒女士?”奧利韋蒂突然提高了嗓門嚷道,他指著屏幕上的圖像說,“倒計時結束?梵蒂岡城消失得無影無踪?聽我說,我對破壞我保安系統的人沒好心情,也不喜歡這些莫名其妙出現在我管轄區內的機械裝置。我確實感到很頭痛,這也是我的職責,但你們在這兒說的這些我無法接受。”

  蘭登沒等他說完就開口道:“你聽說過光照派嗎?”

  一臉冷漠的司令簡直要氣炸了。他急紅了眼,像要發起攻擊的鯊魚。“我警告你,我沒空跟你談這個。”

  “這麼說你聽說過光照派了?”

  聽到蘭登的話,奧利韋蒂的目光像鋒利的刺刀一樣投了過來。“我誓死捍衛天主教,當然聽過光照派了。他們幾十年前就滅亡了。”

  蘭登從他的口袋裡掏出那被打上了烙印的列奧納多·維特勒屍體的傳真圖片,遞給奧利韋蒂。

  “我是研究光照派的專家。”奧利韋蒂仔細查看圖片的時候,蘭登說。“我也很難相信光照派還在世上活動,然而,這個烙印加上光照派著名的反梵蒂岡盟約的事實,改變了我的看法。”

  “電腦合成的,一個惡作劇罷了。”奧利韋蒂把傳真還給了蘭登。

  蘭登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惡作劇?你看這個圖形有多對稱!你們所有的人都該知道這事的真實性……”

  “不知道事情真實性的人是你。可能維特勒女士沒有告訴你,實際上'歐核中心'的科學家數十年來一直譴責梵蒂岡的政策。他們時常請求我們放棄神創論,向伽利略和哥白尼正式道歉,還要讓我們不再譴責具有危險性或不道德的研究。你覺得哪種情況可能性大一些——是一個有四百年曆史的邪教帶著先進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重現江湖,還是'歐核中心'某個人惡作劇,設下一個巧妙的圈套來破壞梵蒂岡的一件聖事?”

  “那張照片上的人,”維多利亞衝口而出,像火山爆發一樣,“是我父親。他被殺害了。你認為我會拿這個開玩笑嗎?”

  “我不知道,維特勒女士。我只知道在沒有得到合理的答案之前,我是不會發布任何警報的。我必須保持警惕,謹慎行事……得保持清醒的頭腦才能確保聖事在此舉行。今天非比尋常。”

  蘭登說:“至少得把會議延期。”

  “延期?”奧利韋蒂驚訝得張口結舌,“你也太狂了!秘密會議可不像美國的棒球賽,下幾滴雨就可以取消。這可是一件神聖的大事,遵循嚴格的儀式和程序,全世界十億天主教徒都在等著新首領的誕生,還有全世界的媒體都在外面候著呢。規定這件大事的法典是神聖的——不容修改。自一一七九年以來,不論是發生地震、飢荒,甚至瘟疫,秘密會議都如期舉行。聽我說,這個會絕不會因為一個被殺害的科學家和一個天曉得的小水滴而取消。”

  “我要見負責人。”維多利亞厲聲要求。

  奧利韋蒂怒目而視:“你已經見到了。”

  “不,”她說,“我要見教會裡的人。”

  奧利韋蒂額上青筋暴起。“他們全都走了。除了瑞士侍衛隊,這個時候還留在梵蒂岡城裡的只有紅衣主教團,而且他們在西斯廷教堂裡。”

  “那內侍在嗎?”蘭登直截了當地問道。

  “誰?”

  “前任教皇的內侍。”蘭登自信地重複著這個詞,心裡暗暗祈禱自己的記憶能有所幫助。他想起自己曾經讀過一篇文章,介紹梵蒂岡當局在一名教皇死後所採取的古怪舉措。如果蘭登沒記錯的話,在新舊教皇交替的這段時間內,一切大權暫時自動轉交給上一任教皇的私人助理——其職位類似秘書,他要監察秘密會議的進行,直到紅衣主教選出新的教皇。“我認為內侍就是現在的負責人。”

  “教皇內侍?”奧利韋蒂怒氣沖沖地說,“教皇內侍只是這兒的一個牧師。他是前任教皇手下的僕人。”

  “但他現在在這兒,你還跟他通了話。”

  奧利韋蒂雙手抱胸說道:“蘭登先生,你說得沒錯,梵蒂岡法令確實指定教皇內侍在秘密會議期間擔任行政長官,但那僅僅是因為他沒有資格擔任教皇,這確保了選舉的公正性。這就好比你們的總統死了,他的一個助手暫時坐在他位子上一樣。這個教皇內侍還很嫰,對安全或諸如此類事件的認識還相當有限。實際上這裡由我全權負責。 ”

  “帶我們去見他。”維多利亞說。

  “不可能。秘密會議四十分鐘後就要開始。教皇內侍正在教皇辦公室裡做準備工作。我不想拿安全問題去打擾他。”

  維多利亞正要回應,卻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話頭。奧利韋蒂打開了門。

  一個打扮齊整的衛兵站在外邊,指著他的手錶說:“到時間了,司令。”

  奧利韋蒂看了看自己的手錶,點點頭。他轉過身來對著蘭登和維多利亞,像一個法官在宣判他們的命運似的。“跟我來。”他帶他們走出了監控室,穿過安全中心,來到後牆邊一個亮堂堂的小房間門口。“這是我的辦公室。” 奧利韋蒂揮手請他們進去。這個房間很普通——一張亂糟糟的桌子,幾個文件櫥,幾把折疊椅和一個飲水機。“我出去一下,十分鐘後回來。我建議你們利用這點時間想想到底打算怎麼做。”

  維多利亞突然轉過身來,叫道:“你不能走,那個儲存器……”

  “我沒工夫跟你說這個,”奧利韋蒂暴跳如雷,“也許我該拘留你們,等秘密會議結束我真有時間了再來跟你們磨。”

  “先生,”衛兵又指指自己的手錶,催他,“搜教堂。”

  奧利韋蒂點點頭,準備走了。

  “搜教堂?”維多利亞問道,“你要去搜教堂?”

  奧利韋蒂扭頭緊盯著她。“我們搜查電子竊聽器,維特勒女士——小心起見。”他指著她的大腿說:“有些事情我是不指望你會懂的。”

  說完,他砰地摔門出去,把厚厚的玻璃震得格格作響,旋即,他又掏出一把鑰匙插進鎖孔一扭,狠狠地把門鎖死了。

  “蠢貨!”維多利亞大叫起來,“你不能把我們關在這兒!”

  透過玻璃門,蘭登看見奧利韋蒂在對那個衛兵說著什麼,衛兵點點頭。奧利韋蒂大步流星地跨出了房間,那個衛兵轉身跑過來,隔著玻璃門,面朝他們,雙手抱胸站著,腰上挎著的隨身武器清晰可見。

  好啊,蘭登心想。真是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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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多利亞盯著站在奧利韋蒂緊鎖的門外的瑞士侍衛兵,他也瞪著她,一身色彩鮮豔的衣服與他那威嚇的神情顯得十分不協調。

  太慘了,維多利亞心想,我們居然被一個穿睡衣帶武器的人扣作人質。

  蘭登沉默不語,維多利亞倒希望他能用他那哈佛的頭腦想出脫身之計。然而,從他臉上

的神情來看,她覺得與其說他在思考,不如說他被搞懵了。把他捲了進來,她感到有些抱歉。
  維多利亞第一個反應就是掏出她的手機給科勒打電話,但她知道這樣做並不明智。首先,這個衛兵很可能進來把她的手機沒收了。再說,如果科勒那邊的情形跟以往一樣的話,他很可能還不能動。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問題是奧利韋蒂現在似乎誰的話都聽不進。

  回憶!她對自​​己說,回憶解決問題的辦法!

  努力回憶是一個佛教高僧的訣竅。維多利亞不再強求自己尋找辦法解決這幾乎不可能解決的問題,她讓自己僅僅去回想答案。設想以前就知道這個答案,這樣可以造成一種心境,覺得答案一定存在……這樣可減輕令人沮喪的絕望心理。維多利亞經常用這個辦法來打開科學研究中的困境——解決那些很多人都認為解決不了的問題。

  然而,這一次,她的回憶訣竅不奏效了。她掂量著自己有多少選擇……還有需要。她得提醒某個人,羅馬教廷的某個人,那人得拿她當回事。但那得是什麼人呢?教皇內侍嗎?怎麼聯繫他呢?要知道,她現在正關在一個玻璃盒裡,只有一個出口。

  辦法,她對自己說,總能找到辦法的,重新觀察你的環境。

  她本能地放鬆了緊繃的雙肩,閉上眼睛,接連深吸了三口氣。她覺得自己的心跳放慢,全身的肌肉也放鬆,心裡不再驚慌失措了。好了,她想,打開思路。什麼能使形勢朝積極的方向發展?我可利用的優勢在哪裡呢?

  維多利亞·維特勒那善於分析的頭腦一旦冷靜下來,就顯示出極大的威力。當下她就意識到了,這個關他們的禁閉室正是可以助他們逃脫的鑰匙。

  “我要打個電話。”她突然說。

  蘭登抬起頭說:“我正要建議你打電話給科勒,不過——”

  “我不是打給科勒,是給另外的人。”

  “誰?”

  “教皇內侍。”

  蘭登似乎完全懵了。“你打電話給教皇內侍?怎麼打啊?”

  “奧利韋蒂說教皇內侍在教皇辦公室裡。”

  “就算是這樣,可你知道教皇的私人電話號碼嗎?”

  “不知道,不過我不用我的電話打。”她扭頭看著奧利韋蒂桌上的一部高科技電話機。電話上面佈滿了快捷按鈕。“安全中心的頭兒一定有通教皇辦公室的直線。”

  “可他還派了個舉重運動員似的傢伙佩著把槍就站在六英尺遠的地方。”

  “可我們是被鎖在裡面的。”

  “我非常清楚這一點。”

  “我的意思是那個衛兵被鎖在外面了。這是奧利韋蒂的私人辦公室,我猜別人沒有鑰匙。”

  蘭登看著外面那個衛兵。“玻璃這麼薄,但他的槍卻那麼大。”

  “他敢怎麼樣,會因為我用一下電話就開槍打我嗎?”

  “天曉得!這個地方太古怪了,而且這裡的人行事——”

  “如果不打電話,”維多利亞說,“接下來的五小時四十八分鐘我們就只能呆在梵蒂岡監獄裡。不管怎樣,反物質爆炸的時候我們都是首當其衝。”

  蘭登臉色刷白。“但你一拿起電話那個衛兵就會把奧利韋蒂叫來。而且,這上面有二十個按鈕,都不知道哪個是通到哪兒的。難道你要碰運氣,一個個試過來? ”

  “不,”說著,她邁開步子走到電話邊,“我只按一個。”維多利亞抓起聽筒,按下最上面的按鈕。“第一個。我賭你口袋裡的一張光照派美鈔,這個肯定是教皇辦公室。對一個瑞士侍衛隊司令官來說,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

  蘭登沒來得及回答。門外的衛兵用他的槍托敲打著玻璃門,朝她打手勢叫她放下電話。

  維多利亞朝他擠擠眼,衛兵似乎惱羞成怒了。

  蘭登從門口走過來,轉身對她說:“你最好不要猜錯,這傢伙看上去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見鬼!”她聽著聽筒,說道,“居然是錄音。”

  “錄音?”蘭登問,“教皇還有錄音電話?”

  “這不是教皇辦公室,”維多利亞說著掛斷了電話,“是羅馬教廷餐廳的每週菜單,該死!”

  蘭登對門外的衛兵無力地笑了笑,那衛兵一邊用對講機叫奧利韋蒂,一邊從玻璃門外惡狠狠地瞪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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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蒂岡的電話交換台位於通信部,在梵蒂岡郵局的後面。這是一間比較小的房間,有一個八線的科羅柯141型電話交換機。交換台每天要處理兩千多個電話,大多數都是由錄音信息系統處理的。

  今晚,城裡值班的只有一個接線員,他品著一杯含咖啡因的茶,安然地坐在那兒。他是今天晚上仍呆在梵蒂岡城內為數不多的人中的一個,對此他感到很是自豪。不過,很顯然,

在他門外逡巡的瑞士侍衛兵給他這份榮耀打了折扣。在浴室裡也受到護衛,接線員想,哈,這也是在聖會的名義之下我們要忍受的冒犯。
  幸運的是,今晚上的電話不多。不過這也許並不是什麼好事。最近幾年,全世界對梵蒂岡國內發生的事似乎越來越不感興趣。新聞界的電話減少了,就連政治狂人的來電也不如以往那麼多了。新聞署希望今晚的盛事能像過節一樣熱鬧,但讓人沮喪的是,儘管聖彼得廣場上停滿了媒體的採訪車,但大都是意大利和歐洲的普通媒體,只有少數全球覆蓋的電台… …但毫無疑問,他們也只派來了二流的記者。

  接線員握著杯子,想知道今晚的秘密會議到底要開多久。或許要到半夜吧,他想。最近一陣子,大多數知情人早在會議召集之前就已知道了誰能當上教皇,所以這個會議與其說是一場真實的選舉,還不如說是一場持續三四個小時的儀式。當然,最後一刻的職位之爭會把儀式延長到黎明……或者還要晚一點。一八三一年的秘密會議持續了五十四天。今晚才不會,他對自己說;謠傳說這次會議也就是一支煙的工夫。

  這時,交換機上一個內線電話突然嘀鈴鈴地響了起來,打斷了接線員的思緒。他看著閃爍的紅燈,搔了搔頭。這可怪了,他想,零號線。今晚城裡還有誰會打電話來詢問?是誰居然還在城裡?

  “梵蒂岡城國,請講?”他拿起聽筒說道。

  電話那頭的人操著一口意大利語,語速飛快。接線員隱約辨出這是瑞士侍衛兵說話時常帶的口音——一口夾雜著法語腔的流利的意大利語。然而,這個打電話的人肯定不是瑞士侍衛兵。

  聽到這個女人的聲音,接線員突然騰地一下站起來,差點兒沒把手裡的茶打翻。他又飛快地瞅了一眼電話,自己確實沒有弄錯,的確是內線分機。電話是從國內打來的。一定是哪裡出了差錯!他思量著,梵蒂岡城裡有個女人?今天晚上?

  那女人說話又急又快。接線員多年的工作經驗令他能夠分辨出他遇到的是不是個瘋子。這個女人聽起來並不像發了瘋的樣子,雖然迫不及待卻十分理智,沉著冷靜而且言詞懇切。他聽著她的要求,糊塗了。

  “教皇內侍?”接線員一邊說,一邊琢磨著這個該死的電話是從哪裡打來的,“現在不大可能接通……哦,我知道他現在在教皇辦公室,不過……再問一下,你是誰?……你想提醒他……”他聽著電話,越來越心煩意亂。所有人都身陷險境?怎麼會?你在哪裡打的電話?“或許我該跟瑞士……”接線員突然停下來,“你說你在哪裡?哪裡?”

  他目瞪口呆地聽著電話,然後做出了一個決定。“請稍等,別掛。”他說著,不等這個女人回答就把她撂在一邊,然後馬上撥通了奧利韋蒂司令的直線電話。那女人不可能真的是——

  電話旋即接通了。

  “上帝啊,求求你!”一個熟悉的女人的聲音對他嚷道,“放下那個該死的電話!”

  瑞士侍衛隊安全中心的門“嘶嘶”地開了。奧利韋蒂司令像火箭一樣猛衝進房間,衛兵們都散開了。奧利韋蒂拐彎走到他的辦公室,立即證實了他的衛兵在對講機裡跟他匯報的情況;維多利亞·維特勒正站在他的辦公桌邊用司令的私人電話打電話。

  真該死!他心裡罵道。

  他臉色鐵青,一個步子邁到門邊,把鑰匙往鎖孔裡一捅,推開門厲聲喝道:“你在幹什麼!”

  維多利亞壓根兒就不理他。“是的,”她對著電話說,“而且我必須提醒——”

  奧利韋蒂從維多利亞手上一把奪過聽筒,拿到耳邊。“你是誰!”

  然而,一眨眼工夫他就蔫了。“是的,教皇內侍……”他說道,“是的,先生……但是安全問題要……當然不了……她現在就在我這兒……當然,不過……”他聽著電話。“是,先生,”他最後說,“我馬上就帶他們來見您。”


39
  教皇宮是個建築群,位於西斯廷教堂附近梵蒂岡城的東北角上,它由教皇宮邸和教皇辦公室組成,居高臨下地俯瞰著整個聖彼得廣場。

  維多利亞和蘭登靜靜地跟在奧利韋蒂司令後面,他帶著他們穿過一個長長的洛可可式洛可可式(rococo),18世紀初起源於法國、18世紀後半期盛行於歐洲的一種建築裝飾藝術風格,其特點為精巧、繁瑣、華麗。的走廊,由於憤怒,他脖子上的肌肉在突突跳著。他們爬

了三道樓梯,來到了一個寬敞的光線很暗的過道。
  蘭登看著牆上的藝術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完美無瑕的半身像、掛毯、飾帶——這些都價值連城啊。走過過道的三分之二時,他們經過了一座雪花石膏的噴泉。奧利韋蒂向左拐進一個凹室,大步流星地朝其中一扇最大的門走去,蘭登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寬大的門。

  “這就是教皇辦公室。”司令宣佈道,很刻薄地瞪了​​維多利亞一眼。維多利亞絲毫沒有退縮。她從奧利韋蒂身邊走過,重重地敲了敲門。

  教皇辦公室,蘭登心裡嘀咕著,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此刻正站在整個宗教世界最神聖的一個房間外面。

  “請進。”有人在裡面喊。

  門開了,蘭登不得不擋住雙眼,陽光太刺眼了。過了一會兒,眼前的景象才慢慢清晰起來了。

  教皇辦公室看起來不像辦公室,倒像是一個舞廳。地面鋪著紅色的大理石,四面牆上裝飾著栩栩如生的壁畫,一盞巨大的枝形吊燈懸在頭上,旁邊是一排弧形的窗戶,透過窗戶,陽光照耀下的聖彼得廣場全景盡收眼底。

  我的天,蘭登想,這可真是間視野開闊的房子。

  在離得很遠的大廳另一頭,一名男子正坐在一張雕花桌子邊飛快地寫著什麼。“進來。”他又叫道,放下筆招手叫他們過去。

  奧利韋蒂邁著軍人的步伐走在前頭。“先生,”他愧疚地說,“對不起——”

  那人打斷了他的話。他站起身來,端詳著他的兩位客人。

  這位教皇內侍一點也不像蘭登想像中的蹀躞在梵蒂岡街道弱不禁風、慈祥和藹的老人的樣子。他既沒有戴念珠也沒有別的挂件,也沒穿又厚又重的長袍。他只披了件樣式簡單的黑色長袍,這似乎令他顯得塊頭更大了。看上去他三十多不到四十歲的樣子,按照梵蒂岡的標準,他還是個小孩呢。他有一張極英俊的臉龐,一頭粗粗的棕髮,一雙亮晶晶的碧眼炯炯有神,好像對宇宙中的神秘充滿了無限好奇。然而,當他走近些的時候,蘭登看到了他眼裡流露出的疲憊不堪的神色——像一個人剛剛熬過了生命中最艱難的十五天。

  “我叫卡洛·文特斯克。”他說,他的英語棒極了。“是前任教皇的內侍。”他的聲音謙遜而和藹,只是帶有一絲意大利腔。

  “我是維多利亞·維特勒,”她一邊說,一邊走上前去伸出手來,“謝謝您會見我們。”

  教皇內侍同維多利亞握手的時候奧利韋蒂氣得渾身發抖。

  “這位是羅伯特·蘭登,”維多利亞介紹道,“哈佛大學的宗教歷史學家。”

  “神父。”蘭登用他完美的意大利腔說。他伸出手去,彎腰鞠躬。

  “不,不必,”教皇內侍堅持扶起了蘭登,“聖座的辦公室並沒有讓我也變得神聖。我只是一個牧師——一個必要時幫幫忙的內侍。”

  蘭登站直了身體。

  “請坐,”教皇內侍說,“都坐下。”他拿了幾張椅子放在他的桌邊。蘭登和維多利亞坐下了。顯然,奧利韋蒂情願站著。

  教皇內侍坐在了桌邊,十指交叉地握著雙手,嘆了口氣,注視著他的客人。

  “先生,”奧利韋蒂說,“這個女人這身打扮就來了是我的失職。我——”

  “我擔心的不是她的打扮,”教皇內侍回答道,他似乎已經精疲力竭,再也受不了什麼煩心事的打擾,“秘密會議召開前半小時,梵蒂岡電話交換台的接線員打電話告訴我說一個女人正在你的私人辦公室裡打電話,說要提醒我,我們面臨重大的安全危機,而這個我一點都不知道,這才讓我擔心。”

  奧利韋蒂站著一動也不敢動,彎著後背,就像一名接受嚴格檢查的士兵。

  看著眼前的教皇內侍,蘭登只覺得恍恍惚惚如在夢裡。雖然教皇內侍年紀正輕又那麼困頓疲乏,但他通身散發著某種傳奇般的英雄氣質——散發著迷人的領袖風範和權威氣派。

  “先生,”奧利韋蒂說,他的口吻帶著歉意但卻依舊強硬,“你不該為安全的問題困擾,你還有其他責任。”

  “我很清楚我的其他責任,但我也知道,作為一個過渡時期的領導人,我有責任保證這次秘密會議上所有人的安全。現在進展如何?”

  “我已經把局勢控制住了。”

  “顯然沒有。”

  “神父,”蘭登打斷他的話,拿出皺巴巴的傳真遞給教皇內侍,“這個請您過目。”

  奧利韋蒂走上前來,想要阻止。“神父,請不要讓這些東西來煩您——”

  教皇內侍接過傳真,好一會兒沒有理睬奧利韋蒂。他看著被殺死的列奧納多·維特勒的圖像,驚訝得倒吸了一口氣,“這是什麼?”

  “這是我父親。”維多利亞聲音顫抖地說。“他是一個牧師,也是一個科學家。昨天晚上他被殺害了。”

  教皇內侍的表情立刻變溫和了,他抬起頭看著她。“我可憐的孩子,聽到這個消息我很難過。”他在胸前畫著十字,又看了一眼傳真,雙眼似乎充滿了仇恨。“誰會……而且這個還烙在他的……”他停下來,瞇著眼睛湊近了看這幅圖。

  “上面寫的是光照派,”蘭登說,“毫無疑問你對這個名字很熟悉。”

  教皇內侍的臉上露出奇怪的神情,“我聽說過這個名字,是的,但是……”

  “光照派殺害了列奧納多·維特勒,所以他們能偷走他的一項新技術成果——”

  “先生,”奧利韋蒂突然插嘴道,“這太荒謬了,光照派?很明顯這是有人精心策劃的惡作劇。”

  教皇內侍似乎在細細琢磨著奧利韋蒂的話,然後他轉過身來全神貫注地凝視著蘭登,讓蘭登覺得自己都不能呼吸了。“蘭登先生,我從小在天主教會里長大,我還很熟悉有關光照派的傳說……還有他們的印字。不過我必須提醒你,我是生活在​​現代的人,即使沒有那些復活的鬼魂,基督教的敵人也已經夠多了。”

  “這個符號可是真的。”蘭登說,他覺得自己有點兒居於守勢。他拿過傳真把它倒過來遞給教皇內侍。

  教皇內侍看到這個對稱圖形後不說話了。

  “就連現代的電腦​​,”蘭登插了一句,“也造不出這樣的對稱字來。”

  教皇內侍交叉著雙手,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光照派已經滅亡了。”他終於開口道。“很早以前就不存在了,這是歷史事實。”

  蘭登點點頭,“一直到昨天為止我還跟您看法一致。”

  “昨天?”

  “是的,在發生今天的一連串事情之前。現在我相信光照派已經又出現了,要兌現一個古老的盟約。”

  “恕我淺薄,我對歷史都生疏了,這個古老的盟約是什麼?”

  蘭登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就是毀掉梵蒂岡城國。”

  “毀掉梵蒂岡城國?”教皇內侍問道,他與其說是被嚇著了,不如說被搞糊塗了,“但那是不可能的。”

  維多利亞搖搖頭說道:“恐怕更壞的消息還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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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真的嗎?”教皇內侍轉過身來問奧利韋蒂,看上去一臉的驚愕。

  “先生,”奧利韋蒂很確定地說,“我承認這兒確實有什麼裝置,這可以在我們的一個安全監控器上看到,但是關於維特勒女士聲稱的這個東西的威力,我恐怕不能——”

  “等等,”教皇內侍說,“你能看見這個東西?”

  “是的,先生,86號無線攝像頭拍攝到了圖像。”

  “那怎麼不把它找出來?”此時教皇內侍的話音裡已帶著慍怒了。

  “這很難,先生。”奧利韋蒂解釋情況時站得筆直。

  教皇內侍聽奧利韋蒂說著,維多利亞感覺到他越來越焦慮。“你肯定那東西在梵蒂岡城內?”他問,“說不定有人把攝像頭拿出了梵蒂岡,畫面是從外面什麼地方傳回來的呢。”

  “這不可能,”奧利​​韋蒂說,“我們的外牆都是經過電子屏蔽的,這樣可以保護我們裡面的通訊系統。這個信號只能是從內部發出來的,否則我們就接收不到了。”

  “既然這樣,我想,”教皇內侍說道,“你現在是在發動一切力量找這個失踪的攝像頭吧?”

  奧利韋蒂搖搖頭說:“我沒有,先生。查出這個攝像頭的位置要花好幾百個工時。此時我們還有很多別的安全問題要處理,我們尊重維特勒女士的意見,但她所說的微滴非常小,不可能像她說的那樣爆炸。”

  維多利亞再也忍不住了,嚷道:“那個微滴足以把整座梵蒂岡城夷為平地!我跟你說的話你連一個字也沒聽嗎?”

  “女士,”奧利韋蒂說,他的話硬邦邦的,“我跟炸藥打交道的經驗可多著呢。”

  “你的經驗都是陳芝麻爛穀子了。”她反唇相譏,語氣一樣強硬,“雖然我這身衣衫讓你看不順眼,但我是世界上最頂尖的亞原子研究機構的一名高級物理學家。我親自設計了反物質裝置,以防反物質發生湮滅反應。現在我警告你,除非你在接下來的六小時內找到反物質儲存器,否則下個世紀你的衛兵將什麼都不用保護了,除了地上的一個大洞。”

  奧利韋蒂突然轉過身對著教皇內侍,他那雙蟲子似的眼裡閃著怒火。“先生,我再也不能讓事態這樣發展下去了。搞惡作劇的人在浪費您的時間。光照派?會毀掉我們的一個小微滴?”

  “別說了。”教皇內侍說道。他很平靜地吐出這幾個字,話音卻彷彿在這個房間裡久久迴盪。然後房間裡一片寂靜。他接著低聲說道:“危險也好,不危險也好,是光照派也好,不是光照派也好,不管那是什麼,都絕不應該出現在梵蒂岡城內……更別說在召開秘密會議這天晚上了。我希望能找到那個東西,把它拿走。馬上派人去找。”

  奧利韋蒂還在堅持。“先生,即使我們派出所有人搜遍所有地方,也要花上好幾天才能找到這個攝像頭。而且,跟維特勒女士談過後,我已經派出一名衛兵去查我們最權威的《彈道學指南》 ,找這個被稱作反物質的東西,然而我發現書裡根本就沒有提到這個東西。壓根兒就沒有。”

  草包,維多利亞在心裡嘀咕,《彈道學指南》?你查過百科全書了嗎?字母A這一欄下面就有!百科全書是按照英文字母表的順序排列的,“反物質”英文為antimatter。所以,維多利亞說反物質在字母A這一欄下面。

  奧利韋蒂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先生,如果你讓我們就這麼憑著一雙肉眼搜遍整個梵蒂岡城,那恕我不能從命。”

  “司令,”教皇內侍已經怒火中燒了,“我提醒你一句,在你跟我說話的時候,你也要尊重這個辦公室的權威。我知道你不把我的職位放在眼裡——但不管怎麼樣,照法律規定,我是負責人。如果我沒說錯的話,現在紅衣主教全都該集中在西斯廷教堂裡了。我不明白為什麼你遲遲不肯去搜查這個東西,如果我不了解清楚的話,我會覺得似乎是你在故意給秘密會議製造危險。”

  奧利韋蒂看上去一臉的輕蔑。“你好大的膽子!我服侍你的教皇十二年!服侍他之前的一個教皇十四年!從一四三八年瑞士侍衛隊——”

  這時,別在奧利韋蒂腰上的對講機突然鈴聲大作,打斷了他的話。“司令?”

  奧利韋蒂一把抓起對講機,按下通話鍵。

  “現在沒空!你幹什麼!!”

  “對不起”,收音機裡的瑞士侍衛兵說,“我在通訊部。我想該告訴你我們接到了一個恐嚇電話,說有爆炸威脅。”

  奧利韋蒂現在顯得不那麼漠不關心了。“馬上去查!追踪這個電話,記下來。”

  “我們查了,先生,但是打電話的人……”衛兵停了一下,“我本不想打擾你的,司令,但是他提到了你剛教我去查的那個東西,反物質。”

  房間裡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面面相覷。

  “他提到了什麼?”奧利韋蒂結結巴巴地說。

  “反物質,先生。在我們追踪他的電話時,我還根據他說的話另外查了些資料。一些有關反物質的信息……坦白地說,非常糟糕。”

  “我記得你說過《彈道學指南》上沒有提到那玩意兒。”

  “我是在網上查到的。”

  哇,維多利亞心裡喊道。

  “這個東西好像極容易爆炸,”衛兵說,“很難說這條信息就是準確的,但是這上面說,反物質的威力很可能要比核彈頭還要厲害百倍。”

  奧利韋蒂癱軟下來,那情形彷彿他是在眼睜睜地看著山崩地裂似的。維多利亞心頭湧起一陣勝利感,但教皇內侍臉上那恐懼的神情把她的快感一掃而光。

  “你追踪到那個電話了嗎?”奧利韋蒂結巴著說。

  “很不巧,他的手機加了很難的密碼。衛星天線受到了乾擾,三角測量沒法進行,信息

收集器上的信號顯示他在羅馬的某個地方,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跟踪他。”
  “他提了什麼要求沒有?”奧利韋蒂小聲問道。

  “沒有,先生,他只是警告我們城內有反物質。他好像很驚訝我不知道這件事。他還問我有沒有看到反物質。你問了我關於反物質的情況,所以我決定通知你。”

  “你做得對,”奧利韋蒂說,“我馬上就下來。如果他再打電話回來馬上向我報告。”

  對講機那頭停了一會兒。“他還沒有挂機,先生。”

  奧利韋蒂彷彿遭電擊了一樣,“還在通話中?”

  “是的,先生,我們跟踪他已經有十分鐘了,但除了大面積地搜索外,什麼都沒有查到。他肯定知道我們找不到他,因為他拒絕掛電話,他要求跟教皇內侍通話。”

  “把他接進來。”教皇內侍命令道:“馬上接通!”

  奧利韋蒂轉身說:“神父,不能這樣,一個訓練有素的瑞士侍衛兵來跟他交涉處理這件事情要合適得多。”

  “馬上接通!”

  奧利韋蒂只得傳令接通電話。

  一會兒,文特斯克教皇內侍桌上的電話嘀鈴鈴地響起來了。他用手指在通話鍵上用力一按,頓時響起了說話聲。“你究竟以為你是誰啊?”




41
  教皇內侍的話筒里傳出來的聲音又刺耳又冷酷,還帶著幾許傲慢。房間裡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仔細聽著。

  蘭登努力辨認這是哪裡的口音。說不定是中東的?

  “我是一個古老的兄弟會的信使。”他說話的調子很怪,“一個被你們侮辱中傷了幾個

世紀的兄弟會。我就是光照派的信使。”
  蘭登覺得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最後一絲疑慮一掃而光。一時間,他覺得今天早晨第一眼看到這個對稱字時所體驗的膽戰心驚的感覺、特殊的榮幸,以及實實在在的恐懼此時交織在一起了。

  “你想幹什麼?”教皇內侍問道。

  “我代表了科學界人士,他們像你們一樣在尋求答案,尋求關於人類的命運、生活的意義,以及人類創造者的答案。”

  “不管你是誰,”教皇內侍說,“我……”

  “住嘴,你最好乖乖地聽著。兩千年來,你們教會以權威的姿態尋求真理。你們用謊言和最後審判的預言壓倒跟你們持相反意見的人。你們操縱真理以滿足你們的需要,並且殺害那些不能為你們的統治效力的人。你們現在成了遍布全球的開明之士的複仇目標,感到驚訝嗎?”

  “開明之士不會採取敲詐的手段來達到他們的目的。”

  “敲詐?”對方大笑起來,“這可不是敲詐。我們沒有向你們提出任何要求。摧毀羅馬教廷是沒有條件可講的。我們等這天等了四百年了。今天晚上半夜十二點的時候,你們的城市就要灰飛煙滅了,你們就等死吧。”

  奧利韋蒂對著話筒咆哮道:“要進入這個城市是絕對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在這裡放了炸藥!”

  “說出這番話來,只能說明你是個愚昧的瑞士侍衛兵,說不定還是個長官。你肯定知道,幾個世紀以來,光照派已滲入了全球各個精英組織。你真的相信羅馬教廷堅不可摧嗎?”

  天哪,蘭登心想,他們在這兒也有內奸。眾人皆知,光照派勢力強大,能滲入各個角落。他們已經滲入了共濟會,主要的銀行系統,還有政府機構。實際上,丘吉爾有一次曾經告訴記者,如果英國特工滲入納粹的程度能像光照派滲入英國議會那樣,戰爭在一個月內就結束了。

  “顯然是危言聳聽。”奧利韋蒂突然迸出一句來。“你們的勢力不可能擴展得這麼廣。”

  “怎麼不可能?就因為你們的瑞士侍衛兵保持高度警惕?就因為他們監視著你們那個秘密的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瑞士侍衛兵他們自己怎麼樣呢?他們就不是人嗎?你真的相信他們會把性命押在一個水上行者參見《聖經·新約·馬太福音》第十四章第二十九句,耶穌對彼得說“過來”,彼得就從船上走下來,從水上走過,到耶穌那裡。的神話上嗎?問問你自己吧,這個儲存器是怎麼到你們的城裡來的,還有你們最重要的珍寶中的那四個人今天下午是怎麼失踪的?”

  “我們的珍寶?”奧利韋蒂陰沉著臉說,“你這話什麼意思?”

  “一、二、三、四。你們不是到現在還沒找到他們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奧利韋蒂突然停下來,猛地睜大了眼睛,好像肚子上挨了重重的一拳似的。

  “來點提示,”打電話的人說道,“要我說他們的名字嗎?”

  “怎麼了?”教皇內侍問道,看上去一臉的困惑。

  打電話的人大笑起來。“你的軍官還沒有通知你嗎?真是罪過。沒什麼好驚訝的,多令人自豪啊,我在想像著告訴你真相他該有多丟臉……那四個他發誓要保護的紅衣主教好像失踪了……”

  奧利韋蒂打斷了他的話頭。“你從哪兒聽來的!”

  “教皇內侍,”對方幸災樂禍地說,“問問你的司令是不是你們所有的紅衣主教都在西斯廷教堂裡了。”

  教皇內侍轉身對著奧利韋蒂,一雙碧眼盯著他,要求他對此事做出解釋。

  “先生,”奧利韋蒂湊到教皇內侍耳邊小聲說道,“他說的是真的,那四個紅衣主教還沒到西斯廷教堂報到,但現在不需要發出警報。今天早晨,他們每個人都辦了入住手續,所以我們知道他們一定還在梵蒂岡城內。幾個鐘頭前你還親自和他們一起用過茶。他們只是沒有時間觀念,還在外面逛呢。”

  “在外面逛?”教皇內侍再也沉不住氣了,叫道,“一個多小時前他們就該進教堂了!”

  蘭登驚訝地看了維多利亞一眼。失踪的紅衣主教?這就是他們樓下正在找的?

  “我們還有名單,”對方說,“你聽了會心服口服。他們是巴黎的拉馬斯紅衣主教,巴塞羅那的吉多勒紅衣主教,法蘭克福的埃布納樞機主教……”

  奧利韋蒂聽到名字一個個念出來的時候嚇得幾乎要縮成一團了。

  打電話的人停了一下,彷彿要好好享受一下宣布最後一個名字帶來的特別樂趣。“還有意大利的……巴格爾紅衣主教。”

  教皇內侍就像一艘巨輪忽然間駛進了風平浪靜的水域一樣,他一下子渾身變得綿軟無力了。他癱坐在椅子裡,衣服皺成一團。“候選主教,”他喃喃說道,“四個最有希望的……包括巴格爾……最有可能成為羅馬教皇……這怎麼可能?”

  蘭登讀了很多關於現代教皇選舉的資料,他完全可以理解教皇內侍臉上那種絕望的神情。雖然原則上來說,任何一個八十歲以下的紅衣主教都可能成為教皇,但只有極個別的人能夠在派性極強的投票程序中贏得三分之二的人的尊敬,他們就是候選主教,然而現在他們全不見了。

  教皇內侍的額上有汗珠滴下來了。“你想對他們怎麼樣?”

  “你以為呢?我可是黑煞星的後代。”

  蘭登打了一個冷戰。他太熟悉這個名字了。多年來,教會樹了一些死敵——黑煞星,聖殿騎士團,他們是被梵蒂岡追查或出賣的團體。

  “把紅衣主教放了。”教皇內侍說。“威脅要毀滅天主之城難道還不夠嗎?”

  “別管你那四個紅衣主教了。他們不再屬於你們了。我敢肯定他們的死會被世人記住……被千千萬萬人記住。這可是每個殉教者的願望。我會讓他們成為新聞人物,一個一個地來。到半夜十二點,光照派會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如果這個世界沒在關注,那還改變這個世界幹嗎?在眾目睽睽下處死他們,很慘很刺激,不是嗎?很早以前你們就證實了這一點……你們對聖殿騎士團、十字軍進行審訊還施以酷刑。”他頓了一下,“當然了,還有肅清運動。”

  教皇內侍不說話了。

  “你記不起那場肅清運動了嗎?”對方問道,“你當然記不起了,你還是個小毛孩兒呢。不管怎麼說,牧師都是蹩腳的歷史學家,這或許是因為他們的歷史讓他們感到丟臉吧?”

  “肅清運動,”蘭登聽見自己在說,“發生在一六六八年。那年,教會給四個光照派的科學家打上了十字架圖案的烙印,以洗清他們的罪孽。”

  “誰在說話?”對方問道,與其說是關注還不如說是好奇。“旁邊還有誰?”

  聽他這麼一說,蘭登嚇得渾身發抖。“我只是無名小輩。”他說,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打顫,跟一個活生生的光照派的人對話讓他全然不知所措……就像要跟喬治·華盛頓對話一樣。“我是個大學教師,對你們的兄弟會有點研究。”

  “好極了。”對方答道。“世界上還有人記得教會對我們犯下的罪行,這我倒很高興。”

  “我們中的大多數人都以為你們已經滅亡了。”

  “那不過是兄弟會用心良苦製造的一個假相,你對肅清運動還知道些什麼?”

  蘭登猶豫了一下。我還知道些什麼?整個事件荒謬至極,這就是我所知道的!“那幾個科學家身上被打了烙印後,就被殺死了,他們的屍首被扔在羅馬的公共場所,以此警告其他科學家勿加入光照派。”

  “不錯。所以我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牙還牙。我們把這當成是為犧牲的兄弟所進行的象徵性複仇。你們那四個紅衣主教就要上西天了,從八點鐘開始,每隔一小時就有一個得去見上帝,到午夜時分,整個世界都將轟動。”

  蘭登走到電話邊說:“你真打算要給這四個人打上烙印並置他們於死地嗎?”

  “歷史總會重演,不是嗎?當然了,我們會比教會做得更漂亮更大膽。他們只是偷偷摸摸地殺人,趁沒人看到的時候拋尸,這好像也太孬種了。”

  “你說什麼?”蘭登說,“你們要在大庭廣眾下給他們打上烙印然後殺死他們嗎?”

  “你說得太對了,不過這取決於你對大庭廣眾的理解,我認為已沒有多少人去教堂了。”

  蘭登好不容易聽懂了他的話。“你要在教堂裡殺死他們?”

  “這是個善舉。這是為了讓上帝能更快捷地帶他們的靈魂上天堂。這顯得比較對勁。當然新聞界對此也會很感興趣的,我想。”

  “你這是危言聳聽。”奧利韋蒂說,他又平靜下來了。“你甭想在教堂裡殺了人又帶著屍體逃走。”

  “危言聳聽?我們在你們的瑞士侍衛隊中像幽靈一樣地來去自由,從你們內部擄走紅衣主教中的那四個,在你們最神聖的聖地的心臟安上一個致命炸彈,你認為這都是危言聳聽?當謀殺發生死者被發現後,媒體就會蜂擁而至。到了午夜,全世界都會知道光照派的偉業。”

  “如果我們在每個教堂都派上衛兵把守呢?”奧利韋蒂說。

  打電話的人大笑起來。“你們的教堂星羅棋布,恐怕這是一個艱鉅的任務啊。你最近數過沒有?羅馬有四百多座天主教堂,包括主座教堂、小教堂、禮拜堂、寺廟、隱修院、女隱修院、教會學校……”

  奧利韋蒂臉上仍舊一副冷酷的神色。

  “九十分鐘後你們就開始收屍吧,”對方帶著一種決絕的口氣說道,“一小時一個,死亡的數學級數。現在我得走了。”

  “慢著!”蘭登追問道,“告訴我你們準備在這些人身上打什麼烙印。”

  殺手好像被逗樂了。“猜你已經知道那會是什麼烙印了,莫非你還有所懷疑?你很快就能見到這些烙印了,古代傳說千真萬確。”

  蘭登覺得眼前一陣眩暈。他完全清楚這人在說什麼。他在心裡勾勒了一下列奧納多·維特勒胸前的烙印。光照派的民間傳說一共提到五個印字。還剩四個印字,蘭登想,四個紅衣主教失踪。

  “我發誓,”教皇內侍說,“今晚一定要選出新教皇,上帝作證。”

  “教皇內侍,”對方說,“天下不需要新教皇。過了半夜十二點,除了一堆碎石爛磚外教皇什麼都不用統治了。天主教完蛋了,你們在地球上的統治也結束了。”

  一陣死寂。

  教皇內侍似乎悲從中來。“你們誤入歧途了。教會不是只由灰漿和石頭構成的,你們不可能輕易毀掉兩千年的信仰……任何信仰都不可能。你們可以毀掉宗教信仰的外在的表現形式,但絕對摧毀不了信仰本身。不管有沒有梵蒂岡,天主教都將繼續存在。”

  “真是一個堂皇的謊言,但謊言不過是謊言。你我都知道真相,你說,為什麼梵蒂岡城會是一個設防的堡壘?”

  “因為上帝的聖徒棲居在一個險惡的世界裡。”教皇內侍回答。

  “你多幼稚啊?梵蒂岡成為一個堡壘完全是因為天主教把它一半的資產都放在這兒了—

—稀世的油畫和雕塑、珍貴的珠寶、無價的書卷……而且梵蒂岡銀行的金庫裡還藏著金條和地產契據。據內部統計,梵蒂岡城有四百八十五億美元的資產。你們的儲備資金可真雄厚,不過到明天它們將全部化成灰燼,如同清盤一樣。你們就要破產了,連牧師也不用工作了。”
  奧利韋蒂和教皇內侍那患了戰鬥疲勞症般的神情似乎表明,對方所言一絲不差。蘭登琢磨著究竟哪一個事實更驚人,是天主教會擁有如此巨額的財產還是光照派對此竟然瞭如指掌。

  教皇內侍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教會的支柱是信仰,不是金錢。”

  “又在騙人,”對方說,“去年你們撥了一億八千三百萬美元資助你們在全世界慘淡經營的主管教區。現在去教堂做禮拜的人空前的少——在過去的十年中減少了百分之四十六。現在收到的捐款不過是七年前的一半,報考神學院的人越來越少。雖然你不願承認,但你們的教會確實氣數已盡。就把這一聲巨響當作是一個解脫吧。”

  奧利韋蒂向前邁出一步,此時他顯得沒那麼囂張了,似乎已經意識到了所面臨的嚴峻現實。他像個急著要找條出路的人,任何出路都行。“如果我們為你們的事業資助一些金條,會怎麼樣?”

  “別侮辱我們雙方。”

  “我們有錢。”

  “我們也有,多得超乎你的想像。”

  蘭登驀地想起了所謂的光照派的財富,那些古代的財富,包括巴伐利亞石工共濟會的,羅特希爾德家族的,比爾德伯傑斯家族的,還有傳說中的光照之星。

  “候選主教,”教皇內侍轉換了話題,他帶著懇求的語氣說,“放了他們吧,他們都老了,他們……”

  “他們是純潔的祭品,”對方笑道,“告訴我,你認為他們真是童貞男子嗎?小羔羊死的時候會尖叫嗎?把這些純潔的人獻上科學的祭壇吧。”

  教皇內侍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們是虔誠的信徒,”他最後說道,“他們不畏懼死亡。”

  對方冷笑道:“列奧納多·維特勒是虔誠的信徒,但昨晚我仍從他眼裡看到畏懼,不過我把這種畏懼消除了。”

  維多利亞一直沒吭聲,聽到這話突然蹦起來,從頭到腳都充滿了仇恨。“混蛋!他是我父親!”

  對方呵呵笑起來。“你父親?什麼意思?維特勒有個女兒?你真該知道,你父親臨死前哭得像個小孩兒似的,真是可憐,不幸的人啊。”

  維多利亞像被這些話擊中了一樣,身體一陣搖晃。蘭登伸手去扶她,但她自己又站穩了,一雙黑眼睛死死地盯著電話。“我拿自己的性命打賭,等不到明天,我就一定要把你給找出來。”她的語氣像激光一樣尖利。“等我找到……”

  對方猥褻地笑起來:“好烈的妞兒,我都興奮了。等不到明天,我就會把你給找出來。等我找到……”

  這話像鋒利的刀劍一樣懸在空中。說完,他銷聲匿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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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發表於 2013-12-31 22:55:49 |只看該作者
42
  莫爾塔蒂紅衣主教身著黑袍,此時汗水涔涔。這不僅是因為西斯廷教堂熱得像個桑拿浴室了,還因為秘密會議二十分鐘後就要開始,而現在仍沒有那四個失踪的紅衣主教的消息。關於他們的缺席,其他紅衣主教起初還只是心神不安地竊竊私語,現在已焦慮地大聲議論起來。

  莫爾塔蒂想不出這幾個玩忽職守的人能走到哪兒去。說不定還在教皇內侍那兒?他知道

下午早些時候教皇內侍已召集這四個候選主教舉行了傳統的秘密茶會,但那是幾個鐘頭前的事了。他們病了嗎?吃什麼了?莫爾塔蒂心裡嘀咕,但即使他們已生命垂危也該在這兒啊。一個紅衣主教當選為羅馬教皇,這樣的機會一生中只有一次,通常永遠都沒有,而且按梵蒂岡法律的規定,投票時紅衣主教一定要呆在西斯廷教堂裡,否則他就沒有選舉資格。
  雖然有四個候選主教,但幾乎所有紅衣主教都清楚誰能當上教皇。過去的十五天內,他們連續不斷的傳真和電話都在討論潛在的候選人。照慣例,四個人被選作了候選主教,每個人都滿足當教皇所必需的不成文的條件:

  通曉多門語言: 意大利語、西班牙語,還有英語。

  名聲清白。

  年齡在六十五歲至八十歲之間。

  跟往常一樣,候選主教其中一位已脫穎而出成為紅衣主教團準備推選的人。今天晚上這個人就是米蘭的奧爾多·巴格爾紅衣主教。巴格爾那毫無瑕疵的執事記錄,無人可比的語言能力和與靈性事物本體溝通的出色本領使他成為毫無爭議的候選主教。

  那他到底在哪兒呢?莫爾塔蒂思忖著。

  紅衣主教失踪的消息讓莫爾塔蒂特別慌張,因為監督這次秘密會議的任務落在了他的身上。一周前,紅衣主教團一致挑選莫爾塔蒂擔任選舉官——秘密會議的內部司儀。儘管教皇內侍是教會的高級長官,但他畢竟只是一個牧師,而且對複雜的選舉程序知之甚少,因此要從西斯廷教堂內選出一名紅衣主教來監督這場典禮。

  紅衣主教常常開玩笑說,被任命為選舉官是基督教世界裡最殘酷的榮譽,因為擔此職務的人不再具有候選資格,而且,當選人還得在秘密會議召開前花好多天研讀《教皇選舉法》,研究秘密會議種種神秘晦澀的細節,確保能妥善地主持選舉。

  然而,莫爾塔蒂無怨無尤。他知道自己當選是理所當然的事。他不僅是高級主教,而且還是前任教皇的心腹,這提升了他的威望。雖然莫爾塔蒂原則上還在選舉的法定年齡之內,然而作為一名正經八百的候選人,他還是有點老了。他七十九歲,已經跨過了那道大家心照不宣的檻,選舉團不相信這樣的人身體還經得起教皇任內嚴格日程安排的折騰。一名教皇常常是一天工作十四個小時,一周七天不休息,最後死於疲勞過度,平均工作年限只有六點三年。圈內有個笑話,說接受教皇職位是一個紅衣主教“走向天堂的捷徑”。

  許多人相信,莫爾塔蒂如果不那麼淡泊大度的話,他年輕些的時候就該成為教皇了。到他要爭取教皇這把交椅時,又來了“聖三一”聖三一(Holy Trinity),原指聖父、聖子和聖靈三位一體,這裡指作者為了強調而連用的三個“保守” 。——保守、保守、保守。

  莫爾塔蒂總覺得又好笑又好氣,前任教皇,願上帝保佑他的靈魂得到安息,他一上任就表現出驚人的慷慨大度。也許是覺察出現代社會的發展已偏離了教會的方向,教皇提出議案,減少教會在科學界的影響,甚至有選擇地向科學事業捐款。可悲的是,這成了一種政治上的自戕。保守的天主教徒宣稱教皇“腦子癡呆”,正統的科學家們則指責他想要把教會的影響擴展到不屬於它的地方。

  “那他們在哪兒呢?”

  莫爾塔蒂扭頭一看。

  一位紅衣主教緊張地拍拍他的肩膀。“你知道他們在哪兒,不是嗎?”

  莫爾塔蒂盡量讓自己不表露出太多的焦慮。“也許還跟教皇內侍在一起吧。”

  “這個時候?那也太不成體統了!”紅衣主教狐疑地蹙起眉頭,“難不成教皇內侍沒了時間觀念?”

  莫爾塔蒂心裡也確實犯疑,但他什麼也沒說。他很清楚大多數紅衣主教都不太喜歡教皇內侍,他們覺得他作為教皇的貼身侍從還太嫩了。然而,莫爾塔蒂揣摩紅衣主教的不喜歡大都是出於嫉妒,莫爾塔蒂倒真心欣賞這個年輕人,心中暗暗為前任教皇挑中他當教皇內侍而叫好。莫爾塔蒂朝教皇內侍眸子裡看時,見到的只有堅定不移的神色,而且,與很多紅衣主教不同,他把教會和宗教置於卑下的政治手腕之上。他是真正的教徒。

  教皇內侍在任期所表現出的忠貞和虔誠已變得富有傳奇色彩了。不少人把這歸結為他孩提時發生的那件奇蹟般的事……這件事會在任何人心上打下永不磨滅的烙印。真是絕了,神了,莫爾塔蒂想,他常希望自己的童年時代也發生過一件能培養出那種堅定不移的信念的事。

  然而,莫爾塔蒂知道,教皇內侍即使老了也永遠當不了教皇,這真是教會的不幸。當教皇需要相當的政治野心,而這正是年輕的教皇內侍明顯缺少的;他已多次拒絕教皇給他的更高的神職職位,說自己更願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為教會服務。

  “接下來怎麼辦?”紅衣主教拍拍莫爾塔蒂,等著他答話。

  莫爾塔蒂抬起頭,“什麼?”

  “他們遲到了!我們怎麼辦!”

  “我們怎麼辦?”莫爾塔蒂答道。“等吧,相信他們會來。”

  紅衣主教似乎對莫爾塔蒂的回答極為不滿,他退回到了暗處。

  莫爾塔蒂站了一會兒,輕輕按了按太陽穴,想讓腦子清醒一點。是啊,我們現在怎麼辦呢?他從祭壇處往上看,凝視著米開朗琪羅的著名壁畫: 《最後的審判》。然而這幅畫一點也沒有減輕他的焦慮。這是一幅形態可怖、高達五十英尺的壁畫,描繪了耶穌基督把人類分成正義的和罪惡的兩類,把罪人投入地獄的情形。畫面上,有人被活剝人皮,有人被烈火焚身,甚至還有個米開朗琪羅的仇家墜入地獄,雙耳已變成了驢耳。吉·德·莫泊桑曾寫道,這幅壁畫像是一個沒見識的煤炭工給一個角斗場的塗鴉之作。

  莫爾塔蒂紅衣主教不得不同意這種看法​​。



43
  蘭登一動不動地站在教皇辦公室的防彈玻璃窗邊,盯著下面聖彼得廣場上忙碌喧囂的採訪車。不知怎的,那個詭異的電話讓他體味到一種膨脹……腫脹的感覺,但不是他自己的。

  光照派彷彿一條毒蛇從被遺忘的遙遠的歷史中游來,纏上了一​​個宿敵的身體,它不提要求,不講條件,只要報復,簡單至極。緊緊地纏繞。四百年的冤仇即將洗雪。似乎在遭受幾百年宗教迫害之後,科學反攻倒算了。

  教皇內侍站在桌邊,茫然地盯著電話。奧利韋蒂首先打破沉默。“卡洛,”他直呼其名,口氣聽上去不像軍官,倒更像一個疲憊的朋友,“二十六年了,我誓死保衛聖座,看來今天晚上讓我蒙羞了。”

  教皇內侍搖搖頭,“你我以不同的身份侍奉上帝,侍奉總會帶來榮耀。”

  “這些事……我沒想到怎麼會……這個樣子……”奧利韋蒂看上去窘迫而不知所措。

  “你知道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我有責任保護紅衣主教團的安全。”

  “恐怕那責任該由我來負,先生。”

  “你的人要負責立即疏散人群。”

  “先生?”

  “其他行動稍後進行——搜查這個東西,搜尋失踪的紅衣主教和俘獲他們的人。但首先必須保證紅衣主教的安全。生命的尊嚴高於一切,而且這些人是教會之本。”

  “你是說我們馬上取消秘密會議嗎?”

  “我有選擇嗎?”

  “那你選出新教皇的義務呢?”

  年輕的教皇內侍嘆了一口氣,轉身對著窗外,他的目光掃出去看著下面逶迤伸展的羅馬城。“聖座曾告訴我教皇是在兩個世界裡奔忙的人……一個是現實的世界,一個是神性的世界。他告誡道,任何無視現實的教會都不會存在下去抵達神性的世界。”他的話裡突然透出一種超出了他的年齡的睿智。“今晚我們就面對著一個現實的世界,無視它的存在是愚蠢的。自尊和先例並不能掩蓋理性的光輝。”

  奧利韋蒂點點頭,似乎深受震動。“我低估你了,先生。”

  教皇內侍似乎沒有聽見,他的目光透過玻璃窗凝視著遠方。

  “先生,我就直說了吧,這個現實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我每天陷於現實的醜陋中,讓其他人能無礙地追尋更純淨的事物。允許我告訴您該如何應對目前的形勢,把我培訓出來是要幹這個的。您的直覺,雖然值得稱道……卻可能招致不幸。”

  教皇內侍轉過身來。

  奧利韋蒂嘆了口氣道:“把紅衣主教團從西斯廷教堂撤離是你立即能做的事中最糟的一件。”

  教皇內侍似乎並沒有憤憤不平,只是一臉的茫然。“那你說怎麼辦?”

  “對紅衣主教隻字不提,封鎖會議室,這樣我們會贏得時間試試其他的辦法。”

  教皇內侍看上去很不安。“你要我把整個紅衣主教團鎖在一枚定時炸彈上?”

  “是的,先生。但只是現在,稍後如有必要,我們也可安排疏散。”

  教皇內侍搖頭道:“在開始前就讓典禮延期只會讓大家追問原由,但門被封鎖後就什麼也不能干擾了。秘密會議的程序要求——”

  “現實的世界,先生,今晚你就置身其中。仔細聽著。”奧利韋蒂現在以一個戰地指揮官的口吻連珠炮般鏗鏘有力地說起來,“將一百六十五名紅衣主教在毫無準備毫無保護的情況下開進羅馬是輕率之舉,這會在一些高齡人士中造成混亂和恐慌,而且,坦白地說,這個月已經發生過一起讓人致命的中風,這就夠受的了。”

  致命的中風。司令的話讓蘭登回想起了他和幾個學生在哈佛的餐廳吃飯時讀到的頭條新聞: 教皇中風,寢內辭世。

  “此外,”奧利韋蒂說,“西斯廷教堂是個堡壘。雖然我們不對外宣揚,但教堂其實極其堅固,除了導彈外,可以抵擋任何襲擊。作為準備工作,我們今天下午搜遍了教堂的每一寸地方,掃描是否有竊聽器和其他監視裝置。教堂現在很乾淨很安全,而且我確信反物質不在裡面。對那些人來說,沒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了。如果有必要,我們稍後還可以討論緊急疏散的事。”

  蘭登頓生敬佩之心,奧利韋蒂的冷靜和敏銳的思維讓他想起了科勒。

  “司令,”維多利亞語氣緊張地說,“我們還有別的擔心。從來沒有人造出過這麼多的反物質,其爆炸衝擊波半徑我只能估計出個大概。羅馬周圍的有些地方可能也有危險。如果反物質儲存器在你們的中心建築物里或在地下,那對梵蒂岡以外的地方造成的破壞也許是最小的,但如果儲存器在周邊……比如說在這座樓裡……”她警惕地向窗外看去,掃了一眼聖彼得廣場上熙攘的人群。

  “我非常清楚我對外面負有的責任,”奧利韋蒂回答,“這也讓形勢不再那麼嚴峻。我專職保護這個聖所已有二十多年,我決不允許這個武器爆炸。 ”

  文特斯克教皇內侍抬起頭來,問道:“你覺得你能找到嗎?”

  “讓我同我的幾個監視員討論討論我們可以有哪些選擇。有一種可能,如果我們停止梵蒂岡的電力供應,我們就能消除射頻雜音,營造一個足夠純淨的環境,得出那個儲存器所在磁場的讀數。”

  維多利亞對他的話先是吃驚,然後是震動。“你想把整個梵蒂岡弄得黑燈瞎火?”

  “也許吧。我現在也不知道這是否可行,但我想試試這條路。”

  “紅衣主教肯定會覺得發生什麼怪事了。”維多利亞說。

  奧利韋蒂搖頭道:“秘密會議召開時用蠟燭照明。紅衣主教根本就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會議室封好後,除了我身邊的幾個衛兵外,我會讓全軍展開大搜查。一百個人在五個鐘

頭內可以查很多地方。”
  “四個鐘頭,”維多利亞糾正道,“我要帶儲存器飛回'歐核中心'。電池不充電,爆炸就在所難免。”

  “在這兒不能充電嗎?”

  維多利亞搖搖頭。“接口很複雜,要是我帶來就好了。”

  “那麼就四個小時,”奧利韋蒂皺著眉頭說,“時間還夠。恐慌沒有用。先生,你還有十分鐘,去教堂吧,把會議室封起來。給我的人一點時間做他們的事。等關鍵時刻臨近時,我們再做應對緊急狀況的決定。”

  蘭登想知道離“關鍵時刻”多近的時候奧利韋蒂會把一切辦妥。

  教皇內侍看上去很不安。“但是紅衣主教團會問候選主教……特別是巴格爾……他們在哪裡。”

  “那您就得想個由頭了,先生。告訴他們喝茶時您招待他們吃了些東西,他們感到不舒服。”

  教皇內侍火了。“叫我站在西斯廷教堂的祭壇上對紅衣主教團撒謊?”

  “這是為他們好,只是善意的謊言,你的職責是要維護安定。”奧利韋蒂向門口走去。“如果你允許,現在我馬上就開始行動。”

  “司令,”教皇內侍懇求,“我們不能就這樣拋下失踪的紅衣主教不管。”

  奧利韋蒂在門口停下來說:“巴格爾和其他幾個人現在在我們的勢力範圍之外。我們只能不管他們……為了整體的利益。這在軍事上叫做傷病員鑑別分類。 ”

  “你是說要放棄他們嗎?”

  他的語氣變得強硬起來。“如果有什麼辦法,先生……不管什麼辦法,只要能找到這四個紅衣主教,我都會把命搭上去找,但是……”他手指著房間對面的窗戶,窗外,薄暮的陽光掠過羅馬城無盡的屋頂,“搜查一座五百萬人口的城市不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不會浪費寶貴的時間做無用功以安慰自己的良心。我很抱歉。”

  維多利亞突然開口道:“但如果我們能抓到殺手,你就不能讓他坦白交代?”

  奧利韋蒂向她皺起了眉頭,“士兵可擔不起聖徒之責,維特勒女士。相信我,我理解你希望抓到這人的個人動機。”

  “這不只是個人的,”她說,“殺手知道反物質在哪裡……還有失踪的紅衣主教。如果我們能想法找到他……”

  “讓他們揀便宜嗎?”奧利韋蒂說,“相信我,為了監視數百個教堂而從梵蒂岡城撤出所有的兵力這正中光照派下懷……浪費我們本應用於搜查的寶貴時間和人力……或者更糟,置梵蒂岡銀行於毫無保護的狀況下,還有剩下的那些紅衣主教。”

  這句話切中要害。

  “那羅馬憲兵呢?”教皇內侍問道,“我們可以在全市範圍內發危機警報,請他們幫助我們尋找擄走紅衣主教的人。”

  “又錯了。”奧利韋蒂說。“你知道羅馬憲兵對我們的看法。我們那麼幹的話,我們得分出一部分精力來應付他們把我們的危機透露給全球媒體所造成的困境,而那正是我們的敵人求之不得的。我們本來就不得不馬上應付媒體了。”

  我會讓他們成為新聞人物,蘭登想起了殺手的話。第一個紅衣主教的屍體會在八點整出現,然後每隔一小時殺一個。新聞界會很感興趣的。

  教皇內侍又開口了,話音裡帶著一絲慍怒。“司令,憑良心,我們不能對失踪的紅衣主教置之不顧!”

  奧利韋蒂死死地盯著教皇內侍的眼睛。“先生,聖弗蘭西斯的禱詞您還記得嗎?”

  這位年輕的牧師帶著痛苦的語氣念出一句:“主啊,賜我力量接受那些我無法改變的事物吧。”

  “相信我,”奧利韋蒂說,“這就是其中的一件。”說完他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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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31 22:56:21 |只看該作者
44
  英國廣播公司的總部設在倫敦皮卡迪利廣場的正西面。此時,總機電話鈴聲大作,一個資歷較淺的編輯拿起了聽筒。

  “英國廣播公司。”她說著掐滅了手裡的登喜路牌香煙。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粗,帶著中東地方的口音。“我有一條爆炸式新聞,你們的廣播公司

說不定會很感興趣。”
  編輯抽出一支筆和一張標準記錄表,說道:“關於什麼的?”

  “教皇選舉。”

  她膩煩地皺皺眉。英國廣播公司昨天已事先播了一條相關新聞,但反響平平,似乎公眾對梵蒂岡並不感興趣。她問對方:“從哪個角度?”

  “你們派了電視記者去羅馬報導這場選舉嗎?”

  “我想是的。”

  “我要直接和他通話。”

  “很抱歉,如果你什麼都不講的話,我不能把他的電話告訴你。”

  “秘密會議情勢危險。我只能告訴你這些。”

  編輯記下了他的話。“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名字無關緊要。”

  編輯並不感到驚訝。“你說的話有根據嗎?”

  “有。”

  “我很高興得到這個消息,但公司製度不允許透露我們記者的電話號碼,除非——”

  “我可以理解。我會給其他廣播電視公司打電話的。謝謝你,耽誤你的時間了。再——”

  “等等,”她說,“別掛好嗎?”

  編輯讓對方等著,然後伸長了脖子看過去。雖然過濾那些潛在的騷擾電話的技術絕非盡善盡美,但這個打電話的人已通過了英國廣播公司鑑別來電可靠性的兩道不成文的測試。他拒絕透露姓名,還迫不及待地要掛電話,而那些僱傭文人和亂誇海口的人總是哀求著哼哼唧唧說個沒完。

  她慶幸的是,記者總是處在一種無止境的擔心中,惟恐錯過重大新聞,所以他們幾乎很少罵她把時間耗在時不時會出現的幻想型精神病患者身上。浪費一個記者五分鐘時間還可以原諒,錯過一個頭條新聞則不可饒恕。

  她打了個呵欠,對著電腦敲下關鍵字“梵蒂岡”。看到那個報導教皇選舉的現場記者的名字時,她笑出了聲。他還是個新手,英國廣播公司把他從某個倫敦垃圾小報調來處理一些平淡無奇的報導。很明顯他是從底層寫社論做起的。

  等整整一個通宵做十秒鐘的錄像,他也許膩煩得都要發瘋了,能打破這種單調他肯定會謝天謝地的。

  英國廣播公司的編輯抄下這個記者在梵蒂岡的衛星電話號碼。然後,她又點了一支煙,把記者的電話號碼告訴了這個不透露姓名的人。


45
  “沒用的。”維多利亞在教皇辦公室裡來回踱著步子說,她抬眼看著教皇內侍。“即使瑞士侍衛隊能過濾掉電子乾擾,他們在檢測時還必須差不多正位於儲存器的頂部位置,這樣才會檢測到信號……還要不被別的障礙物擋住才行。如果它被放在金屬盒裡埋在你們地底下或者藏在上面的通風管裡怎麼辦?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根本就沒法找到它。再者,如果瑞士侍衛隊中已有對方的人混進來了呢?誰能說這個搜查就是徹底的?”


  “蘭登先生,四分鐘後我就該到西斯廷教堂裡了。那些檔案在梵蒂岡城的另一頭。”

  “你是認真的,對嗎?”維多利亞插了一句,她深深地看著蘭登的眼睛,彷彿感覺到了他的真摯。

  “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蘭登說。

  “神父,”維多利亞轉身對教皇內侍說,“如果有一個機會……能夠找到這些謀殺即將發生的地點,我們就能派人在那兒監視並且——”

  “檔案?”教皇內侍堅持道,“那些檔案中怎麼可能會有線索呢?”

  “解釋這個問題,”蘭登道,“要花很長時間,但如果我沒判斷錯的話,我們可以根據線索抓到黑煞星。”

  教皇內侍看上去是想相信蘭登的話,但不知為什麼,他難以做到。“基督教最神聖的古代典籍都在檔案館裡,那些珍寶連我想看都不夠格。”

  “我知道。”

  “要進入檔案館必須取得館長和梵蒂岡圖書館理事會的書面許可令才行。”

  “或者,”蘭登說,“教皇命令。你們館長在拒絕我的每一封信中都這樣說。”

  教皇內侍點點頭。

  “恕我冒昧。”蘭登敦促道,“但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教皇的詔令是從這個辦公室發出的,就我所知,今晚您擁有這個職位的權限。考慮一下現在的處境吧……”

  教皇內侍從他的長袍裡掏出一塊懷錶看了看。“蘭登先生,毫不誇張地說,為了拯救教會,今晚我願獻出我的生命。”

  蘭登感到這個男人眼裡流露出的是一片忠誠。

  “這個文件,”教皇內侍說,“你真的相信在這兒嗎?它能幫我們找到這四個教堂嗎?”

  “如果我不確信我就不會一次次地請求進入檔案館了。憑一個教師的薪水,到意大利來尋樂子也遠了些。你們的那個文件是一份古老的——”

  “對不起,”教皇內侍插話道,“對不起,這會兒我的腦子來不及思考那麼多細節問題。你知道秘密檔案館在哪兒嗎?”

  蘭登感到一陣激動,“就在聖安娜門後面。”

  “佩服。許多學者都以為在聖彼得寶座後面的暗門後。”

  “不對,那是聖彼得教堂的檔案室,這是一個普遍的誤解。”

  “無論何時,每個進入檔案館的人都有一名講解員陪同。但今天晚上,他們都走了,你所要求的是完全自由的進入,甚至我們的紅衣主教也沒有單獨進去過。 ”

  “我會對你們的珍寶致以最高的敬意和愛護。你們的檔案管理員不會發現一點兒我去過的蛛絲馬跡。”

  聖彼得大教堂的大鐘在頭頂上一聲聲地敲響了。教皇內侍對了一下懷錶。“我得走了,”他停了一下,緊張地抬起頭看看蘭登,“我會派一個瑞士侍衛兵在檔案館門口與你會合。我相信你,蘭登先生,現在就去吧。”

  蘭登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這位年輕的牧師此時似乎表現出一種怪異的鎮定。他伸過手來,帶著令人吃驚的力量捏捏蘭登的肩。“我希望你找到你要尋找的東西,趕快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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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31 22:57:08 |只看該作者
梵蒂岡秘密檔案館位於博爾吉亞庭院遠遠的一角,檔案館裡收藏了2萬餘冊書卷,據說還有一些珍品,比如列奧納多·達·芬奇散逸的日記,甚至還有未公開發行的《聖經》抄本。蘭登步履矯健地踏上了通往檔案館的那條無人的豐達門塔路,維多利亞在他身邊。   維多利亞說:“能告訴我要去找什麼嗎?”“找一本一個名叫伽利略的傢伙寫的小書。書裡應該有那個叫做記號的東西。”“什麼記號?”蘭登加快了步子。“一個秘密地點。伽利略的光照派需要保護他們自己不受羅馬教廷侵害,於是就在羅馬成立了一個高度機密的集會所,他們稱之為光照派教堂,讓他們能聚集在一起討論羅馬教廷禁止的論題。雖然我們知道有這麼個秘密藏身處,但是直到今天也沒人找出它在哪兒。光照派從來不向兄弟會以外的任何人透露他們的藏身之處。這種保密的做法保護了他們,但同時也在他們要招募新成員的時候帶來一個難題。”   “如果他們不對外宣傳就不能發展壯大。”維多利亞說道。“正 ​​是如此。光照派希望吸取新鮮血液,但他們不敢拿他們的機密冒險,讓別人知道他們的行踪。於是他們研究這個難題並找到了一個解決辦法。他們製作了一幅非常巧妙的'地圖',指引其他科學家找到他們的棲身地。這個地圖包括一系列隱匿的具有像徵性的標識,分佈在全城的公共場所。一個標識指向另一個……接著又是下一個……連成一條路……最終指向光照派的老巢。”維多利亞乜著眼看他:“聽上去就像尋寶一樣。”
  

  

每一尊雕像都是一個標識指向下一座教堂   蘭登笑出了聲:“從某種意義上講的確如此。光照派把他們的一連串標識指引的路徑稱作'光明之路',任何想要加入這個兄弟會的人都必須沿此路走到底。這也是一種考驗。”   “但如果羅馬教廷想找到光照派,”維多利亞辯道,“難道他們就不能也跟著標識的指引走了嗎?”   “不。這條路非常隱蔽,這是一個謎,只有某些人才有能力解開並沿著標識指引的路線前進,找到光照派的教堂在哪裡。光照派有意把它當作一個入 ​​會儀式,這不僅是一種安全措施,而且還是一個篩選新人的程序,它確保只有那些最聰明的科學家才能抵達他們的門前。”   “我不同意這種看法。17世紀時,神職人員在全世界最有學識的人之列,如果這些標識在公共場所,那羅馬教廷肯定有人能找出光照派的老巢在哪兒。”   “那當然。”蘭登說,“但光照派設計的時候用了一個方法讓神職人員永遠不會去猜想這些標識意味著什麼。他們創造的標識都是以古羅馬為背景的。他們請一位光照派的藝術家——這人同樣是個奇才——造出了'光照派'這幾個字的對稱字式的符號,他們還委託他刻了4尊雕塑。”   “光照派雕塑?”“是的,製作這4尊雕塑要遵循兩條嚴格的原則。首先,雕像的樣子看起來必須像羅馬城裡的其他藝術品……讓羅馬教廷永遠都不會懷疑這些藝術品屬於光照派。第二 ​​條原則就是這4尊雕塑必須含有特定的主題,每一尊雕塑都要巧妙地表現科學概念上4種元素中的一種。”   “4種元素?”維多利亞說,“元素有100多種呢。”“在17世紀時並非如此,”蘭登提醒她,“早期的煉丹術士相信整個宇宙僅僅由4種物質構成:土、氣、火和水。”   維多利亞似乎感到莫名其妙:“那麼是不是這個光照派的藝術家塑造了4尊雕塑,看起來具有宗教意味,但實際上卻是代表土、氣、火和水?”“正是這樣,”蘭登說,“這些雕塑混在遍布羅馬的不可勝數的宗教藝術品中。兄弟會把藝術品匿名捐獻給特定的教堂,然後利用他們在政治上的影響,輕而易舉地把這4尊雕像放在了他們精心挑選的羅馬的教堂裡。每一尊雕像都是一個標識……微妙地指向下一座教堂……下一個標識在那兒等著。這些標識在宗教藝術的偽裝下起著提供線索的作用。如果一個光照派的申請人能找到第一座教堂和土的標記,他就能按照它的指引找到'氣'……然後是'火'……然後是'水'……最後到達光照派教堂。”   維多利亞看上去越來越糊塗了:“這跟抓光照派殺手有什麼關係呢?”蘭登微微笑了笑,亮出了絕招:“噢,有關係。光照派用了個很特別的名字稱呼這4個教堂,那就是科學祭壇。”   “可是,這什麼也說明不……”她突然停下來,驚叫道, “科學祭壇?光照派殺手警告過紅衣主教將成為科學祭壇上純潔的祭品。”   蘭登對她投以一笑。   “4名紅衣主教,4座教堂,4個科學祭壇。”她 ​​驚得目瞪口呆,“你是說紅衣主教被獻祭的4座教堂就是標明古老的光明之路的那4座教堂?” “我相信是這樣的,是的。”   維多利亞說:“我們的陪同來了。”蘭登抬起頭,看到一名瑞士侍衛兵正匆匆穿過旁邊的綠地朝前門走來。衛兵一聲不吭地把他們帶進了檔案館,然後轉過身跟他們說:“檔案就在門裡。上面指示我就把你們送到這兒,然後回去接受另外的任務。”說完衛兵旋即離開了。   英國廣播公司的車停在聖彼得廣場的東面,記者岡瑟·格利克正汗涔涔地坐在公司的車裡。格利克的任務非常簡單,他只要坐在這兒,等著一群傻老頭選出他們下一任頭兒,然後到車外以梵蒂岡為背景錄個15秒鐘的現場直播就萬事大吉了。坐在車後頭擦著鏡頭的攝影師奇尼特·麥克麗回答說:“我們要目睹一件激動人心的大事。”   突然車裡的手機響了,格利克拿起電話,電話那頭的人話裡帶著濃重的阿拉伯地方的口音。“仔細聽著,”他說,“我即將改變你的命運。”格利克聽完盯著手裡的手機看了足足10秒鐘才最後掛上了電話。他轉過身來,那副樣子就像小孩子收到聖誕禮物卻擔心那禮物不是真給他的一樣:“我得到了一個消息,羅馬教廷內部有情況。4個紅衣主教被綁架,而且將於今晚在不同的教堂被殺死。”


蘭登戴著手套的手開始出汗了   蘭登推開門,從拱形入口走進內室,梵蒂岡檔案館。他畢生的一個夢想。蘭登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向有著奇珍異藏的透明儲藏室。他朝最近的一間走去,乜斜著眼睛看著昏暗的里面。蘭登認出,玻璃牆裡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普通的書架、羊皮紙箱和檢查台。他查看著每一個書架的一頭那閃著紅光的指示標籤。在所有的圖書館裡,這些標籤都表明了那一排書的內容。他沿著透明牆往下查看著那些分類題名。   維多利亞環視著這個巨大的空間,然後看著蘭登說道:“教授,我們要找的這個伽利略的東西叫什麼名字?”“跟我來。”蘭登說。他輕快地沿著第一條過道走去,查看每一個儲藏間的指示牌:“大概15年前,巴黎大學的一些歷史學家和我發現了一批光照派的書信,上面多處提到那個記號。”“記號?對那條路及其起點的聲明?”“對。奇怪的是,任何影射這個記號的地方——像共濟會的日誌,古代科學刊物,光照派書信——都由一個數字提及此記號。這個數字就是503。”“那是什麼意思呢?”“伽利略寫的3本書,《對話》《討論》和《圖解》。其中《圖解》是伽利略最隱秘的作品。”   維多利亞現在看上去被迷住了:“你認為《圖解》裡有線索?那個記號,關於光明之路的信息?”“伽利略的'記號'這個詞就是從《圖解》裡來的。 ”蘭登走到儲藏間的第三排,繼續查看指示牌,“檔案保管員找一本《圖解》找了好多年,但由於羅馬教廷的焚書運動,再加上這本冊子的耐久性較差,這本書早就沒在世上露面了。大家都認為18世紀之後,世界上只有一本《圖解》留了下來。”   “一本?”維多利亞一時間看上去像著迷了一樣,她環視房間,“就在這兒?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想出來《圖解》裡包含這個線索的。這跟你在光照派的書信中頻繁看到的數字有關嗎?跟503有關嗎?”蘭登笑了:“是的。我花了些時間,不過最終想出來了,503是一個簡單的代碼,它就是指的《圖解》。這是光照派玩的把戲。數字503按照羅馬數字的寫法是——”“是DⅢ。”維多利亞想了想,“那DⅢ是什麼意思呢?”   “DⅠ、DⅡ和DⅢ是非常奇怪的縮寫,古代科學家用它們來區分伽利略那3本經常引起混淆的書。”維多利亞馬上打斷他的話:“《對話》……《討論》……《圖解》。”這時,維多利亞找到了存放伽利略作品的檔案室。   為了保存珍貴的書籍,密閉的檔案室裡含氧量很低,裡面差不多是真空。兩人進去後頓時覺得呼吸困難,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維多利亞問:“我們還有多少時間?”蘭登看了看他的米奇牌手錶:“現在剛過7時。”“我們要在這1個小時內找到那樣東西。”“實際上,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他指著頭頂上一個過濾口說道,“檔案室裡有人的時候,館長通常會打開再氧合系統,但今天不會。20分鐘後,咱倆都要喘不過氣了。”   10號檔案室內部並不像蘭登想像的那麼直觀,蘭登和維多利亞花了不少時間才找到《圖解》原稿。他們面前的這疊文件稿看上去就像是從一本薄薄的平裝本小說裡脫下的幾張散頁。蘭登看到,最上面的那張是鵝毛筆書寫的華美考究的封面,上面有伽利略親手書寫的標題、日期和他的名字。“請遞給我一把刮刀。”蘭登指著一個盛滿不銹鋼檔案整理工具的盤子對身旁的維多利亞說道。她把刀遞了過去。蘭登把刀握在手裡。他小心翼翼地將刀片貼著封面下塞進去,然後抬起刀子,翻開了封面。   書的第一頁是手寫的,那種極小的程式化的字體幾乎讓人無法閱讀。蘭登立即註意到了這一頁上既沒有圖形也沒有數字,這是一篇文章。“日心說。”維多利亞把第一頁上的標題譯出來。“別管它。”蘭登說,“我們要找數學,純語言。”他用刮刀翻開下一頁,又是一篇文章,沒有數學符號也沒有圖形。蘭登戴著手套的手開始出汗了。   “行星運動。”維多利亞譯出標題。“沒有數學,”維多利亞說,“他在探討逆行運動和橢圓軌道或別的什麼。下一頁。”蘭登輕輕地翻開一頁。還是沒有數字,沒有圖形。他差不多翻了12頁,沒有,沒有,都沒有。蘭登翻到最後一頁,嘆了口氣,跟前面的一樣,那還是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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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31 22:57:33 |只看該作者
他注意到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一本薄書。”維多利亞皺著眉頭說,“也許你把DⅢ搞錯了?”蘭登回過頭來瞪著她。“好吧,”她說,“DⅢ絕對沒問題。但也許這條線索不是跟數學相關的呢?”“純語言。它會是別的什麼呢?”“我只知道純語言指的是意大利語以外的什麼東西。數學似乎比較合理。”“我同意。”   “數字肯定是手寫的。這裡頭對數學的表達肯定是文字描述而不是方程式。我們得分工完成。”蘭登用刮刀把這沓資料像分紙牌一樣分開,把前6頁送到維多利亞跟前,“以我的意大利語足以識數。就在這裡,我肯定。”這時,他們感到呼吸急促,空氣消耗得比他想像的要快。他明白他們得抓緊。快出來,該死的!快出來!   10號檔案室裡,羅伯特·蘭登一邊掃視著眼前的筆跡,一邊用意大利語數著數。千……百……一,二,三……五十。我要一個數字!任何一個都可以,該死的!“快到時間了。”   維多利亞說,“沒有一個像純數學的東西。我在瀏覽……但一個都不像線索。”   蘭登看完最後一頁,嘴裡小聲罵著,他打量著維多利亞,只見她愁容滿面,正瞇起眼睛看她那沓資料其中一頁上的什麼東西。“那是什麼?”他問。維多利亞頭也不抬一下:“你那些資料上有腳註嗎?”“我沒注意。怎麼了?”“這一頁上有一個腳註,不太明顯,在一個折縫裡。”蘭登感到了一線微弱的希望:“腳註是跟數學有關的嗎?”維多利亞搖搖頭:“是文字,只有一行,字體很小,幾乎認不出來。”   他的希望又消失了:“應該是數學的。純語言。”“是,我知道。”她 ​​猶豫了,“不過,我覺得你需要聽聽這個。”蘭登覺察到了她興奮的口氣。“快念。”維多利亞乜斜著眼睛看著稿子念這行字:“通向光明的路已鋪就,這是神對你的考驗。”   蘭登感到神誌一下子清醒過來。他不知道這句話能幫上什麼忙,但他能想到這句話直接提及光明之路。他的腦子就像一個被劣質燃料驅動著旋轉的發動機一樣:“你確定沒翻錯嗎?”維多利亞支支吾吾地:“事實上……”她帶著奇怪的眼光瞥了他一眼:“嚴格地講,這不叫翻譯。這句話就是用英語寫的。”   維多利亞將文件塞給他,蘭登讀著頁面底部極小的印刷字。“通向光明的路已鋪就,這是神對你的考驗。竟然是英語?在一本意大利語的書裡寫英語幹嗎呢?”維多利亞聳聳肩,她也像站不穩了的樣子: “也許他們認為英語就是純語言?英語被認為是國際通用的科學語言。”“但這是在17世紀,”蘭登反駁她,“意大利沒人說英語,連——”他突然打住話頭,意識到了自己正要說什麼。在學術上訓練有素的他思維一下子異常活躍起來:“17世紀,英語是羅馬教廷尚未採用的語言。他們說意大利語、拉丁語、德語,甚至西班牙語和法語,但在羅馬教廷內根本沒人懂英語。”   “那麼你是說,可能伽利略把英語視作純語言,因為英語是羅馬教廷沒有掌握的語言?”“沒錯,或者還有可能伽利略把線索藏在英語中,這樣他就巧妙地把讀者限制在羅馬教廷以外的人中。”“但這個並不是線索。”維多利亞爭辯道。“通向光明的路已鋪就,這是神對你的考驗?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說得沒錯,蘭登揣摩著。這句話怎麼都不頂用。然而當他在心中又念了一遍這短短的一句話時,他注意到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這真怪,他思忖著,這可能是什麼呢?通向光明的路已鋪就,這是神對你的考驗。“這正是一句抑揚格五音步詩,”他又數了一遍音節突然說道,“重音和非重音交替5次。”   “噢,噢。”維多利亞叫起來。蘭登突然轉過身去,只見她正把書頁顛倒著轉過來。他頓覺心頭一緊。再也不要這樣:“這句話決不可能是對稱字!”“是的,這不是對稱字……但……”她還在旋轉那份文件,每次轉90度,“這兒不止一句。每個空白處都有個不一樣的句子。頂上,底下,左邊和右邊都有。我覺得這是一首詩歌。”   “四句詩?”蘭登渾身都激動起來了,“給我看看!”維多利亞沒有放手,繼續以90度的幅度轉動這一頁。“我先前沒看到這幾行字是因為它們在邊上。”看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抬起頭,“哈,這首詩的署名是約翰·彌爾頓。”

你覺得你能破解這玩意兒嗎   “約翰·彌爾頓?”這位寫《失樂園》的英國大詩人是與伽利略同時代的人物,是被陰謀家列為光照派嫌疑人名單之首的大文豪。   蘭登接過這張文件,按順時針把這四句詩讀了一遍:上,右,下,左。他讀完之後,吐了一口氣:“你找出了線索,我得把這幾句詩抄下來。給我找鉛筆和紙。”維多利亞搖搖頭:“算了吧,教授,哪兒還有時間抄。”她 ​​從他手里奪過書頁徑直朝門口走去。蘭登站直了說道:“你不能拿出去!那是——”但維多利亞早就沒影兒了。   蘭登和維多利亞衝上了秘密檔案館外的院子。新鮮空氣吸入蘭登的肺的時候,眼睛裡的紫色光斑很快消失了,但是,愧疚感還在。他已經充當了同案犯,從世界上最機密的檔案室中盜竊了一份價值連城的文物。   “快點,”維多利亞說道,她手裡還拿著那張紙,健步如飛,“冷靜點,等我們破解了這玩意兒,我們可以把他們神聖的第5頁資料還回去。”蘭登加快了步子趕上去。他不再感覺自己像個罪犯,但還在為資料中蠱惑人心的暗示迷惑不已。彌爾頓是光照派的人。他為伽利略作詩,登在 ​​資料第5頁上……遠遠躲過了羅馬教廷的注意。   他們走出了院子,維多利亞把資料遞給蘭登:“你覺得你能破解這玩意兒嗎?”蘭登小心翼翼地拿著資料,毫不猶豫地把它放入口袋裡:“我已經破解了。我知道殺死第一個人的地方在哪裡,我們得去提醒奧利韋蒂。”維多利亞趕上他:“你怎麼就知道了呢?讓我再看看那張紙。”她 ​​像拳擊手一樣靈敏,敏捷地把一隻手伸到他口袋裡把那張紙又掏了出來。   “當心!”蘭登說,“你別——”維多利亞並不理會他。她把資料拿在手中飄然走在他身邊,舉起資料對著傍晚的燈光仔細查看空白處。她大聲地讀起來:   你從桑蒂的土塚舉步,那裡有個魔鬼之窟。/穿越古代的羅馬之城,揭開了神秘的元素。/通向光明的路已鋪就,這是神對你的考驗,/在那崇高的歷險途中,讓天使來為你指南。   你從桑蒂的土塚舉步,蘭登也在心裡重複著這句話。這首詩說得一清二楚,光明之路從桑蒂的墳墓開始。從那兒橫穿羅馬,那些標識標明了道路。揭開了神秘的元素。神秘元素?這也非常清楚,指的是土、氣、火、水,科學上的元素,那4個偽裝成宗教雕塑的光照派標識。   “第一個標識,”維多利亞說,“聽上去像在桑蒂的墳那兒。”蘭登微微一笑:“我跟你說過沒那麼難吧。”“那桑蒂是誰?”她問道,好像突然激動起來了,“他的墳在哪兒?”“桑蒂,”蘭登說,“就是最偉大的文藝復興大師拉斐爾的姓氏。”   維多利亞一臉詫異:“那這條路就是從拉斐爾的墳墓開始的了?”“這簡直再清楚不過了。”蘭登知道,像許多其他的宗教藝術家一樣,拉斐爾也是一個可疑的私下里的無神論者。   維多利亞小心翼翼地把資料放回蘭登口袋裡:“那麼他埋在哪兒?”蘭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拉斐爾葬在萬神殿,信不信由你。”“萬神殿是教堂嗎?”“那是羅馬最古老的天主教堂。”“詩上說桑蒂的土塚。你看這意味著什麼?”   蘭登加快腳步斜穿過侍衛營的院子:“土塚?事實上,羅馬大概沒有哪個地方比萬神殿更具有土地的氣息。萬神殿之名就來自於這裡最初信奉的宗教——泛神崇拜——對一切神的崇拜,尤其是對大地之母的異教神的崇拜。”   “好吧。”維多利亞說,聽上去她更信服了,“那麼魔鬼之窟呢?從桑蒂的土塚舉步,那裡有個魔鬼之窟?”蘭登對這個還不是那麼肯定:“魔鬼之窟肯定是指那個天窗,肯定是指萬神殿屋頂上的那個著名的圓形開口。”“但那是教堂啊,”維多利亞不費力地跟在他身邊說道,“他們怎麼會把那個開口稱作魔鬼之窟呢?”   實際上蘭登自己也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他從未聽說過“魔鬼之窟”這個說法,但他確實回想起公元6世紀時對萬神殿的一個著名評論,那個評語,說也奇怪,現在看來十分恰當。聖徒比德有一次曾寫道,萬神殿屋頂上的那個洞是卜尼法斯四世給萬神殿祝聖時逃跑的魔鬼鑽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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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31 22:57:54 |只看該作者
這個說法似乎讓奧利韋蒂稍微清醒了一點   說著他們已經回到了瑞士侍衛營。迎著大步流星地朝他們走來的奧利韋蒂,蘭登不無興奮地說:“我們帶來了好消息。”奧利韋蒂眯縫著眼睛說:“但願真的是好消息。”   4輛沒有標記的阿爾法·羅密歐155型車疾馳在科羅納里大街,像戰鬥機從跑道上起飛一般。車裡載著12名便裝打扮的瑞士侍衛兵,他們手持徹奇帕迪尼半自動槍,帶著局部神經毒氣罐,還有遠程暈厥槍。那3名狙擊手則扛著激光槍。奧利韋蒂坐在領頭車裡的乘客座位上,朝後轉過身看著蘭登和維多利亞,眼裡冒著怒火:“你們向我保證過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這就是我得到的解釋嗎?一個殺手如何能在一個這麼熱鬧的地方行刺然後不被人發現地溜走?”   “我不知道。”蘭登說,“但顯然光照派是極為高明的。'歐核中心'和梵蒂岡這兩個地方他們都闖進來了,而我們只是憑運氣才知道了第一樁謀殺發生的區域。萬神殿給了你們一個抓住這傢伙的機會。”“太矛盾了吧。”奧利韋蒂說,“一個機會?我想你說過有什麼路,還有一連串的標識。如果萬神殿沒錯的話,那我們就可以沿著這條路找到其他標識了,這樣我們將有4次機會抓住這個傢伙。”   “我也曾希望是這樣。”蘭登說。萬神殿是第一座科學祭壇,蘭登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真是悲喜交加。歷史總喜歡對那些追逐它的人開殘酷的玩笑,蘭登說:“在19世紀晚期,羅馬教廷就搬走並毀掉了萬神殿的所有雕像。”維多利亞看上去頗為震驚:“為什麼? ”“這些雕像都是異教的奧林匹斯山眾神。不幸的是,這意味著第一個標識不見了……這樣的話——”“有希望嗎?”維多利亞問道,“有希望找到光明之路和其他的標識嗎?”蘭登搖搖頭:“我們有一次機會,那就是萬神殿,在那之後路就沒了。”   奧利韋蒂盯著他們看了好一陣子才掉過頭去面朝前方。“靠邊停車。”他對司機大喊。“你幹什麼!”維多利亞喝道。奧利韋蒂說:“蘭登先生,現在我已發覺你的關於純潔的祭品和古詩的理論毫無意義,我當然不能再繼續下去。我這就取消這項任務。”他掏出對講機,把它打開。維多利亞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不能這樣!”   奧利韋蒂狠狠地把對講機一扔,對維多利亞怒目而視:“你去過萬神殿嗎?萬神殿只是一間單獨的屋子,一個用石頭和水泥建造的圓形屋宇,有一個入 ​​口,沒有窗戶,只有一個狹窄的入口。入口處一直由多達4名攜帶武器的羅馬警察把守在兩邊,他們守護著這座神殿。”   “你要說什麼呢?”她冷冷地問。“我要說什麼?”奧利韋蒂一把抓住了座位,“我要說的就是你剛才告訴我的要發生的事是完全不可能的!你能給出一個在萬神殿裡面殺死一個紅衣主教的合情合理的場景嗎?首先,一個人怎麼能帶著一個人質從衛兵身邊走進萬神殿?又怎麼可能殺死他然後逃之夭夭?”   “給你個設想。”維多利亞俏皮地說,語氣平靜,“這個殺手駕著直升機飛過,把一個尖叫的身上打著烙印的紅衣主教從屋頂上的洞里扔下來,然後這個紅衣主教摔到大理石地板上死了。”奧利韋蒂皺起了眉頭:“有可能,我承認……但幾乎不——”“或者這個殺手給那個紅衣主教下了藥,”維多利亞說,“他用輪椅推著他到萬神殿,就像推著某個年老的遊客一樣。他推著他走進萬神殿,然後悄悄地割斷他的咽喉再走出去。”   這個說法似乎讓奧利韋蒂稍微清醒了一點。終於,他轉過身對衛兵帶著不情願的口氣說:“我想兵分幾路,分別開車前往圓形廣場、德利奧爾法尼大道、聖伊格納喬廣場和聖埃烏斯塔喬廣場。前後車距要在兩個街區以上。一旦你們停好車,就做好準備,等我命令。我給你們3分鐘。”   坐在阿爾法·羅密歐的後座上,蘭登覺得自己正在出汗,車在離萬神殿還有3個街區遠的地方徘徊,維多利亞坐在他身邊,看著全神貫注的奧利韋蒂,他正在發布最後的指令。“我們的兵力部署在8個點上,”司令說,“團團包圍在萬神殿的四周,那裡有一條斜徑通往萬神殿的入口。目標可能會看到你們,所以你們處於被動。只能使用不致命的武器,要留活口。我們還要些人盯著房頂。目標第一,人質第二。”

他的心在不停地狂跳   維多利亞問:“司令,會有人到萬神殿裡面去嗎?”奧利韋蒂說:“如果我的軍隊有人混進來,我的人一眼就會被認出。這將是我們抓住目標的唯一機會。我不打算讓我的人開進去把人嚇跑。”“殺手說他要在8時殺死紅衣主教,但他也許已經把受害人弄到裡面了呢。如果你的人看到目標出來但是不知道他是誰怎麼辦呢?得肯定裡面沒有人才行。”   “這樣太危險了。”“如果進去的人不被認出來就不危險。我是說我去。”維多利亞說。奧利韋蒂搖了搖頭:“絕對不行。你進去太危險了,我們將無法同你聯繫。我也不能讓你帶著對講機進去,那樣會暴露你。”   維多利亞把手伸進她的襯衫口袋掏出手機:“很多遊客都帶手機的。這根本就不危險。”她 ​​指著奧利韋蒂腰帶上的手機說:“你的號碼是多少?”“記下這個號碼。”過了半晌,奧利韋蒂報出了數字。維多利亞把號碼記在了自己的手機上,然後按下了自動撥號鍵。   蘭登突然感到一種出其不意的保護的衝動。“等等。”他對奧利韋蒂說,“你這就讓她一個人去那兒了?”“你們兩個一起進去吧,”奧利韋蒂說,“那樣看起來就像對度假的夫妻,你們也可以互相照應,這樣我更放心一些。”維多利亞聳聳肩:“那好吧,不過我們得快點兒了。”奧利韋蒂掏出他的手槍:“你們兩個人有誰知道怎麼用槍嗎?”維多利亞伸出手來:“我可以站在顛簸的船頭給40米外一隻躍出水面的鼠海豚上牌子。”“好。”奧利韋蒂把槍遞給了她,“你們可要把槍藏好。”維多利亞掀開蘭登的外衣,把這個武器插到他胸前的一個口袋裡:“我們走了。”維多利亞挽起了蘭登的胳膊。   離萬神殿還有兩個街區,蘭登和維多利亞步行前往,他們繞過彎拐到了圓形廣場,萬神殿屹立在他們面前。蘭登抬頭瞻望,和往常一樣,心中充滿了敬畏。他把目光轉到周圍。稀稀拉拉的遊客帶著攝像機在四處徘徊,另外一些人坐在塔扎奧羅露天咖啡館享用羅馬最美味的冰鎮咖啡。正如奧利韋蒂所說的,4個全副武裝的羅馬警察立正站在萬神殿入口處。   “幾點鐘了?”維多利亞問道。蘭登看了一下手錶。“7時50分,離殺手露面還有10分鐘。”他們朝入口處走去。萬神殿裡的空氣又冷又濕,懸在頭頂上的天花板延展開去,彷彿沒有重量似的——那一141英尺的無支撐的跨距甚至比聖彼得教堂的穹頂還要大。房頂上那個著名的圓孔在夕陽餘輝的映照下閃著光。天窗,蘭登想,魔鬼之窟。他們到了。   蘭登的目光順著天花板的曲線遊走,然後落到了有圓柱的牆上,最後往下落到了他們腳下亮錚錚的大理石地面上。腳步的迴聲和遊客的低語在穹頂下迴盪。蘭登掃了一眼陰影中漫無目的地閒逛的幾十個遊客。你在這兒嗎?   “看上去好安靜啊。”維多利亞說,“拉斐爾的陵墓在哪兒?”蘭登思量片刻,試著搞清自己所處的位置。他估量了一下房屋的周長。陵墓、祭壇、樑柱、壁龕。他指著放在房間對面左邊的一個特別華麗的棺木:“我想那邊就是拉斐爾的陵墓。”   維多利亞掃了一眼屋內的其他地方:“我沒發現什麼人像是一個要殺死紅衣主教的殺手。我們要四處看看嗎?”蘭登點點頭:“這裡只有一個地方可能藏人。我們最好檢查一下凹室。”“凹室?”“是的。”蘭登指了一下,“牆上的壁龕。”   一連串壁龕沿著周邊的牆壁鑿出來,一些墳墓散置其中。這些壁龕儘管不大,卻足以讓人藏在陰影中。“我沿著左邊的圓弧走。”維多利亞指著左邊半個圓說。“你走右邊,我們轉過180度見。”蘭登淡淡地笑了笑。   維多利亞走了,蘭登轉過身向右走去,那個殺手的聲音彷彿在他置身的這個死角中低低地迴盪。8時,科學祭壇上純潔的祭品。死亡的數學級數。8、9、10、11……半夜12時,蘭登看看他的手錶:7時52分,只剩8分鐘了。   “晚上好。”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蘭登嚇了一跳。他轉身一看,只見一個老人身披一件藍色斗篷,胸前掛著一個紅色十字架。老人朝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灰色的牙齒。“我能幫你什麼嗎?”蘭登問道,他的心在不停地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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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31 22:58:16 |只看該作者
“事實上我以為也許我能為你效勞。我是這裡的導遊。”這人驕傲地指著他身上政府頒發的徽章。“萬神殿,”這人大聲說道,開始把記憶中的話滔滔不絕地翻出來,“公元前27年由馬庫斯·阿格里帕修建。公元119年又由哈德良重建。5世紀時,一個神學家曾把這個萬神殿稱作魔鬼之屋,警告說屋頂上的洞是給魔鬼準備的入口!”   蘭登在心裡勾勒出一個圖像。他的目光向上移到天窗,想起維多利亞暗示的情節,腦海裡閃過一幅讓人毛骨悚然的畫面……一個身上打了烙印的紅衣主教從這個洞落下摔在大理石地面上。   在萬神殿的另一側,維多利亞正專心致志地探查著。這是她自聽說父親的噩耗以來第一次獨自一人站著,她感到過去8小時裡的嚴酷現實又逼近了。復仇的景象激勵著她繼續前行。她朝拉斐爾·桑蒂的墳墓走了過去。即使隔著一段距離,她也能看出這個人與眾不同。他的棺木與其他人的不同,棺木嵌在了牆裡,外面還有個有機玻璃保護屏。隔著柵欄,她能見到石棺的前部。   拉斐爾·桑蒂,1483——1520。維多利亞仔細觀察著這個墳墓,然後看了看拉斐爾墳墓旁的牌子上寫的一句話。少頃,她驚恐萬分地朝對面衝了過去。“蘭登!蘭登!”蘭登負責的萬神殿另一邊的檢查進程被緊跟在後面的導遊稍稍耽擱了,此刻他正準備檢查最後一個壁龕,那個導遊還在不知疲倦地繼續講解。突然有人從後面拽住了蘭登,原來是維多利亞。她氣喘吁籲地使勁拉著他的胳膊。看著她臉上驚恐的表情,蘭登僅能想到一件事,她發現了那具屍體。他頓時感到一種恐懼襲上心頭。   “蘭登,”維多利亞盡量背對導遊小聲說道,“伽利略的《圖解》,我要看看。”蘭登指著底下邊線上的羅馬數字。“這是發表的日期。怎麼了?”維多利亞認出了那個數字。“1639年?”維多利亞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種不祥之感,“我們有麻煩了,蘭登。這些日期對不上。拉斐爾直到1759年才被埋到這裡,比《圖解》的發表晚了一個多世紀。”   蘭登瞪著她,試著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對呀,”他回答道,“拉斐爾死於1520年,比《圖解》早得多。”“不錯,他是在很久以後才被葬在這兒的。我剛剛看到的,拉斐爾的遺體是在1758年遷到萬神殿的。寫這首詩的時候,”維多利亞斷言,“拉斐爾的墳墓還在別處。那個時候,萬神殿跟拉斐爾壓根兒就不相干!”蘭登簡直不能呼吸了。“但那……意味著……”“對!這意味著我們找錯了地方!”   維多利亞跑過去一把拽住那個導遊,把他拉了回來:“先生,打擾一下,17世紀的時候拉斐爾的遺體埋在了哪裡?”“呃……呃,”他此刻顯得迷惑不解,“在他的出生地吧。”維多利亞站了出來:“我們要找一個叫做桑蒂的土塚之類的東西,你能告訴我們那可能是什麼嗎?”導遊看上去心懷疑慮:“這是羅馬城中唯一的拉斐爾墳墓。”   蘭登努力思考,可他的腦子卻不聽話。如果1655年的時候拉斐爾的墳墓不在羅馬,那這首詩指代的是什麼呢?桑蒂的土塚,魔鬼之窟?這到底是什麼?快好好想想!突然,一個想法冒出來了:“桑蒂設計了那個墳墓。”維多利亞扭頭道:“什麼?”“我誤解了這條線索。我們要找的不是拉斐爾的葬身之地,而是拉斐爾為別人設計的一座墳墓。我簡直不能相信我竟沒想到這一茬。文藝復興和巴羅克時期的羅馬,有一半的雕塑都是為葬禮設計的。”蘭登茅塞頓開地微笑道, “拉斐爾肯定設計了成百上千座墳墓!”   維多利亞一臉的不快:“成百上千?那哪一座是土塚呢,教授?”維多利亞明顯覺察到了蘭登的兩難處境,她轉身對著導遊:“我要找座墳墓,拉斐爾設計的墳墓,可以視作土塚的墳墓。”   這個導遊現在顯得很苦惱:“拉斐爾設計的墳墓?我不知道。你可能指的是拉斐爾設計的禮拜堂吧,那不是墳墓。建築師總是把墳墓連同禮拜堂一起設計。”蘭登意識到此人所言不虛:“有沒有拉斐爾設計的墳墓或者禮拜堂被視作土塚的呢?”這個人聳了聳肩:“抱歉,我不知道你指的什麼。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東西是用'土'來形容的。我得走了。”

蘭登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維多利亞抓住他的胳膊,從文件頂上的那句話開始讀:“你從桑蒂的土塚舉步,那裡有個魔鬼之窟。你看這是什麼意思? ”蘭登突然抬起了頭。他一時竟忘了這句詩的後半句。魔鬼之窟?“對呀!”他對導遊說,“就是那個地方!拉斐爾設計的禮拜堂中有沒有開天窗的?”   導遊搖搖頭:“就我所知,萬神殿是唯一有天窗的,”他頓了一下,“不過……魔鬼之窟……那是……地穴?”維多利亞點點頭。“字面上看,是這個意思。”導遊淡淡地笑了笑,“有個詞我一時想不起來了。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地穴指的是一種特殊的教堂地下室。我相信魔鬼之窟是一個古詞,指的是禮拜堂裡的一個巨大的埋葬洞穴……位於另一座墳墓下面。”“是不是藏骨洞?”蘭登詢問著,頓時領悟到這個人形容的是什麼東西。導遊顯得頗為欽佩:“對了!這就是我要找的那個詞兒!”   藏骨室是教會為應付尷尬的兩難處境而採取的一個簡便的措施。當教會以聖殿中華麗的墳墓來給他們最卓越的人以榮譽時,那些還在世的家屬也常常要求與家人合葬在一起,然而,有時教會沒有地方或者資金來為一個完整的家族修建墳墓,這時他們就會挖個藏骨洞——位於墳墓附近的地下洞穴,把不太重要的家族成員葬在這裡。洞口用一個類似於井蓋的文藝復興式的藝術品遮蓋。雖然很方便,但藏骨洞很快就過時了,因為下面散發出的臭氣會飄到大教堂裡來。魔鬼之窟,蘭登心想。他以前從未聽說過這個詞兒,但用在這兒似乎恰如其分,頗帶幾分怪誕色彩。   蘭登的心現在又怦怦狂跳起來,似乎只有一個問題要問了:“拉斐爾有沒有設計過帶有這樣的魔鬼之窟的教堂?”導遊搔了搔頭:“說實在的,真抱歉……我只能想起一座。那叫做齊吉禮拜堂。至於這個教堂是不是叫做土塚,我還不知道,但那座教堂無疑……應該說是與眾不同吧。”   “與眾不同?”蘭登說,“怎麼不同?”“與建築物不協調。拉斐爾只是個建築師。別的雕塑家做了室內的裝潢,我記不起是誰了。”   蘭登此時洗耳恭聽。也許是那個匿名的光照派大師?“不管是誰,修建室內墳墓的那人可真沒品位。”導遊說,“老天哪!谁愿意埋在金字塔下面啊?”蘭登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金字塔?這個禮拜堂有金字塔?”“我覺得,”導遊嘲笑道,“這也太糟糕了,不是嗎?”維多利亞拽住導遊的胳膊,問道:“先生,這個齊吉禮拜堂在什麼地方?”“從這兒往北大約1英里。在波波洛聖母堂。”維多利亞輕籲一聲:“謝謝您。我們——”“餵,”導遊說道,“我剛想起來一點,瞧我真是個呆子!這個齊吉禮拜堂,過去人們叫它土之禮拜堂。”   維多利亞向圓形廣場衝去,一把拿出手機。“奧利韋蒂司令,”她說,“走錯地方了!第一座科學祭壇是在齊吉禮拜堂!在波波洛聖母堂!往北1英里。讓你的人現在就到那兒去!我們還有4分鐘!轉移!”維多利亞啪地關上了手機。   蘭登和維多利亞坐著出租車疾馳,快到8時,他們到達了波波洛廣場的南面。廣場上靜悄悄的,只看到幾個當地人坐在羅薩蒂咖啡廳外面。蘭登還在為他在萬神殿犯的錯誤感到驚愕不已。但是,只草草掃了一眼這個廣場,他的第六感覺就已經興奮了。這個廣場似乎到處都微妙地暗示著光照派的重要性。廣場不僅展現為一個十足的橢圓形,而且正中高高地佇立著一座埃及方尖碑——一個方形石柱上帶著一個特別的金字塔形尖端。   蘭登沿著這個獨石碑往上看時,目光忽然被背景中的其他東西吸引住了:“我們找對地方了。”他指著宏偉壯麗的波波洛之門悄聲對維多利亞說道,“看看那個,眼熟嗎?”維多利亞抬頭看著拱門最高處中心的一個雕塑:“是在一個三角形石頭上的閃亮的星星嗎?”蘭登搖搖頭:“是在金字塔上的光照之源。”維多利亞轉過頭來,突然睜大了眼睛:“就像……美國的國璽。”“一點不錯,就是在1元美鈔上的共濟會的標誌。”   波波洛聖母堂屹立在那兒,彷彿一艘放錯了地方的戰艦,斜立在廣場東南角的山腳下。高聳的腳手架遮住了這個11世紀的石堡的正面,使它顯得更加笨拙了。他們朝大樓奔去,蘭登的思緒一片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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