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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禾早]財迷仙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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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17:32:18
  第一百六十章:溫柔的變態

  韓吟睡過去的時候是夜晚,再次醒來,還是夜晚。

  她睜眼看見深邃夜空,還有夜空中那寶石般閃耀的繁星,就有那麼一瞬間的茫然,緩了緩神想起自己應該是在土靈豬挖的坑洞裡睡著的,心就猛然往下一沉,緊接著翻身坐起,她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張軟榻之上。

  沒錯,就是軟榻,荒郊野谷中的軟榻

  榻上鋪著厚厚的錦繡褥子,觸手綿軟絲滑,還帶著一股沁人的熏香味兒。

  這已經有夠詭異了,更詭異的是榻邊半丈遠處還擺著一張樣式雅致的桌兒,桌上擱著精緻糕點和茶具,還有托著夜明珠的雕花玉盞,一名容貌俊雅的青年正坐在桌旁,端著茶碗笑望著她,他的目光有如雨後空濛的山色,彌漫著水霧般的溫柔。

  韓吟怔了一瞬,連忙抬眼去看遠處的天空,見天劫仍在繼續,就知道自己沒有被搬挪地方,還在那無名的小山谷中,不過她的心情並未因此而略微鬆懈,因為她緊接著發現自己身上的衣裳被人換過了,法寶和乾坤囊什麼的統統消失不見,連帶的暫藏在她衣袖中的赤螭也沒有了影蹤,更可怕的是她渾身綿軟無力,丹田內的靈氣不知怎麼回事,竟然提不起半點來

  遇到這種情況,饒是她一向處事不驚,面色都有些變了。

  那青年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笑容越發溫柔起來:“這麼早就醒了?再睡一會吧,天還沒亮呢。”

  他的聲音和笑容一樣,溫煦如陽,如果韓吟此刻失憶了,說不定都會拿他當朋友,以為他在關心自己。可惜,韓吟當然沒有失憶,這麼一緩和的工夫,她也已經冷靜了下來,即便知道自己面前這廝不是什麼善茬,她臉上還是揚起了微笑:“不用了,我已經睡醒了。”

  她邊說邊走到桌邊坐下,順手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又去糕點匣子裡挑挑撿撿,就著茶水吃一塊扔一塊,那模樣隨便得好像她才是這裡的主人。

  那青年頗有興味的盯著她:“這些糕點味道如何?”

  “不好。”韓吟根本沒有吃人嘴短的自覺,有些厭棄的批評起來:“核桃糕不夠鬆軟,還有沒剔掉的碎殼,簡直可以硌掉人的牙,海棠酥也甜得膩人,好像在空口吃蜜糖。”

  她這是純心挑刺,信口胡扯,事實上還沒有難吃到這種程度。

  “這可慢待貴客了。”那青年非但沒惱,眼裡還流露出溫柔的歉意,抬起手來輕輕的拍擊了兩下。

  須臾,一聲凄厲之極的慘叫刺破靜寂的夜色,緊接著黑暗中掠出一道身影,將一隻漆盤送到了他們桌上。

  濃重的血腥味衝鼻而來,漆盤裡鮮血淋漓,一雙白淨的人手靜靜的臥在其間。

  變態

  韓吟只掃了一眼,胃裡就是一陣翻騰。

  那青年卻還神色自若,仍在笑,語氣也依舊溫柔:“臨時找來的廚子就是不可靠,連簡單的糕點都做不好,可見留著她的手也沒什麼用了,不如砍下來替貴客賠罪。”

  這哪裡是賠罪,簡直就是赤果果的威脅

  韓吟立刻就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那是警告她乖巧一些,不要語帶譏諷有意挑釁借機生事,不然他不介意殘殺幾個人來立威,而且要她牢記,這些人是因她而死

  明白了這點,她心裡頓時揚起了一陣惱怒。

  誠然,她不會拿自己的不知情和別人的殘忍來懲罰自己,覺得有多對不起那個被砍了雙手的人,但對方這種輕賤人命的態度和強勢到不容許她有一點點違拗意願的做派,令她深深的厭惡,她真想把手裡的茶杯摔到這個變態滿帶著溫柔笑意的臉上,再把他揪起來用鞋底左右開弓連抽十幾個耳光。

  她還真的摔了茶杯,儘管手足無力沒有摔中目標,但這根本不妨礙她拍桌罵人:“花弄影,你堂堂一位魔門長老,不至於小氣吝嗇到這程度吧,吃你兩口糕點,你也要砍一雙手擱我面前壞我胃口,那我看你不順眼,你是不是要把自己拖出去砍了腦袋”

  她猜對了,這笑容溫柔的青年正是魔門長老花弄影,事實上這很容易推理,仙門的人再可惡也沒有殘忍到這種程度,她又知道魔門另一位長老宓蠍兒性別同她一樣,那麼眼前這人除了花弄影也不可能是別人了。

  被猜中身份不奇怪,花弄影有些意外的是她身處如此劣勢,面對這般威脅,竟然還敢對他摔茶杯

  他抬手止住那已掠身到韓吟身後,將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魔衛,盯著她的手微微笑起來:“不愧是舌戰仙門,將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傢伙都罵得啞口無言的人,但你應該很清楚我同他們不一樣,就不怕我讓人砍了你的手,挖去你的眼睛,再拔掉你的舌頭,讓你生不如死?”

  怕怕得很

  但這不代表她就要唯唯喏喏,何況若沒有七八成的把握,知道他不會這麼做,她也不可能立刻就同他翻臉,眼下杯子摔了,人也罵了,難得充一回好漢,她自然要強硬到底,輕蔑的回望著他道:“請便”

  一個掌控欲極強的人被冒犯了絕對權威,花弄影微眯起眼,有一瞬間真起了殺心,但他很快又笑起來,對著那魔衛使了個眼色,魔衛立刻就收起了刀,將那盛著人手的捧盤,連帶地上的碎茶杯都一塊帶了下去。

  “何必說這樣的賭氣話來試探我的底線。”花弄影的語氣溫柔似水:“你知道我捨不得的,即便有上萬種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我也只會用到別人身上,不情願傷你分毫。”

  “行了,有些事情你和我都心知肚明,你最好敞開了天窗說亮話,別這麼明著深情款款,暗中夾帶威脅的噁心我了。”韓吟決定把話帶到正題上:“我不關心那些同我素不相識的人是死是活,別說你砍了誰一雙手,就算殺盡天下眾生,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你還不如直接點告訴我,你把我的靈獸怎麼樣了”

  她感應不到土靈豬的任何思緒,有些擔心。

  “你說這隻豬麼?”花弄影笑吟吟的從腳下揪出一隻仍在死睡未醒的小黑豬來,往桌上一擲道:“我正在考慮燉湯還是紅燒,不如你替我拿個主意?”

  這個變態掌控欲太強了,說話句句都離不了威脅。

  韓吟懶得理他了,只問他:“赤螭呢?”

  “那條小泥鰍啊。”花弄影有些惋惜道:“還真是其滑如泥鰍,我還沒來得及對付它,它就從你袖子裡飛竄出去,丟下你逃了。”

  赤螭的速度韓吟是知道的,要是被它尋著了機會逃走,還真不是輕易就能逮著的,她心裡暗鬆一口氣,也不再問她那些法寶法器和乾坤囊了,問了花弄影也不會還給她,她只伸手推了推土靈豬,後來又改推為掐,可是怎麼都弄不醒它。

  花弄影目帶玩味道:“別費勁了,它中的是迷香蛛的毒,沒有解藥的話,就算把它生剖了,它都醒不過來。”

  “你用來對付我的也是這種毒吧?不少字”韓吟揚了眉道:“這麼說,你給我餵過解藥了?”

  “不錯。”花弄影斟了茶道:“你吃過什麼避毒的靈藥對吧,不然就算我給你餵了解藥,你應該也要到天亮才會醒。”

  韓吟不理會他的問話,緊盯著他道:“你是怎麼找到我,不知不覺給我下毒的?”

  這個問題她百思不得其解,因為她行動分明很小心,沒有發現被人跟蹤,這小山谷裡她也翻找了好幾回,沒見人跡,何況想要給她下毒,起碼要先靠近她吧,可是她從頭至尾都沒有感覺到身邊有任何靈氣波動,修為比她高的赤螭肯定也沒覺察到,不然一定會向她示警的。

  花弄影笑了笑:“不覺得你問的事情太隱密了麼,要是告訴了你,下回我還怎麼對付你?”

  可惡

  韓吟雙眼眨也不眨的看著他,想從他的神情裡尋出點端倪,可是什麼發現都沒有,花弄影也沒有躲閃目光,柔情似水的同她對望,要不知道的人這時過來,還當他倆正郎情妾意呢

  後來一陣夜風挾著花香拂了過來,韓吟先沒在意,後來覺察到其中有一縷似有若無的淡雅甜香好聞得有些與眾不同,令人忍不住想要深深的吸氣,她再仔細辨了辨風向,忽然恍悟,這不是天然的花香,而是花弄影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淡極,可是別的花香全然壓不住它。

  韓吟的心弦彷彿被輕輕的撥動了一下,恍惚一笑,輕聲問他:“花弄影,你身上熏的是什麼香?很好聞啊。”

  花弄影目光微閃了一下,隨即笑起來,撩撥她道:“我向來都不熏香,你要覺得我身上的氣味好聞,不如你撇了慕十三同我在一起吧,我一定會好好的待你,他能給你什麼,相信我也同樣給得起。”

  “是麼?”韓吟臉上的笑容立刻就無影無蹤了,她冷冷道:“連心都沒有的人,你給得起我什麼?別裝了,你也就只能招蜂引蝶而已,雕蟲小技,瞞得了誰”

  “招蜂引蝶”這四個字,她咬得極重,極清晰。

  花弄影發現她竟然蒙對了他用來追蹤人的隱密手段,那目光溫柔的眼底深處就帶上了一點寒到極至的殺意,但這殺意轉瞬即逝,他又笑起來:“同我合作吧,你是聰明人,知道我不會讓你吃虧的,只要你和慕十三答應歸順我,將來魔門的人和資源都可以聽憑你使喚和取用,你還是可以同慕十三在一起修仙,沒有人能拆散你們,我們各取所需,各不相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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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一章:不容許的背叛

  魔門群龍無首很久了。

  這不是說尚存的兩名長老都沒有能力接替這魔主之位,而是他們各有擅長也各有短處,綜合下來實力相當,不能完敗對手脫穎而出,於是就造成了眼下這種相互對峙,僵持不下的局面。

  譬如花無影,他的優勢是素有計謀,行事果斷,然而生性殘忍,御下手段過於陰毒狠辣,往往前一刻還對著人溫柔的微笑,下一刻就讓人生不如死,因此他有了威信卻難得人心。

  相比之下,生性爽朗的宓蠍兒比他更受魔門眾人歡迎,但她也有很大的缺點,那就是喜好美色,看到樣貌端正的男子就要調戲兩句,如果對方長得俊俏那就悲劇了,她會先誘以權色,再佐以深情,如果對方不為所動,她霸道的一面就出現了,二話不說先一棍子敲暈了,直接拖上床再說。

  她這樣可怕的手段要是隻用來對付仙門,那再好也沒有了,偏偏她時常色令智昏到敵我不分的境地,搞得魔門那些長相出色又有點自尊心,不想做她男寵的人個個自危,有段時間甚至還流行起了蒙面出門,就是怕被她看上眼。

  然而,修魔者同修仙者一樣,多半骨格清奇,氣質出眾,長相通常差不到哪裡去,可想而知反感宓蠍兒的人也絕對不在少數。

  綜上原故,這兩位長老彼此牽制,東風西風相互壓了這麼些年,圍觀的魔門眾人,包括花無影和宓蠍兒這兩名當事人自己,都早已死了在他倆之中選出魔主的心。

  唯今之計,只有另立魔主才能改變這種僵持局面。

  這是花無影和宓蠍兒難得的共見,但是自在逍遙了這麼些年,他們兩個誰都不甘心真的扶植起一名魔主來臣服,那麼就只好另打主意了。

  或者說,宓蠍兒沒有太大的野心,尚在醉生夢死得過且過,只有花無影一人,暗中盤算了別的主意——

  扶植一名對他言聽計從的傀儡魔主。

  可惜傀儡也不是容易找的,即便近些年來魔門出現了三五名後起之秀,但兩方對峙他們也各有陣營,挑他這邊的人,宓蠍兒那關過不去,挑宓蠍兒那邊的人,他傻了才替對手做嫁衣裳,何況就有了人選也沒用,威信和名望的建立都不容易,費事良多,思來想去,他就動了復生楚暮雪的心思。

  魔主墨離從前在楚暮雪身上的用心,是魔門眾人都看在眼裡的,當然不能說沒人反對,但要冠以暫替魔主之位的名頭,想必眾人無從挑撿之下還能勉強接受,而且楚暮雪原是仙門弟子,她要當上魔主,對仙門來說絕對是一種心理上的沉重打擊,還可以在日後的好多年裡,借此來長長久久的羞辱仙門。

  花無影的盤算不錯,可惜被攪和了,攪和他的不是別人,就是宓蠍兒。

  從宓蠍兒的喜好就可以推斷出來,她當年一直垂涎著魔主的美色,可是擅長的悶棍大法對魔主來說當然不管用,她執著了那麼多年死活沒得手,最後還被楚暮雪給橫刀奪色了。

  可想而知,她心裡有多不待見楚暮雪,但她沒有表現出來,人人都以為她在魔主成親後就已經放棄了對魔主的覬覦,連花無影也以為她死心了,結果判斷失誤,或者說即便她死心了,也不願意看見魔主死了但楚暮雪還能夠得以復生。

  可是不願意歸不願意,這件事上,她找不出冠冕堂皇的反對理由,於是將消息偷偷的泄露給了她的閨友尚朝雲。

  至於尚朝雲與宓蠍兒到底有多興味相投,那是八卦,暫且不提,最關鍵處在於她倆一樣不待見楚暮雪,不希望她復生,於是就有了宓蠍兒暗做內應,尚朝雲破壞復生計劃,救了楚夫子逃走隱匿的事情發生。

  花無影此時垂著眼把玩手裡的一串銀紫色鈴鐺,脣邊勾出了一抹暢意的笑。

  他總算知道一直沒找著的尚朝雲去了哪裡

  韓吟不知道這其中的複雜內情,但她盯著攝魂鈴的目光也極其複雜。

  混蛋,那是她的法器哎

  搶去就搶去了,可以不要拿出來在她面前把玩炫耀,還得意洋洋的笑麼?

  她在心裡將花弄影罵了個狗血淋頭,結果花弄影似有感應的抬起了眼,將她的糾結盡收眼底,於是對著她溫柔一笑:“考慮好了沒有?”

  他說著將攝魂鈴拋至桌上,進一步利誘道:“同我合作你真的不會吃虧,除了我先前說的那些好處外,從你身上搜來的那些東西,還有你的靈獸,我也可以全部都還給你。”

  韓吟微揚了眉,盯著近在咫尺的攝魂鈴道:“先說來聽聽,你想要我做什麼事。”

  花無影一笑道:“我不同你繞彎子了,簡單說吧,正如你知道的那樣,我想將慕十三扶上魔主之位,而你要做的就是配合我勸說他同意,今後遇事再替我吹吹床頭風,就這麼容易。當然,在此之前你還要做一件事。”

  他說著從懷裡取出一隻瓷瓶,傾了一丸紅色的丹藥在掌心裡,隨後伸指拈起那丹藥道:“把這個給他吃下去。”

  韓吟已經猜到了花無影的盤算,但還是被他那“床頭風”三字給氣到了,而且他說的好聽,要同她合作,要扶慕十三做什麼魔主,事實上是要她反叛慕十三做內應,再把慕十三當傀儡操控才對

  她暗自挫了挫牙,不動聲色道:“這是什麼藥?”

  花無影將那丹藥擱回瓶中,納入懷裡,笑道:“這個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韓吟還在試探,輕哼一聲道:“你不說我也知道,我渾身靈氣使不上來,一定也是被你強塞了這種藥的緣故我說,你這麼做太蠢了吧,身為魔主要是連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風吹吹就倒,何以服眾?”

  花無影柔情似水的望著她,偏偏不上當,只道:“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你只要告訴我,你願不願意同我合作。”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韓吟拖延著,仍在想辦法從他那裡挖掘信息,她斜睨著他道:“我怎麼覺得你在忽悠我?”

  花無影一挑眉:“怎麼說?”

  “因為我覺得你完全沒有同我合作的必要”韓吟質問道:“你看,你有招蜂引蝶的本事,慕十三的行蹤很難瞞得過你,你還有毒性很厲害的迷香蛛,單憑這兩點,你就可以像對付我一樣對付他,根本不需要我在這中間多事。另外,就算不使陰謀詭計,他渡完升仙劫後也會十分的疲憊虛弱,不要告訴我你們魔門從來不做趁人之危,強人所難的卑鄙事”

  她借機又痛罵了花無影一次,不過花無影一向用溫柔的笑容來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生氣沒有她不知道,只聽見他說:“什麼招蜂引蝶,那是蜂蝶術,你猜的不錯,但那法術是有些限制的,何況丹成之上的修仙者周身都會有靈氣護體,迷香蛛絲一搭上去就會被彈開,根本對付不了慕十三,至於趁人之危這種事,我倒是很喜歡做,可是一來他修為太高,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二來你如果肯配合的話,這事就能解決得輕鬆點,我還不用死傷人手,將來也能多份臂助之力,何樂不為?”

  “不錯,你考慮得還真周全。”韓吟微微笑起來:“看來我是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你最好答應。”花無影笑望著她:“另外,為了防止你中途變掛或是我事後食言,我們還可以簽一份靈契。”

  靈契

  那是魔門獨擅的一種邪惡法術,簽立時需要殺傷人命,然後以那犧牲者的鮮血和魂魄來立契,效果不用說,就同她被嚴子玉逼迫發下的仙誓一般,必定靈驗可是仙誓不會立刻生效,總要到渡劫時或者身亡後才會被踐行,靈契卻是一旦違背,立刻生效,連一點緩衝的餘地都沒有。

  可想而知,花弄影說出這話來時,韓吟有多失望,她可不是什麼出言必踐之人,原想著先答應下來,騙了那紅色藥丸,想辦法毀了去,因為她已經注意觀察過了,方才那瓷瓶裡只裝了一丸藥,想來應該煉制不易,十分珍貴,不管是不是唯一的一顆,毀了總不會吃虧,但沒想到花弄影的心思如此慎密,竟然不給她留一點破綻

  沒得選,韓吟就沒有陪他說下去的心情了,自顧自斟著茶道:“我不答應。”

  花弄影眼裡的笑意轉深:“你不再考慮考慮?”

  韓吟淡然下來,喝了口茶道:“沒什麼好考慮的,你知道我和他的關係,那就應該知道,我絕對不會背叛他。”

  “真是令人感動。”花弄影的笑容裡帶上了兩分嘲弄,但他仍是溫柔的:“天劫結束前,你隨時可以改變主意。”

  韓吟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裡,再垂眼看看桌上擱的攝魂鈴和土靈豬,緊攥了手裡的茶杯。

  靈力被封,她不能使用攝魂鈴,沒有解藥,殺了土靈豬它也醒不過來。

  韓吟絕對不會天真的以為花弄影是忘了將這些帶走,他是有意的,有意將這些留下,時刻提醒著她,只要改變主意,就能重新擁有可惜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比慕十三重要,她就算捨棄這世間所有,包括自己的性命,也不會捨棄他

  當然,她心裡一片清明,知道即便自己不答應合作,花無影也可以拿她當人質去威脅慕十三,逼迫他吃下藥丸,聽任操縱,效果肯定比拿土靈豬來威脅她要好,但不管怎麼說,那是慕十三渡完升仙劫之後才會發生的事,她還有將近三天的時間來嘗試改變這一切。

  反正不論她做了什麼,在拿她威脅慕十三之前,花無影都只能忍著,不敢殺她。

  韓吟望著遠方那雷光倏起倏滅的天空,脣邊揚起了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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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二章:耍耍無賴

  天色才濛濛亮,韓吟就坐到了小溪邊上,她拿木梳有一搭沒一搭的梳理著披落肩頭的長髮,雙腳泡在沁涼的水裡,神情愜意。

  這無名的小山谷環境真不錯,春末清晨帶著點潮冷的小風吹在臉上也很舒服,如果有一天她和慕十三能夠遠離那些煩雜紛擾,在這裡搭間茅屋,墾畝菜地,燒燒藥,煉煉器,朝起暮休的過種簡單日子也不錯,當然要靜極思動也可以四處遊歷,去紅塵市井沾點熱鬧,或者深山荒嶺裡尋些珍礦靈草……

  不遠處,花弄影站在樹影裡,看著這人景如畫的一幕,眉頭卻有些微蹙。

  她是不是太悠閑了些,半點都沒有身為人質的自覺,應該像那些被他捉來準備要挾仙門的十幾名仙門弟子一樣,每天不是苦惱哭泣就是咬牙切齒的咒罵他才對,那樣他才會有一種掌控一切,可以隨心所欲判人生死的爽快和從容。

  可是她沒有,臉上甚至沒有流露出太多哀愁和擔憂,如果不是夜裡同她談過一次話,知道她對慕十三的堅定心意,他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捉錯了人,或者中了什麼圈套。

  多年來在魔門裡明爭暗鬥的經驗告訴他,反常即妖。然而仔細的回想推敲,他又想不出他的計劃中有何疏漏。

  花弄影輕輕一笑,也許是他多慮了,這小丫頭此刻身無長物,靈力又被他下藥封禁,應該玩不出什麼花樣來,他眼下最需要顧忌的是慕十三,畢竟再完美的計劃也只是預想,能不能順利的執行還是未知。

  誠然,他起初的盤算與現下不同,沒打算得罪慕十三,而是想使些詭計揭了他的身份,將他推到仙門對他殺之而後快的處境裡,再帶人救援,向他示好,讓他感懷於心,剩下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這計劃也是挺完美的,可是執行時卻出現了變數。

  根據不靠譜的調查,花弄影原以為慕十三是個平庸懶散之人,很好操縱,卻沒料到他的修為竟然同平時表現出來的不一樣,莫測之極,而且行事手法也高深到讓人難測難料,最不妙的是他似乎沒有替魔主墨離和楚暮雪報仇的想法,那麼救了他之後,他要是道聲謝就飄然而去,更甚者識破了這個局,反噬一口怎麼辦?

  這絕對不是想像中容易糊弄和操縱的主

  花弄影不做沒有萬全準備的事,也不想傀儡沒請成,倒得罪一尊瘟神來同自己過不去。他當時身處爭鬥之外,比仙門之人早一點發現升仙劫的發動,就改變了計劃,打算暫時袖手旁觀,希冀著慕十三藉著天劫同仙門鬥個兩敗俱傷,最好那些掌門多死幾位,到時他再帶人對其門派逐個擊破,立下赫赫威名後那魔主之位就能手到擒來。

  當然這個計劃最後也沒成功,他思來想去只好打了韓吟的主意,因為情侶是最容易協迫的對象,他對付不了慕十三,對付韓吟也是一樣,於是用蜂蝶術不露行跡的追蹤了韓吟,識破了她布下的那些小陣法,最後用迷香蛛對她下毒。

  蜂蝶術是一種極為冷門的魔門小技,能夠將自身煞氣轉換成異香來隨心所欲的操控蜂蝶。

  說這種法術冷門是因為蜂蝶毫無戰力,而且施法非常依賴身周環境,臨敵時要施了法術只招來寥寥數只蜂蝶,豈不是貽笑大方?就數量多些也沒用,對手一拂衣袖,靈氣一衝,這些蜂蝶就潰散敗落了,因此魔門裡除了個別嗜好奇特,喜歡換上一身飄飄白衣,再招引蜂蝶繞身飛舞來偽裝純潔仙子的女魔修會學學外,大多數人壓根不屑一顧。

  花弄影學了,可他卻是另闢蹊徑。

  他費了很多工夫去琢磨怎麼將自身的靈識依附在蜂蝶身上,才能奪舍般自如操縱又不立刻把這些蜂蝶弄死,他甚至試過將靈識拆離了分附在一群蜂蝶身上,一心數用的將那些蜂蝶驅到四面八方去偵查、探聽和追蹤。

  可想而知這法術多有用處,追蹤韓吟時,被他靈識附身的一隻蜜蜂就靜藏在她的衣角上,自然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為了對她下毒時不讓她覺察有人靠近,連迷香蛛都是被蜂蝶帶過去的,她不中招才奇怪。

  不過就如他說過的那樣,他這另類的蜂蝶術是有很多限制的。

  限制一,這些蜂蝶除非附在人身上,否則山水迢迢的飛到累死也飛不了多遠,所以除了有預謀的追蹤目標,他本人也要待在目標附近外,用來事後追蹤或是千里搜尋都是不可能的。

  限制二,蜂蝶太脆弱,無法衝破各大仙門甚至修仙家族設下的防護靈障,這次要不是璇璣派廣迎賓客,將那些防護陣法都暫時停止了運轉,他也無法混到場上,預先藏到韓吟的衣角上,要不仙門對他來說就毫無隱密可言了。

  限制三,仍然是蜂蝶太脆弱,靈識沒法長時間的依附其上,而且對他來說,這樣子操縱蜂蝶非常的耗費精力和法力,除非閒著無聊或者事涉緊要,這法術他不常用。

  眼下韓吟的生死已經徹底被他掌控,只要慕十三被逼吃下那紅丸,性命也會拿捏在他的手心裡,任他操縱,而且他還不怕慕十三反叛,因為他可以輕易的將他置於死地

  花弄影越想越興奮,雅俊的臉上,神情有些詭異的扭曲,他真是迫不及待想要那升仙劫快點結束了,然後就可以看著慕十三和韓吟兩人在痛苦的抉擇中掙扎,最後無奈妥協,唯他是從,到那個時候,他就是魔門的真正主宰了

  韓吟知道自己必定時刻處於魔門的監視之下,但她目前靈力被封禁,不知道花弄影就在不遠處,自顧自洗漱完後,就輕拍了兩下手。

  將要掠身出去的魔衛被花弄影止住,他自己從樹影裡走了出去,含笑問她有何吩咐。

  韓吟面無表情:“我餓了。”

  花弄影遞過去一瓶避谷丸。

  韓吟嗤之以鼻,壓根不接:“我要吃天殊城裡張家鋪子的蝦仁燒麥,劉家酒肆的金絲肚羹,福茂街口的豐糖包,還要臨淵城裡最有名的蟹肉餃兒剔縷雞,良安城裡的玉露團,小天酥,含香粽子金鈴炙……”

  她簡直如同繞口令一般滔滔不絕的說下去,沒眨幾回眼的工夫,已經報出了三四十種吃食,而且天南海北橫跨千里絕對不在一個地方,也不管什麼時令不時令,對景不對景,只要是往常吃過的,聽說的,想吃還沒來得及嘗試的,一口氣統統報了出來。

  花弄影盯著她看了一會:“這麼多東西,你吃得下?”

  韓吟應答如流:“吃不下就咬一口扔一口,你放心,我還沒活夠,就算想死,咬舌撞樹勒脖子,哪樣死不成?絕對不會想不開的用撐死這招。”

  花弄影的語氣越發溫柔起來:“你這是拿死來威脅我?”

  韓吟揚了眉:“你想多了吧,還是聽不懂我的話?我都說了我還沒活夠,也不想惹惱了你,被你整得生不如死。”

  “不想惹惱我?”花弄影笑起來:“那你現下在做什麼?”

  “不是你說的麼,只要同你合作,你絕對不會虧待我,我只想提前體驗一下這優待是什麼滋味,要是被你伺候得好,說不定我就改了主意,要同你合作了。”韓吟說著挑釁道:“怎麼,不可以?”

  花弄影斜睨著她:“我怎麼覺得你壓根就沒有跟我合作的打算,只是在耍我?”

  “哪裡耍你了”韓吟理直氣壯:“就算我沒有跟你合作的打算,但你不是早就算計好了,總是有法子逼得我和慕十三同你回魔門的麼?那你就應該知道,我和慕十三都愛吃,將來要去了你們那鳥不生蛋的荒僻魔門,自己行動不自由了,肯定要人跑腿買吃買喝,你要連這都不許,那趁早死心吧,我會勸慕十三同我殉情得了,好過生不如死想吃沒吃的活著。”

  這世上最好操縱的是人的生死,但最難操縱的也是人的生死。

  韓吟這是在赤果果的要挾了,用自己和慕十三的生死。

  儘管花弄影很清楚她是在無賴耍人,但她和慕十三被仙門圍攻時表現出來的狠辣和決絕他也看到了,萬一真的激起了她的性子,不顧一切的拖著慕十三一塊尋死,他還真沒什麼好的應對法子,總不能今後時時刻刻都將他們捆著,讓人不離身周的看著他們吧,或者這兩人表面順從,跟著他回到魔門後卻不顧生死的給他添堵,那即便他能操縱他們的生死也沒用了,因為他們求的就是死,殺了他們,只會讓他們得償所願,讓他的計劃夭折。

  韓吟當然也想明白了求生困難,求死容易的事實,冷冷笑道:““還想什麼,讓人買去啊我要吃熱的,涼的不要”

  花弄影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決定暫時忍了,反正伺候好這小丫頭也不是多難的事,他就溫柔的笑道:“那你把要吃的再報一遍。”

  不是人人都像韓吟一樣,記性極佳的。

  最後韓吟顛來倒去把要吃的重複說了三四回,花弄影才總算記全,喚了數名魔衛分別跑腿去買,而且限定了他們一個時辰之內必定要回來。

  不提花弄影的隱忍,韓吟卻是興高采烈。

  就怕他不肯妥協退讓,要肯妥協退讓,她計劃中的第一步,將那些魔衛搞得疲於奔命,無暇關注其它的目的就可以達成了,至於接下來如何——

  韓吟望著面前那湍湍的溪流沉吟起來,希望宓蠍兒那裡不要出什麼狀況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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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三章:此消彼長

  千里,對修仙修魔之人來說是一段不算太遙遠的距離,慢慢飛的話,一天一兩個來回不算什麼難事,但是想要在一個時辰內來回,就必須有相當的修為了,而且極其損耗法力,於是太陽剛剛升起來的時候,就出現了如下一幕。

  一株花樹底下擺滿了各色吃食,土靈豬昏睡其旁。

  韓吟很無良的趴在那裡對著吃食挑挑撿撿,咬一口不想吃了,就拿去丟土靈豬,暗暗嘲笑這貨太沒有口福了,不知道醒來以後會不會懊惱欲死。

  山裡多鳥,不少被食物引到了花樹附近,飛停在枝頭嘰嘰喳喳的叫,有些膽子大的就試探著靠近土靈豬,小心翼翼的去啄它身旁的吃食。土靈豬昏睡自然沒有任何反應,韓吟也只是笑吟吟的瞧著,鳥兒們見沒有危險,一隻兩隻的就全聚了過來,興奮的享受起了盛筵。

  花樹遠處看不到的陰暗角落,五六名魔衛累癱在那裡有脫力的跡象,花弄影神色莫測的看了他們一會,扔了瓶丹藥過去:“抓緊恢復。”

  他知道,韓吟那小丫頭沒那麼好應付,一切才剛剛開始而已

  果然,沒過多久韓吟又拍手喊人了:“我渴了,想喝安江城的冰鎮酸梅湯,一定要是城外十泉山裡的清冽泉水煮出來的哦,如果順便的話,再帶一碗豆蔻飲。”

  “順便”兩字把花弄影氣歪了鼻子,但他還是忍了,揮手讓人去買。

  一柱香後,韓吟再次喊人:“長日漫漫無可消遣,誰替我跑一趟腿,去坊間尋點傳奇話本來看看。”

  花弄影滿足了她,但是她只盯著話本的封面看了一會,就說:“話本忒俗,還是換些經史來看吧。”

  給她換了,她又是沒翻兩頁就抱怨批評:“枯燥之極看得人好想睡覺”

  要是先前就讓她一直睡下去該有多好

  花弄影真是後悔自己這麼早就給她服了解藥,可是世上沒有後悔藥,他再想用迷香蛛毒來對付她也不能夠了,因為那小蜘蛛還沒來得及跑,就被中毒後癱倒在地的土靈豬給壓死了

  當然,他也可以用別的法子,比如學學宓蠍兒,一棍子把韓吟敲暈過去,但是這樣做不但有變相認輸的嫌疑,心裡還十分不甘。

  他是掌控欲極強的人,不信在魔門呼風喚雨指揮倜儻的自己,竟連這麼一個小丫頭都對付不了,於是就同韓吟卯上了勁,凡是她提出來的條件統統滿足她,一來可以向她展示自己的絕對實力,辦任何事都不費吹灰之力,二來他就不信韓吟有這麼厚的臉皮,在三番兩耍人都不成功,自討了沒趣的情況下,還好意思繼續表現自己的膚淺幼稚

  他忍了又忍,溫言道:“要是覺得這些經史枯燥無聊,你可以睡覺。”

  誰知韓吟抬眼看了看他,不以為然道:“花長老是覺得銀子花得狠了心疼麼,晌午的飯還沒吃呢,餓著肚子讓我怎麼睡?”

  餓——著——肚——子

  花弄影再也忍不住了,指著花樹底下那好些連碰都沒碰過的食物質問她:“餓了你不會吃麼?”

  “不好意思。”韓吟笑嘻嘻的:“我不吃隔頓的東西,會噁心嘔吐。”

  花弄影深吸了一口氣:“別以為我沒有查到你的底細你從前流浪街頭時別說隔頓的東西了,就是隔夜的東西也吃得甘之如飴,怎麼修仙後就這樣金貴起來”

  “此一時彼一時。”韓吟缺什麼也不缺伶俐口齒,當即笑道:“花長老不會沒聽過這話吧,我修仙就是不想再過從前的日子,要是沒有任何改變,這麼辛苦修來幹嘛?”

  花弄影臉上的笑容終於有些冷起來,還帶著一點譏諷:“你們仙門不是崇尚清心寡慾,自然無爭麼,難不成只是用來掩飾貪圖享受,耽於安樂的一種堂皇說辭?也是,看看如今的仙門,殿宇樓閣修得恍若天宮,門下弟子收了無數,出去那排派一擺,同凡俗界的帝王將相也沒什麼區別了,哪裡還有一點避世苦修,磨礪心志的本真”

  他這譏諷十分犀利,要換了一人就算有理,也會被他問得語噎一時,但韓吟是誰?撇去慕十三不說,其他人不被她嗆就算不錯了,哪裡挨得著嗆她。

  她想都不想就出言反駁:“花長老還是好好的修你的魔道吧,少對自己不了解的仙門指手劃腳清心寡慾,自然無爭那是讓人別被虛幻的名利權勢污迷了本心,陷於那不折手段的謀求和爭鬥中去,要不成仙就是最大的欲,跳出輪迴長生不死才違了自然之道”

  花弄影一怔,張了口要說話。

  韓吟才不給他這個機會,立刻接道:“何況誰告訴你避世苦修才能磨礪心志?身於安樂卻不沉迷於安樂就不是另一種考驗?要我說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才是最高境界避世避世,說白了就是鑽到深山野林裡躲避紅塵中那些無處不在的誘惑,一個避字就已經違了磨礪的本意,你身在虎狼圍視之中卻談笑自若,同慌不迭的避開虎狼才敢喘氣,何者高妙一籌?”

  花弄影忽然悟了,自己被她繞進去了,說著說著就徹底跑題了然後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他竟然傻氣亂冒的同韓吟認真爭論起來要知道她是在無理取鬧啊,這同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是一個道理,再簡單點理解,那就是在她面前不論說什麼,她都能東拐西繞的給你侃出亂墜天花來,最後證明你錯了

  最讓人惱火的一點還是她每說必定長篇大論,單聽很有道理,連在一起卻漏洞百出,可是你沒法反駁她,因為她說得又急又快,你壓根插不上嘴,等她終於說完了,你可以反駁了,但你也已經被她繞暈了,忘了要反駁什麼。

  當然,還有另一個可能,你還沒暈沒忘,你繼續反駁她,不過結果完全相同,你最後還是會暈頭轉向啞口無言,區別只在於早晚。

  花弄影明白了這一點後就不再作無謂的掙扎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直奔正題:“你晌午想吃點什麼?”

  韓吟脣角揚起燦爛的笑,心裡卻是長嘆一聲,真是贏得太沒有懸念了

  時間流逝得很快,轉眼一天就過去了,入夜時花弄影帶出來的一百名魔衛已經有一小半癱在那裡不會動了,即便他們都在一刻不停的努力調息,恢復的速度還是很慢,因為這無名山谷風景秀麗,靈氣充盈,相較之下煞氣就顯得十分不足,對他們恢復不利。

  這不是什麼新鮮問題,事實上魔門同仙門歷來相鬥,最後都不能盡滅對手就是這個緣故,不論是魔門去侵犯仙門,還是仙門去剿滅魔門,缺了地利的優勢,都不足以取勝。

  花弄影也是無可奈何,他看了看遠處尚未結束的天劫,心裡暗暗的盤算了一會,覺得剩下的人手還夠韓吟折磨一天,那麼明晚派人回去魔門調集人手時間應該足夠充裕。

  他這麼謀算周全,掐個剛剛好的時機,不是出於自信,從容鎮定,而是怕鬧得動靜太大,被宓蠍兒提早發現他的圖謀,又明著暗著插手干涉,讓他到時又雞飛蛋打,白忙活一場。

  就在花弄影思謀後事的同時,韓吟躺在那張軟榻上,望著頭頂的星空也是思緒紛雜,不過她沒多想布局謀劃的事,她只是在想慕十三,天劫沒有消失就代表他仍在苦苦支撐,還剩下一天半的時間,對他們兩人來說,都是無比煎熬。

  她想著就輕輕的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睡一會,睡清醒了,明天才能可著勁的繼續折騰花弄影這個傢伙

  不管對世人來說是歡娛還是煎熬,時間向來是不會變的,仍然以它自己的步調,走過日升月落的一天又一天。

 

 第三日清早,花弄影派回去調集人手的魔衛已經走了一夜,韓吟好像什麼事都不知道一樣,照舊天沒亮就起來了,跑到小溪邊梳洗完後,她的情緒似乎特別好,使喚起花弄影和他的魔衛來越發的變本加厲。

  花弄影怎麼琢磨都覺得有點不對勁,便很不放心的走到韓吟洗漱的地方靜立了許久,可是他面前只有那歡快奔流的溪水和水裡歷歷可數的卵石游魚,他實在瞧不出其中有什麼玄機,只好猜測韓吟情緒好,是因為傍晚就能看見慕十三的緣故,心裡不禁冷笑起來,期待著她到時同慕十三兩兩對望,痛哭流涕的一幕。

  事實上等到午後,真正想要痛苦流涕的人不是韓吟,而是他因為升仙劫的威勢眼看著已經漸漸的減緩了下來,可是他調集的那些應該在正午時分趕到的人手,卻遲遲都沒有出現

  一定是出了什麼變故

  花弄影開始坐立不安,背負著雙手在韓吟面前不停的踱來踱去。

  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韓吟此時面上沉著冷靜,但是心裡也有些忐忑,就被他晃得有些煩起來,開口抱怨道:“眼都花了,你能不能別在我面前踱來踱去?”

  她就是隨口這麼一說,壓根沒有撩撥他脾氣的心情,然而花弄影猛然回轉過來的那個不再深情溫柔,而是滿帶殺氣的陰鷙眼神卻把她嚇了一跳,有種再次面對蘇星沉的錯覺。

  好在這種錯覺只是一晃即逝,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聽見花弄影在厲聲罵她:“都是你的錯”

  韓吟當然知道他這話什麼意思,心情又大好起來,笑吟吟道:“儘管我不知道你在氣些什麼,但我還是可以提醒你一下。”

  花弄影緊盯著她不語。

  韓吟就自顧自道:“你要想殺了我泄憤,眼下還來得及。”

  花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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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四章:青山依舊在

  來不及了,一切就有如弦上的箭,到了不得不發的地步

  眼見遠處的天空褪去了鮮血的顏色,雷電也稀稀落落的沒了威力,花弄影反倒有了孤注一擲的沉著冷靜。

  不管怎麼說,他仍然占著上風。

  聽說升仙劫時劈下來的雷心不但威力強大,而且能讓人痛徹骨髓,這種痛還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需要耗費靈力來抵禦,如此情況下,他帶的一百名隨身魔衛即便損耗了一些元氣,也會比渡完升仙劫後可能僅存一口活氣的慕十三強,何況他手裡還有韓吟這名人質,先前是他太過緊張和興奮了,才會自亂分寸焦躁不安,事實上沒有這個必要,慕十三不可能再玩出什麼花樣來

  花弄影抿了抿脣,眸光裡流轉出溫柔之色。

  他安然的坐到椅上,提壺斟茶的手很穩,推杯到韓吟面前,溫聲問她:“就要見到慕十三了,你心裡很歡喜吧?不少字”

  韓吟看著一下子涌到她身周,布下陣法準備禦敵的那些魔衛,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但是她端杯的手也很穩,甚至笑起來:“托你的福,不但能見到他,今後還能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

  這話落在那些魔衛耳裡,引得他們嘴角一陣抽搐。

  花弄影眸色轉深,微微笑道:“你用不著謝我。”

  鬼才會謝你

  韓吟撇撇嘴扭過臉去,面上是厭惡之色,脣角卻隱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遠處的天空很快就雲卷雷收,泛出一片正常的璀璨霞光來,襯得帶灰的天色青堇、煙藍、黧黃、赭赤、深碧,彷彿在染缸裡攪混了所有顏色一樣流幻迷離。

  須臾,一道靈光直透九霄,天地間立現一派熠熠輝耀,瑞彩紛華的氣象。

  韓吟喜色一動,知道慕十三安然渡過了升仙劫,那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穩穩的落到了腔子裡。

  世上有句話說得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只要他倆都安然活著,一時的晦氣是不要緊的,總會有扭轉局勢找別人晦氣的機會

  花弄影瞥見她那一臉的喜色就十分不屑,然而此時他不想分了心神,因此什麼都沒說,只是目帶沉思的把玩著手裡那隻瓷瓶,在心裡無數次的幻想慕十三將這赤血璧月丹吞下去時的情形。

  不錯,赤血璧月丹,丹心裡封著一隻名為璧月的魔蟲。

  此蟲無毒,雌雄同體,還有一個極為奇特的習性,平時往往蟄伏不動,唯有到了月圓之夜才會進食,不管身邊有什麼東西,只要是能啃動的,它都會吞噬下去,但它最喜的還是人獸之血,而且也只有鑽到人獸的血脈裡才會產卵。

  璧月一夜能產萬數之卵,被它寄生的人獸在一個月內看不出異樣,也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然而一到月圓之夜,蟲卵在血液裡養得溫熟,幼蟲就會破卵而出,以血為飲,噬心噬肺,吃得空了才如泉般奔涌出寄主的身體,四散到各處蟄伏下來,周而復始著這一個循環。

  這是極端邪惡的魔蟲,幸而只生長在煞氣最濃郁的地界,而且一月一食的奇特習性讓它們沒有繁殖到泛濫成災的地步,不過即便如此,它仍是魔門眾人提起就要色變的可怖存在,因為被璧月寄體,是這世間最血腥殘酷的刑法之一。

  花弄影生性殘忍,自然對這魔蟲極感興趣,他花了不少時間,犧牲了數不清的人命才找到克制這璧月的藥物,將這一隻煉制為蠱,封成丹丸,吃下這丹的人從今往後只能依他命令而行,否則後果自然可以想見。

  可惜煉這蠱的代價太大,而且成功的幾率很小,他手裡也僅有這麼一丸,要不然倒是可以想盡辦法給宓蠍兒送上一丸,瞧她中招後還敢不敢用那猥瑣的目光掃視自己

  花弄影捏緊了手裡的瓷瓶,又等了一會,有些不耐煩的蹙起了眉頭:“怎麼還不來”

  本著盡一切可能來干擾花弄影心神的原則,韓吟也開始愁眉苦臉,坐立不安。

  她憂鬱道:“慕十三又不知道我在哪裡,肯定還在渡劫的地方等著我去找他呢。”

  “少糊弄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早就約好了在這裡見面”花弄影輕哼道:“何況就算他不知道,那條小泥鰍也會告訴他,要不我怎麼會輕易的放它溜走”

  這傢伙做事果然周全,而且有夠歹毒

  “啊,那他為什麼還不來呢?”韓吟很配合的驚慌起來,眼裡迅速的浮上了一層淚光:“該不會是他渡完劫後身體太過虛弱,直接昏過去了吧?不少字”

  花弄影擰著眉瞥了她一眼,還在沉吟,她就嚶嚶的哭泣起來:“我知道了一定是仙門那幫人不肯放過他,在附近設了埋伏,他一渡完劫就遭了毒手”

  該死,這個可能性還當真存在

  本來他盤算得很好,這兩天要帶著魔衛去天劫附近搜查的,要是發現了仙門的埋伏,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滅了他們,可是被韓吟要東要西的一攪和,他就徹底忘了這事。

  花弄影面色陰睛不定。

  韓吟嚶嚶嚶哭得更厲害了:“你快點去找他啊,興許還來得及救他”

  花弄影斜睨著她,似乎在分辨她是不是在給自己下套,好混水摸魚趁機逃跑。

  韓吟自然知道他的顧慮,抽泣道:“拜託你快點就算自己不去,也可以派人去看看。”

  這句話打動了花弄影,他心裡盤算了一下,自己手裡有人質,不怕事情發生變故,那麼分五十名魔衛去查看一下也不妨,要是慕十三昏過去最好,直接就可以制住他,要是他被仙門圍擊,也正好趁他們鬥個兩敗俱傷撈點便宜。

  他就點了頭,低聲吩咐魔衛們前去查看,還叮囑道:“要是仙門人太多,你們就想辦法護住慕十三的性命,立刻派人回來稟報”

  五十名魔衛答應了一聲就往雲霧海去,花弄影屈指輕扣桌面,心裡又焦躁起來。

  真希望事情沒有出意外,他派去調集的魔門人手快點趕來,不然眼下這一百名魔衛,還真有點不夠用了。

  他旁邊,韓吟一邊嚶嚶嚶的淌眼抹淚,一邊用眼角餘光掃視剩下的那些魔衛,發現分出去一半的人之後,他們布下的陣法也發生了變化,威力一定比先前小了很多,她心裡就暗暗的得意起來。

  花弄影,饒你奸似鬼,一會也要讓你嘗了老娘的洗腳水

  可憐的花弄影還不知道,對付韓吟這種人,使奸用詐的話最終總會報應到自己身上,唯有像蘇星沉那樣又厲又狠的直取她性命,讓她根本沒有機會來耍什麼陰謀詭計,才算是扼住了她最大的軟肋,這也是為什麼她敢叫板整個仙門,也敢與統御半數魔門的他作對,卻獨獨深懼蘇星沉一人的原故。

  花弄影派出去的魔衛們走了一刻鐘後,天際那邊總算出現了一道微弱的青光,但那青光來得好快,轉眼就到了面前,他定神一看,恰是乘著獬豸而來的慕十三

  獬豸是雷屬靈獸,不但不懼天雷,而且還可以吸收雷劫的威力來提高自身修為,因此慕十三渡劫前才留下了獬豸,將自己的赤螭換給韓吟騎乘。

  看著那獬豸睥睨囂張,明顯修為大增的樣子,花弄影心裡橫過一片陰影,但他隨即發現慕十三面色蒼白,坐在獬豸背上搖搖欲墜,連飛行時身上自行撐起的護身罡氣都黯淡到隨時有可能消失的地步,他又心情大暢起來。

  看來慕十三此刻果然很虛弱,這麼晚趕來,很有可能是他先前連護身罡氣都撐不起來的緣故

  韓吟本來就還在很淑女的小聲哭泣,一看見慕十三就激動到失控了,嗚咽一聲就要往獬豸停落的地方奔去,可是還沒有跑出兩步遠,就被花弄影扣住了手腕,狠狠的拖了回來。

  “混蛋你鬆手”韓吟好像失去了理智一般,一邊哭,一邊做著徒勞的事情,對著花弄影腳踢手擰,可是失去了靈氣的她簡直毫無攻擊力可言,自然更不可能傷到花弄影,倒是讓花弄影得到了極大的心理滿足。

  他忍了韓吟這兩天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眼下這一刻麼?他甚至希望韓吟哭鬧掙扎得再凄楚可憐一些,因為他已經明顯的捕捉到了慕十三眼裡掠過的那一抹心疼和憤怒。

  這就是他要的效果

  花弄影粗暴的將韓吟的手反扭到她身後,將她倒扣在了懷裡,面上卻帶著溫柔如水的笑容,望著那躍下獬豸後立刻趔趄在地,顯得無比狼狽的慕十三道:“屬下花弄影,恭喜少主安然渡過了升仙劫,今後飛升仙界,指日可待。”

  這種情況下,慕十三哪來的心情同他磨嘴皮子,只單手撐地勉強站了起來,悶哼了一聲,怒視他道:“放開她”

  花弄影心花都快怒放了,臉上的笑容自然越發溫柔愜意:“少主的話,屬下不敢不從,但是屬下知道少主渡劫,費盡千辛萬苦替少主求了一丸世間少有的治傷靈藥來,少主最好先服食了,別辜負屬下的一片心意。”

  他說著就將那隻已經在手裡把玩到溫熱的瓷瓶,輕輕的擱在了桌沿上。

  “不要。”韓吟立刻喊起來:“不要上他的當,不要吃”

  花弄影垂眼瞥了她一眼,笑意愈深,剛要將準備好的那套表面恭敬但暗帶威脅的言辭款款的說出來,就聽見韓吟又是凄厲之極的喊道:“慕十三,不要——”

  這時他們身周的魔衛們已退開一線,慕十三步履蹣跚的走到了桌邊,用微顫的手拾起了那隻瓷瓶。

  “不許你吃”韓吟全然不顧自身安危,掙扎愈烈,可是無論如何都掙不脫花弄影的掌握,她哭得簡直要萎頓到塵埃裡去:“求求你別……”

  話沒說完,她的嘴就被花弄影一把捂住,喊不出聲來,四周靜悄悄的,只剩下悲哀到了極點的哽咽嗚咽還在空氣裡斷斷續續的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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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17:34:58
 第一百六十五章:變故

  慕十三手裡捏著瓷瓶,回眼看了看韓吟,目光再轉向花弄影時,那幽黑的眼眸深處就好似有兩簇熊熊的怒火在跳躍燃燒,襯得他面色愈發白了,顯出一種如瓷如玉的脆弱來。

  花弄影當然不會被他的目光嚇倒,笑吟吟的回望著他:“我勸少主你……”

  話才起頭,慕十三已經用他那微抖的手拔掉瓶塞,傾出了那顆紅丸,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扔到嘴裡一口吞了下去,隨後凌厲到了極點的目光再次掃回花弄影面上:“給她解藥”

  沒錯,以他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韓吟靈氣被封,可是他吞藥吞得如此爽快,竟連一點猶豫都沒有,這讓花弄影狂喜的情緒裡夾雜了一絲茫然。

  這麼容易?

  這事情竟然這麼容易,不費吹灰之力

  準備好的那一套說辭壓根就沒有出口的機會,原本可能耗上數日,以慢慢折磨韓吟來逼迫慕十三吞藥的盤算也落到了空處,當然旁觀他們痛苦的樂趣也沒有了,花弄影茫然之後就是深深的失落,失落過後心裡又揚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總覺得有些古怪,可是又不知道究竟哪裡古怪。

  想也知道,韓吟不可能讓他仔細推敲下去。

  “慕十三,你為什麼這樣傻”韓吟癱坐在地哀哀的哭起來,語調好似嘆息:“你可以不用管我的,只要有你在,他就不敢殺我。”

  花弄影垂眼看著她笑:“你還是慶幸吧他要狠得下心來不管你,眼下我是不會拿你怎麼樣,但回了魔門後可就不一定了我會慢慢的,讓你把魔門裡那些殘酷刑罰都受一遍,再用靈藥救活你。”

  他說著十分遺憾的輕嘆了一聲,不過威脅的話總算說了一句出來,他掌控一切的感覺就漸漸的回來了,心裡不安的陰翳也在飛快消退。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陶醉,緊接著慕十三也發難了,趁著魔衛們以為大事已定,防備鬆懈下來之時,他十分凌厲的出手,帶著淡金色火焰的手掌狠狠的擊上一名魔衛的胸口,那魔衛就連一點掙扎反抗也不能夠,如同斷線的風箏一樣飛出去丈許來遠,重重的跌到地上後渾身都燃起了蓮花狀的火苗,大口大口的嘔著鮮血,眼見不活了。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魔衛們再次警惕起來,緊盯著慕十三,手裡的兵刃攥得死緊。

  當然,慕十三重傷之餘再這麼強撐著出手,他自己也悶哼了一聲,好像嘔了一口鮮血又被強吞了回去一般,緩了一會才開口,聲音低微但字字清晰:“解藥,不要讓我再說一次”

  花弄影瞥了一眼那名已經化成灰燼的魔衛一眼,心裡不知是喜是憂,而且被慕十三喝令的感覺也令他極不爽快,但他知道此刻乃非常時期,自己要不給解藥,慕十三繼續出手殺人事小,萬一被逼起性子要與他同歸於盡那就事大了,因此他決定先採取寬懷政策,輕笑一聲就給了韓吟解藥。

  韓吟服下藥後,丹田裡就有一絲涼意泛了上來,她知道這是藥力生效,連忙盤膝打坐起來,一柱香的工夫後,她覺得體內的靈氣運行無礙了,於是暗暗一笑,起身坐到了椅子上,伸手將方才哭鬧時散落下的頭髮掠到了耳後。

  “那麼——”花弄影笑得好溫柔,替慕十三捉了把椅子道:“少主請寬坐,我想有些事情不妨先對你說個清楚。”

  他這是準備將那赤血璧月丹的效用細細的描繪出來了,好讓慕十三知道他服下的藥到底有多可怕,借此來震懾他今後乖乖聽令,不要再像方才那樣搞不清主從關係。

  慕十三悶哼一聲,蒼白著臉色坐了下來。

  韓吟看見花無影那得意模樣,也跟著好溫柔的笑起來:“花長老,我也有句話想同你說,不知道你聽還是不聽。”

  儘管她方才哭得太投入,眼睛還有些微微的紅腫,但這一笑還是嫵麗靈俏,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自信從容。

  花弄影愕住了,他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但隨即想起這個小丫頭花招無數,此刻很有可能是在虛張聲勢,想要敗中求勝,於是一邊安慰自己木以成舟不可能再有什麼變故,一邊狐疑的斜睨著她,想要在她臉上尋找出一些不安的端倪來。

  可惜韓吟意態自如,半點不安的情緒都沒有,她提壺斟茶,慢悠悠道:“花長老不用緊張,我不想要你的命,我只是想說你們魔門內鬥太久,是時候選一位魔主出來了。”

  這話含義太複雜,花弄影簡直不知要從何理解,只能緊盯著她一言不發。

  “宓蠍兒怎麼樣?我覺得她挺適合當魔主的。”韓吟說著把倒滿的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只要你肯乖乖的帶頭臣服於她,別人應該沒什麼意見。”

  花弄影心裡的情緒有如驚濤狂起,一時想要拍桌大笑,一時又想伸手掐住她的脖子,讓她把話再說清楚點,因此面色忽陰忽晴變化不定。

  事實上任何人同他易地而處都是挺難決斷的,他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計劃和方才發生的事,覺得除了慕十三吞藥吞得太爽快外,沒有任何一點不符合他的預想,他就冷靜了下來,微微笑道:“好了,我知道你心裡不爽快,但是這種幼稚的氣話就不要再說了,過後我會補償你,替你建一處魔宮,再調一百名魔衛任你使喚,魔門裡除了幾處禁地外,也任你隨意來去,這樣總可以了吧。”

  韓吟懶得再拗著勁同他不陰不陽的說話了,將茶壺往桌上一撴就道:“不稀罕”

  “韓吟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花弄影忍到了極限,猛然立起身來:“別以為我給了你解藥,你就有了囂張的本錢就你那點微末修為,這裡隨便挑一名魔衛出來都強過你,我勸你還是安分一點為妙,不然……”

  “不然你待怎樣?”

  這時他身後響起一個低沉懶散的聲音,悅耳撩人。

  怎麼可能

  這是慕十三的聲音,可是慕十三分明坐在他面前,那麼在他身後說話的是誰?

  花弄影石化了片刻,才不敢置信的慢慢回過頭去,結果看見赤螭游曳在半空中,而慕十三懶懶的斜坐在它的背上,用一種睥睨的姿態俯視著他。

  他再傻也立刻就明白自己上當了,那吞了他赤血璧月丹的慕十三必定是假的緊接著他就想起了從韓吟身上搜出來的替身傀儡,可是替身傀儡如何能這樣惟妙惟肖?而且他分明已經把那些東西都扔到了他的歸藏袋裡封禁了起來……

  花弄影到底是魔門長老,一生歷險無數,應變能力非常強,在極度震驚和致命打擊的雙重壓力下,他還是很快就拋掉了那些想不明白的問題,掙扎著清醒了過來,緊跟著冒出來的想法就是拿住韓吟,以她為質

  這是最聰明的做法了,可以讓慕十三投鼠忌器,而且事實證明這是完全行得通的一招,於是他迅速回首的同時,手裡已蓄了魔煞之力,想要一擊將韓吟打成重傷,再脅迫為質。

  當然,他這麼盤算也沒錯,韓吟那點修為壓根就不是他的對手,可是他能想到的事,難道韓吟想不到?早在他回首去看慕十三那一瞬,韓吟已經屁股緊貼著椅子,連人帶椅生生的往後竄了半丈來遠,怕死的躲到了獬豸身後。

  獬豸生平最恨魔邪,它已經忍耐到將蹄下的平整地面都刨成了泥坑,此刻一見時機成熟,不用再忍,獨角上就劈哩啪啦竄起一道接一道雷電,劈頭蓋臉的就朝著花弄影砸了過去,生生的將他打得飛了出去,一身水霧色的衣袍焦黑不說,連頭髮都冒煙了。

  與此同時,替身傀儡也動手了,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將離韓吟最近的幾名魔衛率先擊飛了出去,隨後護在了韓吟身旁凝神戒備著。

  魔衛們一見勢頭不對,立刻就扭變了陣法來圍攻替身傀儡,可是慕十三居高臨下,一道千蓮殺兜頭擲了下來,陣法裡就彷彿金池上如火如荼的盛放了千朵紅蓮一般,轟轟烈烈的燃燒起來。

  這還不算,此刻天邊又有一片黑沉沉的陰雲以鋪天蓋地之勢壓頂而來,及到近前,韓吟才看清那是五百名鐵甲鏗鏘,殺氣騰騰的魔衛,領頭那名魔將是女子,著一色墨黑的緊身鎧甲,跨騎著魔獸金猊狻,一頭烏發根本就沒有挽系起來,而是獵獵的飛揚在她的腦後,襯著她清秀臉上那狂野而嗜殺的神情,好似一頭正在追逐獵物的黑豹。

  韓吟沒有看錯,這女子的確是來追逐獵物的,她飛到近前後根本就不同誰搭話,也不停頓下來等她身後那五百名魔衛,先驅著金猊狻一頭扎到了那火蓮盛放的陣法之中,將一把足有她大半人高的巨斧輪得爽快,斧過處慘叫連連,鮮血以一種激情的姿態四散飛濺,轉眼間已被慕十三滅掉大半的五十名魔衛,就被她砍得只剩下匍匐在地上顫抖掙扎的寥寥數名了。

  然而這女子好似還未過癮,將戰斧重重的戳砍在地上,伸舌輕舔著飛濺到嘴角邊的鮮血,用一種極為貪婪的目光四下掃視著,彷彿還在尋找獵物。

  這裡當然再沒有什麼人可以讓她殺了,她略帶失望的目光最後就緊緊的鎖在了還在同獬豸惡鬥的花弄影身上,眼裡瞬間就再次燃起了極度的渴望。

  寒最怵這種殺氣凜然的人了。

  韓吟的小心肝顫了一下,強忍著嘔吐的慾望,生生的將目光從那修羅場般的屍堆上挪開。

  特麼的,宓蠍兒的名字誰起的,簡直騙死人

  她還以為會是那種陰柔毒辣的角色,怎麼也沒想到竟然如此狂野嗜殺,看來魔門修的煞氣真是大大的有問題,找不出幾個正常人來,骨子裡都帶著點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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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六章:魔門奇葩

  其實花弄影已經有了血嬰的修為,相當於仙門的粹養修為,同幼年獬豸打起來應該是略占上風的,然而獬豸的雷屬本來就是天下魔邪的剋星,又借了升仙劫的光提升了一成境界,領悟了雷心之力,外帶天時地利人合等等因素的左右影響,眼下花弄影竟然被壓著打到只剩下躲避招架的份,狼狽無比。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宓蠍兒在旁邊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掃視著他,憑他對她的了解,知道她此時此刻只會想兩件事——

  殺了他,或者一棍子打昏了他拖上床去。

  他還真是沒有猜錯

  宓蠍兒想的是前者,因為殺起了性子,眼裡只看見一片令她興奮的血色,濃烈到掩蓋了花弄影那令她垂涎的美色,於是她的手在斧柄上捏緊又放鬆,放鬆再捏緊,最後還是忍不住厲叱一聲,將戰斧提了起來,掄出一道黑芒,朝著花弄影狠狠的劈砍而去。

  花弄影知道這女人見了血後會有多瘋狂,根本不敢硬接她這一招,狼狽的掠身閃躲了過去。

  俗話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這兩人明爭暗鬥了這麼多年,一個做夢都想著除掉對方,另一個被滅了十來名男寵心裡正不爽到了極點,於是這一交手,新一輪的大戰眼見就要開始。偏偏獬豸這貨一點都沒學到韓吟無恥的精髓,這等時刻不趕著趁火打劫竟然還講究什麼公平,劈了花弄影一道雷後必定還要劈宓蠍兒一道,結果兩人對戰就變成了人獸混戰。

  就在這時,“叮”一聲清響,韓吟手扶著額頭,很遺憾的搖響了她的攝魂鈴:“我說你們別打了,先過來喝杯茶歇口氣,再聽我說兩句話行不行?”

  攝魂鈴有擾神之效,當然也可以有清心之效。

  花弄影焦躁的情緒略解,眼裡不由自主的帶上了一抹喜色,宓蠍兒眉頭微蹙,目光也清明了幾分,最後兩人都輕哼一聲各自罷手,當然這罷手的理由不盡相同。

  慕十三這時也已經下了赤螭,行到韓吟身旁,同她對視一笑,隨後他自顧自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這才端起一杯茶來懶懶的啜了一口。

  宓蠍兒那帶著點狂躁的目光卻是盯住了韓吟手裡的攝魂鈴,面色又漸漸的變得難看起來,最後一拍桌質問道:“你殺了尚朝雲?”

  韓吟察言觀色的本事還算到家,即便什麼都不知道,也看出宓蠍兒這不是高興的表現,當然不會傻到冒泡的承認,但她也不否認,只是笑吟吟的回望過去:“宓長老覺得我有本事殺了尚朝雲?”

  宓蠍兒被她問得一愣,隨即打量了她兩眼,儘管不知道她具體什麼修為,不過能看出尚未結成金丹,因此心意頓平,點了點頭道:“你沒這本事。”

  “她說什麼你就信什麼?”花弄影在旁聽了哂笑起來:“她沒有殺尚朝雲的修為,那麼她身旁那位呢,也沒有麼?”

  他這是抓緊一切機會來挑撥離間,試圖扭轉自己被徹底壓製的劣勢。

  果然,聽了他的話後宓蠍兒望嚮慕十三的目光就複雜起來,當然心情也同樣複雜。

  慕十三卻不甚在意,只懶懶一笑,眼眸中光彩流轉:“別說尚朝雲不是我殺的,就算是我殺的,那又如何?”

  他這麼一笑,宓蠍兒望向他的眼神越發不對起來,竟然帶上了兩分痴迷。

  花弄影深知她的癖性,立刻又撩撥了她一句:“你應該清楚他是誰吧?不少字同墨主還真有七分相似,說不定你一直未償的夙願……”

  他話到一半,看見慕十三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涼涼的掃了過來,不知怎麼心上也是一涼,再一琢磨,決定閉嘴,因為即便他挑唆成功,在慕十三同宓蠍兒翻臉之前,也能先滅了他,何況這裡還不單只有慕十三,韓吟這小妞兒也盯著他冷笑起來,已經在她手下吃過虧了,知道她陰起人來不比慕十三心慈手軟,眼下他處境不堪,還是收斂些為妙。

  花弄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立刻就端起茶來溫柔的笑笑:“不提往事,喝茶喝茶。”

  震懾住了花弄影,慕十三回過眼來又對著宓蠍兒懶懶一笑,但他的話可就沒有笑容這麼動人了:“你是想當了魔主,將花弄影攬為裙下之臣,還是要我把你這雙眼睛挖出來送給花弄影?”

  花弄影的臉色瞬間就白了,嘴裡含的一口茶也差點噴了出去。

  宓蠍兒的臉色比花弄影好上一些,但也被勾起了萬千思緒。很顯然,慕十三不是威言恫嚇於她,即便她身後還有五百名魔衛壓陣,可他若與花弄影聯了手,想挖她眼睛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於是她暫時壓下了對慕十三的覬覦,斜眼去瞟花弄影,成功的讓花弄影的臉色又從白轉成了青。

  利弊很清楚,宓蠍兒端起茶杯來一氣飲盡,壓了壓心裡的渴望,隨後冷哼道:“那尚朝雲的事就這樣算了不成?”

  韓吟笑吟吟道:“你也可以替她報仇啊,然後去九泉之下陪著她”

  她才不是魯莽的人,就算對宓蠍兒不滿,也不會逞強挑釁,眼下既然敢說這句話,就是已經有了對付宓蠍兒的把握。

  誰知宓蠍兒的反應還真是出人意料,她垂眼想了想,竟然點頭道:“不錯,她已經死了,就算替她報仇她也不會再活過來了,何況女人陪女人有什麼意思?回頭我隔三岔五的殺幾個美男,讓他們去九泉之下陪著她好了,想必她能體諒我不替她報仇的心。”

  魔門果然出奇葩啊

  饒是韓吟這般不按理出牌的人,聽了她這番話後也倏然無語了,當然花弄影更是心潮翻涌,嘴角抽搐,但他眼下不敢翻臉,只能絞盡腦汁苦苦思索,看有沒有什麼脫險之法。

  “好了”宓蠍兒的想法向來簡單直接,下了決定之後就把尚朝雲的事拋到腦後去了,不懷好意的盯著花弄影道:“你可以開始了。”

  這真是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花弄影一愣,強忍住被她盯視的厭惡,沒好氣道:“開始什麼?”

  宓蠍兒得意洋洋:“立下靈契,號令手下奉我為魔主,從今往後都臣服於我,不起背叛之心,不做背叛之事,我讓你到東你就不敢往西,我讓你脫衣你就別說不要,我讓你躺平你就不許下床”

  如果說她之前說的兩句話聽著還像樣子,那麼後面的幾句話就徹底沒有了樣子

  眾人都窘在那裡,然後一陣夜風忽啦啦的吹過來,四下裡除了草葉樹葉在沙啦啦輕響外,再無其它聲息,那五百名魔衛也在他們身後三丈遠的地方,站成了石雕。

  花弄影胸口劇烈的起伏,脖子上的青筋也爆了出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搭著先前苦戰時沾染上的塵灰和血漬,難看到了猙獰的地步,偏偏他一句反對的話也說不出來,因為他明白自己目前的處境,這一切很有可能變成現實。

  慕十三頗為同情的望著他,但說出來的話卻在推波助瀾,他說:“別掙扎了,你還是從了吧。”

  “是啊你就從了吧”韓吟跟著繃不住了,悶聲大笑起來。

  她發現了只要宓蠍兒不覬覦她的慕十三,那麼看看花弄影被調戲還真是一件十分可樂的事情。

  這真是忍無可忍

  花弄影猛的一掀桌子:“你們不要太過分”

  慕十三看著那一桌的杯碗盆碟摔了個粉碎,神色不動的斜睨著他:“都落到如今這種地步了,你還有選擇的餘地麼?”

  花弄影理智全無,一把撕下向來偽裝自己的溫文爾雅,衝著慕十三就嘶吼起來:“你們憑什麼幫她誰當魔主這件事對你們來說根本就無所謂,要是她許了什麼好處給你們,我也同樣給得起憑什麼就幫著她來對付我?”

  盛怒果然使人智商低下。

  慕十三緊盯著他的眼,字字清晰道:“就憑你對付我的手段已經觸及了我的底線。動韓吟者死,或者生不如死”

  他這話不僅是說給花弄影聽的,也有震懾宓蠍兒的意思,當然他此刻不殺花弄影,除了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外,還有另一個原因,需要留下他來牽制宓蠍兒這一點,韓吟同他有一樣的默契,先前才會阻止他們兩人死戰,因為事實不像花弄影說的那樣,誰當魔主對他們來說都無所謂。

  誰當魔主,對他們來說很重要因為他們還想安靜點過日子,不想疲勞於仙門無止無休的喊打喊殺中,那麼就如同花弄影可以牽制宓蠍兒一樣,相對控制住魔門,一樣可以牽制仙門,而且宓蠍兒沒有太大的野心,不像花弄影那樣會妄想滅掉仙門,唯魔獨尊,她要是當上魔主,仙魔兩道就有望在將來的數十年,甚至上百年裡保持一種相對平和的局面,也就是慕十三想要的平衡。

  花弄影被慕十三說得啞口無言,但是他不甘心

  沒錯無論如何都不甘心,因為他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走到落入人手都無力反抗的地步,想不明白為什麼他的計劃萬無一失,中途卻又出現這麼多變數

  “告訴我”花弄影稍稍冷靜了下來,坐回了他的椅子裡:“你們到底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那替身玉符,我分明已經封禁到了歸藏袋裡,而且慕十三你在渡劫,韓吟被我下藥封住了靈力,待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根本無力施為”

  他說著就有些咬牙切齒起來:“讓我立下靈契可以,但我要知道我輸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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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七章:立誓

  憑心而論,花弄影提的這個要求不算過分,但是他忘了得罪誰都不要得罪女人和小人的道理,偏偏韓吟兩者兼而有之,於是他的報應很快就來了。

  韓吟似笑非笑的望著他:“不覺得你問的事情太隱密了麼,要是告訴了你,下回我還怎麼對付你?”

  這話,聽著忒耳熟

  花弄影立刻想起了這是兩天前,韓吟問他怎麼找到她,並且不知不覺給她下毒時,他回答的原話,沒想到一逮著機會,就被她一字不動的原樣奉還了。

  他惱得咬牙切齒:“你這真是睚眥必報”

  韓吟笑嘻嘻的:“沒給你利上滾利你就偷著樂吧。”

  同她鬥嘴是世上最愚蠢的事情

  花弄影面對現實,軟了聲氣:“要怎樣你才肯說?”

  韓吟那黑水晶般的眼眸滴溜溜一轉,從他臉上掃視到了宓蠍兒臉上。

  宓蠍兒有一張脂粉不施的清秀臉蛋,如果她不動也不說話,就那麼規規矩矩的坐在那裡,看上去倒是有一種小家碧玉式的婉約靈透。

  韓吟看了她兩眼,出人意料的問道:“你喜歡墨離啊?”

  宓蠍兒一愕,微眯起了眼睛。

  花弄影先譏諷道:“整個魔門的人都知道,只要長相出色的她都喜歡,墨主對她來說特別點是因為她一直都沒得手,所以念念不忘。”

  宓蠍兒只是為人爽直些,遇事單憑本能行事,不喜歡多思謀而已,又不是真傻,因此偶爾也會犀利起來,聽他這麼一說,那被戰靴裹得勻稱修長的右腿就輕輕的踢蹬上了他的椅子,還前傾著身子目光寵溺的望著他:“我對你也一直沒得手,惦記很久了。”

  花弄影的臉色刷一下就鐵青了。

  其實單論外貌的話,被宓蠍兒打昏了拖上床也稱得上艷福,將人人嚇得自危的是她這種強勢的姿態,這是大部分男人都不能忍受的,對他這種掌控欲極強的人來說尤其如此。

  絕對沒辦法想像被人強行推倒的滋味

  花弄影厭惡的扭過臉道:“你先做著夢吧她不把我想知道的事說出來,我就不會同你立什麼靈契”

  “啊,那好極了”韓吟拊掌笑道:“我們先來立個仙誓吧。”

  她這沒法遁跡尋蹤的思維方式搞得花弄影和宓蠍兒一頭霧水。

  宓蠍兒有些懷疑的斜睨著她:“立什麼仙誓?”

  花弄影更是無情的揭穿了她:“你又想玩什麼花招”

  “別緊張別緊張,我只不過想確保一下彼此的利益罷了。”韓吟笑吟吟的望著花弄影:“你先來吧,立個重誓,如果我將你想知道的失敗原因說了,你卻反悔不願同宓蠍兒立下靈契臣服於她的話,將來渡魔劫時就要被雷劈到灰飛煙滅,死後靈魂永入畜生道,世世當牛做馬,不得解脫”

  這不是她被嚴子玉逼著立過的那個毒誓麼?

  慕十三聽完先垂下眼去悶笑了。

  “這個重誓我喜歡。”宓蠍兒也笑起來,這一瞬間都快將韓吟引為知己了。

  倒霉的是花弄影,不過他知道落到眼下這種境地,除非死,不然他只能聽任擺布,而死對於魔修來說尤為可怕,因為他們手裡多多少少都沾了不少血腥,死後如要被清算,恐怕不知道要輪迴幾世才能再得人身。

  既然沒有死的勇氣,花弄影只好依著她的意思,立下了重誓,他還不敢在誓詞上玩花樣,因為韓吟和慕十三這兩人沒一個好惹的,他怕花樣沒玩成,反倒被他們整治得更慘。

  候著花弄影立完誓,韓吟滿意的點了點頭,不懷好意的目光再次掃回了宓蠍兒身上,可憐的宓蠍兒還在為夙願得償而歡喜,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算計了。

  韓吟嘴甜甜的喊:“蠍子姐姐,為求公平,你也立個重誓吧。”

  宓蠍兒豪氣道:“你說就是”

  韓吟吸了一口氣飛快道:“立誓今後不能對慕十三起覬覦之心,不得靠近他身周三尺,不得對他動手動腳,更不得用目光和言語去調戲他,不然將來渡魔劫時就要被雷劈到灰飛煙滅,死後靈魂永入畜生道,世世當牛做馬,不得解脫”

  報應果然來得快

  這回輪到花弄影幸災樂禍的笑了,宓蠍兒的笑容卻僵在了臉上,看見慕十三朝著韓吟飛了個含情脈脈的眼色後,更是鬱悶到差點嘔血。

  偏偏韓吟還很體貼,寬慰她道:“不著急,你慢慢考慮,總要你心甘情願才好。”

  簡單的利弊人人都會權衡,一個是近在眼前唾手可得的花弄影,另一個是鏡花水月可望不可及的慕十三。

  儘管宓蠍兒覺得慕十三生得更好看一點,但一來她在長相與慕十三相似的魔主墨離那裡已經挫敗到留下心理陰影了,二來慕十三本身的實力也讓她心存忌憚,最後她心裡撥拉撥拉粗粗盤算了一下,考慮到選擇花弄影還有附搭著贈送的魔主之位,勉強彌補了得不到慕十三的遺憾,她就沒好氣的依著韓吟的要求立了誓。

  宓蠍兒立了這個重誓,花弄影希冀的最後一點可乘之機就煙消雲滅了,他只得失望之極的盯著那狡猾狡猾的韓吟,冷哼道:“你自己不用立誓麼?”

  韓吟狡黠一笑:“立什麼誓?我馬上就要把真相告訴你了,還需要立誓這麼麻煩?”

  花弄影只好擰了眉催她:“快說”

  不想韓吟先朝著他伸了手:“關鍵在被你搜走的那些東西上頭,你先拿出來我才好說。”

  那些東西對花弄影來說用處不太大,儘管不情願,他沉吟了一會,還是取出了自己的歸藏袋,這才發現三天前設下的封印還好端端的在那裡沒有解開,於是越發不解替身玉符是怎麼跑到韓吟手裡的。

  “歸藏袋。”這時慕十三忽然開口道:“這是你們魔門七寶之一吧,可以把仙門法器符器上帶的靈氣,盡數轉成邪煞丹是不是?”

  沒想到他對魔門還挺了解,花弄影一邊解著封印,一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錯。”

  韓吟卻不懂,不恥下問道:“邪煞丹,有什麼用?”

  慕十三意味深長的笑了一笑:“純粹的邪煞元氣凝成的丹,不能服用來增強修為,但是可以煉器。”

  很多法器煉起來都要長年累月之功,有些上品的還需要犧牲煉器之人的修為,邪煞丹卻可以直接煉入法器之中,令煉器之人既不用損耗修為,又可以事半功倍。當然,用它煉出來的法器效用多半陰損惡毒,乃是魔門最喜的邪器。

  韓吟一點就通,撇撇嘴道:“造化金錢的劣等仿製品。”

  她話說得鄙夷而不客氣,但事實的確如此,造化金錢能將吞噬下去的一切物事,從材料到靈氣統統都不浪費,直接煉出器來,歸藏袋卻不能直接煉器,只能提供煉器時所需的邪煞元氣,兩者一對比,身為法寶的造化金錢明顯高出一籌不止。

  魔門之人修煉的路子與仙門不同,除了那些已生出靈識,可以自行認主的法寶外,他們即便從仙門奪了什麼法器符器來,用的時候也很不順手,正應了那句老話,雞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可是這歸藏袋卻可以“變廢為寶”,因此花弄影一向對之很寶愛,慕十三問起時他還有點小得意呢,結果立刻就被韓吟給奚落了,讓他深覺丟了面子。

  火上澆油的是宓蠍兒還在仰頭大笑,笑得他憋足了鬱悶,解封印的速度就更快起來,心裡惡狠狠的期待著一會韓吟看見她的法器被吸空了靈力後笑不出來的模樣

  事實上笑不出來的還是他,一打開歸藏袋,他就發現原先積在那裡,準備煉一件法器的上百丸邪煞丹不見了,袋子裡空盪蕩的只剩下兩隻乾坤囊,一張七情六慾陣圖,一隻五行戒,不單替身玉符不在裡頭,連造化金錢也沒了影蹤。

  “怎麼會這樣”花弄影覺得自己最近一定是走了背字運,竟然事事都不順,事事都要出意外

  韓吟的雙眼卻星亮起來:“把袋子裡的東西給我。”

  花弄影還在遲疑,同樣好奇的宓蠍兒先不耐煩的從他手裡奪了歸藏袋,將裡面的東西一股腦的盡數倒了出來。

  韓吟歡快的撲了過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先把兩隻乾坤囊和五行戒搶入了懷裡,隨後才撿起七情六慾陣圖來檢視了一番,發現法寶沒有損壞,她立刻放了心,笑吟吟的坐回了她的椅子裡,不顧花弄影那想要殺人的眼神,好整以暇的展開七情六慾陣圖,慢條斯理的從裡頭取出一隻雨過天青色的彩繪筆洗來。

  魔門之人果然對邪門的東西比較敏感,這筆洗立刻吸引了花弄影和宓蠍兒的目光,只是他們一時半會認不出來。

  “上頭有一股陰厲凶煞之氣。”花弄影沉著聲問“這是什麼?”

  回答他的卻不是韓吟,而是在筆洗中顯出了身形的譚念雪,她照舊坐在一架鞦韆上頭,搔首弄姿的對著花弄影妖嬈一笑:“花公子,你身為魔門長老,竟然認不出奴家麼?”

  花弄影眸光微閃,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來:“養魂”

  他一時沒認出來是因為養魂乃是邪道術士的雕蟲小術,而且形態每每不一,材質也不拘於瓷器一種,金銀銅鐵,只要混入了生人的骨灰和三魂七魄都可以。

  譚念雪笑起來銀鈴一般:“不錯,奴家就是養魂。”

  花弄影哪裡理會她,目光飛快的掃向韓吟,譏諷的冷笑起來:“莫非你要告訴我,我輸在這養魂手裡?”

  韓吟微笑著,面上毫無慚愧之意,抱著筆洗非常肯定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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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八章:釋疑

  花弄影覺得所謂班門弄斧,就是韓吟眼下這種寫照,不過他剛經歷了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挫敗,對韓吟的忌憚益深,覺得這小丫頭的邪門程度不遜於魔門任何一種邪術邪器,因此不敢言之鑿鑿的反駁她。

  他只能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道聲:“請教”

  語氣分明奚落譏諷。

  韓吟倒不在意,譚念雪卻不願被人小瞧,她嗔怨的飛了花弄影一眼:“花公子是覺得奴家本事不濟,瞧不起奴家麼?”

  花弄影笑得溫柔:“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譚念雪三分惱道:“那奴家若有得罪,還請公子勿怪。”

  她說著就一揮纖纖玉手,筆洗裡幻出陽春三月的明媚,千萬株桃樹吐蕊怒放,妖妖灼灼,又有一陣清風徐徐而過,吹得落英繽紛,紅雨散亂,一派春情旖旎的景象。

  這只是微末幻術,有何奇特?

  花弄影眼裡泛起輕蔑的笑意,但他很快發現那桃花瓣兒已經飛到了筆洗之外,有幾瓣甚至散落在他的衣上。他用手輕輕拈起一瓣,臉上笑容就是一僵,等到鼻端有清芬縈繞,香徹心扉時,他就根本笑不出來了。

  他轉眼再看身周,原本是星月初起的夜晚,但不知不覺已斗轉星移,一輪溫暖卻不過於熾烈的太陽懸於天際,千萬株桃樹林立在眼前,這時身後順著風兒飄過來一陣調笑之聲,聽著似乎很耳熟,他轉身望過去,頓時臉色鐵青,知道譚念雪說的“得罪”究竟是何解了。

  韓吟也看到了,那邊桃樹底下有一對身體相互貼合的男女,男的躺臥在下面枕著厚厚的桃花瓣兒,衣裳凌亂,俊眼帶媚,女的卻以一種十分強勢的姿態壓在那男的身上,正用尾指輕輕的挑起他的下巴,調笑道:“美人,喊聲爺來聽聽。”

  美人……

  花美人……

  不錯,那桃樹底下的男女,面容同花弄影和宓蠍兒一色一樣,甚至連聲音也一樣,聽不出絲毫差別來。

  韓吟正饒有興味的看著眼前這活色生香的一幕,就被慕十三一把拎了過去,以袖遮擋了她的視線,因為慕十三一本正經的認為,眼前這情形少女不宜當然真正的原因不足為外人道也,是他對韓吟的人品太沒有信心,生怕她被帶壞了,將來也使這麼一招,那可如何是好?還應未雨綢繆才是道理

  花弄影看見桃花樹下那一幕時,惱歸惱,還算沉得住氣,但轉眼瞧見宓蠍兒本人正雙臂互抱,以一種睥睨的姿態掃視著他,臉上還帶著躍躍欲試的神情後,他就繃不住頭皮發麻,衝著譚念雪厲喝一聲:“夠了”

  譚念雪銀鈴似的輕笑起來:“花公子你竟然這麼害羞。”

  害羞她竟然用害羞這個詞來形容他

  他這分明是氣惱好不好?一世的英名哪,都特麼毀在這養魂手裡了

  花弄影的臉都黑了,身上一瞬間漫起了強烈的殺意,不過譚念雪何等狡猾,一見情形不對,二話不說就將幻境收了,身形隱入筆洗之中,消失不見。

  韓吟的速度也不慢,立刻將筆洗投入那七情六慾陣圖裡,隨後若無其事的負手望向花弄影道:“花長老,知道你輸在哪了麼?”

  懾於慕十三在旁,花弄影不敢對她下手,身上的殺氣頓時一窒。

  他當然明白自己輸在哪裡了

  那養魂的幻術十分強大,竟然能夠化出真實幻境,那麼回頭再想,他就恍悟了,他當時收入歸藏袋內的造化金錢和替身玉符根本就是假貨統統都是那養魂幻化出來的假貨他輸就輸在粗心大意,搜了韓吟身上的物事後沒有仔細查看,就一股腦的扔到歸藏袋裡去了。

  然而,這也不能完全怪他,仙門的法器對他來說是沒有什麼用的,他一向都是直接扔到歸藏袋裡去凝化邪煞丹,而造化金錢這等已經生出自我靈識的法寶,除非肯主動認他為主,否則他也無可奈何,因為抹去靈識的法寶品級就降了一等,同其他仙門法器沒什麼區別,到頭來還是凝化邪煞丹的材料。

  花弄影懊惱之極。

  這真是一步錯,滿盤皆輸

  不過,他仍然還有疑惑:“區區養魂,如何能夠化出這等真實幻境?”

  韓吟誨人不倦的拍了拍手裡的七情六慾陣圖,笑吟吟道:“因為我家養魂可是在這陣圖裡歷練過的,你要不要進去試試?這陣圖裡的幻境更真實,說不定你就能在裡頭一統魔門,號令天下了。”

  別看她眼下說得自信滿滿,其實心裡還是暗道僥倖僥倖的,她當初將譚念雪扔到七情六慾陣圖裡去磨礪後就沒有再管過,根本不知道譚念雪修為猛進,而且還煉化了不少陣圖裡的幻靈,納為己用,在關鍵時刻幫了她一把,所以當她發現自己被花弄影生擒,身上一無長物時,還是煩惱了好一陣。

  直到她同花弄影談完話後,造化金錢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鬼鬼祟祟的跳入了她的手心裡,替身傀儡也抱著她的腿往她身上爬時,她眼前才出現了一線生機。

  花弄影瞧見她的笑,心裡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再回頭想想,又沒好氣的問她道:“你在溪邊又弄了什麼鬼?我總覺得有些古怪”

  “溪邊啊。”韓吟目光微閃:“你不覺得那是一條潛出去的好路麼?”

  當時漫山遍野都是花弄影安插的魔衛,財寶大爺要出去替她聯絡宓蠍兒,當然是順水逐流最安全啦,因為溪流那麼淺,藏不了人,魔衛們就不會細查,財寶大爺那雙金色的小翅膀剛好用來劃水,游著游著就出去了。

  “而且忘了告訴你。”慕十三也笑吟吟的插了話:“替身玉符上面,是附著我一縷靈識的,藉著溪流聲的遮掩,我同她說話才不會被人輕易發現。”

  他說著同韓吟對視一笑,兩人默契十足。

  一時的不察,竟然就生出這麼多變數來,花弄影真是挫敗到內傷,他轉了眼冷冷的望著宓蠍兒問:“他們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幫著來對付我?”

  明白了這麼多事情,他自然想通了,自己支使回去調集人手的魔衛,說不定就是被宓蠍兒截殺了,還有調出去查看慕十三渡劫後狀況的那五十名魔衛,一定也被她殺了個一干二淨,要不然她現身時不可能情緒那麼亢奮,好像沒殺盡興一樣一臉的嗜血。

  宓蠍兒再次一針見血:“對付你這種事,還需要別人許我什麼好處麼?”

  花弄影:……

  宓蠍兒又挫了挫牙,用一種不善的目光掃視著他:“何況我一聽說你的行蹤和預謀,就知道是你殺了我那些男寵”

  花弄影冷哼道:“又是男寵你能不能別張口閉口就提你那些男寵”

  “不行”宓蠍兒邪惡一笑:“因為你很快就是其中一名了。”

  花弄影:……

  “而且我也有些不甘心。”宓蠍兒說著,滿帶殺氣的目光就掃到韓吟那裡去了:“你居然讓你的法寶耍我”

  韓吟有些意外:“耍你?”

  她這次不是做假,而是真不知道,因為她只說讓財寶大爺見機行事,到這會這位爺還沒逛回來,她還替他擔心呢,哪裡知道他做了什麼。

  “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宓蠍兒出語驚人:“他一來見我,我就看上他了。”

  看……看上財寶大爺……

  如果別人說看上財寶大爺,一定是蘇星沉那種看上,韓吟絕對不會想歪,但鑒於魔門之人對仙門的法寶法器不太熱衷,宓蠍兒的癖好又有異於常人的情況來考慮,她說的看上,就只能是看上財寶大爺的美色了,於是韓吟黑線了一下,感覺頭頂有一群烏鴉嘎嘎亂叫著飛了過去。

  好吧,她承認財寶大爺幻出人身後也是俊俏少年一名,但他的本質是法寶啊

  她這頭凌亂著,那頭宓蠍兒卻還在不滿的述說:“我被他騙了,他說只要我立下毒誓會帶人來對付花弄影,他就留下陪我一度春宵。”

  聽到這裡,韓吟在心裡默念三遍:我不認識他……

  慕十三也敗在了造化金錢的惡趣味下,微抽了嘴角。當然花弄影就更不用提了,他開始懷疑韓吟身邊只要是能說話帶喘氣的,不論是法寶還是靈獸,統統沒有一樣好東西

  “結果呢?”花弄影很樂衷於傾聽宓蠍兒的倒霉事,因此催促了一句。

  宓蠍兒恨恨的提斧一掄:“我把他壓在身下發了毒誓,要替他寬衣解帶時才發現那根本就不是他,而是用化身草幻出來的化身”

  花弄影面色古怪的提醒她:“化身和真身,其實差不多……”

  “閉嘴”宓蠍兒以為他在譏諷自己,氣到差點就一斧頭劈他臉上了,崩潰的喊道:“就是因為差不多我才說我被耍那化身往床上一滾就變成了一枚金錢,硌得老娘手肘到現在還淤青了一塊”

  “噗哈哈哈哈哈——”

  韓吟笑得癱在椅子裡坐不直身,要不是慕十三扶了她一把,她差點就滾到地上去了,花弄影也跟著仰天長笑,覺得胸口憋滿的惡氣總算散出去一些。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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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17:37:16
 第一百六十九章:深藏的醋意

  自己的倒霉遭遇落在別人眼裡竟然這麼可笑,宓蠍兒大為鬱悶,尤其是韓吟,最可恨了,她的法寶坑了人,她不說心裡過意不去,竟然還拍手稱快

  宓蠍兒戰斧往地上一劈就斥道:“你們還有沒有一點同情心”

  “有”韓吟一邊笑一邊捂臉假裝悲傷:“我很同情造化金錢,讓他浪費一株化身草,他肯定挖心挖肺一樣難過。”

  宓蠍兒的思維模式同一般人也不太一樣,聽見這話竟然心平氣和起來,因為就算沒有被騙了發下毒誓,她也要來對付花弄影的,這樣一算,她只是硌青了手肘,造化金錢卻損失了化身草,的確比她虧得多

  心理平衡了,她身上的殺氣跟著消失,但還是鄙夷了韓吟一句:“你們仙門的人無恥起來簡直沒有下限”

  韓吟尚未接話呢,花弄影先熱淚盈眶的激動起來:“蠍子,我認識你四十多年,你只有這句話深得我心”

  他是肺腑之感,脫口而出,不想宓蠍兒卻聽得倏然色變,捏緊了拳頭使勁一掄,他右半邊眼眶就烏青了。

  “你……你做什麼?”花弄影吃痛之下捂住了右眼,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甚是吃驚。

  “揍你”宓蠍兒不由分說,在他的左眼眶上又添了一拳,跟著才發飆咆哮起來:“你活膩了竟然敢暴露老娘的年紀,讓我今後還怎麼哄騙花樣少年”

  花弄影面色難看之極,怎麼都沒想到會犯了這種忌諱,倒抽了一口氣要吼回去,誰知旁邊一聲悶響,韓吟這次真的笑滾到地上去了,連慕十三都沒救及。

  泥地上當然摔不疼人,她扒著椅子爬起來,沒顧上喘氣就道:“求求你們,趕緊拜堂成親吧”

  這句話成功的讓這兩位魔門長老都黑了臉色。

  宓蠍兒悶哼道:“成親不必了,洞房可以有。”

  花弄影厭棄的扭過臉去:“婦道綱常俱無,好色天下第一”

  宓蠍兒沉下聲:“你想死”

  花弄影手扣一把淬毒的影刃:“就憑你?”

  這兩人吵著吵著就動起手來,花弄影的武力值明顯低於宓蠍兒,也沒有她那種殺氣騰騰的威猛氣勢,但他較為狡黠,時不時就賣個破綻或是留道後手,因此這兩人倒也打成了平手。

  韓吟在旁越看越感慨:“這才是真愛啊”

  慕十三嘴角微微一抽:“怎麼說?”

  韓吟撇撇嘴:“他倆之間又沒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這樣數十年如一日的明爭暗鬥,哪裡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看這世上再也沒有人像他倆了解彼此一樣了解他們了。”

  打鬥中的兩人不約而同的顫抖了一下,被噁心壞了。

  偏偏慕十三還看著他倆,意味深長的點頭道:“說的也是。”

  花弄影徹底繃不住了,搶先往打鬥圈外一跳,嚷道:“住手不打了”

  仙門這兩個傢伙簡直一肚子壞水,傷人於無形他情願快點立下靈契,然後趕緊回他的魔門,離這兩個禍害遠點,不然遲早會被他們氣到郁結而死。

  宓蠍兒剛殺起興頭,對手突然罷鬥,讓她極不爽快的挑了眉,緊接著看到花弄影直奔她帶來的那五百名魔衛而去,隨手捉出一個就割喉立契,不爽快就徹底爆發了出來,戰斧狠狠的脫手劈飛出去:“那是我的人”

  花弄影捉著那名魔衛閃身避開斧劈,冷笑道:“殺都殺了,你要再聒噪,又得多死一個”

  宓蠍兒無可奈何,只得吩咐下去:“回頭葬了他,再查查他可有家人,若有就重金撫恤善待吧。”

  “是”餘下的四百九十九名魔衛齊齊應聲,儘管他們面無表情,但聲音還是直震山林,驚得附近宿鳥群飛,野獸奔竄。

  韓吟和慕十三在旁對望了一眼,有些意外,沒想到宓蠍兒殺起人來那麼嗜血瘋狂,但是卻如此愛惜手下,與花弄影的陰狠殘忍不同,看來她能同花弄影平分秋色這麼多年,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花弄影得了那魔衛的鮮血和魂魄就開始立契,他到底是有點小心機的,契詞說得又急又快,只道號令手下奉宓蠍兒為魔主,從今往後都臣服於她,不起背叛之心,不做背叛之事,至於宓蠍兒那好色離譜的要求他只當忘了,一個字都不說。

  宓蠍兒當然不肯依:“你耍詐”

  事已至此,花弄影內心不用掙扎了,情緒就平靜了下來,恢復了往常那溫文爾雅的儀態,斜睨她一眼笑道:“宓主可要我重新立契?”

  宓蠍兒惡狠狠的:“絕對要”

  花弄影的目光就掃到那四百九十九名魔衛身上去了,假作沉吟道:“那這次殺哪個好呢?”

  宓蠍兒敗給他了,只好鬱悶的揮揮手:“算了,反正你不能背叛我,我讓你躺倒你也不能不從。”

  “錯”花弄影笑吟吟道:“讓你閑了多念些書你不聽吧,不依從你,未必就是背叛你,這可是兩碼事。”

  宓蠍兒一怔,惱到又要出手同他打鬥,誰知花弄影這次卻不動了,一臉命在這裡,你要就拿去的無所謂,她反倒不好動手了,因為眼下殺他,不是殺魔主之位的競爭對手,而是殺掉一個得力屬下,嘔得她一道法術劈出去,把腳下的地面轟出一個深坑來。

  不過她是爽利性子,心裡沒有那麼多郁結,脾氣發過也就算了,轉念一想又得意起來。她可是今非昔比,回去就能當魔主的人了,不像從前同花弄影相互提防時一樣,近不了他的身,所以他不從有什麼要緊?把他喊到身邊,趁他不注意,一棍子拍暈了就萬事大吉

  她想著想著,歡暢的情緒就在面上流露出來,花弄影瞟一眼,再瞟一眼,深感頭皮發麻,心驚膽寒。

  慕十三輕笑一聲,在旁懶懶趕人道:“行了,我沒工夫看你們眉來眼去,打情罵俏,你們可以走了,不過記得往後手上少染些無辜血腥,要不將來魔劫難渡,可是你們自個的事。”

  “怎麼,少主算計完我,連點代價都不想付?”花弄影微諷道:“這世上可沒有這樣便宜的事”

  慕十三眼裡笑意轉濃:“那你想要如何呢?”

  “如何?”花弄影輕拂了拂衣袖,對著宓蠍兒緩緩道:“宓主,眼下可是好機會,我們兩人聯手,再有這五百名魔衛掠陣……”

  “四百九十九名魔衛”韓吟一本正經的糾正他。

  花弄影嘴角抽搐的瞪了她一眼,剛要繼續游說宓蠍兒同他一起聯手除去韓吟和慕十三,就見慕十三屈指一彈,一道金芒飛快的往宓蠍兒面前趕了過去。

  宓蠍兒以為他出手偷襲,勃然大怒就欲反擊,可是再定神一看,發現那金芒竟是一丸丹藥,心裡就知道有些蹊蹺了,連忙扣接在手裡,不解道:“這是什麼?”

  “解藥。”慕十三微微一笑:“不過這一丸只能保你半年的命,半年之後你還有沒有命在,就要看你往後如何行事了。”

  宓蠍兒倏然色變:“你給我下了毒?”

  慕十三意態悠閑,反問道:“你說呢?”

  宓蠍兒手上一緊,差點把那丹藥給捏碎了,鬱悶道:“什麼時候?我怎麼半點都沒覺察”

  韓吟笑嘻嘻道:“喝茶的時候啊。”

  宓蠍兒低頭想了想,記起她的確喝了韓吟倒的茶,臉色就愈發難看起來,捏緊了拳頭回手就是一拳,又狠狠的砸在花弄影的臉上。

  花弄影吃痛,差點跳起來:“幹嘛又打我”

  宓蠍兒理由十足的訓斥他:“都怪你沒事裝什麼風雅,在桌上擺茶具學人家喝茶現下好了吧,小命都拿捏在別人手裡了,你滿意了?”

  花弄影被她說得無語,可是天知道他備下那茶時根本就不知道事情會變成眼下這樣他只當可以兵不血刃的收服慕十三,順利的當上魔主……

  算了,眼下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要怪只怪宓蠍兒太沒心眼,這麼容易就著了人家的道,而他喝了那茶,卻是因為當時意外連連,迫得他心神大亂,根本沒想到要提防韓吟在茶裡動手動腳。

  花弄影想著就鬱悶了:“我也中了毒?”

  慕十三照舊反問:“你喝了茶沒有?”

  廢話這不

  花弄影黑著臉道:“那我的解藥呢?”

  慕十三聽而不聞,扭過臉去看韓吟:“我方才好像聽見有人想讓我們付出點代價。”

  韓吟憋著笑配合他道:“我也聽見了。”

  “那這種人該不該救呢?”

  “古人云:縱虎歸山,遺患無窮。”

  “那就讓他死吧。”

  “必須的”

  這兩人一搭一唱,生生的把花弄影撂在了一邊,氣得他差點咬碎了牙,偏偏還無可奈何。最後還是宓蠍兒通透些,出其不意的伸腳往他膝彎上一踢,他就不由自主的單膝跪了下去。

  宓蠍兒不看他,只看慕十三,喝令他道:“還不快給少主賠錯”

  花弄影好想有骨氣的回拒一個“不”字,然而到底沒有死的勇氣,只好軟了聲氣:“少主,屬下一時鬼迷了心竅,做了蠢事說了蠢話,得罪了少主,求少主看在屬下跟隨墨主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再饒過屬下一回。屬下保證這種事從今往後都不會再發生了,不然屬下將來渡魔劫時就要被雷劈到灰飛煙滅,死後靈魂永入畜生道,世世當牛做馬,不得解脫”

  他一急,索性把韓吟先前逼他說過的誓詞也照搬了出來,這才引得慕十三微微一笑:“饒過你也不是不行,不過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花弄影聽他語氣鬆動,忙道:“少主請問,屬下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慕十三臉色就沉了下來:“那你告訴,韓吟被你拿了以後,是誰搜了她的身,換了她的衣裳?”

  ……

  花弄影彷彿被雷劈了一樣,欲哭無淚。

  他還當慕十三有什麼要緊的,事關魔門機密的事要問呢,鬧半天卻是一口醋呷到現下,才繞著彎的發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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