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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禾早]財迷仙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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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23:10:19
  第一百九十章:各逞各心機

  軒轅夙一出現,老道士掃了他一眼後,就斂了先前的惡行惡狀,反倒和顏悅色的同他打了個道揖,笑咪咪的模樣頗有幾分慈祥。

  “怎麼,這位小哥認得小徒?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小徒?應該不錯。

  軒轅夙雙眼溜溜的在那名喚時桓的小道士和這老道士身上一轉,揚著臉不答反問道:“道長看著面生,不是咱們平昌城人士吧,不知道掛單在哪家道觀,該如何稱呼?”

  他年紀小小,這麼一本正經,老氣橫秋的同人說話,其實是有點可笑的,然而那老道士卻是心裡一凜,越發覺得他不是小門小戶的出身,因為那些孩子在如此幼小的年紀通常什麼也不懂,只知道吃喝玩樂而已,有些見了生人還要靦腆膽怯的。

  老道士謹慎了一些,捋須笑道:“小哥眼力不俗,貧道棲雲子,還真不是平昌人士,一向帶著小徒在四處雲遊,路過這裡見林府妖氣透天,一時動了善念,就登門告誡了兩句,不想林府老爺苦求著貧道替他們除妖,貧道見他心誠,勉強應了,可是身上帶的畫符硃砂不夠使了,就喚小徒出來買些,誰知他一去不返,貧道怕耽誤了除妖之事親自來尋,方才一時急了,罵了他兩句,倒教小哥見笑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軒轅夙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年紀小,大人們是不耐煩同他好生說話的,譬如慕十三,就經常隨隨便便的將他呼來喝去,至於從前在璇璣派時,他那些修為高深的師兄師姐們不敢得罪他,是因為他祖父是掌門,他們有所顧忌,可眼前這棲雲老道卻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對他這般客氣。實在大大的可疑!

  何況他先前可是親眼看見這棲雲老道出手打人的,對自己的徒弟這麼凶,對他卻忽然和顏悅色起來,絕對古怪。

  軒轅夙心裡這樣想,臉上卻顯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拊著掌雀躍道:“捉妖麼?那好啊!我還沒見人捉過妖,不如隨你們一塊去瞧瞧。”

  “這——”棲雲老道心裡暗喜,面上猶自沉吟。試探道:“不太好吧,先不說你我素不相識,不好冒冒然的帶你去林府捉妖,就說小哥你出來。家裡人可知道?別到時尋不著你,那可著急。”

  軒轅夙口風甚緊,只背著手老氣橫秋道:“我同道長的弟子認識,不就是同道長認識麼?再說去瞧瞧而已,耽擱不了多久,要是道長真有什麼通天的捉妖手段,我回去告訴我爹一聲,說不定還有求道長的地方呢!”

  棲雲老道聽了這一番滴水不漏的話,心裡越發鬱悶。他其實是個游走江湖的老騙子,偶爾還順帶幹點拐賣孩子的事,見軒轅夙小模樣出色,這裡又十分僻靜,倒是挺想將他拐走。可是拐人之前,他也需要先打聽打聽,怕不小心惹上什麼不能惹的人物〉雞不成蝕把米,這才一個勁的拿話套問。

  誰知道軒轅夙鬼靈精的,同他說了這半天,沒泄露半點可供他猜測揣摩的具體底細,卻隱隱的顯示出自己不凡的身份背景來,讓他好生苦惱,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下手拐人。

  不過拐人風險太大,到底只是棲雲老道的副業。他的主業還是騙錢,因此微微一沉吟,心裡就拿定了主意,決定先施點小手段哄好了眼前這小子,說不定這小子回家一說,到時還真有人來請他拿妖。讓他在平昌城裡闖出點名聲,這樣既不用擔什麼風險,到時還自有人送生意送錢上門,一舉兩得。

  “好!好吧!”棲雲老道呵呵笑起來:“既然小哥好奇,想跟去開開眼界,貧道也沒那麼不通人情,就帶你去瞧瞧吧!不過這捉妖可是件危險的事,到了那林府,小哥還是要聽貧道的吩咐才好,不得擅自言行啊。”

  軒轅夙目光一轉,笑嘻嘻道:“那是自然。”

  他初入紅塵,正是激情熱血的時候,既然看出這棲雲老道來歷可疑,對徒弟又大大的不好,就起了多管閒事的心,想探探對方到底是不是好人,要不是,就想幫那小道士時桓一把,讓其脫離苦海,不過,這其實也是次要的原因,最重要的還是他愛玩愛鬧,遇見這等可能很有趣的事,哪裡肯輕易放過?

  至於危險,他壓根沒放在心上,因為過一會韓吟和慕十三沒見他回去,自然會來找他,何況他如今身上雖然沒有什麼靈氣,用不了法術,可是自保能力還是有的,就不說他祖父給他的那些不需靈氣也可以御使的護身法器了,單是死纏著韓吟要來的符鬼和那張護身兵符,應該就足夠他應付一般的危險了。

  這時一老一小兩隻狐狸,心裡各自有了盤算,都望著對方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不想那小道士時桓猶豫再猶豫,不知道出於什麼原故,竟然大聲說道:“師父,你別聽他胡說,我壓根就不認識他,而且要不是他礙事,我早就將硃砂買來了!”

  軒轅夙鬱悶了,不帶這麼拆穿人的,這小道士還真不是一般的不識好歹。

  棲雲老道聽了這話心裡更是驚疑不定,因為他讓時桓去買硃砂壓根就沒給錢,說是買,其實就是讓他偷,要是這事被軒轅夙看見了,豈不是知道他不是好人?這種情況下還要跟著他走,打的是什麼主意?

  好在軒轅夙下一句話就打消了他的疑慮。

  軒轅夙反駁道:“我什麼時候攪你買硃砂了,我分明是在倒糖人兒的攤子前看見你的,你別告訴我那裡有硃砂買!”

  棲雲老道一下子明白了,原來是自己徒弟胳膊肘子往外拐,想借機趕走軒轅夙,不讓他倒霉!這麼一來,他慈祥和藹的笑容就變得有些陰冷起來,稍稍背轉過身去,狠狠的掃了還想說話的時桓一眼。

  時桓臉色頓時有些發白,低下頭去緊抿了嘴,不再言語,心裡卻是暗暗的惱著軒轅夙,覺得自己果然沒看錯,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這麼單蠢,連點危機意識都沒有,明明這老牛鼻子不是好人,居然還死活纏著要跟走,到時候被賣了被坑了也是活該!

  這倆孩子,一個覺得對方不識好歹到了極點,另一個覺得對方是個徹頭徹尾的大蠢貨,各自對看都不順眼,於是都扭著臉生悶氣,棲雲老道倒是高興,不過有軒轅夙在身旁,他不好再讓徒弟去行竊,這硃砂要他自己花錢買了,讓他心疼了好一會。

  他們現下待的地方是林府後巷,繞出去就是大街,買東西倒也方便,沒多會工夫,棲雲老道就買好了裝幌子行騙的道具硃砂,還有一些粗糙濫制的符紙,帶著這兩個孩子又回了林府。

  多出一個眼生的孩子來,林府看門的小廝自然要問一句,那棲雲老道就謊說軒轅夙是他另一個徒弟,可是這個徒弟沒穿道袍,看上去也不像小道士,小廝就有些疑惑,說要先進去通傳一聲。

  這當兒林府外頭剛好走過來兩人,其中一個貴公子打扮的人,邊走邊數落著另一個鼻青眼腫的小廝,兩人堪堪到了府門前,看門的小廝連忙撇下棲雲老道,迎上去彎著腰恭恭敬敬道:“公子回來了,老爺傳您立刻去見他呢。”

  “知道了。”那林公子不耐煩的應了一聲,結果一轉眼看見軒轅夙,大大的驚喜到了,扯住他就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不就是先前給了一串錢,找他打聽韓吟身份的那位富家公子麼?怎麼偏偏在這裡遇到!軒轅夙心裡有些鬱悶,但臉上也只好笑著,假裝懵懂的含糊道:“林公子,好巧啊!”

  林子卿顧不上別的,先歡喜問他:“方才你……”

  話到一半他就被軒轅夙扯到一旁去了,兩人唧唧咕咕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棲雲老道聽不見,但是能看見那林家公子神情喜悅而興奮,心裡就暗自道了聲僥倖,幸好先前沒有對這孩子下手,因為林家可是平昌城數一數二的富戶,與之往來的都是些達官貴人,這孩子既然同林家公子這麼熟,想來出身也是非富即貴,他要真下手拐了,說不定還沒出城就先被逮住了。

  時桓心裡也在犯嘀咕,他常挨那些有錢人的白眼,多少有點仇富心理,此刻看著軒轅夙越發的不順眼了。

  然而不管他們怎麼想,軒轅夙既然認識林子卿,年紀又小得讓人生不出提防的心,那麼他想要進入林府就很簡單了,而且由於軒轅夙謊編了韓吟的身份,還含糊的承認了韓吟是他姐姐,林子卿待他越發熱情了,甚至親自陪他入府,走了好一段路,直到聽說他是陪著棲雲老道來捉妖,才愣了一下。

  “我們府裡有妖?”林子卿好生詫異,又望軒轅夙,極其疑惑的樣子:“你是這牛鼻子老道的徒弟?”

  “咳咳!”棲雲老道終於逮著插話的機會了,儘管心裡暗惱林子卿喚他牛鼻子老道,但臉上還是春風一樣溫煦的笑:“他是貧道新收的徒弟,至於府上有沒有妖的事,林公子還是去林老爺那裡問一聲吧,貧道都一五一十的同他說清楚了。”

  “那你們先在廳上稍候,我去問問。”

  林子卿將信將疑,丟下這麼一句話後,就跑去見林府老爺了。

  軒轅夙擺脫了林子卿的殷勤探問,總算暗鬆一口氣,偷偷瞟了一眼時桓,往他身邊挪了兩步,打算找機會悄悄問他兩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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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一章:捉妖

  林家數代單傳,沒有太多爭權奪產之事,因此林府老爺林鍘年少時就輕鬆的接掌了家裡生意,這三十年來日子過得不算平靜無波,但也只是經歷了一些小坎坷,沒遇上什麼大風大浪,漸漸的他就躊躇滿志起來,覺得自己這一生都可以尊享榮華,坐擁美色的安然度過。

  不想天不從人願,兩年前他忽然一病不起,請了數位名醫瞧著,藥也吃了不少,卻沒見有什麼大起色,於是早上那棲雲老道找上門來,說府裡妖氣沖天時,他就將信將疑的請了進來。

  結果不用問,棲雲老道一邊唾沫橫飛的把自己誇得天上少有世間無雙,一邊將他的病情說得重了又重,還說要是妖物不除,不出一年他就要暴斃而亡。

  儘管心裡不是太相信,這番話還是聽得林淵頻頻色變,要是置之不理的話,沒準就梗成了心病,真的一命嗚呼也不一定,最後棲雲老道一見火候到了,就恰到好處的顯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高深模樣,暗示如果除去府裡妖物,就算不能保得林淵病症全愈,也能多延他十來年性命。

  對於林淵來說,事關自己性命,當然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再說請這老道捉捉妖而已,花費的錢財還不夠他家裡妻妾一個月的脂粉頭油和衣裳錢,他就喊人捧出一盤子碎銀,求這棲雲老道捉妖。

  棲雲老道裝鑷樣了好一會,才勉強收了那碎銀子,自然又有一番掩飾自己貪財,吹噓自己仁善的言辭,只說得精神不濟的林淵支撐不住,告個怠慢,請他自便後就退去歇息。

  如今林子卿一回府,林淵立刻喚他去說的就是這件事,儘管林子卿也不信什麼府裡有什麼妖物作祟,可是卻不能將那棲雲老道轟出門去,一來事關孝道,萬一他爹過後真有個三長兩短,他擔不起這個責任,二來軒轅夙說是那老道的徒兒,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他不想得罪,最後就拿了個破財消災的主意,迎出去替林淵招呼那棲雲老道,守著看他除-妖了。

  棲雲老道讓人備了香案,用硃砂混著黑狗血畫了幾張鬼都認不出來的道符,美其名曰這是“鎮妖符”,然後就踏著他那所謂罡步的七扭八歪的步伐,拿著把破破爛爛的桃木劍在府裡四處亂竄。

  竄就竄吧,他嘴裡還念念叨叨,神情時而謹慎時而威猛,偶爾還大喊一聲“妖孽休逃”,緊接著就跟抽了風一樣對著虛無的空氣急追過去,又倏然停下,用那桃木劍毫無章法的劈砍削刺,不單看得林子卿目瞪口呆,就連軒轅夙也是微張了口,啞然無言。

  丟人這也太丟人了

  軒轅夙看得真是懊惱無比,他原就沒指望過這棲雲老道真有什麼捉妖的本事,然而出來混的,背兩句道訣,學一套粗淺劍法,再練兩招秘術,一劍虛空擊出去不說聲勢凌人,讓道符自燃的障眼法總要會吧沒想就連這些粗淺的門面功夫,老道士也不會,演技也嫌過火,誇張得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假來,至於靈氣法力,那更是一絲沒有,連累他這位正宗的仙門弟子都跟著丟人現眼。

  他愣了半天,雙眼溜溜一轉,剛巧對上林子卿的目光。

  林子卿當然沒有他那種高深的見識和犀利的眼光,但顯然也沒有被棲雲老道那近似癲狂的捉妖法給蒙到,出於種種顧慮還不方便質疑,只好對著他尷尬一笑道:“棲雲道長捉妖的本事,還真是驚世駭俗……”

  “不錯不錯。”軒轅夙立刻一本正經的點點頭:“我師父的本事,絕對的出神入化。”

  當然此師父非彼師父,在場的誰也不知道他誇的是韓吟而不是棲雲老道,因此時桓就不以為然的輕哼了一聲,小臉一扭,心裡又在暗暗的罵:蠢貨

  林子卿剛想說點什麼,眼角餘光瞟見棲雲老道竄到垂花門邊去了,神情倏然大變,慌慌的就跑過去攔,因為過了垂花門就是內宅,女眷們住的地方,怎能任憑一個陌生道士亂闖。

  軒轅夙先前就想找時桓搭話了,不想那棲雲老道一直戒備著提防他,他沒敢造次,眼下好容易得了機會哪肯放過,忙忙的低聲問道:“時桓,這糟老頭兒真是你師父?”

  時桓一愣,扭回臉來看了看他,沒答。

  軒轅夙再道:“我看他壓根不像好人,還胡亂打罵你,這才跟過來瞧瞧,你要有什麼苦處就說給我聽聽吧,沒準我能幫你一把。”

  時桓到底是個小孩子,就算經歷了不少事,心機也深沉不到哪裡去,聽了他這話,震驚猶豫都流露在了臉上,然而他看看同他年紀差不多的軒轅夙,最終還是挪轉了目光,撇了撇嘴道:“你別多管閒事。”

  軒轅夙惱道“你這人怎麼這樣,三番兩次的不識好歹。”

  “你才是不識好歹的蠢貨”時桓也惱,壓著聲嚷道:“你以為你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俠啊,自身都難彼還想管我的事我勸你乘這老頭對你還有些顧忌,逮著機會就趕緊跑吧,再遲些,哭死了也沒處買後悔藥去。”

  他說著就丟下軒轅夙,飛快的跟到那棲雲老道的身邊去了,站在那裡低眉垂眼的模樣十分乖順。

  軒轅夙呆了一會,從他的話裡琢磨出不少東西來,揚著臉嘻嘻一笑,也跟了過去。

  這時也不知道棲雲老道說了什麼,林子卿竟然黑著臉同意讓他們進入內宅了,不過他事先喚了一名小丫鬟進去通傳,讓裡頭的女眷們及時迴避,於是等得一會,棲雲老道就舞著他那把桃木劍竄到內宅裡去了。

  時桓瞅見軒轅夙仍然不走,緊皺了眉頭,但他已經提醒過了,再就無可奈何,只好捧著道符,繼續跟著棲雲老道,一路到了一大叢芍藥花前。

  棲雲老道掐著桃木劍,對著這叢芍藥左看右看,忽然壓了聲,神秘兮兮道:“找到那妖的本體了”

  “道長說這些芍藥是妖?”林子卿的神色頓時古怪起來。

  棲雲老道卻仍然一本正經:“確切的說,是這些芍藥裡有一株已經修成了花妖。”

  林子卿嘴角抽了又抽,這些芍藥是他爹買了幼苗親自栽養起來的,深得他爹喜愛,而且才養了不過五六年,這麼短的年數,怎麼可能就有一株修成花妖?

  可惜,這番話沒機會說出去了,棲雲老道沉聲一喝:“你們都退遠些,仔細被這花妖傷到。”

  然後他就縱身一躍,跳到芍藥叢裡去胡亂踩踏,連連劈砍了。

  林子卿直接看傻了眼,心疼得五臟六腑都在滴血。

  軒轅夙扶住額頭哀哀呻吟,忍不住悄悄的問了時桓一句:“這老頭從前經常幫人捉妖麼?”

  時桓猶豫了一會,微動了脣,蚊子哼哼似的道:“他才買了道袍改的行,從前是給人跳大神驅邪的。”

  軒轅夙無比黑線,只好乾笑了兩聲:“哈,哈哈。”

  笑聲未落,棲雲老道“哎喲”一聲,身子往後連連倒退,而他面前那叢芍藥,彷彿活了過來一般,枝飛葉舞著,不停的鞭抽著他的雙腿。

  “芍藥真的成妖了”林子卿驚駭欲絕。

  時桓也睜大了雙眼,一臉受到驚嚇的表情。

  唯有軒轅夙微微一愣,連忙轉著眼四下裡張望,但一時半會沒瞧出有什麼不對來。

  這時棲雲老道已經連滾帶爬的從芍藥叢裡逃了出來,道髻歪在一邊,手裡的桃木劍也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甚至連鞋都被掛掉一隻,狼狽無比。

  “道……道長……”林子卿見真捉出妖來,三魂七魄去了一半,根本不及思考,就跟捉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緊緊的扯住了棲雲老道的衣袖:“不是還有備下的鎮妖符麼?快……快拿符鎮住這妖”

  什麼鎮妖符箓蒼蠅都鎮不住一只好吧

  棲雲老道最清楚自己的底細,拿他畫的那鎮妖符去鎮妖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被妖鎮住,因此他理都不理,只顧著回扯衣袖:“鬆手……你給我鬆手……”

  林子卿心裡一涼,但仍帶著最後一絲希冀在苦苦哀求:“道長你惹出來的妖,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棲雲老道見掙脫不出,急得顧不上其他,張口就罵:“你蠢啊我要真會捉妖,早就先把你這蠢貨給收拾了鬆手快點,再不鬆手,回頭咱們一個都跑不掉”

  這時芍藥叢裡傳來一陣令人骨軟魂消的嬌媚笑聲:“跑不掉,那就別白費氣力了,都留下來陪著奴家吧。”

  時桓賬兩下眼,往後一倒,直接暈了過去。

  林子卿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竄了起來,牙齒也在不由自主的“咯咯”打顫,偏偏不敢回頭看,站成了僵直的石雕。

  棲雲老道沒比他們好多少,雙腿彷彿灌了鉛一般,沉得抬不起來,好容易掙扎著邁出一步,卻好似撞在什麼無形的墻面上一樣,反被撞得倒退了三四步,嚇得他直接跪了下來,不停的磕頭:“妖……啊不,神仙姐姐,饒命饒命”

  神仙姐姐

  這般詭異的情況下,只有軒轅夙一個人還無比鎮定,而且聽見棲雲老道求饒的話後,他還憋不住“噗嗤”一聲噴笑了出來。

  被這老得都快入土的道士稱為姐姐,好像真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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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二章:投錯師門

  果然,棲雲老道情急之下拍出來的馬屁,好像拍到馬蹄子上去了,也不知怎的一陣冷風貼著地旋過來,就將這背對著芍藥叢的老道給掀了個嘴啃泥,隨即那嬌媚的聲音就惱怒起來。

  “不長眼的老牛鼻子,誰是你姐姐!”

  棲雲老道向來人情練達,可是此刻被嚇糊塗了,萬沒想到這妖會有同人類女子一樣的忌諱,再加上潛意識裡認為妖類都有極長的壽元,屬於老不死的一類,當然年紀比他大,因此沒聽出那芍藥妖惱的真實原因,還當是嫌他不夠恭敬,連忙不顧疼的繼續磕頭道:“錯了,貧道錯了!神仙奶奶,神仙祖宗,您大人有大量,饒過貧道這一回吧!”

  “可惡,竟然還敢胡說!”那芍藥妖徹底惱了,又是一陣冷風貼地旋過去,將那棲雲老道整個人拋了起來,離地足有半丈高,這才往下重重一摔。

  “哎喲——”棲雲老道摔得五體投地,劇烈的疼痛後伸手一摸,滿嘴的鮮血,門牙被磕掉兩顆。

  那芍藥妖還猶自惱恨:“真想直接摔死你!”

  林子卿在旁聽出點名堂來,哆哆嗦嗦的跟著求饒:“神仙妹妹……”

  話才出口,頭頂上方就有失笑聲傳來,跟著一個清脆婉轉的聲音道:“念雪,夠了,不要隨便傷人。”

  那芍藥妖竟然乖乖依從,嬌聲笑道:“那可便宜他們了。”

  笑聲一落,就見一道詭異的綠光從芍藥叢裡飛竄出去,往上直沒入旁邊一株香樟樹的樹冠裡。

  林子卿這時怕歸怕,還是不由自主的抬頭去瞧了,沒瞧見人,只見香樟樹那茂密的枝葉裡隱露出一抹緋色的衣角,心裡不禁跟著一跳。

  “師父師父!”旁邊軒轅夙喜色一動,歡快的喚道:“我就知道是你來了!”

  回應他的,是香樟樹後轉出來的一名俊秀少年,正是慕十三。他輕哼了一聲道:“你很開心麼?”

  軒轅夙的神情立刻苦澀起來,低下頭乖乖道:“師公。”

  “喊得親熱也沒用。”慕十三眼裡流露出心願得償的笑意:“罰你回去面壁一年。”

  軒轅夙一呆。跟著委屈道:“為什麼罰我啊,我又沒做錯事。”

  “沒有麼?”慕十三嘴角一翹:“你都改投明師,學著招搖撞騙了,還說沒錯?”

  軒轅夙還想解釋:“師公冤枉啊!我只是……”

  慕十三壓根不聽:“罰你面壁兩年。”

  軒轅夙不死心—頭找救兵:“師父!”

  慕十三巴不得他繼續反抗,笑吟吟道:“三年。”

  這下軒轅夙再笨也知道慕十三存心找茬了,而且根本不同他理論,只好伸手捂死了嘴,再也不敢說一個字。

  香樟樹上傳來一陣輕笑聲:“你別欺負小孩子。”

  慕十三目光微閃。盯著軒轅夙道:“我欺負你了麼?”

  他語氣很溫和,但怎麼聽怎麼不善,軒轅夙好鬱悶的搖了搖頭:“沒有。”

  慕十三這才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滿意道:“你看,他都說我沒欺負他。”

  太不要臉了!

  軒轅夙一邊暗暗的腹誹。一邊偷偷摸摸的往香樟樹上張望,期盼韓吟替他討回公道,再不然免了他的面壁之罰也好啊。

  不想他這位師父也不是什麼好貨。聞言只輕笑道:“這樣啊。那我就不管了。”

  這一刻,軒轅夙倒抽一口冷氣,深深的明白了什麼叫沆瀣一氣,什麼叫同流合污。什麼叫狼狽為奸,第一次清醒的認識到自己好像錯投了師門。將來註定苦難無盡。

  他們說話的當兒,除了已經嚇暈過去的時桓外,棲雲老道和林子卿的臉色都流轉變化得十分精彩,當然還是有不同的,前者簡單點,恐懼駭然而已,後者就複雜多了,從驚喜到失落再到驚疑惶恐,真是瞬息萬變。

  慕十三欺負完軒轅夙,心情很好,轉眼掃了這兩人一眼,似笑非笑的盯住林子卿道:“你就是那個喊人跟蹤我們的林家公子?”

  林子卿心裡咯噔一跳,冷汗如雨直下:“神仙莫怪,神仙莫怪……小……小人絕對不是有意冒犯……”

  慕十三輕揚了長眉,緊盯著他半晌都不言語。

  林子卿忐忑的稍抬了眼,對上了他犀利的目光,頓時有種整個人從裡到外都被看透的驚恐,而且這目光彷彿帶著壓力一般,十分沉重,壓得他冷汗控制不住的出了一層又一層,很快就濕了全身衣裳,偏偏嗓子眼裡無比乾澀,連想再說兩句求饒的話,都發不出聲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他將要承受不住這種巨大的心理壓力時,慕十三才輕笑起來:“此刻我心情不錯,就饒了你這回,不同你一般見識了。”

  林子卿到了此時才如蒙大赦一樣,死灰的臉上泛出點活氣,一邊擦汗,一邊連聲道謝。當然他心裡還是有一抹拂之不去的緋紅色,可是明白了眼前這少年的忌諱後,就有人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再往香樟樹那邊張望一眼。

  韓吟瞧見這一幕,無奈一笑,輕飄飄的從香樟樹上躍下來道:“好了,找到小夙了,我們可以走了。”

  慕十三點點頭,又若有所思的看了那棲雲老道和時桓一眼,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只微翹了嘴角,很自然的牽起韓吟的手就往外走。

  這時軒轅夙已經從被打擊的沮喪中恢復了過來,見他們說走就走,不由自主的急道:“師父師公,你們等等。”

  韓吟微怔,回過頭問:“你還有什麼事?”

  “我……”軒轅夙猶豫著看了看暈倒在地上的時桓,再看看那聽見他們要走,惶恐害怕的眼神裡流露出一絲驚喜和狡黠的棲雲老道,咬了咬脣道:“這個老道士好像不是好人,我們問問清楚再走行麼?”

  韓吟有些意外的揚了眉,以她的閱歷,當然也瞧得出這目光躲閃的棲雲老道不是什麼好人,不過修仙界有條不成文的規則,那就是盡量不插手凡俗界的事。

  這倒不是說修仙者過於冷漠無情,而是修仙者的力量太過強大。別說是她和慕十三這樣的存在了,單是一個才納氣入竅的新入門弟子。就足夠在凡俗界引起驚濤駭浪,因此只要凡俗界的事沒關礙自身,沒到天災人禍,妖魔為孽。或者生靈塗炭,萬民不得安生的地步,他們都有盡量不插手的默契。

  一來恃強凌弱的名聲可不怎麼好聽,二來就跟正常人走路不會特意去碾踩螞蟻一樣,修仙者欺負普通人可沒什麼意思。三來是最重要的一點,凡事都有因果,天道自然循環,管多了凡俗界的事,心裡會生出多餘的牽絆掛礙。也就是七情六慾斷不淨,不利修仙。

  當然這最後一點,是韓吟和慕十三都比較嗤之以鼻的。他們此刻沒插手的最大原因是隻看見這棲雲老道行騙蒙人了。又沒看見他惡盡惡絕的殺人放火,再說那個孩子自個沒找他們求助,他們自然不想多管閒事,不然指不定就好心辦了壞事≡以為是了。

  韓吟尚在沉吟,那油滑之極的棲雲老道可沉不住氣了。先搶著哭天喊地的辯白道:“冤枉啊!這位小哥,貧道可沒什麼得罪你的地方,你怎麼空口白牙的,就說貧道不是好人呢!”

  軒轅夙指著時桓冷哼道:“我分明看見你打罵他來著!”

  棲雲老道越發口齒漏風的叫起屈來:“天地良心!貧道可是拿這徒弟當自己孩子看待的,但牙齒也有磕著舌頭的時候,貧道偶爾打罵他一回,就跟親生爹娘管教孩子一樣,也是為了他好,怎麼就不是好人了呢!”

  軒轅夙惱道:“那不一樣,你那根本就不是管教孩子的打法。”

  棲雲老道死都不會認的:“小哥你這麼信口雌黃,是要坑殺貧道啊!”

  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吵作了一團。

  “別吵了!”慕十三不耐煩的喝止他們道:“讓這孩子自己說。”

  軒轅夙苦著臉道:“說什麼呀,他都被嚇暈過去了。”

  韓吟不以為然的笑起來:“嚇暈?”

  “咦!”軒轅夙認真看了躺在那裡的時桓兩眼,鬱悶道:“不會吧,難道他也是裝暈?”

  “可不就是裝暈麼!”韓吟無奈道:“這招是不是真這麼好用?要不怎麼一個兩個都喜歡裝暈!不過話說回來,要真有苦處,他自己都不訴,你著什麼急?”

  “過分!”軒轅夙跺著腳惱怒了:“這小子果然不識好歹!”

  他一頭罵,一頭竟然衝了上去,揪起時桓的衣襟就使勁的搖晃他:“起來,我知道你有苦衷,快點給我說清楚!”

  “你幹嘛,你想幹嘛!”棲雲老道生怕時桓真說出什麼來,連害怕也顧不上了,忙搶了過去:“放開我徒弟!”

  即便耍的小心機被揭破了,但時桓還沒想好到底要怎麼應對眼前的事,仍想再裝一會暈來思考,可是架不住軒轅夙這麼搖晃他,那棲雲老道又威脅警告一般暗暗的在他腿上掐了一把,疼得他沒法再裝下去,只好苦著臉睜開了眼睛。

  “好啊!你果然是裝暈。”看見他醒來,軒轅夙催得更急了:“快說快說!”

  棲雲老道也湊了過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道:“桓兒,貧道一向可沒虧待你啊,你快同這兩位神仙說個明白。”

  俗話說泥人都有三分火性,時桓心性再堅毅,也只是個年紀小小的孩子,被這麼折騰一番已經忍到了極限,越看眼前這一老一小的兩張臉越不順眼,於是惱怒的話不經大腦就衝口而出:“煩不煩啊!你們兩個都離我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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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三章:老道凶猛

  時桓氣昏了怒斥兩人之時,韓吟很清楚的看見棲雲老道眼裡閃過一抹凶戾之色,不過她暫時沒有什麼行動,只是神色不動的仔細打量著時桓。

  這孩子的年紀同軒轅夙差不多,但是容貌和氣質有很大的不同。

  軒轅夙的俊秀裡偏帶點硬朗,又由於出身不俗,渾身上下自然有份清貴的氣質流露在外,舉手抬足間也滿帶了自信,故作老成時還有種超越年紀的溫穩,一看就是極出色的人物。

  而時桓乍看上去就沒有軒轅夙那麼亮眼了,五官纖弱,面黃肌瘦,容貌只是堪堪清秀而已,唯一能夠令人驚贊的是他那雙眼睛,睫毛濃密纖長,眸子裡彷彿矇著層水霧,迷離而深邃,給人的整體感覺是安靜,帶著點淡漠和怯意的安靜,就連氣極敗壞時也顯出兩分受驚似的惶惶不安,看來從前日子過得比較提心吊膽,不像軒轅夙,惱怒時底氣十足。

  韓吟打量時桓的時候,他正暗自懊惱,怪自己口快,說了找打欠抽的話,好在棲雲老道只是眼神一厲,隨後仍然腆著臉說些討好的話,沒有像往常一樣,稍不如意就大耳刮子抽他,讓他稍稍鬆了一口氣。

  當然,軒轅夙的反應就同這棲雲老道截然不同了,先是吃驚,再就是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目光下死勁的盯了他兩眼,然後一轉身對韓吟道:“師父說的對,有些人自個都不急,我替他著什麼急?我們走吧!”

  軒轅夙這是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傷到自尊真生氣了。

  時桓神色一黯,像是想要說話,但看見棲雲老道的警告眼神後,他最終還是垂下了眼睫,什麼都沒有說。

  韓吟見狀與慕十三對望一眼,暗暗發笑。

  不錯,這其實才是他們帶軒轅夙四處亂逛的真正目的,讓他多遇點人和事。遭受一些挫折,磨礪一下心性。因為這個世上有很多人,不是懷著一腔熱忱就能打動,也有很多事,不是一廂情願就能順利解決。

  “走吧。”韓吟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攜了軒轅夙就往外走。

  她看得出來時桓那孩子好像有苦衷,也深深的忌憚著棲雲老道,可是她才不會像軒轅夙那麼不懂迂迴,非要死追著索問。有些真相,還是暗中觀察比較容易發現。

  不過這麼一來。軒轅夙更鬱悶了,他賭氣說要走,純是孩童間那種玩擰了生氣,然後威脅對方你再如何如何,我就不跟你玩了這樣的心態。內心裡還是消時桓妥協,或者韓吟和慕十三接了話去,替他接著問的。沒想到兩者都不如願。他又拉不下臉來反悔,只好鼓著腮幫子,悶頭跟著走。

  眼見他們三人的背影消失眼前,林子卿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但心裡多少有些失落,而棲雲老道就是暗自歡喜了。要不是磕掉了門牙還餘驚未消,外帶善後的事讓他十分頭疼,他沒準就要笑出來。當然最患得患失的那個人,非時桓莫屬,他垂著頭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臉的落寞。

  棲雲老道是老江湖了,儘管憋了一肚子的驚嚇和郁氣,但他沒有立刻發作出來,只是深深的看了時桓一眼,就老起臉皮來,對著林子卿點頭哈腰的裝孫子,想將騙人的事含糊過去。

  對于先前發生的種種,林子卿自然很不滿,甚至還存了將這對騙子師徒扭去見官的心思,然而他眼下到底心煩意亂懶得折騰,再轉念一想,虧都已經吃了,不如趁著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事,快快的將這兩個騙子打發走,然後哄他爹說妖已經被除掉了,讓他爹徹底安心好。

  打定了主意,他就疾言厲色的找那棲雲老道追討回了事先給的銀錢,然後不由分說的就喊人將他們轟打了出去。

  棲雲老道失了銀錢已經很肉疼了,被轟時挨了兩棍子讓他心裡更是冒火,於是被趕到了林府大門外還跳著腳罵罵咧咧,直到林家護院氣勢洶洶的殺出來,他才拖著時桓落荒而逃。

  逃到半路,見那些護院沒有再追,他小心翼翼的從鞋子裡摸出一小塊偷偷匿藏的碎銀子,得意的反覆看了一會,然後去街上買了些米鹽蔬果,又打了一壺酒,切了半斤青醬肉,再確定沒人跟蹤,這才帶著時桓回到了他租賃的一處偏僻陋屋。

  剛一進屋,棲雲老道就反手栓上了門,跟著狠狠一腳往時桓身上踹去,嘴裡罵道:“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時桓早就有了被打的心理準備,此刻緊咬著脣,不聲不吭的忍下了這一腳踹,因為他知道棲雲老道有個習慣,自己越是躲閃哭鬧,他打得越狠,當然辯解也是不可以的,他根本不聽。

  棲雲老道一腳踹完,反手又是一耳光,直抽得時桓耳朵嗡嗡亂響,然後才稍解了氣,喝問他道:“那個多管閒事的妖怪孩子,你到底怎麼認識的?”

  這倒沒什麼好瞞的,也沒法瞞,時桓只好小小聲的將認識軒轅夙的經過一五一十說了,結果棲雲老道又是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腦袋上,罵道:“倒糖人兒?好!好得很啊!你這嘴饞人懶的賤東西,讓你買硃砂去,你居然跑去閒逛!先前還敢狐假虎威的喝斥我,讓我離你遠點!”

  棲雲老道罵著又是一腳將他踹翻在地,還狠狠的跺踩了兩下,這才喝道:“看在你先前口風還算緊的份上,我就不再打你了,不過你今天破了我的財,晚上就別想有東西吃了。去!上外頭燒火做飯去,再把那存下的花生剝一碟子來我下酒!不許偷吃啊,要讓我發現,你就等著在柴房裡躺上半個月養傷吧!”

  時桓低著頭應了,走到外頭去生火做飯,那滾在眼眶裡的淚水,直到這時才止不住的拼命往外涌,可即便能哭了,他也不敢哭出聲來,只能咬著牙默默流淚,還要忍著身上的疼痛不停的忙碌做事,不然那棲雲老道鐵定還要追出來再揍他一頓。

  就在時桓做飯時,棲雲老道一口氣連喝了三杯壓驚酒,這才覺得心裡略安,夾了一塊青醬肉,一邊慢慢嚼著,一邊尋思韓吟等人到底是什麼來歷,結果越想越膽怯害怕,就決定明日一早出城,換個地方偷蒙拐騙去。

  不過他摸著自己豁掉大半截,還在流血腫疼的門牙,再想到這等倒霉事,都是時桓逛倒糖人攤兒逛出來的,竟然又生起氣來,就打算找點兒茬再教訓時桓一頓,於是心煩氣躁的揚著聲喊道:“你又死在外頭偷懶了!我要的花生呢?怎麼還不端上來!”

  這時一道挺拔頎長的身影從門外踱了進來,輕笑道:“花生沒有,爆慄倒是有一筐,棲雲道長要不要嘗嘗?”

  “哐——”棲雲老道看清來人後瞳孔猛然一縮,手跟著一抖,酒杯就落到地上砸了個粉粉碎。

  “不想看見我們,也用不著摔酒杯出氣吧。”一名少女笑吟吟的跟了進來,清靈的目光在棲雲老道臉上打了個轉後,就旁若無人的打量起這屋子來,還掀了簾子瞧裡屋,最後點點頭道:“不錯不錯,就是只有一張床,一床被褥,請教道長,時桓這小孩兒,夜裡睡在哪?”

  當然是睡柴房裡的乾草堆!可是這話棲雲老道怎麼敢說,眼皮抽了再抽,最後連滾帶爬的跪到了這一對少年男女面前,磕著頭道:“兩位神仙下駕寒舍,貧道真是不勝榮幸。”

  他還抱著點僥倖心,想含糊過去呢!

  韓吟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能屈能伸,要跪就跪,說唱念打那都是玩的全套,你也算是半個人才了,可惜入錯了行,沒去梨園做戲子,倒成了騙子。”

  慕十三在旁微微一笑:“騙子倒也罷了,我看他十有八九還是個拐子。”
        
  “這可傷腦筋了。”韓吟在桌旁坐了下來,手撐著下巴苦惱道:“要怎麼處置他才好呢?”

  棲雲老道渾身哆嗦了再哆嗦,又喊起冤來:“兩位神仙錯怪貧道了……”

  話到一半,就被慕十三打斷道:“好吵!”

  棲雲老道緊跟著就發現自己無論怎麼動嘴,都發不出半點聲來,人就驚恐的癱軟在地。

  韓吟瞥了他一眼,目光一轉,對著忐忑的立在門外的時桓招招手,笑吟吟道:“不用怕,你進來吧,幫忙拿個主意,看看怎麼處置這老騙子才好。”

  時桓雙手緊握在門框上,看看她,再看看慕十三,遲疑了片刻,最後橫下心,不怕得罪他們道:“兩位神仙真的要管我的事麼?”

  慕十三笑睨著他:“我們都跟到這裡來了,難道還不夠誠意麼?”

  時桓這才跨過門檻,往他倆面前一跪道:“兩位神仙要真想管我的事,就求你們將這老頭打殺了,讓他再不能為惡!若兩位只想給他些小小的懲戒教訓,那還是請給我留條活路,快點走吧!”

  咦!明知道他們不是普通人,還能不卑不亢的說出這份有主見的話來,看來這個孩子也挺不簡單的,不過想想也是,方才他被棲雲老道打罵的一幕他們都在暗中瞧見了,要換了一般孩子絕對做不到他那份隱忍,而且要不是有主見,對自己的處境判斷清楚,知道除非徹底脫離了這棲雲老道才有活路的話,估計他早在軒轅夙追問時,就已經訴苦求救了。

  韓吟與慕十三對望了一眼,眼裡都帶出點讚許的笑意來,而那棲雲老道卻被時桓一番話唬得心膽俱裂,差點尿濕了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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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四章:麻煩無差別

  暮色時分,平昌城,綱客棧。

  客棧的天字號房裡,時桓盯著眼前那滿滿一桌子他都叫不出名字的精緻菜肴,有點被驚嚇到,抬眼怯怯的望向韓吟:“這些……”

  他聲音小小的,目光裡滿是緊張和不安,但又充滿渴望。

  韓吟非常理解這種心情,甚至有些想念洛雲卿了,要知道當初遇上洛雲卿,被他帶到酒樓裡吃飯時,她也是這麼驚喜忐忑。

  她微微一笑道:“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怕時桓尷尬,她也不讓,跟著提起筷子來,夾了一口茶乾拌薺菜,還回頭招呼那個已經醒來的半妖女孩雲蘿,讓她一塊來吃。

  雲蘿搖搖頭:“我已經辟谷很久了。”

  “辟谷了也可以吃東西呀!”軒轅夙一頭說,一頭風卷殘雲般夾著桌上的菜,但他不是自己吃,而是往時桓的食碟裡堆:“這是燒鵝掌,三蒸魚,櫻桃火腿,蒜泥肉,還有這個翡翠魚圓,清炒蝦仁,八寶豆腐……”

  時桓吃得都沒他夾得快,但是興奮得雙眼發亮。

  “軒轅夙!”慕十三瞥他一眼:“菜都被你混得串味了,你讓他自己慢慢的吃不行麼?”

  “行!當然行!”軒轅夙學乖了,不敢同慕十三較勁,從善如流的坐下來,手托著下巴,仰頭去望那個被五花大綁了高吊在房梁上的棲雲老道,溜溜的轉著雙眼道:“原來這個老牛鼻子這麼壞,不單偷東西騙人,還拐賣了好幾個孩子,那我們明日只把他送去見官,是不是太便宜他了?還是殺掉算了!”

  韓吟語重心長的教育他:“小小年紀,心腸不能這麼黑,殺氣也不能這麼重!”

  “不錯。”慕十三似笑非笑的附和道:“殺他太便宜他了,還是扔到牢裡去,讓他啃上幾年吃不飽的窩頭鹹菜吧。”

  誰心腸黑了?

  軒轅夙有點無語。眼前這兩人心腸才黑好吧!不過只要棲雲老道遭到報應,他心情就爽快了,於是又追著時桓問:“你被這老頭拐了,怎麼就沒想著逃跑?”

  時桓手裡筷子一頓,好半天才把嘴裡的東西全咽下去,情緒又黯然下來:“你怎麼知道我沒逃?我和另一個孩子一塊,逃過一次的,很快就被這老頭捉回去打了個半死。我還好些,撐著活過來了,但同我一起逃的那個孩子本來就生著病,又挨了打♀老頭還不給請大夫瞧,沒過幾天他就死了。”

  軒轅夙頓時啞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時桓沉默了一會,輕聲道:“其實我算挺運氣了,這老頭拐了我之後,覺得自己年紀大了,想幹點安穩些的活計,就扮起捉鬼的道士來,因為缺個替他打下手。掩飾身份的小道士,就一直沒有把我賣了,而且需要我做飯伺候他,往常打我時就沒往死裡打。”

  軒轅夙聞言憤憤的瞪了那棲雲老道一眼,這才換了個他自以為歡快的問題:“那你還記得自己家在哪裡,家裡有什麼親人麼?”

  “不記得。”時桓看了他一眼,眼神涼涼的:“被拐時我才四歲。剛記事,只知道自己好像是跟著爹娘逃荒出來的,被這老頭拿張餅子給拐走的,其它的我就想不起來了。”

  其實還有件事他牢記著,可能今生今世也不會忘記了,那就是被拐的前一天夜裡,露宿郊野時,他半夜餓醒。想找爹娘討點東西吃,卻聽見他們在暗暗商議,要不要將他賣了。

  如今他自然能夠懂得,賣了他換點錢買米,興許他爹娘就可以活下去,而能夠買他的人家自然是有些餘糧的。即便吃不飽,有口粥喝,他也就餓不死了,這是災荒年月裡,沒有出路的人家能想到的最好出路,可是當時他年紀實在太小,又沒有經歷過後來這麼多事情,如何想得明白這些?聽見爹娘要賣他,他就慌了,滿心裡都是害怕,竟然跑走藏了起來!

  他那時想得簡單,不讓他爹娘發現他,遠遠的跟著就好,等他們不想賣他了,再回去,事實上這打算起初的確挺順利,他藏得很隱秘,天又黑,他爹娘找了半宿都沒找見他,眼見天亮就找到別處去了,這時他才懊悔不迭,因為他沒跟上爹娘還迷了路,又饑餓寒冷,半道上就被這棲雲老道拐了去。

  兩年過去了,他被棲雲老道帶著去過好多地方,早就不記得自己當初住在哪裡,爹娘姓甚名誰了,這就是他逃過一次沒逃掉,後來就死心不再逃的緣故。

  一來害怕再讓逮住要被打死,二來即便逃了,茫茫天下,他也不知道要往哪裡去,就打算跟棲雲老道耗下去了,看誰先死!若是他先被打死餓死,那自然沒有以後的事了,可要是棲雲老道先死,沒準他還有海闊天空的一天。

  他有時也暗地裡猜測,棲雲老道這兩年裡拐過三個孩子,年紀都比他大一些,比他能幹活,可是卻獨獨留下他沒有賣的原因,大概也就在於他不記得自己的出身了,逃跑的**比別人少一些,更讓棲雲老道放心。

  時桓想著就低下頭去繼續狼吞虎咽的吃東西,一聲都不再吭了。

  吃飽點!他要盡量吃飽點!

  這樣就算明天被打發走,他也可以多挨兩天餓。

  時桓經歷過的一切,對軒轅夙來說是簡直不堪想像的凄慘,惹起了他萬分的同情,可是他自小隻知道頑皮胡鬧,壓根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人,於是張了兩回口,愣是沒說出話來,只好繼續夾菜:“你多吃點!喏,這個是我最喜歡的水晶肉,還有這個蔥香雞。”

  雲蘿也多看了時桓兩眼,覺得他好像比自己更可憐,因為不論如何,她還記得自己爹娘的模樣,而且她娘甚至還有重新化為人身,同她團聚的消,不像時桓那樣,徹底孤單單的一個人了,連家在哪裡都不知道。

  “你們慢慢吃。”這時韓吟擱下筷子站起來←嚮慕十三道:“我們出去走走?”

  慕十三知道她有話要對自己說,點了點頭,不過聽見這話的時桓好像有點不安起來,忐忑的瞟了一眼被吊在那裡的棲雲老道。

  軒轅夙鬼機靈,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將符鬼和護身兵符往外一掏,豪氣的拍在桌上道:“不用怕!別說這老頭掙脫不了,就算他掙脫了。也逃不出小爺我的手掌心!”

  時桓十分懷疑的盯著他,這種眼神軒轅夙認得,他最初看棲雲老道時就這樣,頓時惱了:“怎麼!你不信?哪。我說給你聽……”

  他開始吧啦吧啦的替時桓洗腦,試圖證明自己法力無邊,神通廣大,雲蘿憋著笑,盡量克制自己不去插話揭穿他,韓吟和慕十三兩人倒被冷落在了旁邊,最後對望一眼,無奈的攜手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但是平昌城沒有宵禁。街上還是很熱鬧。

  韓吟神情愜意的深吸了一口氣道:“總算耳根清靜片刻。”

  “可不是。”慕十三無比鬱悶:“軒轅夙這個礙眼的傢伙還沒甩掉呢,又冒出來兩個。”

  “喊你出來正是要說這事呢!”韓吟緩了腳步道:“雲蘿太執著了,帶著千年靈花追著我們到處跑,要是真撇下她,估計她很快就要凶多吉少了。”

  慕十三手裡把玩著一件低等符器,輕笑道:“時桓這小子不是也一樣麻煩?起初軒轅夙追問他的事,他無論如何不肯說。就是怕我們救人救不到底,現下我們就算幫他除去了那個老道士,可是他無家可歸,這麼小年紀能去哪裡?若是撇下不管吧,說不定沒過兩天他又被人拐去賣了,好像還是我們不負責任,將他救出一個火坑,又推入另一個火坑。”

  就是這樣啊!她和慕十三都不喜歡惹麻煩上身的。而且認為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不會一味的熱著心腸,將自己全部時間和精力都用來多管閒事,或者說行俠仗義,不過偶爾也是會有例外的,譬如時桓這樣的事。沒看見便罷,看見了很難說狠著心不理不管,結果給自己找了這麼難處理的麻煩。

  韓吟嘆了口氣,轉眼看了看慕十三手裡那件低等符器,接了過來道:“這是你先前從那老道士身上搜出來的?”

  慕十三嘴角一翹:“不錯。”

  “咦!”韓吟有些色變:“居然是追蹤符器。”

  慕十三微微頷首:“不需要靈力就可以使用。”

  韓吟目光閃動:“怪不得時桓說他逃跑過一次,很快就被捉了回去,如果有這符器,那也不奇怪,奇怪的是那老頭純是騙子一個,哪裡來的符器?”

  “這就不知道了。”慕十三笑道:“沒準是他搶殺了一名笨蛋修仙,也沒準是運氣好撿了個漏,不單是這個,他身上還有十來顆星靈石呢,估計他不認得,當成寶石珍藏密斂了起來。”

  韓吟點點頭,順手就將這低等符器塞給了繫在頸上的造化金錢,結果惹來財寶大爺一陣謾罵,說什麼垃圾都往他那裡塞,好在此刻是在大街上,他不敢罵得響亮,只是低聲嘀咕,韓吟就當沒聽見。

  她轉眼對慕十三笑道:“要不這樣吧,我看雲蘿和時桓這兩個孩子的心性都還不錯,我把他們收為記名弟子吧,暗中觀察一陣,若是合適就把五行果給他們吃了,我也算了結一件心事。”

  慕十三停下腳步道:“若是不合適呢?”

  韓吟沉吟道:“不合適的話選擇就多些,稟過師父後,我可以讓時桓拜入九玄,他要資質不好的話也可以託付給胡侃,謀條生路總沒問題。雲蘿是半妖麻煩一些,怕是入不了九玄,不過她身上帶的是草木妖的氣息,我可以問問惜惜,看她有沒有興趣收下這個徒弟。”

  慕十三想了一會,無比鬱悶的點了頭:“只好這樣了,反正一個是麻煩,三個也是麻煩,沒什麼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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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五章:意外驚喜

  兩人在夜市裡逛了一圈,替時桓買了兩身替換衣裳,攜手同歸時,慕十三心裡暗暗的打了點小盤算,決定讓那三個孩子同住一間,而他和韓吟嘛,當然也同住一間。

  主意不錯,畢竟那三個孩子還小,沒到需要顧忌男女大防的年紀,可是麻煩之所以被稱為麻煩,就是讓人痛苦讓人惱來著的,哪裡這麼容易就可以解決打發?

  推開房門時,他一眼就看見棲雲老道被堵了嘴塞到床底下去了,滿桌子的殘羹剩炙也收拾完了,軒轅夙正在獻寶一樣,將他近些日子來在市坊裡買的那些小玩意兒,一樣一樣的掏出來玩給人看,還十分大方的送了雲蘿一對精緻的泥娃娃,送了時桓許多可以用來打彈弓的琉璃珠子。

  慕十三滿意的輕點了點頭,佯咳了一聲道:“天色不早了,你們該睡了。”

  三個孩子,三雙星亮的眼睛,齊唰唰的望著他。

  儘管這是聽他說話,等他下文的正常表現,然而慕十三心裡還是犯了點小嘀咕,隨後才目光流轉道:“你們三個睡隔壁屋裡吧。”

  三雙眼睛變成了四雙,連韓吟都一塊望住了他,可是偏偏沒有一個吭聲的。

  好詭異!

  明知道除了韓吟外,眼前這三個孩子都不可能徹底洞徹他的想法,但還是有種被看穿的感覺,慕十三只好掩飾著輕笑道:“有什麼不對?”

  “有哇!”軒轅夙先嚷起來:“一張床,三個人睡會很擠,再說雲蘿身上帶著蜘蛛,我會害怕啊!”

  說著他還鄙夷道:“師公你好小氣,多要一間房都捨不得麼?居然讓我們三個擠一間!”

  慕十三聞言立刻沉下了臉,想將這個不識趣的小子狠狠的教訓一頓。

  誰知時桓忽然小小聲的對軒轅夙道:“別再多要房了,房錢很貴的……反正我睡慣了柴房的,要是嫌擠,你們睡床吧……我睡地上就可以……”

  儘管他乖巧懂事。可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其他人望嚮慕十三的眼神就不太對勁起來,連他自己都琢磨著不對味,好像吝嗇到虐待小孩子了,他只好妥協道:“那就再要一間房吧,你們兩個男孩子睡一間,雲蘿自個睡。”

  四雙眼睛繼續盯著他。

  軒轅夙又“哇”一聲。煞風景的嚷出來:“這樣不太好吧?”

  這熊孩子煩不煩啊!

  慕十三快鬱悶死了,緊盯著他道:“有什麼不好?”

  眼神好可怕啊!

  軒轅夙打了個哆嗦,但還是不怕死的指著床底被捆死在那裡的棲雲老道,小小聲嘀咕道:“師公忘了還有他在麼?上你要是想同師父說什麼悄悄話,豈不是都讓他聽去了?”

  慕十三:……

  出於種種不可言說的原故,慕十三的小盤算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於是他對這群煞風景的傢伙越發恨得牙癢,決定盡早趕去九玄將他外祖父楚夫子接出來。老人家已經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前陣子卻遭遇種種劫難,又得知愛女早已亡故,孤單單的一個人十分的凄苦冷清,意懶心灰。那麼把這三個煩人的小傢伙丟過去讓楚夫子管教,倒是件一舉兩得的美事。

  韓吟當然看得出慕十三的鬱悶,帶著雲蘿回房後,還暗暗的笑了好一陣子,最後想起要考較一下雲蘿的修為,結果發現她已經修到入竅後期,就快打通全身穴竅了。倒是小小的驚喜了一下,因為只要沒有丹成,吃下五行果後即便散去了辛苦修煉出來的靈氣也不要緊,已經打通的穴竅不會回覆原樣的,這樣一來就算從頭修煉也花不了兩年工夫,比沒有修煉基礎的人要快上許多。

  一宿無別話,至天明後,韓吟和慕十三帶著時桓跑了一回衙門。使了點小手段就讓棲雲老道蹲了大牢,即便沒有立刻問斬,估計也得蹲一輩子出不來了。

  做完了這件事後,三人從衙門裡出來,很意外的,時桓居然跪倒在地。向他們磕了三個頭,謝過了他們的救命之恩後,就要告辭離去。

  韓吟有些訝然了:“怎麼突然就說要走?”

  時桓道:“兩位恩人的恩情我會牢記一輩子,可是你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不好一直拖累你們的。”

  慕十三微蹙了眉道:“你有地方去麼?”

  時桓低著頭道:“我年紀雖然小,但是還能幹點活,四處找著問問,說不定有人家願意收留我的。”

  韓吟和慕十三對望了一眼,越發喜歡起這孩子來,因為他不但乖巧懂事,知道設身處地的替別人著想,骨子裡還有份難得的傲氣和硬氣。

  韓吟微微笑起來:“你想拜我為師麼?”

  這次輪到時桓訝然了,抬起眼來望著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一直稱呼我們神仙,但事實上我們不是神仙,只是修仙者,還沒修成仙的人。”韓吟解釋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先收你為記名弟子,不過修仙是件很辛苦的事,還要看資質和機緣,不修到最後一步,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仙,很有可能辛苦一場只是竹籃打水,因此你要考慮清楚,要不要把你的大好年華都花在枯燥無味的修煉上。”

  時桓的反應卻很快,立刻就對著她再次磕下頭去:“不用考慮了,我願意的。”

  即便他沒有走投無路,也知道眼前這事是一個大好機緣,錯過了就不會再有下一次,而且他一直夢想自己能擁有自保的能力,外加相處時日不長,但是能感覺到韓吟等人待他都很好,他哪裡還會有半點猶豫。

  “那好。”韓吟微微一笑:“今後你就同小夙一樣,喊我師父吧。”

  慕十三在旁沉吟著拉起他來:“我看看你適合修煉什麼屬行的法術。”

  他說著手指輕彈,黃赤黑白青五道不同的微光就朝著時桓飛了過去,時桓驚了一下,但是沒有躲閃動彈,眼見那五道微光在他身周頓了一頓,就隱入了他的體內。

  慕十三怔住:“這是……”

  “怎麼,有什麼不對?”韓吟有些緊張,該不會又是同軒轅夙一樣的特殊體質,不服五行果就壓根不能修煉吧?

  慕十三沒答,又用其它方式試了兩回,然後才看了她一眼,掩不住眼裡的意外喜色道:“恭喜你,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

  韓吟一愣,臉上也顯出意外的喜色來:“你是說?”

  慕十三嘴角一翹:“百萬人裡都挑不出一個來的,讓你遇上了。”

  “天生的五行體質!”韓吟雙眼發亮,臉頰都興奮的有些微紅起來:“同嚴子玉一樣!”

  時桓聽得一頭霧水,但他們的歡喜,他清楚的瞧在眼裡,跟著有些小歡喜道:“師父,這是說我的資質不錯麼?”

  “錯!”慕十三很嚴肅的望著他:“資質很差!差到一般的修仙門派根本就不要你!”

  韓吟跟著無良的點頭:“他說的對!你這種資質,就算入了修仙門派,前期修得比別人快,也壓根就沒有成仙的指望!”

  深受打擊!心裡說不出的沉重與失望。

  時桓頓時微張了口,啞然無語。

  韓吟瞧見他這模樣才嘻嘻一笑:“幸好你遇著了我,本宗主執掌的可不是一般的修仙門派,包你成仙談不上,但讓你結出金丹來,多幾分成仙的把握還是沒有問題的!”

  她太高興了!

  這樣又可以省下一顆五行果,將來要是機緣巧合的話,還能再多收一名弟子,這樣在她自己成仙之前,教出三名丹成修為的弟子來執掌五行宗的任務,就變得容易了許多。

  “我不收你當記名弟子了。”韓吟立刻就幡然反悔,氣勢十足的叉著腰道:“我要收你當正式弟子!立刻,馬上!”

  慕十三莞爾一笑,打掉她叉腰的手,再順便攬過她道:“大街上,注意點形象。”

  韓吟一窘,他這麼傷風敗俗,難道就不要注意形象了麼?

  這兩位自顧自歡喜了,時桓卻是一會驚喜,一會失望,一會再驚喜,簡直快被他們兩個玩死了,此刻處於麻木狀態,望著他們,繼續啞然無語。

  收徒的事情順利,知道雲蘿也是初入人世,對很多常識都茫然不知,韓吟就心情很好的在這平昌城裡多待了幾天,可以明顯的瞧出這三個孩子在一塊混熟以後,笑容和言語都多了起來,尤其是雲蘿和時桓,不再像起初那麼靦腆和拘謹了,多了一些本來就該有的孩童稚氣,當然還有淘氣。

  對於這點,慕十三非常不滿,不過也無可奈何,便利用這段時日,先修書一封,傳給了九玄掌門羅瑾,言明想將他外祖父楚夫子接走,可是礙於眼下身份,他不好直接拜上九玄,想請羅瑾行個方便,派人將楚夫子帶下山來。

  如果說仙門裡能夠讓慕十三敬重的人寥寥無幾的話,羅瑾就是這寥寥中的一位,這些年來,要不是他一直暗加偏坦和照顧,慕十三覺得自己就算到不了嫉世憤俗的地步,心態也不能如眼下這般平和,甚至不可能那麼輕鬆的放下身世恩怨,免不了要多造些殺孽,因此去信時言辭恭敬溫謹,一改面對仙門眾人時的傲然睥睨。

  羅瑾的回信來得也很快,當然是同意了他的要求,告知三天後,會有人護送楚夫子下山,讓他等在天殊城外的十里坡上。

  收到回信,韓吟和慕十三就帶著徒弟們立刻動身了,一路上再沒有汪耽擱,不到一日,已出現在天殊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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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六章:抉擇

  天殊城內,胡家。

  胡侃還是有些經商才能的,又同劉緣等九玄的幾名外門弟子相處極好,從中得了不少便利和相關消息,這兩年拿著韓吟給的本錢,就利滾利的,撐起了比較像樣的生意來。

  他也算是知恩圖報的人,不然就是個死心眼,認定了抱著韓吟的大腿好發財,因此儘管手裡有兩個錢了,還是住在老地方沒有搬,生怕韓吟萬一有事,找不著他。

  韓吟真找上門去時也吃了一驚,因為短短時日不見,胡侃那新過門的妻子李氏,竟然就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動作挺快的。”慕十三斜睨著胡侃,神情似笑非笑。他多少也清楚一點胡侃的事,因為韓吟跟著洛雲卿外出歷練時,胡侃沒少託人往他跟前送東西,此刻想了想,他就一拍腰間乾坤囊,取出一顆拳大的黑色珠子,拋給了胡侃道:“這招涼珠,就當是恭賀之禮吧。”

  胡侃手忙腳亂的接住,立刻就感覺到了這珠子上透出的絲絲涼意,滿室生寒,再看珠光潤澤,隱然生輝,知道這不是凡物,連忙推託道:“這……這太貴重了,小的不敢拿……還是請慕仙長另賜些尋常點的物事吧。”

  他知道慕十三是韓吟師叔,愈發恭敬。

  韓吟卻笑道:“他這樣懶的人,哪裡會把尋常物事帶在身上,既然給你就收下吧。”

  她說著又去慕十三的乾坤囊裡摸出兩塊半透如凝凍的紅色玉石,一樣遞給了胡侃道:“招涼珠沒法貼身佩帶,不如這火玉也給你吧,絡起來佩在身上,冬天就不用生火爐了,孩子用著剛好。”

  火玉入手就生暖,與招涼珠截然不同,但也是凡俗界少有的珍稀之物,既然是韓吟讓拿的。胡侃也就不再客氣,道謝收了下來,不過心裡卻暗暗驚訝,因為瞧出了韓吟與慕十三的關係,大大的曖昧!

  他才不是什麼衛道人士,哪管師叔與師侄能不能相戀,覺得這兩人在一起外貌相配,年紀相當。就替韓吟歡喜了起來,不過韓吟沒有挑明了特意解釋,他也只當不知道,趕著求韓吟和慕十三替他那尚在娘胎裡的孩子起個名字。好沾點仙氣。

  從胡侃本人的名字就可以看出,胡家沒有什麼念書人,他自然想讓孩子有個大方得體些名字。

  韓吟還在沉吟呢,身旁軒轅夙先搶道:“我想著一個好名字,就叫胡說吧!”

  “噗嗤——”在場的人全都噴笑出聲,連十分溫靜的李氏都拿帕子掩了臉忍俊不禁。

  胡侃那張臉垮得不能再垮了,連連作揖道:“夙哥兒,別拿我取笑。”

  軒轅夙就跑去同他那兩位同門咬耳朵了,然後三個人縮在角落裡吃吃的悶笑。想也知道說的不會是什麼好話。

  胡侃瞧見這情形卻是雙眼一亮,望著韓吟意外的靦腆起來,一臉的欲語還休。

  韓吟好笑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我……”胡侃陪著笑道:“我就在想,孩子要是出世後有修仙的資質……”

  韓吟立刻明悟了:“你想讓你那孩子拜我為師?”

  “對!對!”胡侃雙眼更亮了,一個勁的點頭道:“我知道有些妄想了,可是……”

  “可是你這算盤打得也太早了點吧?”韓吟嘴角微抽的搶了話道:“孩子都還沒出世呢!”

  胡侃低聲嘀咕了一句:“我這不是趁熱打鐵麼?”

  韓吟被他逗得大笑起來,慕十三也不禁莞爾。

  胡侃求的事。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因為時桓天生五行體質的緣故,韓吟手裡多出了一顆五行果,為了不浪費,總是要再收一個徒弟的,不過她也沒有立刻應下,只說等孩子出世了再說,至於孩子的名字。韓吟沒想出好的來,慕十三倒是瞥了一眼胡侃手裡的火玉,隨口道了一個“瑾”字。

  胡瑾,不論生男生女,都可以用這個名字。

  胡侃大喜,連忙端了筆墨紙硯出來。請慕十三寫下。

  韓吟見他家裡地方狹窄也住不下那麼多人,兼著李氏有了身孕恐怕嫌鬧,就在旁問道:“上回讓你幫忙買的宅子,可買好了?”

  “買好了。”胡侃忙道:“離這不遠,只隔了兩條街,一應傢什都是全的,我雇了人每隔三日就去打掃一次,立刻就能住人。”

  韓吟就讓胡侃帶了路,住到那新宅子裡去了,不過當胡侃說要替她買幾個丫鬟小廝送過來時,被她拒絕了,只趕著胡侃回去陪他妻子,等他走了,她才封門閉戶,取出那七情六慾陣圖來,將在圖中困了半個月的三名散修給抖了出來。

  雲蘿當然認得他們,而且韓吟將他們收入陣圖裡時,她也隱在潭中瞧見了,此刻連忙提醒道:“師父,這三人闖過我的洞府,幸好我躲在暗室裡才沒被他們找見,但是也聽見了他們說的一些話,他們……好像心術很不正的樣子……”

  “我知道。”韓吟點點頭,臉色有點冷。

  慕十三望向他們的目光更是凌厲,因為待在七情六慾陣圖裡時,這三人心裡的渴望都變成了幻境展現在他們面前,自然被他和韓吟窺得清楚,故而這三人當初收徒的真正目的,已經無可隱瞞了。

  不過他們自己還不知道內心的想法早就已經暴露,緩了緩神後就磕頭如搗蒜的求起饒來。

  慕十三卻不再瞧他們一眼,只背轉了身道:“兩個選擇。第一,發下毒誓,改邪歸正,今後任憑驅使,當然我不會就這麼相信你們,還要在你們身上布下禁制,若是再起一丁點不該有的念頭,你們就去死吧。”

  他語氣淡然,可是顯然不容人置疑。

  這三名散修打了個哆嗦,知道再求無用,張問寒就苦著臉急急問道:“那第二個選擇呢?”

  韓吟瞟著他道:“將你們丟回陣圖,不過醜話說在前頭,這次我可要催動陣圖了,你們若死在裡面,可就是幻靈了∥投胎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好死不如賴活著,即便不願意,這三名散修還是選了任憑驅使,慕十三也不同他們客氣,待他們發下毒誓後,立刻就在他們身上布下了禁制,讓他們今後就待在這天殊城裡,暗中保護胡侃。當胡侃需要人手時就聽他調派,順便再打聽打聽各大仙門的消息,當然今後免不了還有別的事要讓他們去做,會另行吩咐。

  這三人一聽讓他們做的事沒什麼性命危險∥忙答應下來,暗暗的鬆了一口氣,不過再看著眼前這對少年男女,他們心裡的情緒還真是複雜難言,當然最多的還是悔不當初,恨自己瞎了雙眼,居然幹出雞蛋碰石頭的事來,早知道……

  千金難買早知道,事已至此。懊悔歸懊悔,不甘歸不甘,他們受制於人,卻再也不敢動任何齷齪不良的心思,哭喪著臉退了出去,按照慕十三的要求,先去天殊城外的十里城查探了一番。

  一行人在天殊城裡安穩了兩日。再沒出門。

  趁這空隙,韓吟把心法口訣教會了雲蘿和時桓,又由於時桓剛接觸修仙界,正處於茫然未知時,也從來沒有修煉過,韓吟在他身上花的心思就多了些,好在她自己修仙時日也不長,還記得當初苦惱過。有過切身體會的一些問題,就耐心的替時桓細細解說,有時也喊了軒轅夙和雲蘿過來一起聽,倒也可以讓他們今後修煉時少走些彎路。

  慕十三不插手她管教徒弟修煉的事,但他們若是找他解疑,他倒也不吝嗇的指點兩句。閒著無事還默了一篇《清靜經》,準備讓尚不識字的時桓當成習字貼兒,回頭得了閑慢慢的學字臨摹。

  其間,那三名散修回來稟報過一次,說沒有發現十里坡有什麼異常,慕十三聽了只是沉吟,隨後什麼也沒說就揮揮手讓他們幹別的事去了。

  韓吟有些不放心的問他:“怎麼,你信不過羅掌門麼?”

  慕十三搖搖頭道:“事情過了這麼久,大概其它仙門的人都查過我從前的事了,同我相關的人他們當然也會查,我外祖父在九玄的事情,想必瞞不了人。”

  韓吟一愣:“那他們就能料到,我們一定會回來接楚夫子。”

  “嗯。”慕十三微微頷首道:“他們如果還想對付我,那麼只要守在九玄附近,看有沒有人帶著楚夫子下山就行了,只要跟緊了,必定就能找到我。”

  韓吟苦笑起來:“這麼說,十里坡之約,大概會有些凶險?”

  “凶險也要去的,總得把我外祖父接到身邊才行。”慕十三忽然轉了目光笑起來:“你就不用跟著我去了,帶著軒轅夙他們去生死城等我吧,了結這裡的事後,我會去那裡同你們匯合,到時一起去落星湖,傳送到洞天仙府裡先住一陣,等你修到丹成,哪時候悶了,我們可以再出來逛逛。”

  韓吟怔怔的盯著他看了半晌,一時無語。

  慕十三的目光溫和下來:“我會安然回去的,你一向聰明的,用不著我多說。”

  對!用不著他多說,韓吟很清楚自己修為太低,如果跟著他一塊去十里坡接人,不但幫不上忙,甚至還有可能成為他的拖累,畢竟他一個人想要逃遁而出,比帶著她要容易許多,而且他已經在她身上立了心契,儘管此事旁人不知,但她若遇險沒了命,同樣會帶累他一起丟了性命。

  這些,她全都知道!

  可是有時候感情會壓過理智,明知道此行凶險,她如何能夠眼睜睜的看著他獨去?

  韓吟遲疑起來:“你讓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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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23:14:29
  第一百九十七章:多情自古傷離別

  兩人在廳上說話,廳門外頭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忽閃了一下,緊接著消失。

  慕十三立刻就覺察到了,眉頭微蹙的點了名道:“軒轅夙!”

  軒轅夙硬著頭皮蹭進來,討好著笑笑:“師公。”

  慕十三問他:“有事麼?”

  “沒有……”

  “那就離這裡遠一點,我同你師父說話呢!”

  “哦。”軒轅夙難得不廢話一句,轉身就退了出去。

  別看他年紀不大,直覺還是很敏銳的,儘管慕十三沒衝他生氣發火,他仍然感覺到了廳內的氣氛有點不正常,而且師公大人的語氣也溫然過了頭,少了往常的調侃和漫不經心,多了點凝重,他絲毫不懷疑自己要是再多廢話兩句,會被可怕的師公大人拎著衣領直接扔出去。

  可是,到底有什麼事情會讓一向都不正經的師公大人也偶爾正經一下呢?

  軒轅夙偏著腦袋一路想回去,還捉了正在修煉的雲蘿和時桓來一塊推測猜論,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很可能事關明日的十里坡之行,他們不禁都有些忐忑起來,尤其是軒轅夙,他是知道慕十三與仙門間矛盾的,一張小俊臉頓時皺成了帶褶的包子,十分憂鬱起來。

  能夠把事情猜個八九不離十,他們也算厲害了,不過再憂鬱也憂鬱不過韓吟,她此刻正在絞盡腦汁想法子:“不是已經讓宓蠍兒立下了靈契,一旦有所號令,她就要立刻遵辦麼?那我們先借點魔門的勢力來對抗一下仙門如何?只是這樣做的話難免要落了仙門口實,說你果真同魔門勾結了。”

  慕十三微笑著搖頭道:“我不在乎他們說我同魔門勾結,原本也有用魔門來制衡仙門的打算,但要的是這正邪兩門彼此顧忌對峙,都不敢隨便的輕舉妄動,此刻我要是逼出魔門來,不就是挑起新一輪的仙魔戰亂麼?何況宓蠍兒剛當上魔主。恐怕還沒安頓好魔門內的勢力紛爭,十里坡又近在天殊城外,一旦爆發了什麼衝突,此刻就要先生靈塗炭了。”

  韓吟換了主意:“那就用替身傀儡。”

  慕十三望著她道:“你知道不行的。”

  對!她知道不行,先不說替身傀儡能不能瞞住人,就瞞住了,目標是救人,對方要是先挾持住了楚夫子為質。局面也會跟著僵持下來,她是太過憂心了才會胡出主意,想到什麼就說了什麼。

  這真是很難辦的一件事!

  韓吟扶住了額頭,鬱悶無比。

  慕十三溫然道:“仙門上回吃了一次虧。知道想制住我的話,人多了反倒礙事,因此這回最多埋伏幾名修為高深的掌門長老來對付我,如不戀戰的話,藉著赤螭的遁速,想要逃脫應該不會太難,何況這些還僅是我的猜測,此行未必真有凶險,你就不用再替我憂心了。我到時會見機行事的。”

  這是安慰人的話,韓吟哪裡肯真信,仍有些懷疑的盯著他道:“你保證會安然回來?”

  慕十三微揚了眉,笑著回望她道:“怎麼,你不信我有能力安然脫身麼?”

  韓吟沒好氣道:“我是很想相信你,可是你這麼避而不答的,倒讓我沒法相信了。”

  慕十三伸手纏了她一縷髮絲繞在指間。垂著眼笑道:“要不要我發個毒誓,保證會安然回來?”

  “免了!”韓吟的雙眼忽然亮起來:“不如你教我怎麼下心契吧!”

  慕十三心裡一跳,扭過臉就拒絕道:“你修為太低了,學不會。”

  “慕十三!”韓吟惱起來:“我認真的,別找藉口推脫!你要不教我心契,我才不會讓你獨去!”

  有了同生共死的心契在,他行動總會小心再小心吧,這樣她才可以稍稍安下心來。答應不隨他同去。

  慕十三微翹了嘴角:“我沒找藉口推脫,這心契既然有維繫生死輪迴的力量,自然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用的法術,要想成功的結契,少說也要有丹成的修為,你目前學了也用不了。”

  韓吟將信將疑的緊盯著他的雙眼。想從中瞧出些端倪來,結果只瞧見了滿滿的濃情,平靜而深邃,沒有絲毫的閃爍躲避。

  “好吧。”她退一會,輕輕嘆息道:“我答應你帶著小夙他們先去生死城等你,但你要記得,即便沒有立下心契,如你不能安然回來,我也不能獨活的。”

  她越說聲音越低,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因為在同慕十三相戀之前,她一直覺得生命很美好,塵世太精彩,她是捨不得去死的,所以哪怕使勁掙扎著,她也要活下去!可是如今卻不能,單是想想要同他分離,她都痛苦得沒辦法接受。

  要是這世上沒有他,她眼裡大概就不會再有色彩,再多的美好和精彩,都同她沒有關係了,那麼只剩下痛苦的生命,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慕十三緊抿著脣沉默了一會,展顏笑道:“好人命不長,禍害活千年,你放心好了,我保證會安然回來的。”

  儘管滿腹愁思,韓吟還是被他逗得笑起來:“你還知道自己是禍害啊!攪得仙魔兩門都跟著你亂,沒有安生的!”

  最重要的是攪得她的心也跟著他亂,無論悲愁喜樂。

  就譬如現下,他不再言語,只望著她笑,那笑容就有如吹起湖面漣漪的微風,讓她的心跟著輕漾。

  韓吟的臉微微紅起來,卻不知道她此刻的模樣落在慕十三眼裡,同樣也令他沉迷失神,兩人之間就彷彿有引力相吸一般,彼此越貼越近,直近到嘴脣輕輕的觸碰在了一起。

  “你們要不要臉啊!”煞風景的聲音像是憋了許久,終於憋不住了,很大聲的嚷了出來:“本來也不想說你們,但是這光天化日的,你們想親嘴也得關上門偷著來啊!哪能這麼敞著大門,隨便誰路過都能看見的!”

  別說兩人正意亂情濃了,即便只是靜寂相處,忽然有人大嚷起來,也會被嚇到。

  韓吟就被驚嚇到了,倏然失慌的往後退了一步,慕十三就吻了個空。

  “你閉嘴!”這是韓吟氣極敗壞的喝斥。

  慕十三沒吭聲,不過臉上的神情顯然十分莫測。

  “什麼嘛!親都親了,還怕我說?”財寶大爺咕噥起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像元一真人他……”

  越說越離譜了!

  韓吟直接將繫在頸上的造化金錢一把扯下,用力往門外扔去。

  造化金錢還在半空中就幻出了人身,變成了英俊的財寶大爺,揚著他的下巴怒道:“韓吟你這臭丫頭,居然敢扔我!”

  話音剛落,廳門就在他面前“碰”一聲摔上,自尊心強烈受損的財寶大爺,最後看見的是慕十三的冷臉,於是本想衝進去找韓吟算帳的念頭立刻就跑得一干二淨,不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當然也不是什麼善茬,晶瑩純淨有如琉璃的眼眸那麼一轉,他就轉身往軒轅夙等人的住處走去。

  不到半盞茶的工夫,軒轅夙就往這裡奔了過來,“啪啪啪”的拍著門道:“師父師父,財寶說他被趕出門了,他要離家出走!”

  廳上靜寂無聲,沒有人理他。

  軒轅夙拍門拍得更起勁了:“他還說師父也被趕出門了,讓我們趁早收拾行李,準備連夜出城。”

  聽到這裡,韓吟實在無奈,輕嘆了一口氣,鬆了緊緊擁住慕十三的雙手,轉了身去,悄悄的抹了抹眼角的淚。

  慕十三也頗沒好氣,他正在勸韓吟今夜就先出城,不用等到明早他去赴約時再分別了,誰知兩人相互殷切叮囑的話還沒說完,財寶就報復性的將軒轅夙使喚來搗亂了。

  兩人對望了一眼,各自苦笑。

  韓吟走過去開了門道:“去告訴雲蘿和時桓一聲吧,都收拾了東西,天色一黑就跟我走。”

  “啊!”軒轅夙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我們真的被出門了?”

  “那破銅爛鐵的話,你也信麼!”慕十三伸手就在他頭上鑿了個爆慄:“快去,等天黑了再過來。”

  “哦。”軒轅夙鬱悶的捂著腦袋,沒敢再說什麼,轉身去了。

  韓吟這時取出七情六慾陣圖道:“這法寶你帶在身上吧。”

  慕十三搖搖頭道:“法寶要祭煉了才可以用,總是更換主人,威力會大減的,再說我有本命法寶就夠用了,不需要它,還是你帶著防身吧。”

  韓吟咬著脣看看手上的五行戒,這戒指倒是好用的護身之寶,可是需要五行靈氣才能使用的,給了慕十三一樣沒有用,她想想又取出替身傀儡來:“那你把這個帶著。”

  慕十三還想拒絕的,但是見她十分堅決,為了讓她安心,只好接過來揣在懷裡。

  此時原本就已臨近傍晚,天色一晃眼的工夫就濛濛黑了,而且不曉得是不是連老天爺都喜歡瞎湊熱鬧,等到慕十三送韓吟等人出城時,好端端的晴朗天氣一變就下起了如絲細雨,就那麼縷縷絡絡,纏綿不盡。

  天殊城外有座離別亭,亭外遍栽柳樹,垂垂枝葉也如絲雨,想要纏得離人住,不過這次只留得青絲一綹,纏繞指尖,也纏繞心間。

  慕十三望著獬豸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再低頭看看韓吟臨去前截下的一綹尚帶著馨香的青絲,微微一笑,珍重的納入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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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八章:微妙感應

  獬豸乘風飛出數百里後,眼前綿綿的細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夜幕裡一輪皎潔的月,月色清透,柔郁似水。再往前飛,皎月一點點沉了下去,天際透出蛋殼青來,跟著一縷朝霞染了上去,黑暗退走,晨曦來臨。

  韓吟站在雄偉的城墻外頭,仰頭看城門上那三個筆跡遒勁的字時,不由自主的微眯起了眼睛。

  時桓跟著默記那三個字:“師父,這裡就是生死城麼?”

  韓吟點了點頭,微微笑道:“我上一回是跟著師兄一塊來的,那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

  那時候她還在尋找混元心法,對自己修煉的前景實在不報什麼過於樂觀的態度,但是身邊有洛雲卿和柳妖惜惜的陪伴,還在這裡認得了江靜夜,儘管一開始她們之間的關係談不上友好。

  她輕輕吁出一口氣,將思緒轉回現實裡,笑道:“走了,我們先進城去找個合適的住處。”

  不管怎麼樣,她對慕十三還是懷有信心的,那就沒必要一直愁眉苦臉下去了,這樣不但影響自己的心情,連帶還影響了她三個徒弟。

  每個城市的城門口,通常都是盤查嚴密的地方,但是這對韓吟來說當然不是什麼問題,很容易的就進了城,不過他們一行人,一個看上去才及笈的少女,身後跟著三根豆芽菜似的小童,這種組合不管走到哪裡都頗為引人注目。

  軒轅夙照例是把那些投向他們的目光一一瞪視回去,然後才問韓吟:“我們住客棧麼?”

  住客棧對日常飲食來說當然方便,但是對修煉來說,那裡人多混雜,就有諸多不便,韓吟最後還是在酒樓附近找了個閒漢,給了一串錢,讓他去打聽城裡有沒有宅院售賣,當然四周環境要僻靜一些。因為她估計他們還得在城裡住好一陣呢,即便等到慕十三回來,也得花些時間采購東西,帶到出入不便的洞天仙府裡去。

  由於錢對韓吟來說不是問題,只要原主沒有惡意把她當豬宰,賣價高些也就高些了,這樣僅僅只花了半天工夫,她就已經眼睛也不眨的豪擲了百金。買下了一處帶著很大後園的宅院,還給了那閒漢不少賞錢,請他再找位廚藝好的廚娘來,至於清潔屋舍院落之事。她就準備交給三個徒弟了,這倒不是吝嗇著要使喚他們,而是讓他們做些力所能及的世俗瑣事,有益修煉,回頭也不至於養出除了修煉什麼都不會的徒弟來。

  等那閒漢千謝萬謝,萬分歡喜的出了門後,時桓目瞪口呆的喊了一聲:“師父。”

  韓吟正滿意的打量著眼前的新住處,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怎麼?”

  時桓囁囁:“你不是說修仙是件很辛苦的事麼,可是我們一路過來。吃得都很好,住得也很舒服……”

  韓吟笑起來,接了話道:“你師父我花起錢來還有如流水,比俗世裡那些富商還要奢侈,所以看起來修仙好像一點都不辛苦,是麼?”

  時桓的確是這麼想的,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我不是說師父這樣不好……只是同我想的有些不一樣……”

  韓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認真想想,我如今花錢是有些奢侈,因為我從前也和你一樣,沒修仙前饑一頓飽一頓,身上從來就沒有揣過成兩的銀子,吃飯時要是能有兩塊肉,我能高興上一整天。”

  “不過——”她話鋒一轉,揚了嘴角道:“我花錢都是為了嘗試新奇。增廣閱歷,或者方便修煉,而且是身上有錢就花,沒錢就不花,可以住雕梁畫棟,也可以居荒僻山野。可以錦衣玉食,也可以粗服辟谷,絕不會沉溺在這些身外之物裡不能自拔。唔,我不知道這樣說,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我懂!我懂!”軒轅夙先跳起來:“師父從來不像那些有錢人家的姑娘,金的銀的珠玉美石插個滿頭,戴個滿身,再把胭脂花粉抹一臉蛋,行動就要使喚下人,閒著沒事就是悲花傷月,長吁短嘆!”

  韓吟“噗”的笑出聲來:“你在胡說什麼啊!世俗裡各人有各人活的方式,我不能說他們好壞,只說我們修仙的人,還是要以修煉為主,其它一切富貴榮華都是過眼雲煙,太過沉溺的話就迷了本心,修煉難有寸進,因此我消你們習慣了這些後,能慢慢將其看作尋常。至於修煉辛不辛苦,再過幾年你們就知道了。”

  她微偏了頭道:“我也說不好,要說辛苦吧,也蠻辛苦的,成天就是打坐納氣,還要研讀各種深奧的書籍,得耐得住枯燥寂寞。可要說樂趣嘛,也有不少,那種修煉至境界,睜眼閉眼就是匆匆數月的感覺很奇特,而且修為每深一層,擁有了自己從前不敢想的能力,覺得自己離成仙大道更近一步的成就感,也能給人帶來極大的滿足和歡喜。”

  ……

  韓吟不是喜歡說教的人,既然時桓提起,她就順帶說了些自己修煉上的體悟,但沒強行要求他們守什麼規矩,稟什麼教條,因為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她只打定主意,今後暗暗關注他們,出現不好的苗頭時再及時引導就好。

  一師三徒,就這樣在這鬧市裡彷彿隱居般的安頓了下來,除了徒弟們早起來向韓吟請安,吃飯時聚在一處外,各人都在自己的房裡努力修煉著,連韓吟也不例外,她覺得修煉時光陰才能飛渡,她才可以不用那麼心緒不寧的,總是擔憂著慕十三的安危。

  前兩日尚安,一切都十分平靜,然而到了第三日清晨,軒轅夙他們來找韓吟請安時,她心裡忽然一陣莫名的慌亂疼痛,眼皮也跟著跳個不停,臉色就蒼白起來。

  “師父你怎麼了?”雲蘿心細的發現了不妥,忙問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韓吟搖搖頭:“我沒事,你們去修煉吧。”

  “可是……”軒轅夙還待再說,看見韓吟神情焦躁而不耐,立刻就將話止了下去,乖乖的退了出去。

  房裡只剩下韓吟一個人時,她臉色變得越發蒼白,不由自主就扭住了自己的裙擺,用力到指節發白。

  慕十三出事了!

  即便沒有嚴重到丟了性命,也一定受到了很大的傷害,不然她沒辦法解釋她心裡那突如其來的異樣感覺。

  那絕不是情緒繃得太緊,過於敏感焦慮的緣故!因為修仙者對於關係自身的危機或者人事,通常都會有一些微妙的感應,更別說慕十三對她下過心契,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親密過尋常。

  一定是他出了事,沒有別的解釋!

  韓吟慌亂的立起身來,心裡有一瞬間的茫然,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一樣,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該做什麼了,無意識的在房裡來回兜了兩個圈後,她用力拉開了房門。

  初夏清晨,一股帶著花香和晨露氣息的清爽微風撲面而來,輕輕撥走了她心裡的茫然,讓她的頭腦清醒了三分。

  對了!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她沒辦法再繼續待在生死城裡等,等著如果行事順利,早就應該帶著楚夫子來到這裡的慕十三了!她要知道他現下究竟如何了,是不是受了傷,傷得有多嚴重!

  韓吟如同受到驚嚇一樣,匆匆的轉回房裡,給她那三位徒弟留了張字條和一小袋金銀,隨後就要召喚出獬豸來。

  又繫回她頸上,將一切都看在眼裡的財寶忽然出了聲:“事情可能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你再耐心等兩天,而且如果真出了事,那你就算立刻趕到也無濟於事。”

  “不行!”韓吟根本不考慮:“我等不住!”

  而且她現下已經不能考慮她趕過去,對事有益無益了,她只知道自己就連在房裡多待一刻,都會心焦得死去!

  財寶還是勸阻她:“那你也不能大白天的,就明目張膽的乘著獬豸出去,會被很多人看見的。”

  “看見就看見吧。”韓吟哪裡有心思管這些,順口答了一聲,就乘上了獬豸。

  “笨蛋!”財寶破口大罵:“有人看見了,就會想來探個究竟,你甩手跑了,可你那些徒弟還待在這裡,連累到他們怎麼辦?”

  韓吟這會慌到無措了,滿心裡惦記的都是慕十三的安危,哪裡能像往常一樣思慮周密?被他這麼一罵,罵回了神,仔細一想果然如此,不禁在心裡把自己又罵了個狗血淋頭,隨後也不多說,收回獬豸就提著裙擺往宅院外頭跑。

  她要快點出城,她要趕到天殊城外的十里坡!可是兩城間的距離這麼遙遠,即便她趕得再快,也不是一時三刻就能到的……

  韓吟就這麼滿心裡慌亂不安的在生死城的大街上飛跑,將那些詫異驚訝的目光全都拋到了身後。

  街旁藥鋪裡剛好有名少女邁步出來,一抬眼就看見了飛奔而過的她,意外之下愣了一會,才忙忙的追了兩步,喊道:“韓吟——”

  韓吟根本沒聽見,早就跑沒了影。

  那少女鬱悶得跺了兩下腳,皺著眉頭看了看那些將目光轉到她身上的好奇路人,猶豫了片刻,也跟著提裙飛奔起來,直追著韓吟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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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23:15:41
 第一百九十九章:生死不明

  天殊城外,十里坡。

  韓吟從前來過這裡,荒僻歸荒僻,可是野生的花草肆意瘋長,有種蓬勃張揚的生機,然而此時此刻,她眼前卻是滿目蒼夷,山坡整個凹陷了下去,腳下到處都是或深或淺的坑洞,泥土焦黑,寸草不生。

  看得出四周被稍稍清理過,倒是沒有什麼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東西遺留下來,可是仍然掩不去激烈打鬥過的痕跡,引得她心裡愈發的慌亂起來。

  到底還是來得遲了,連人影都不見半個,儘管來得早,她也一樣沒辦法改變什麼……

  韓吟一時茫然,單膝跪倒在地,隨手抓起一把焦土看了看,結果發現其中夾雜星點血漬,她手一顫,細細的土屑就從指縫間流淌而下。

  當然不會傻到看見血就認定是慕十三流的,可是顯然他事先擔憂過的情況確實發生了,她感應到的危機也是真的!那麼他現下在哪?是逃遁出去卻仍被仙門之人緊追不捨,還是甩掉了追蹤卻因傷重而暫時匿藏在了別處?

  韓吟不敢再想其它的可能性,深深吸了兩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緊接著從七情六慾陣圖裡捉出土靈豬來,命令它道:“牙牙,找一下。”

  土靈豬很機靈,瞅了她一眼,見她面色蒼白,情緒不穩,就知道此刻不是招惹她的好時機,立刻乖乖的撅著屁股,抽著鼻子,哼哼唧唧的貼地嗅聞起來。

  氣味,韓吟要它找的是慕十三的氣味,想試試能不能遁擠尋而去,可是土靈豬繞著十里坡三四個來回,終於停下來時,一雙豆子眼裡卻滿是茫然之色。

  找不到!

  這裡是有慕十三的氣味存留,但興許是前兩天這裡下過雨的緣故,似有若無的淡,還散得四面八方都是。它根本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去追尋。

  韓吟靈識探過去,得知情況後,眉頭深深的擰了起來。

  就在這時,天空中一道遁光迅速到了她的面前,她連躲都沒地方躲,就同那遁來之人打了個照面。

  “你?”韓吟十分訝然,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江靜夜。

  沒錯,從飛劍上下來的那名少女↓是同他們分別了一陣的江靜夜,她此刻面帶慍色,不滿道:“出什麼事了,你這麼慌慌張張的。清早我在生死城裡瞧見你,喊了好幾聲,你都沒有聽見麼?”

  江靜夜這麼一說,韓吟倒是依稀回想起來,是有這麼回事,但她沒聽真切,而且也想不到有誰會喚她,當時心煩意亂的,只當自己聽差了。就沒有理會,不想江靜夜竟然還追著她到了這裡。

  “說話呀!你怎麼愣愣的?”江靜夜原本就是擔心才追來的,看見她此刻神情木然,渾沒往常的靈動之氣,心就不禁跟著提了起來,又左右望望,沒瞧見慕十三。卻瞧見了十里坡的狼籍,失口就道:“不會是公子出了事吧?”

  韓吟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

  江靜夜急道:“怎麼會不知道呢?”

  韓吟其實壓根就不想說話,但轉念一想,江靜夜應該是能夠信得過的人,有她幫忙拿個主意,一塊找人的話,興許能夠快點查到線索,就將同她分別之後發生的事情。三言兩語的簡單說了一遍。

  江靜夜幫慕十三追查過一些往事,對他的身世,自然有些自己的猜測,但到底沒有證實過,無法肯定真假,此刻聽韓吟一說。她還是無比的震驚訝然,再聽到慕十三可能已經出了事,越發焦急,也跟著無措起來:“那怎麼辦呢?”

  韓吟好無語的看著她,不過經過方才的一番訴說,她倒是理清了一點頭緒,想了想道:“你幫忙去城裡打聽一下吧,這裡若有打鬥,說不定會有人看見傳揚起來,我在這附近找找,等天徹底黑下來,我們再到這裡匯合,到時要還沒有消息,我就趁夜找上九玄,羅掌門不可能對這一切無知無覺,應該知道點詳情。”

  此刻離天黑少說還有兩個時辰,江靜夜一時沒有更好的主意,就按她說的辦了,兩人分頭各行其事。

  韓吟帶著土靈豬將方圓十里搜了個遍,結果只找見幾處殘餘血漬,土靈豬還沒在那裡嗅見慕十三的氣息,最終她還是一無所獲,只好往天殊城的方向靠近,因為她沒法坐在十里坡乾等,決定去城門那裡迎一迎江靜夜。

  她走到半道上時,天色就昏暗了下來,前方影影綽綽的有兩道身影飛奔而來,她心裡一跳,先有了預感,再停下腳步仔細一瞧,果然那兩道身影裡有一位正是江靜夜,而另一位白衣少年的出現,在她的意料之外,不過也在情理之中。

  “洛師兄!”韓吟臉上總算現出點喜色,飛奔著迎了上去,捉住他的衣袖就問:“慕十三呢?師兄你應該知道他在哪裡吧!”

  短短半月不見,洛雲卿似乎又清減了一些,整個人看上去愈發的不帶半點塵俗氣息了,瞧見韓吟後,他眼裡的清寒才略去,稍稍溫和了下來。

  “原來你不在城裡,怪道我找了胡侃,尋去你的住處後卻撲了個空,問你宅子裡留守的那三人,他們也說不知道你的行蹤。”

  韓吟見他挪轉話題,對自己的問題避而不答,心就往下沉了一沉,連忙轉眼去看江靜夜。

  江靜夜一臉的憂心忡忡:“你別看我,我是在酒樓茶館裡打聽了一會,沒打聽到什麼要緊消息,就去找了胡侃,尋到了洛仙長,可是洛仙長說公子的事,要等你到了再說,我也還不知道他究竟如何了呢!”

  如果慕十三沒有事,洛雲卿為何要這樣鄭重其事?

  韓吟感覺越發不妙,緊擰了眉頭道:“洛師兄,他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別瞞我!”

  洛雲卿輕嘆一聲:“回你宅子再說吧,楚夫子也在。”

  言下之意,慕十三不在?

  儘管早就已經預料到了,韓吟還是愣了一下,最後一橫心,堅持道:“不行!洛師兄我現下就要知道,你先不用說得太仔細。只告訴我他是生是死,安然無恙還是受了什麼重傷!”

  說到“生死”兩字,她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拳頭。不信!不信慕十三會死,可她還是要聽洛雲卿說了才可以徹底安心,不過他會說出讓她安心的話來麼?

  韓吟緊盯著他,連眼都不敢眨一下。

  洛雲卿十分無奈,只好蹙了眉道:“他是受了傷,但眼下情況如何。其實我也不知道。”

  又是一個不知道!

  韓吟簡直有崩潰的感覺,緊咬了嘴脣。

  江靜夜搶道:“怎麼回事?洛仙長你說清楚點。”

  就是因為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他才提議回去再說。

  洛雲卿搖搖頭道:“邊走邊說吧。”

  原來當日收到了慕十三的傳信,羅瑾就考慮到了其它仙門的人有可能埋伏在附近。號令九玄弟子加緊了巡視盤查。

  這本來是挺周密的盤算了,可是沒料到各大仙門這次派出來守株待兔的人,壓根就不是普通弟子,而是修為高深的掌門長老親自出門,可想而知,九玄那些巡視弟子自然發現不了什麼異常,因此都只回報平安無事。

  當然即便這樣,羅瑾還是不太放心,到了日子。明裡喚洛雲卿和方予兩人將楚夫子護送下山,暗裡其實他自己也跟著下山了,本想著就算事有意外,這裡是九玄的地盤,他一個堂堂掌門也應該可以自如應付了,沒想最後還是失算了。

  聽到這裡,韓吟急著問道:“來的究竟都有誰?”

  “為首的是清靜宗宗主賀殺。歸真派掌門陸寒秋,流仙門的門主秦沛,還有蓮華派的掌門言映霜。”洛雲卿苦笑道:“八大門派的掌門人到了一半,單這也罷了,想要對付慕師叔可以,但要留住他很難,這事糟就糟在他們還各帶了一位門派裡早已不管俗事,只閉關苦修。不是粹養後期就是坐忘境界的長老,慕師叔一出現,就被他們團團圍住了。”

  “就像當年對付魔主墨離一樣,他們一塊動手了麼?”韓吟氣惱焦慮得險些將嘴脣都咬破了。

  “差不多。”洛雲卿皺眉道:“他們雖然被掌門拿話擠兌住了沒有一塊動手,但也用了車輪戰術,是賀殺掌門發的話。問慕師叔想不想來個乾脆點的了斷。”

  江靜夜問道:“怎樣才算是乾脆點的了斷?”

  洛雲卿解說道:“他說慕師叔只要能將他們八個人一一打敗,那麼就可以帶著楚夫子離開,他們這些人將來也不會再找慕師叔麻煩,四處追殺他。”

  果然夠無恥,虧賀殺堂堂一位掌門也有臉說得出來!

  韓吟差點氣暈過去。

  江靜夜急道:“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先別說公子能不能打敗他們,即便可以,憑什麼相信他們不會出爾反爾呢?”

  “他們都立下了重誓。”洛雲卿緊抿了脣,退停道:“賀殺掌門當時說得也有兩分道理,他說他們早就商議過了,如果連他們八個人都對付不了慕師叔,那麼再派其他的仙門弟子去追殺他也沒有任何用處,純粹送死而已。”

  韓吟垂下眼去輕聲嘆息:“他答應了。”

  她沒有詢問,只是陳述。

  洛雲卿點了點頭。

  其實這是明擺著的事,如果他們易地而處,也只能接受這樣的挑戰,一來不可能丟下楚夫子不管,二來如果事情能夠一了百了,當然好過隔三岔五的就被埋伏一回,廝殺一場,對雙方來說都算是一種解脫。

  可是……

  韓吟憂心忡忡的問道:“既然他答應了這種挑戰,那勝負就是一目了然,師兄為什麼說不知道他眼下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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