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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禾早]財迷仙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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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17:26:05
  第一百五十章:隱情

  慕十三穩坐在那裡,垂著眼,動都不動。

  厲青寒的飛劍刺到他面前三寸處,旁邊就有四五把飛劍攔了過來,嗆啷啷一陣響後,厲青寒的飛劍就被絞落在地。

  “你們——”他憤怒的望著出手攔他的那幾位掌門。

  軒轅玄道:“厲仙長,你先冷靜一下,這件事裡還有不少疑點,咱們總要先問個清楚,再作決斷。”

  “不錯!”言映霜附和道:“做壞事的人我見了不少,但他們知道自己行事見不得光,多半會遮遮掩掩,不願自我敗露,那些不遮掩還毫無顧忌當眾說出來的,不是天生的狠辣陰毒之輩就是另有情由苦衷,我們還想聽聽他有何解釋。”

  “沒有苦衷。”慕十三這才一笑:“我不過是以牙還牙。”

  厲青寒指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但是心裡也知道自己方才出手太魯莽了,而且這事困惑了他多弈,他也想知道原因,只得暫時按捺住想殺人的衝動,隱忍不發。

  “皿牙還牙?”賀殺好奇道:“江琴生對你做了什麼?”

  慕十三隻答了兩個字:“奪舍。”

  奪舍!

  眾人頓時一片嘩然。

  修仙者追求的是長生,然而不是每個人都有上佳的悟性天賦和際遇,而且身體條件不同,起始修仙的年紀不同,進境也不同,因此有一大半人都面臨著同一種困擾——

  萬一修仙未成,壽數已盡該怎麼辦!

  尋找延年的靈藥,煉制益壽的丹丸,這些都是較為正道的法子,但靈藥難覓,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丹丸也不好煉,益壽的效果還十分有限,於是某些心術不正的人就會想到用邪門的法子來延續自己的生命奪舍就是其中一種。

  奪舍者,顧名思義,搶奪強占別人的身體。俗稱的鬼上身或者借屍還魂,都有類似奪舍的意味但又略微不同,起碼對修仙者來說是不同

  修仙者奪舍,出於延壽和繼續修煉的目的考慮,都會挑選年青而且資質上佳的身體,還有極為重要的一個條件,被選中者必須修通渾身穴竅,這樣才方便奪舍者在侵占被選中者身體的時候連自身修為都盡可能的一起轉移。

  修為盡可能轉移,不是完全轉移。

  人的身體條件和五行屬別各不相同,奪舍時遇到的具體情況也存在差異,這些都會造成奪舍人原有修為的損失,奪舍成功後修為跌落一個層次那是肯定的,跌落二三個層次的也大有人在,不過修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跌到入竅之下,最重要的是有過一次修煉經驗奪舍後重修的速度絕對慢不到哪裡去,比指望死後靈識不滅,轉世再來要可靠許多。

  當然以上種種只利於奪舍者,對被奪舍者來說,這種行為極端的邪惡殘忍,因為奪的是活人身體,而且過程中會連被奪者的元神魂魄一塊吞噬,等同於魂飛魄散,永世寂滅,所以奪舍這種事情一向為仙門正道所不齒。

  這不僅僅是正邪道德的問題,還關係到整個仙門的傳承延續。

  如果有人為求長生逍遙,想要修仙結果入了門派後發現自己身邊的師輩尊長和同門,都在把自己當奪舍的替身來養,這長生沒求成反倒還有魂飛魄散的危險,每天都生活在惶恐不安和勾心鬥角之中,長此以往,還有人願意修仙麼?還有人能夠成仙麼?

  答案是毫無疑問的因此仙門嚴禁有此類事情發生,一旦發現有人在暗中謀劃奪舍之事,輕則毀其修為逐出門派,重則取其性命滅其魂魄。

  有了這樣嚴苛的懲罰在前,仙門裡發生的奪舍事件自然很少,因為即便成功,事後要掩飾自己的性情和行事習慣,頂著他人的身份生活下去也很難,一不小心就會被人覺出異常來,前功盡棄。

  眾人死寂了片刻後,厲青寒頭一個回過神來,憤怒道:“這不可能!師父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九玄三子在仙門中名頭響亮,江琴生又是看上去最為道骨仙風的一位,怎麼都無法想像他會幹出這種事來,因此大多數人都跟著厲青寒一同質疑起慕十三來。

  “你們覺得死無對證是吧?”慕十三一笑,只問厲青寒道:“師兄有沒有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師父將我帶上山後,不把我扔在外門裡歷練幾年,而是直接就收了我為內門弟子?再有,為什麼我上山的頭一天,師父就藉口將離殿內住不下那麼多人,讓你搬了出去?除此之外,你最初還拿我當師弟看待,想要接近我,同我交談的時候,師父為什麼總會適時出現,找各種理由把你支走,到了最後甚至以讓你不要打擾我修煉為由,禁止你出入將離殿?”

  厲青寒瞪著他:你想說什麼,直接點!”

  “好!”慕十三點頭道:“直接點說,就是他不想讓任何人同我相熟,這樣奪舍之後,他就不用擔心扮我扮得不像,被人懷疑揭穿!”

  全場再次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厲青寒。

  厲青寒很想說這是慕十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事實上那幾年江琴生的有些做法的確十分古怪,令他百思不解,他只好咬牙掙扎道:“你這也僅是猜測,不是什麼真憑實據!”

  慕十三輕笑起來:“師兄不覺得真憑實據夠多了麼?赤螭是師父捉來的,他為什麼不自己收為靈獸,也不傳給你這位長徒,而是傳給了我?還有將離殿,在他死前三個月,他是不是對你說過,他把將離殿包括殿內的一切都傳給了我?我甚至可以告訴你,他把斬魄劍都傳給了我!師兄難道以為他只是偏心而已?”

  如果不是偏心的話,那江琴生就是在幫奪舍後的自己,合理的侵占

  厲青寒的臉色一時煞白起來,冷汗涔涔而下。他身旁,從他往常對慕十三的言行中,猜測出一點他疑惑輪廓,也懷疑過慕十三與江琴生死因有關的洛雲卿,跟著緊抿了嘴脣。

  九玄掌門羅瑾此刻更是慚愧的低下了頭,這些事情他起初都不知道,直到江琴生忽然暴斃,他查看這位師弟死因時才發現了端倪,緊接著暗中調查慕十三的來歷,猜到了慕十三隱匿的身份,明白了一切。

  在那之後,他一直沒有揭破這件事,謊說江琴生壽終而亡,是顧慮著九玄和江琴生死後的名聲,他一直縱容著慕十三的散慢,任其在門派裡我行我素,是對慕十三心懷愧疚,甚至從私心裡考慮,他到底有些忌憚慕十三的真實身份,情願看見他吃喝玩樂成天睡覺,也不願意看見他刻苦修煉。

  慕十三掃視著眾人面上那各不相同但又一樣震憾的神情,滿意的彎起了脣角:“你們要是覺得我說的這些不夠鐵證如山的話,不妨再想想我的身份,既然我是魔主墨離之子,那我怎麼會被江琴生帶回九玄,收為弟子?不要告訴我他不知情,他當年可是參與了一切!”

  當年參與過圍剿魔主的人都低下頭去回憶往事的細節,緊接著就只有面面相覷了。

  賀殺先道:“我記得我們當時抱了孩子都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

  臧易搖頭道:“那孩子一直在哭,我猜他餓了,想給他餵點辟谷丸,但是江琴生說才出生的孩子不適合餵丹藥,帶去左近的村莊裡頭找了人餵他。”

  秦沛悶哼一聲:“好像只有這個機會,能讓他將孩子調包。”

  “根本沒有人想到他會打孩子的主意。”軒轅玄也在嘆息:“何況才出生的孩子看著都差不多,我們當時又人人都身受重傷,忙著服藥調息,只匆匆瞟過那孩子一眼,就算他調了包我們也認不出來。”

  言映霜苦笑道:“如果沒記錯的話,當時最先說孩子無辜下不了殺手的也是他,看來他一早就有這打算,把我們全都算計了進去。”

  衛溟跟著道:“現下回想起來他當時傷得也不輕,但是不忙著療傷先顧孩子,奔前忙後的還讓我暗自慚愧過,覺得自己沒有他那份赤子之心,可以完全不計較孩子的身份。”

  對於身世種種,除了手裡有一小部分明確證據外,慕十三不知道任何具體細節,此刻他就沒有言語,只垂著眼聽他們說話,幽深的目光裡難得的帶上了兩分不為人見的寂寥。

  羅瑾沉默許久後頭一回開口,環顧四周長嘆道:“此事我要擔起失察之責,我才是真的慚愧。

  氣氛一時凝重起來,方才罵過慕十三的那些人,心裡多多少少也有幾分尷尬,有些為人耿直點的甚至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怪自己心急口快。

  這種情況是慕十三早就預料到的,要不然他也不用故作狂傲把人往死裡得罪,氣得人失去理智逮著機會就對他破口謾罵,此時真相一揭,向來以正義自居的仙門人士發現自己失去了道德至高點,於是個個理虧,個個啞然。

  不過,慕十三也沒覺得有什麼好得意,再環視一圈,倒是有點意興闌珊起來,懶得再多說什麼,取下腰間墨玉佩就往羅瑾那邊一撂。

  羅瑾接住墨玉佩緊攥在手心裡,目光黯然。

  他倆的舉動意味著什麼,人人皆知,這才回過味來,事情還沒完呢!

  有人試圖找回理來,舍了臉去挑刺:“不對!我還是懷疑你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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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一章:掌門多如狗

  慕十三揚起眉望了過去,見說話之人極為面生,想來大概是某個小派的掌門,就微微一笑等他下文。

  林長生見自己一句話引來了全場的關注,立刻有些飄飄然起來,跟著冷笑道:“請問江真人過世時,慕仙長你入門幾年了?”

  慕十三立刻就洞悉了他的用意,不動聲色道:“四年。”

  人人都知道奪舍的前提條件是被奪之人要修通全身穴竅,林長生就拊掌贊道:“慕仙長果然資質絕世,才四年工夫就能修通全身穴竅,不過——”

  他話鋒一轉犀利起來:“據我所知,江真人過世時已有粹養修為,他要當真想奪舍,你那點修為如何抵禦得了?”

  這算問到了點子上,立刻就有人七嘴八舌的附和起這位掌門來。

  慕十三等他們質疑夠了,才淡淡的扔出一句:“那丹成修為夠不夠?”

  全場啞然。

  丹成便已形神堅固,一腳踏入了真正的仙門,只要抱元歸一,外邪難侵。這種情況下想要奪舍,除非出其不意,趁對方心神大動時下手,不然十有八九是必敗的,反害了自己性命。

  林長生無語半晌後忽然仰頭哈哈大笑起來:“四年工夫修至丹成慕仙長欺負我們在場的這些人都沒修煉過麼?恕我不恭直言,你就是那千萬年才出的奇才也不能夠”

  的確不夠,即便有際遇,服了什麼靈丹妙藥,但凝煉這一層水磨功夫是人人都省不了的,至快也要耗上三四年,慢些的就十幾年二十年說不準了。

  眾人再次喧嘩起來。

  慕十三才不會告訴他們自己剛起手修煉時,就發現丹田內積有渾厚靈氣而且三百六十五處穴竅盡數皆通了。他待在九玄的前三年修的就是水磨的凝煉工夫,第四年初恰恰丹成。

  當然,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前,他不明白為何會如此,只當自己資質與眾有別,此刻想來,卻很有可能是他娘親臨死前把全身功力都盡數傳給他,替他打通了穴竅的緣故。

  這件事具有雙面性,既有可能成就他,也有可能替他招來危險毀了他。

  值得慶幸的是他尚未修煉前不會運用那些靈氣,甚至不知道靈氣的存在,自小到大,江琴生又一直在換地方寄養他,往往將他一扔就是三五年,兩人不常接近,江琴生就沒有發現他這個秘密,等到後來年紀漸長,他本能的覺察到江琴生對他不懷好意,便暗中留了心眼,時刻掩飾著自己的修為,這才導致江琴生錯誤的估計了他的實力,奪舍失敗。

  見他沉吟不語,更多的人叫囂起來。

  “慕十三,我看你就只有一張嘴夠忽悠,你繡花枕頭的大名在外,當我們全不知道麼?”

  “誰要四年能修至丹成,老子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

  群嘲不斷,九玄的弟子們都緊繃著臉生悶氣。

  他們中是有不少人瞧不起慕十三,然而慕十三到底原是九玄弟子,那嘲諷也如同針對九玄一樣,引得他們起了同仇敵愾之心,只是苦於九玄規矩素來嚴格,他們不好當著掌門同別的門派叫罵,只能在心裡憤憤不滿。

  慕十三一笑,看了看天空中那越壓越低,隱隱有些翻滾起來的陰雲,還不及說話,就聽見滿場的喧嘩裡出現了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不怎麼響,但是字字清晰:“誰把醋罈子打翻了?酸氣重得簡直要把人熏死過去”

  喧嘩聲有一瞬間的停滯,許多人轉頭去尋找說話之人,看見一名白衣少女抱著只黑色小豬,笑吟吟的排眾而出。

  “九玄弟子。”

  “怎麼又是九玄。”

  ……

  議論聲又響成一片。

  尚自沉浸於悲痛和混亂中的厲青寒瞪著自己那頻繁惹事的徒弟,一時想不起要做什麼。

  洛雲卿倒是清醒的,但就是因為清醒,他才知道韓吟既然這時趟入了這渾水,再要把她拖出來就很難了。他不由自主的轉頭去看羅瑾,可是羅瑾此刻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韓吟的出現。

  一直都泰然自若的慕十三終於有一點點頭痛的感覺了,不管出於何種考慮,他都不希望韓吟這個時候摻和進來,因為他此刻是整個仙門的敵對者,會將她帶成眾人除之而後快的目標。

  然而,他只是隔著人群同她對望了一眼,就清楚的看見了她眼裡不容置疑的堅定,頓時無奈的笑了起來,說不清心裡什麼情緒,垂下了眼睫。

  林長生跟著掃了韓吟一眼:“你方才那話什麼意思?”

  韓吟旁若無人的走到慕十三身邊,環視眾人道:“我說你們好酸好酸自己做不到的事,就認定別人也做不到,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醋酸心態啊”

  語驚四座也不過如此了,她成功的收穫了無數憤恨的目光,還有指責謾罵。

  “我們怎麼酸了?四年修至丹成,是個人都不可能做到。”

  “你們九玄的還真是沆瀣一氣”

  “拿出憑證來啊,不然我們就是認定他在說謊”

  ……

  林長生更是冷笑起來:“小姑娘,你還是快點下去吧,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韓吟不理別人,就先逮著他不放了,針鋒相對道:“有你說話的份,那就有我說話的份”

  “你們九玄教出來的弟子都目無尊長麼?”林長生惱怒道:“我好歹也是掌門身份,你拿什麼比我?”

  慕十三悶笑起來,韓吟小妞兒等的就是這句話,他這不是自個往她的圈套裡鑽麼?

  果然,韓吟立刻就傲慢的揚起了下巴,甚至連雙手都裝模作樣的負到身後去了,一本正經的問:“怎麼,宗主身份比你矮半截?”

  宗主身份當然不比掌門矮半截,但關鍵她得真是宗主才行

  “好很好”林長生氣得顫抖起來,也顧不上會不會得罪人了,轉向羅瑾就拱了拱手道:“羅掌門,你們九玄還真是人才輩出,一個成天好吃懶做的人僅用四年就修至丹成,把所有人都當成傻子一樣耍,別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張張嘴也成了宗主,都同我們這些老傢伙平起平坐了,我看要不了兩年,你們九玄連雞犬都跟著升天了,那到時可要請你多關照關照我們這些沒出息,盡給仙門丟臉的門派了”

  這話說得十分譏諷,羅瑾苦笑起來,只是搖頭,無話可說。

  掌門當到他這份上,還真是心力交瘁九玄眼下可被人拿捏的錯處太多,他需要忍氣吞聲,盡量的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偏偏門下弟子不配合,慕十三和韓吟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故意高調起來,把在場的人往死裡得罪,更促狹的是他倆都喜歡釣魚,只甩一兩句驚人之言就等著仙門這些人前仆後繼的往魚鉤上跳,結果可想而知,這些人的臉一會就要被他們抽得劈裡啪啦直響了,他此刻當然什麼都不能說,因為不論說什麼,都會被人當成是惺惺作態,曲解以後記恨在心。

  他的揣測當然不會錯,而且慕十三和韓吟還嫌魚桿不夠使,直接棄了開始下魚網。

  一個歪在椅子裡懶洋洋道:“過獎過獎,資質太好沒辦法,我也不想這樣的。”

  另一個冷哼道:“又翻了兩壇醋,酸得牙都倒了。”

  他們兩人這一搭一唱的,簡直快把整個仙門的人都氣瘋了。

  賀殺本來還不想跟小姑娘計較,此刻也忍不住吼起來:“你這丫頭,以為掌門多如狗,宗主遍地走,隨便自封一個就有麼”

  慕十三輕笑起來:“賀掌門何必自罵。”

  韓吟環視一圈:“宗主多不多我不知道,至於掌門麼,這會天上要掉冰雹下來,十個人裡就能砸出二三個掌門來。”

  賀殺被他們噎得差點喘不上氣,憋了一會罵道:“我呸”

  其他人也是噓聲一片,又開始譏諷挖苦他們。

  軒轅玄是明眼人,他不知道慕十三和韓吟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他看得出仙門眾人已經被他倆給牽著鼻子走了,不禁暗自搖頭,連插了兩回話,想找回控場權來,沒想群情太過激憤,一時半會的竟然沒人理他。

  林長生呢,似乎打算同韓吟死槓到底了,冷笑連連道:“別廢話了,既然你是宗主,那麼我倒想請教一下,你執掌的究竟是何宗派,門下弟子何在”

  “這個嘛——”韓吟開始沉吟。

  林長生輕蔑道:“怎麼,答不出來?”

  “那倒不至於。”韓吟微微一笑道:“我就想知道,你連譏諷帶挖苦的損了我這半天,要是我能拿出真憑實據來,你打算怎麼道歉?”

  林長生大概也是被氣昏了頭腦,竟然想都不想就衝動道:“你要能拿出真憑實據來,我就當眾給你磕三個響頭”

  話說到這份上了,韓吟卻道:“沒興趣不要臉一點,磕頭誰都會,我還是喜歡實際點的補償。”

  林長生咬牙切齒的盯著她,最後從懷裡摸出五道絹符來,冷然道:“在場的都是見證,你要有本事,就把這五道我祭煉了三十年的護身符兵拿去”

  韓吟微挑了眉,她不清楚這護身符兵的好壞,尚在猶豫,慕十三卻因此洞悉了林長生的具體身份,在旁輕笑道:“五道護身符兵真是好大的手筆,韓吟,還不快點謝過林掌門?”

  聽他這樣一說,韓吟就知道這東西決計壞不了,還當真笑吟吟的向林長生道了謝。

  林長生看見他倆那已將自己護身符兵視為囊中之物的欠扁笑容,心裡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沉聲喝道:“別磨蹭了你要拿不出真憑實據,我可不會輕易饒你”

  眾人一陣附和,都連聲催促著韓吟。

  韓吟環顧四周,笑吟吟的說了三個字:“五行宗。”

  眾人一愣,頭一個反應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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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二章:抽臉

  怎麼會這樣傻

  明知道眼前這個黃毛丫頭滿口謊言,話都誇張得不能信,竟然還被她激得同她較真的爭執了半天,氣得差點嘔出血來

  林長生聽見“五行宗”三字時,這樣的想法就在腦海中閃過。他十分懊悔,然而妄動的無名火一旦燃燒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壓下去的,饒是他秉持著本門心法,再三的靜氣寧神,仍然憋得五臟六腑都隱隱生疼,滿口的牙也險些生生咬碎。

  偏偏韓吟還要火上澆油,一本正經的負著手道:“傳位給我的是五行宗的開派祖師嚴子玉,要認真論起輩分來,你們還都是我的晚輩,要向我磕頭請安,不過我這個人不喜歡計較那些繁文縟節,在場的各位掌門宗主年紀又都比我大,我看就算扯平了,咱們平輩相稱吧。”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眾人立刻嘩然起來,即便有些人涵養很好不願意出口傷人,也被其他人的情緒感染,不住的搖頭感嘆。

  滿場上,唯一保持著絕對靜默的大概就只有九玄派了,羅瑾等人是心知肚明,其他諸如軒轅夜、朱情兒等不知情的,或擔憂或疑慮神情各異。除此之外,軒轅玄也沉默無聲,聽見“五行宗”三字後還心念一動,緊接著就若有所思的沉吟起來。

  林長生將手裡絹符攥得死緊,情願悶頭生氣也不願意再同韓吟白費脣舌了。

  “你這小丫頭怎麼盡在這裡胡攪蠻纏。”臧易搖著頭道:“千年前,嚴宗主飛身成仙後不久,五行宗就已經沒落絕傳,而且此宗所傳之人都身修五行靈氣,沒有例外,我看你還是別再信口開河,速速退下去,別讓羅掌門為難。”

  這種時候,即便韓吟想退下去別人也不會讓的,都一疊聲的嚷著讓她給林長生磕頭賠錯,有些甚至要求羅瑾當場將她開革出九玄,因為仙門不需要這種無品無行的無良弟子。

  慕十三坐在那裡旁觀著這一切,神情懶散愜意。

  韓吟則是學著財寶大爺一慣的傲慢,揚著下巴環視了眾人:“我方才的話還真是沒有說錯,看來你們當真以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別人也同樣做不到”

  她說著從頸間衣領裡扯出那枚貼身暗藏的五行戒,雙手遞給身旁的軒轅玄道:“這是五行宗的宗主信物,麻煩軒轅掌門鑒別一下。”

  沒想到她還真能拿出什麼憑證來,場上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軒轅玄身上了,要看他怎麼說。

  軒轅玄微怔之後,接了戒指低頭去看,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化,複雜難言。

  他沉吟了許久,賀殺可沒耐性候著,連聲催問起來:“到底是不是真的?”

  軒轅頗有深意的看了韓吟一眼,搖著頭苦笑道:“我確是留意過五行宗這個門派,但它到底已經湮沒千年了,書上相關的記載不多,而且大部分敘述較為含糊,有些還相互矛盾……我只能說這戒指看上去同記載中的有幾分相似,還是有點年頭的上品法器,至於是不是真的,我沒法確定。”

  他的話引起議論一片,儘管無法證明這戒指就是五行宗的宗主信物,但一個看年紀才入門不久的小丫頭身上竟然帶著上品法器,無疑於乞丐背著萬兩黃金招搖過世,因此眾人還是訝然了。

  林長生的臉色也有點難看,要知道他可是堂堂一派掌門,好歹也一把年紀了,身上卻摸不出一樣上品法器來,不過這當然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心裡也犯起了點嘀咕,因為那戒指上鑲著五行靈石精粹,如果不是擁有者身修五行靈氣的話,他想不出有什麼道理這樣糟蹋靈石精粹。

  話說回來,嘀咕歸嘀咕,他還是義正詞嚴的說了一句:“這裡不可能有人見過五行宗的宗主信物,別說你拿件上品法器出來了,就算拿件法寶出來,也沒有用”

  “林掌門說的有道理”韓吟竟然不焦不躁,將那五行戒收起後,就抖出了七情六慾陣圖。

  眾人不識得此陣圖,但見圖中霧靄重掩處,有山水草木和亭台樓閣等景致流幻隱現,緊接著一道神光掠過後,就有一頭體形似羊,長相卻有點像麒麟,披著一身青毛還頭頂一支獨角的靈獸出現在他們眼前。

  事實證明仙門中許多人還是見多識廣博學洽聞的,立刻就有人驚呼起來——

  “獬豸”

  “靈獸獬豸”

  ……

  無怪他們驚訝,獬豸即便不如龍鳳等神獸那般罕見強大,卻也同赤螭一般屬於二品靈獸,不是尋常就能見到的,就能見到也不是隨便就可以馴服的,最關鍵的一點,獬豸天生正義感強烈,它只同良善之人為伍,喜歡他們身上光明清正的氣息,對邪佞奸惡之輩深惡痛絕,而且能夠分辨是非曲直,那麼……

  眾人集體靜默,看看獬豸,再看看韓吟,好像不管怎麼看,都覺得她良善不到哪裡去。

  “看樣子你們都認識獬豸。”韓吟無視眾人那犀利的目光,笑吟吟道:“那麼應該知道它天生不會說謊。”

  不錯

  儘管不願意承認,但這是事實,眾人無法反駁。

  韓吟就衝著獬豸晃了晃五行戒道:“麻煩你告訴他們,這是什麼。”

  獬豸不情不願道:“五行宗的宗主信物。”

  眾人:……

  韓吟又問:“那五行宗如今的宗主是何人?”

  獬豸鄙夷道:“不就是你麼”

  眾人:……

  韓吟笑道:“我這宗主之位是嚴子玉傳給我的吧?不少字”

  獬豸想了想道:“這樣說也沒錯啦。”

  眾人:……

  全場一片死寂,幾乎所有人都呆若木雞。

  韓吟又偏著頭去瞧臧易,笑吟吟道:“這位掌門方才說五行宗只收身修五行靈氣之人?”

  她一頭說,托起的掌心裡就一頭變幻著冰刃火蓮等五行法術。

  臧易極緩的點著頭:“你修的是五行靈氣。”

  韓吟就轉望林長生道:“林掌門眼下對我這五行宗宗主的身份,還有什麼疑問嗎?”。

  林長生面色鐵青,悶哼一聲道:“你分明是九玄弟子,怎能另立山門”

  “在場的都是見證。”韓吟毫不客氣的將手往他面前一攤:“只要我能拿出真憑實據來證明自己宗主的身份,你就該把承諾過的護身符兵給我,其它的事情與你無關,你也無權過問。”

  祭煉了三十年的五道護身兵符,每一道召出來的符兵,都有相當於凝煉修為的實力……

  林長生心裡憋悶到了極點,捨不得真將護身兵符交出去,然而他再環顧四周,每個人的目光都盯在他的身上,要真不交,今日恐怕就要信用掃地,聲名也徹底狼狼籍了,他只好咬著牙,將五道護身兵符的韓吟手裡一撂,把祭煉和使用的方法告訴了她。

  韓吟歡喜的將那五道護身兵符收起,卻還沒打算放過其他人,笑吟吟的目光在他們臉上逐一掃過後,就開始劈哩啪啦的響亮打臉:“各位,罵我罵得還痛快麼?”

  眾人面色羞慚,無言以對。

  “怎麼都不說話呢?”韓吟玩味著他們臉上的表情:“方才不是還個個都義憤填膺,說我無品無行,應該被趕出門派麼?”

  眾人越發說不出話來,情形就如同先前罵慕十三弒師敗類,卻被他用“奪舍”兩個字壓得各種理虧一樣。

  這種時候,身為九玄掌門的羅瑾本來最應該出來圓場,喝住韓吟訓斥幾句,再給眾人遞把下梁梯,將事情揭過去算數,可是他卻沒這麼做,而是繼續保持著沉默,因為韓吟此刻亮的是五行宗宗主的身份,他為什麼要提醒別人她還是九玄弟子,把眾人對她的仇恨拉回九玄來?

  最後還是軒轅玄出來做了和事佬,兩邊勸了勸,又說了幾句場面話後就道:“各位還是把別的事都放放,先說正事要緊。”

  所謂正事,自然是慕十三的事,眾人鬆了一口氣,齊齊的將目光轉向他時,卻差點被他一句給再次噎死。

  他說:“怎麼,你們又要我自證麼?那我要是拿出真憑實據來,你們是打算給我磕三個響頭賠錯呢,還是送點護身兵符什麼的補償我?”

  眾人:……

  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他們在韓吟那裡吃了虧,即便此時被慕十三說得滿心裡惱恨,仍然不敢重蹈覆轍讓自己陷入理虧的境地,唯有林長生面子裡子全丟光了,還搭上了五道護身兵符,正一肚子沒好氣呢,聽見他語帶奚落,就破罐子破摔的找茬道:“慕十三自古正邪不兩立,不管能不能證明江真人奪舍之事,都改變不了你是魔主之子的事實”

  韓吟聞言心裡一沉,她先前醉了酒,不聞外事睡得極香,但土靈豬不知打哪裡尋了醒酒丹,叼去將她拱醒後,還是約略的告訴了她一些事情,譬如慕十三的真實身份,仙門當年圍剿魔主墨離的那場大戰等等,因此她此時望嚮慕十三的目光裡,帶了點隱憂。

  林長生沒有說錯,自古正邪不兩立,撇去其它事不提,單是慕十三的身份,就足夠成為別人攻擊他的口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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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三章:脣槍舌劍

  兩人目光交匯。

  慕十三微微一笑,示意韓吟安心,隨後掃了眾人一眼道:“證明不了我是弒師敗類,對你們來說真的沒有關係麼?”

  林長生尚未醒悟,順口就答了個:“當然”

  然而言映霜等思慮深沉的人卻都已經深深的擰起了眉頭。

  當然有關係

  這是一個可以讓慕十三伏首認罪,然後正大光明的除去他以絕後患的極佳理由

  顯然慕十三也很清楚這點,跟著就笑容微諷的問了:“那麼請教一下,你們這會打算怎麼處置我?打入地牢鎖困起來,還是直接斬草除根一了百了?”

  他神情平靜,語氣淡然,就好像在談論別人的事情一樣,但是問題太過尖銳,直接問到了整件事的關鍵處,還引得眾人恍悟過來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緊接著鬱悶的你看我,我看你,在心裡反覆計較,權衡利弊。

  韓吟深知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道理,不等其他人做出抉擇,突然就對慕十三翻臉了,冷哼了一聲搶先道:“慕十三我是幫理不幫親的人,儘管你從前是我師叔,但我還是要明白告訴你,你這麼說話太卑鄙了”

  眾人一愕,完全不知道這個先前還幫著慕十三把他們氣得差點吐血的小丫頭,這回葫蘆裡又賣了什麼藥。

  他們不懂,慕十三卻是瞬間就懂了,憋著笑也冷下了臉:“怎麼,我哪句說錯了?”

  “每一句都錯了啊,大錯特錯”韓吟緊繃著臉道:“你憑什麼問我們是要把你打入地牢還是斬草除根一了百了”

  慕十三道:“你方才不是聽見了?我是魔主之子,自古正邪不兩立”

  “你看你看,我就說你卑鄙吧”韓吟滿面惱色:“你這是變相的罵我們只看人身份而不辨正邪有心陷我們仙門於不仁不義,教天下恥笑我們打著除妖滅魔的旗號,卻行那不分清紅皂白,濫殺無辜之事”

  到底是誰在變相的罵人啊,而且罵了還讓人沒法回嘴

  眾人這才回過味來,又憋了滿滿一肚子氣。

  賀殺鬱悶道:“小丫頭,你這是指桑罵槐”

  “沒有吧。”韓吟堅持不承認:“我只是在向他陳述一個事實,讓他別想著敗壞仙門名聲而已,因為我們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同仁義道德相違背的事情。”

  “你們夠了”林長生叫起來:“別再一搭一和的唱戲了,只要他是魔主之子,就沒有什麼清白無辜可言”

  很多時候,所謂的仁義道德只是一張堂皇面具,撕下來以後就可以看到猙獰的邪惡。

  林長生的話帶得不少人都揭下了這張面具,大聲附和起他來。

  “對啊有其父必有其子”

  “魔主墨離行事殘忍,無惡不作,他兒子身上流著他的血,自然也會跟他一樣,即便現下沒做惡事,將來也一定會做。”

  “別忘了我們仙門可是殺了他爹娘俗話說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我們放過他,他也不會放過我們,為免到時生靈塗炭,此刻就應該先下手為強。”

  ……

  慕十三漫不經心的聽著,脣角掛著一抹微諷的笑,他身旁獬豸卻很煩躁的甩了甩它頭上的角,甩出一串劈哩啪啦的雷光來,緊接著它就要往韓吟手裡的七情六慾陣圖裡鑽。

  韓吟明知故問道:“你不舒服麼?”

  “廢話”獬豸低聲咆哮起來:“聽見這麼多虛偽無恥的言論,我能舒服麼?快讓我去陣圖裡躲一躲,要不然我會衝上去咬死他們”

  獬豸能辨別是非曲直,這麼一拆台,立刻就讓場上的聲音盡數消失,眾人彼此對望幾眼,神情都十分尷尬。

  韓吟卻是心花怒放,沒想到正直到古板無趣的獬豸還有這個用處,她當然不會白白放過這個機會,笑吟吟的環視著眾人:“你們怎麼不接著說了?”

  眾人:……

  林長生冷哼一聲:“獬豸是有清平公正的美名,但它此刻是你的靈獸,自然按照你的意圖行事,說出來的話未必就那麼可靠除非你讓它說說清楚,我們的話到底怎麼虛偽無恥了,能說出來,我才心服口服”

  “這還用它說麼?”韓吟都懶得解釋獬豸不是她的靈獸了,將其往七情六慾陣圖裡一收就道:“不如我同你們說說清楚吧照你們說的那無恥之言推斷下去,強盜生的兒子必是強盜,賊偷生的兒子也必是賊偷,那你們怎麼不去問問那凡俗界裡的知府縣官,問問他們為什麼不破了一樁案子後,就將犯事那人的全家滿門都捉到大牢裡去關起來,因為即便他們現下沒做惡事,將來也一定會做的啊”

  眾人:……

  “另外”韓吟語氣越發的鏗鏘有力起來:“你們還知道自己殺了人家爹娘啊好,就算慕十三他爹娘惡事做絕,罪有應得,可是一碼事歸一碼事,他到底犯了什麼錯?不就是沒你們這麼好命,投著個正派出身麼,但好歹今日之前大家還同為仙門弟子,至於讓你們這麼醜態畢露的緊追死咬著不放,連罪名都不屑找了,把臉一撕就非要置他於死地而後快嗎?”。

  眾人:……

  韓吟意態睥睨的環視著身周:“還有,你們誰都別往自個臉上貼金說什麼為免生靈塗炭要先下手為強的話,事實上你們就是仗著這會人多,想要以多欺少,恃強凌弱怎麼,你,還有你,衝我瞪什麼眼睛,我說錯你們了?要真說錯了,那麻煩你們站出來單打獨鬥。”

  一快二多三壓製,這是韓吟總結出來的吵架訣竅。

  快就是語速快,多就是話多,壓製就是要以氣勢完全壓倒對方,可想而知,這麼劈哩啪啦一長串不帶停頓又氣勢十足的話從她嘴裡蹦出去後是什麼效果。

  眾人都愣了好一會才想明白她罵的到底是什麼,待要反駁時她就取了她那樣式古怪的兵器日月輪出來,緊接著又抖出林長生給的那五道護身兵符,撒符成兵,順帶的還把財寶大爺給拎出來壓陣了,再往趴在她腳邊的土靈豬嘴裡塞了一串銀紫色的攝魂鈴,等到一切都迅速的準備妥當,她才傲慢的盯住先前那兩名衝她瞪眼的仙門弟子道:“你們兩個磨蹭什麼,不是覺得不服氣想要單打獨鬥麼?那就快點出來,我可沒那麼多工夫陪你們耗著”

  姑奶奶,這是單打獨鬥麼?這簡直就是群毆啊

  就不說財寶大爺和土靈豬了,單是五名擁有凝煉修為的符兵,也夠那兩個也僅有凝煉修為的仙門弟子喝一壺的,何況他們沒忘記,韓吟手裡還有一張不知有什麼用處的陣圖,陣圖裡還藏著一隻靈獸獬豸,就這陣勢,估計她連粹養修為的掌門長老都能勉強鬥上一鬥了。

  兩個倒霉的仙門弟子哭喪著臉對望了一眼,愣是沒搞懂不就是瞪了她一眼麼,怎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提溜出來同她打架了呢?

  其他人看見韓吟擺出來的那陣勢,也是一陣的目瞪口呆,頭暈眼花,最後回過神來,想一頭撞死的心都有這都什麼人啊年紀不過十五六,修為看著卻像已到了凝煉,而且還是五行宗宗主,身上帶著兩隻靈獸好幾件法器不說,竟然連法寶都有同她比一比,怎麼就覺得自己混得無比凄慘無比可憐,修了半輩子的仙都修到狗身上去了呢

  此時場上的情形詭異中帶著喜感,慕十三坐在那裡看著這一切,實在憋不住低頭悶笑起來,韓吟小妞兒的無恥程度,果然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先前那些叫囂著要殺他的仙門弟子其實也蠻無恥了,但輸在他們還要臉面,還想端著正直的身架,無恥中夾了道貌岸然的虛偽那就算還沒練到家,不像韓吟小妞兒什麼臉面身架,到了關鍵時刻統統都可以不要。

  這不,那兩名仙門弟子明明已經被她嚇到了,她竟然還連聲催促著:“你們兩個要不要臉,都說了單打獨鬥,現下縮在那裡等著我三催四請都不出來算什麼意思?”

  那兩名仙門弟子中,總算有一人憋出話來了:“沒……沒說要同你單打獨鬥啊……”

  “那我說話的時候你們瞪我幹什麼?”韓吟得理不饒人:“你們師父沒教你們規矩麼,你們眼裡還有尊長沒有?”

  她簡直睚眥必報,竟是將先前被人罵的話全數扔還回去了,說得那兩名仙門弟子差點哭了,場上其他人也都黑線無比,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好,當然也有人想喝斥她的,但是話到了嘴邊,想了想,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不是她的對手,別到時罵人沒罵成,反倒成了被罵的,只好強自隱忍著,敢怒不敢言。

  已經成了韓吟手下敗將的林長生,看到自己祭煉了三十年的護身符兵簇擁著她又是一陣揪心揪肺的疼,這時他已經沒有什麼涵養可言了,自個拿韓吟無奈,就掉了頭去問羅瑾:“羅掌門,你到底管不管你門下的弟子?我們各大門派談正事呢,她夾在這裡胡亂攪和算怎麼回事?”

  羅瑾儘管此刻還在為他師弟江琴生的所作所為而心懷愧疚,但他到底是堂堂大派的掌門,輸什麼也不能輸了九玄的氣勢,損什麼也不能損了九玄的利益,再說他看林長生哪有看韓吟和慕十三順眼,因此見林長生把燙手山芋扔到他手裡,他就毫不客氣的撂了回去。

  “林掌門,眼下這件事同我們九玄干涉太大,請容我避個嫌疑,就不多說什麼了,至於韓吟,她雖是九玄出身,但我早就同她議定過了,她身肩著五行宗宗主之位時,不算我們九玄弟子,等哪一天她把那宗主之位交讓出去,我才管得著她。”

  一席話,說得林長生乾瞪眼,偏偏挑不出什麼錯處來。

  韓吟同慕十三對望一眼,卻是各自歡喜,尤其是韓吟,她一直擔心她和慕十三的戀情暴露後羅瑾會將她逐出門派,眼下雖然還沒有揭明,但她這樣幫著慕十三,不信羅瑾心裡就沒有半點揣測,這種情況下,他對自己還有偏坦之意,那就代表事情有極大的轉圜餘地,怎麼容得她不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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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四章:恃強凌弱

  情形一時僵持住了。

  韓吟的身份極難處理,她要是九玄弟子吧,眾人還能用一句掌門議事輪不著她插嘴將她噎回去,可是現下羅瑾這老狐狸擺明了撇清不管,韓吟這小狐狸也只端著五行宗宗主的身份來壓人,對於一向講究名正言順的仙門來說,怎麼讓她閉嘴就成了一件困難事。

  眾人你望我,我望你,最後還是言映霜試圖將話題引回正軌上:“慕仙長的清白暫且不論,眼下的危機是魔門要將他迎回去奉為魔主,我們勢必要阻止此事,不然魔門一旦有主,結束了內鬥後就會蠢蠢欲動一致對外,那到時我們仙門弟子的安危就堪憂慮了。”

  “言掌門說的不錯”立刻有人附和道:“慕仙長既然身為仙門弟子,自然要為仙門的安危盡一份力,就不說犧牲了,只要他肯主動的待在仙門重地裡閉關,教魔門無力殺上門來奪人,這天下也就風平浪靜了。”

  “對這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慕仙長閉關不出也好免了外事侵擾安心修煉,說不定再過個幾十年就能飛身成仙,不但對仙門有益處,對慕仙長自己也有益處。”

  ……

  事實上眾人心裡最想做的事,還是殺了慕十三一了百了,然而被韓吟逼住了話頭,誰都不想沾那個打著除妖滅魔的旗號,卻行那不分清紅皂白,濫殺無辜之事的名聲,折中之後,就出現了這番言論,而且說得天花亂墜,要不明真相的人聽見了,還當他們是真心替慕十三著想,覺得慕十三應該感激涕零,叩首拜謝了。

  韓吟聽得冷笑連連,誰說話,她就盯著誰看,那清澈帶諷的目光在人臉上一掃,就讓人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低弱了聲音。

  林長生原本也想附和兩句的,誰知一張嘴,同樣被她的目光掃視了,他就立刻炸了:“韓宗主你要有話就直說,這麼冷笑著到底什麼意思?”

  韓吟一揚眉:“你當真要我說?”

  林長生驀然驚覺自己衝動了,讓她說話,還不如讓她冷笑呢

  可惜話一出口有如覆水難收,韓吟也不會同他客氣,當即就接了話道:“我覺得你們真無恥”

  眾人死寂下來,言映霜擰了眉道:“韓宗主,請注意你的身份言辭你要覺得我們的主意不妥,就事論事便成,何必出口就是傷人”

  “我這不是出口傷人,而是覺得除了無恥兩字外,沒有別的詞能貼切的形容你們出的這種餿主意”韓吟不顧眾人喧嘩,揚了聲就道:“我知道你們不服氣,想罵我的請憋著,等我說完了,要有什麼不對,隨便你們罵”

  她說著就豎起食指道:“無恥一,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慕十三的想法,都當他死人麼?還是已經自說自話習慣了,覺得替他決定命運是理所當然,根本都不用徵求他的意見?”

  “無恥二。”她連中指都豎了起來:“你們先前口口聲聲說他是魔主之子,對他仙門弟子的身份絕口不提,不就是想借此理由來置他於死地麼?眼下這條路走不通了,你們才另闢蹊徑,承認他仙門弟子的身份,要他犧牲自己,來成全你們這些前一刻還想著害他的人,憑什麼?還不就是我先前說的,仗勢欺人因為不論他願不願意,你們都會用人多的優勢,用暴力來逼迫他答應”

  林長生爭辯道“我們沒有要他犧牲自己,只是讓他閉關,這是兩全其美……”

  韓吟喝斷他:“閉嘴”

  “你——”

  “我說了讓你閉嘴你聽不懂麼?當然,你要想繼續說也行,就怕到時說得越多,錯得越多,回頭我罵起你來,嘴下可不會容情,到時你再想挖個地洞鑽進去躲羞,那可就晚了”

  林長生被她噎得差點背過氣去。

  韓吟就不理他繼續道:“無恥三,說的就是你們這自以為是你們覺得已經網開一面,很體恤慕十三了,他就一定要依著你們的話行事麼?我告訴你們,做夢什麼閉關,說這麼好聽,事實上還不就是軟禁我就納悶了,堂堂仙門,怎麼就不能光明磊落的行事,只會使這種旁門左道的手段?”

  言映霜沉了臉道:“仙門沒有那麼迂腐不化,對付魔門,什麼手段都不為過”

  韓吟看著他笑:“不錯你要這麼說自然也可以,但手段也有高明和低劣之分言掌門你自己方才還說過,魔門一旦有主,結束了內鬥後就會蠢蠢欲動一致對外。瞧瞧,連魔門都知道一致對外,仙門怎麼就只會自損?把自己的弟子軟禁起來這叫對付魔門麼?我看這只是示弱,示怯你們要真有能耐,把用來對付慕十三的精力和心思都用到對付魔門上去,他們來一雙,你們殺一雙,來一群,殺一群,殺得他們沒法施展一切陰謀詭計,看見仙門就要繞道而行,這才叫堂皇正道”

  她一番話擲地有聲,砸得仙門眾人面上無光。

  賀殺是個不講究臉面的人,被這番爭論繞得頭痛,接了話就嚷道:“囉嗦什麼無恥也罷,旁門左道也好,殺了他一了百了不然誰耐煩日日提防著他會不會同魔門相互勾結,會不會來報殺父殺母之仇,何況少數服從多數,大家都贊同的事,你反對有什麼用”

  這是擺明了恃強凌弱,連道理都不願意講了,但是說出了大多數人的心聲,引起了一片贊同。

  韓吟深吸了一口氣,心裡一動,驀然想起了慕十三從前對她說過的一番話:這世道強者生,弱者亡規矩,一向是由強者來定的,所謂神仙,也不過是一群實力強悍如天地的人而已,既然天地已經毀不去你,那你自然就能跳出輪迴劫數,與天地同在了至於仙魔之別,只在於瞬息萬變的本心,一念即可成仙,一念也可入魔

  這番話她從前聽著有理,但是想不透徹,如今身臨其境才恍然大悟,原來慕十三早就看破了真相,不論是修仙還是修魔,真正修的都只是實力,其他種種,譬如正邪之別,是非道理,都需要依附在實力之上才能存在,就好比天地兩儀,沒有絕對的陰陽黑白,有的只是混沌,要有遠古大神開天地的莫大實力,就能巨斧一劈,指天即為天,指地即為地,一切都理所當然,不容置喙。

  韓吟頓悟之後,丹田內靈氣翻騰,眼裡也有了光彩在隱然流轉,她緩緩的環顧四周,記下了那神情不同,或正氣凜然,或真心愧疚的每一張臉,最後對上了那歪在椅子裡對著她微微而笑的慕十三,真心的道了一句:“我錯了。”

  她此言一出,眾人不是驚喜,而是驚疑,覺得這小丫頭根本不可能認錯,這一定又是譏諷言辭,話裡帶著陷阱,因此誰都不肯往這個坑裡跳,全都杯弓蛇影的緊閉了嘴,沉默起來。

  唯有賀殺,他不琢磨這些,大咧咧的一揮手道:“知道錯了還不快點退下去,別妨礙我們清理門戶。”

  “誰說我要退下去”韓吟走到慕十三身邊,哐啷啷一抖她手裡的兵刃:“我是錯在不該對你們心存幻想,同你們這些不講道理的人論理,白費了這許多口舌俗話說君子動口不動手,對你們,我看只能動手不動口,現下誰要清理門戶,不用廢話了,只管上來”

  她說這番話時,已經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決心與慕十三同生共死了

  修仙之人最重性命,不肯輕易與誰同生共死的,原先以為韓吟只是同慕十三關係密切,為他說幾句話的眾人到了此刻都是一愕,看看她再看看慕十三,忽然都悟了,緊接著想到她同慕十三的師侄身份,目光裡就流露出了許多鄙夷來。

  “你們兩個莫非已生出了私情來?”言映霜擰著眉道:“小姑娘涉世未深,被情事矇蔽還情有可原,但是慕十三你不會不知道其中關礙,可見早就存了不良心思,我們要除去你,也不算虧心”

  林長生更是不屑道:“師侄相戀,這可真是禽獸不如了,你們還有沒有一點羞恥之心”

  他話音剛落,別人還來不及附和,慕十三就動了,眾人只見眼前白影一晃,緊接著就聽見兩聲清脆聲響,林長生根本躲不及,左臉右臉已挨了正反兩記耳光,直打得他頭暈眼花,站立不穩,往後趔趄了幾步。

  奇恥大辱啊這是

  眾人都傻了眼,不知該有何反應,就這麼呆呆的看著。

  林長生愣了一會後回過神來,簡直羞憤欲死,盯著慕十三的雙眼裡都能噴出火來:“怎麼你們都做出這種醜事來了,還不許人說……”

  話音未落,他臉上又挨了正反兩記耳光,不過這次動手的不是慕十三,而是韓吟,當然正常情況下,以她的修為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打著林長生了,但此刻林長生氣得整個人都懵了,耳光到了眼前都不會躲,自然便宜了她。

  韓吟打完了人還笑吟吟的:“怎麼不許人說,你不是已經說了麼?但是你說得,我們也打得我想你還沒老糊塗吧?不少字忘了我方才說的話了麼?同君子才能動口不動手,對你們,只能動手不動口”

  林長生氣瘋了要拔劍,但劍還沒拔出來,已經被慕十三輕輕巧巧的奪到了手裡,他將韓吟往身後一護,根本不理林長生,只執著劍睥睨四望,傲然道:“你們是打算車輪戰,還是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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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17:29:42
  第一百五十五章:混戰

  魔門行事不折手段,只求目的,因此是非黑白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麼意義,只有仙門,行事講究名正言順,理直氣壯,對是非黑白才有異樣執著的堅持。

  眼下一大部分人自覺除魔衛道,想將慕十三除之而後快,然而還是有一小部分人,如軒轅玄、臧易、衛溟和羅瑾等,覺得如此欺人實在有些虧心。

  但是羅瑾在這件事裡牽涉太深,不能只憑一己意願行事,還要考慮九玄的名聲和利益,因此他只能為了避嫌緘默不言,兩不相助,而軒轅玄、臧易和衛溟等人,仍在猶豫,生怕這次幫了慕十三,他今後卻真的做出為害仙門之事,那麼救一損百,不如不救。

  抉擇很難,情勢卻一觸即發。

  賀殺動手心切,對自己的修為又極為自信,先抽了劍對慕十三道:“鬥你們何須仗著人多一擁而上,來來來,我們兩個先打一場。”

  韓吟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點可乘之機,立刻問道:“你要輸了如何?”

  她當然希望賀殺自負些,答一句輸了就任憑你們離去,可惜賀殺性情粗暴歸粗暴,智商卻不低,何況慕十三的生死存亡與整個仙門有關,不是他一個掌門就可以做主擒縱的,因此他極為狡黠的答了一句:“輸了就輸了,還能怎樣?”

  無恥

  這樣一來,仙門的人輸了下去歇一陣還能繼續上場打鬥,慕十三就是大羅金仙也耗不起

  韓吟暗罵了一聲,知道此刻再談公平不公平的已毫無意義,但她仍沒放棄要替自己和慕十三爭取最大的利益,因此冷哼道:“那賀掌門就是在逼我們狠下殺手了,到時若有死傷,就怪那死傷的人修為不濟,別反咬一口說我們屠戮仙門”

  慕十三更直接:“修為低劣的滾遠些,別害我將來天劫難渡。”

  要不怎麼說他倆黑呢

  韓吟先前亮了法寶和靈獸,言語裡又隱帶威脅,震懾住了那些低輩弟子,他們為了顧全自己的小命,已經起了圍觀而不動手的心思,開始往後退步了,然而緊接著慕十三一句話,又逼住了他們,就有人肯承認自己修為低劣,也不願意當著這許多人的面,當真乖乖的滾走,於是一大半人就處於一種進退兩難,心裡忐忑著卻還要顧及臉面硬著頭皮上場的狀況中,氣勢先自弱了三分。

  更黑的是他倆話一說完就動手了,慕十三先看了一眼天空中那隱然翻滾的陰雲,等聽到韓吟那邊攝魂鈴聲響起,趁著眾人神魂一蕩之際,就立刻拍了掌中飛劍。

  只見一道金紅色的火光亮起,那飛劍已射往了原主林長生,速度快得讓人無法躲避,林長生瞳孔張大,驚駭剛起,就被那飛劍扎入胸膛,溫熱的血光霎時飛灑,濺了附近十幾人一臉一身,饒是這樣,劍勢仍然未盡,將林長生整個人帶得往後飛了半丈有餘,劍尖又刺入了他身後另一人的右臂。

  緊接著,圍在韓吟身旁的五名符兵也跟著飛竄了出去,目標正是重傷的林長生和他身後那被殃及的倒霉弟子,幾道刀光掠過後,兩人都沒哼出一聲來,生命已被無情的剝奪。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過後就是全場的死寂,每個人都死死的盯著慕十三,眼裡滿帶了不可置信的震驚。

  飛劍可不是普通的劍

  每一把,都帶著原主長年累月溫養祭煉出來的靈性和多重禁制,除非禁制被打破,劍上靈性被徹底震散,不然別人用起來絕對不趁手,飛劍也無論如何不可能反噬原主。然而,問題就出在這裡,從慕十三從林長生手裡奪劍,到最後用這劍擊殺了林長生,前後不到一柱香的工夫,他怎麼可能半點聲色都沒動,就已經破去了劍上禁制,震散了劍上帶的靈性?

  要知道林長生好歹也是一派掌門,修了五十來年,再不濟也有了丹成修為,想要這麼輕易的奪他的劍,殺他的人,那慕十三的修為……

  竟然是真的

  他說他被江琴生奪舍時已有了丹成修為,這不可思議的事竟然是真的

  眾人驚魂未定,賀殺先暴喝一聲:“慕十三說好了我們兩個先打一場,你怎麼不守規矩,先對著林掌門下手”

  慕十三瞥了他一眼,懶懶道:“我答應過你了?”

  賀殺這才想起先前接他話的是韓吟,慕十三根本沒吭過一聲,頓時語噎。

  韓吟也冷道:“你掌門當太久,頤指氣使慣了吧,誰告訴過你,規矩由你說了算?”

  她話音一落,立刻抖出七情六慾陣圖,召出獬豸護身的同時,開始驅動陣圖,她身旁慕十三也身形有如鬼魅,避開了眾多掌門長老,在人群裡穿行有如無人之境,瞬息間又用火蓮擊斃了三四人。

  賀殺怒喝一聲,劍尖雷芒爆漲,追著慕十三就出了雷霆一擊,另有數位掌門長老也跟著驅動了飛劍,分襲韓吟和慕十三兩人,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將他倆斃於劍下,免得仙門再有弟子死傷。

  然而人多的劣勢到眼下就顯現了出來,慕十三穿行於人群之中,賀殺的飛劍再靈動到底也還是身外之物,在空中折轉稍有滯澀就會傷到己方弟子,讓他心裡多了幾分顧忌,不敢全力施為。

  韓吟那邊呢,獬豸到底是千年靈獸,不但抵住了那幾道飛劍的攻擊,甚至還有餘力反擊一二,何況那五名凝煉修為的符兵也不是好招惹的,心念同一,出手時都是全力圍擊同一人,而且絕不死纏爛打,一擊中了便罷,不中也迅速退開,往人群裡一竄,轉襲其他人去。

  這樣一來,勝負一時間自然不能便定,韓吟和慕十三兩人竟然還憑藉著靈活的優勢稍占上風,苦的是那些仙門弟子,修為本就低劣,又被攝魂鈴動搖著心旌,反應更慢了三分,此刻簡直如同瓜菜一般任人切割屠戮,別說還手了,連保命的餘力都沒有,只有九玄弟子早被羅瑾喝令遠遠退開,沒有遭到殃及。

  “住手都住手”眼見再猶豫下去,日後擔心的禍患今日就先要變成現實,軒轅玄立刻揚聲喊起來:“要打也不能這樣打法,都聽我說一句”

  可惜,場上情勢一片混亂,他想要阻止這場混亂惡鬥已經遲了,除了璇璣派的弟子聽見掌門喝令,立刻罷手遠退外,其餘的人根本無暇聽他的說辭,同樣的,臧易和衛溟這兩位掌門也只能禁喝住自己門下弟子,隨後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場惡鬥,不知要不要跟著上前圍擊韓吟和慕十三。

  仙門到底人多勢眾,即便被慕十三先聲奪人的擊殺了林長生,震懾了一會,又被壓著打了片刻,亂了一陣,但還是很快的組織起了反擊。

  凡是參與混戰的大門派弟子,都知道單憑一己之力無法攻擊防禦,因此全都迅速的分門別派圍集了起來,擺出了往常演練過的護門陣法來,十幾人,甚至數十人都進退如一,同攻共守,立刻將慕十三傷人的速度緩阻了下來,而且隨著璇璣派、天符門和天鼎派弟子的遠退,場上被騰空了許多,那些修為高深的掌門和長老追擊起慕十三來就多了挪騰的餘地,少了傷到旁人的顧忌。

  情勢很快逆轉了過來,仙門開始漸占上風。

  尤其是韓吟那邊,她待在原地驅動陣圖,根本不能躲閃,就成了活靶子,數不清的劍光、符器、法器和法術全往她那邊飛襲,即便獬豸苦苦抵擋,財寶大爺一刻不停的忙著吞噬一些級別較低的飛劍法器,還是支撐得很辛苦。

  慕十三見機不對迅速掠回了她身旁,將她護在了身後,但是這樣一來,他也處在了被動的地位。進攻才是最好的防禦,這句話是真理,他倆此刻攻少防多,稍有不慎就是個萬劍攢心,萬法毀身的下場,而且就算能暫時防住,時間一長體力和靈力消耗過甚,也會力竭而亡。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一點來,因此仙門的攻勢從凌厲轉成了沉穩,不再有人上前近身圍擊,甚至為了避免飛劍法器被財寶大爺奪吞,他們只用法術來攻擊,可以想見數百上千人一同使用法術是什麼效果,即便只是最簡單的小法術,也已經遮天蔽日,遠遠望去,慕十三和韓吟立身之處已經看不到人影,只有法術光芒熾彩流光,映亮了已經徹底陰暗下來的天空。

  慕十三撐在兩人身前的金紅色火幕漸漸的黯淡了光芒,他一揮袖,召出了赤螭,催促韓吟道:“你乘上赤螭,撐起五行戒上的護障先走,他們要對付的是我,不會追你。”

  “不”韓吟驅動七情六慾陣圖來吞噬法術,幾乎耗空了丹田內的靈氣,但她性格裡的倔強也被徹底激了出來,情願與慕十三轟轟烈烈的攜手同死,也不願意棄了他獨自逃命,這不單是她對慕十三用情極深,若沒了他,不想獨活的原故,也因為她嘗了十幾年被人遺棄的滋味,發過誓今後若得一人能對她不離不棄,她也必定同樣回報。

  慕十三還有話說,但此刻撐在他們身前的火幕被打得徹底熄滅,儘管他已在瞬息間重撐了一道火幕起來,仍然有許多法術打到了韓吟面前,就在他掠身過去要替韓吟硬扛下這些法術之時,眼前忽然多了一道靈幡,只那麼一卷,就將那些法術盡數卷去,緊接著他就聽見韓吟情緒複雜的喊了一聲——

  “師父”

  厲青寒悶哼一聲,在身前撐起了一道雷網,隨後伸手將已近力竭的韓吟一把拎了起來,擲上了赤螭,不容分說的喝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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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六章:情勢變化

  韓吟被擲上了赤螭,還沒來得及跳下來,就看見她那膽小怕死的靈獸土靈豬叼著攝魂鈴,哼哼唧唧的順著赤螭的腿爪往上爬,結果赤螭看不見它,還當是仙門那些人放了靈獸法器什麼的來對付它,於是一蹬一甩,土靈豬就用一種四腳朝天的姿勢,華麗麗的飛了出去。

  “牙牙”

  要是換了一個場合,看到土靈豬被這麼無情的甩飛了出去,韓吟說不定會捧腹大笑的,然而此時此刻她卻笑不出來,因為土靈豬飛出去的方向剛好在慕十三的火幕之外,慌得她馭著赤螭就要去救,但是赤螭搖尾轉身這麼一耽擱,眼見已經救不及了。

  謝天謝地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一道瑩藍色的水幕遮在了土靈豬的身前,替它擋住了數道致命的法術攻擊,緊接著有人伸足一顛,將要摔落在地的它就再次彈飛到了半空中。

  土靈豬嚇得小心肝噗噗亂跳,正要尖叫,屁股上又是一痛,被那人當球一樣,踢往韓吟懷裡。

  “洛師兄”韓吟接住土靈豬後,揪起的心往下落了一點,但是看著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又有別的複雜情緒蔓上了心頭。

  洛雲卿沒有答話,救下土靈豬後一道愈合術就施到了慕十三的身上,緊接著方予和軒轅夜也跟著掠了過來,替他們抵擋下一小部分攻擊。

  這時場上形式再變,看見九玄弟子紛紛倒戈相助慕十三,其他門派的人都暫時停止了攻擊,但是憤怒的謾罵聲很快就響了起來。

  “你們九玄要助紂為虐麼?”

  “好啊看來慕十三的身份你們早就知道說不定當年就是有意養下這個禍種,留著今日同仙門為難”

  “我就說這事裡必有蹊蹺羅掌門明智慎察的美名在外,哪裡可能對自己師弟做下的事一無所知,我看你們九玄大概早就已經暗中叛離了仙門,背地裡與魔門沆瀣一氣了”

  “羅掌門,出來說話,這事你是不是該給大夥一個交待”

  ……

  他們要不罵,羅瑾沒準還會顧全大局,出言將厲青寒等人喝回來,九玄的其他弟子心裡雖有想法,但尚有許多顧忌,也會繼續保持旁觀的中立態度,不參與到這場惡戰中去,可是他們罵了,罵得還很難聽,最鬱悶的是給九玄和羅瑾安上了許多莫須有的罪名。

  明明沒有做過的事被別人硬賴著說做過了,是個人都會覺得憋屈,緊接著就會產生一種我沒做這事你要罵我,那不如乾脆做了,就挨了罵也不冤枉的心理,於是在一片謾罵聲裡,九玄的弟子反倒一個接一個的往慕十三那裡走去。

  最先站出去的是沈姿,她是一名性情溫婉的女子,但外柔內剛極是要強,何況她徒弟軒轅夜已經參與在內,她若不想違了心意,當眾喝罵軒轅夜來表明自己贊同仙門如此行徑的話,自然就要做出相反的選擇。

  緊接著跟出去的是猶豫了片刻,最後一臉憤然的宋越。沒錯,他是同厲青寒素有嫌隙,看慕十三和韓吟也特別的不順眼,而且慕十三遇的這事,同他追殺丹成後的柳妖惜惜沒什麼區別,他和仙門的人想法也相同,那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然可誅,但是不管他如何討厭厲青寒,心裡怎麼覺得慕十三該死,都沒法忍受九玄被人肆意的欺罵凌辱。

  李別鶴是九玄七代弟子中為人最謹慎穩重的一個,他沉吟了一會,立在羅瑾的身旁沒有動,但是其他的九玄八代弟子們年輕氣盛,看見師父師伯們都站出去同那麼多仙門中人對峙了,那滿腔的熱血就沸騰了起來,各執兵刃跟了出去。

  朱情兒看看羅瑾,再看看他師父和韓吟,最後目光落到洛雲卿臉上,心裡暗暗嘆息一聲,也走了出去。

  僅僅只是片刻,在場的九玄派弟子已有一大半選擇了相幫慕十三和韓吟,仙門中人愕然之極,謾罵聲就漸漸稀落了下來,隨之響起的是嚶嗡的竊竊議論。

  賀殺須發皆張,惱怒的掃視著厲青寒等人,厲聲質問道:“你們什麼意思?”

  厲青寒脾氣同他一樣暴躁,當場就怒目圓瞪爆起粗口來:“你們都要殺我徒弟了,還他媽的問我救人是什麼意思?”

  宋越跟著傲然道:“九玄弟子向來不會任人欺辱謾罵了,還縮在角落裡裝沒聽見要我們不管這事也容易,方才誰罵我們九玄同魔門沆瀣一氣了?誰說我們有意養著慕十三這個禍種來同仙門為難了?還有那些胡亂謾罵的,統統都站出來,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面向我們道歉”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因為方才十人中至少有六七人罵過九玄了,再說既然罵了,那他們心裡就當真是那麼想的,誰願意承認自己罵錯了?於是宋越的話引起了噓聲一片。

  沈姿冷眼旁觀,一直等到場上漸漸安靜下來,才開口道:“眾位都是仙門中人,應該知道我們仙門同魔門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不恃強凌弱,不濫殺無辜那麼我倒想請問一句,你們方才在做什麼,如此行事同魔門有何區別,今後斬妖除魔時說自己是在替天行道,拯救天下蒼生,心裡就不會有半點慚愧不安麼?”

  滿場靜寂,她那朗朗之言響在每個人的耳旁。

  其實類似的話韓吟方才也說過,但是一來她到底年紀還小,二來入仙門時日也尚淺,或者簡單點說就是她沒有任何的資歷和威望,因此不論說什麼,眾人都只當她是為了偏幫慕十三而在胡攪蠻纏,挑剔狡辯,根本聽不進去。

  此時差不多的話從素有道心瑩然美譽的沈姿嘴裡說出來,效果就完全不一樣了,不管認不認同她的話,起碼仙門中人都肯靜下心來先聽她說,儘管還是有一大半人執著己見不以為然,但另有一小半人,還是生出了一點悔意。

  陸寒秋輕哼一聲:“沈仙長說的不錯,不過有一點我也想問問清楚,他們真的無辜麼?”

  沈姿答得毫不猶豫:“當然。”

  “那方才死傷在他們手下的仙門弟子算什麼?”陸寒秋針鋒相對:“我知道,你大概會說他們是被迫的,為了自衛才無奈動手,但是你再仔細看看,死傷的這些全是眾仙門中修為低微的弟子,而且根本就沒向他們動手,這叫自衛麼?我看只能被稱為生性凶殘”

  “你這是詭辯”眼見無法讓九玄置身事外的躲過這場是非,羅瑾終於還是長嘆一聲站了出來,他緩步走到陸寒秋面前,盯著他道:“不錯他們是先動手殺傷了不少修為低微的弟子,但是方才的形勢你們都視而不見?真要他們等人把劍架到脖子上再還手,才叫自衛?”

  他說著環顧四周道:“而且你的言辭還有誤導之嫌,不要忘了,我們同為一派掌門,有些事情門下弟子不太清楚,我們卻是心知肚明的。”

  羅瑾的目光在賀殺等掌門的臉上逐一掃過:“你們捫心自問一下,前來給軒轅掌門賀壽,為什麼要帶上那麼多修為低微的弟子?誠然,讓他們開開眼界見識一下,再結識一些別派弟子是目的之一,但還有一個最要緊的原故,那就是各派帶來的這些弟子,剛好夠結成一個獨門內傳的護派大陣。”

  他這麼一說,那些根本沒想到這事的弟子們才恍然大悟,心裡默默的計算了一下,還真是這麼回事,而且他們都很清楚,單獨的護派大陣就足夠困死三至五名粹養修為的高手,何況這裡有這麼多的門派,足夠結成幾十個護派大陣,那簡直就如同天羅地網,別說是慕十三了,就是大羅金仙都別想逃出去。

  這樣一來,眾人很容易就得出了一個結論,原來慕十三方才不是抱著多殺一個賺一個的念頭在屠戮仙門,而是想給自己留條逃生的後路,怪道他一直游移在人群之中,東殺一個,西傷一個,出手飄忽而沒有規律,到得最後也沒有門派結出護派大陣來,只是用威力較小的護派陣法來替代。

  羅瑾目光沉凝起來:“他沒有濫殺無辜,只是不想讓仙門結成能困死他的護派大陣,要不方才他如何能在你們手下支撐那麼久?我就不提你們殺他的理由正不正當了,單說你們已經占了人數上的絕對優勢,還明面上找他單獨邀戰,私底下卻打算用護派大陣來困死他的做法,稱得上光明磊落麼?”

  他一番話說得眾人臉上無光,尤其是那些方才動了手的掌門長老,個個面色都不太好看,當然,他們也很想說一句,方才沒想著用護派大陣來對付慕十三,然而話到嘴邊卻實在說不出去,因為真的起過這個念頭,儘管只是為了預防萬一,怕被慕十三逃走。

  軒轅玄搖了搖頭,走到了羅瑾身邊,隨後璇璣派的弟子當然也忽啦啦的盡數都跟了過去,緊接著臧易和衛溟對望了一眼,也做出了先前沒有做的決定,選擇了支持九玄。

  仙門勢力此時儼然分成了意見不同的兩派,涇渭分明的對峙了起來。

  秦沛深深的擰起了眉頭:“你們……”

  他話未說完,就見遠處一道青芒迅速掠來,須臾就見一隻青鸞蹁躚落地,散作光點消失不見,而被青鸞帶來的那名少女,不是別人,正是他那已經拜入九玄,投在慕十三名下的女兒,秦無憂。

  秦無憂一落地,先往慕十三那邊跑,嘴裡還喊著:“師父。”

  不用猜,大概是這裡的消息傳回九玄,秦無憂聽見後立刻趕來的,到了此時此刻秦沛還有什麼話說?他鬱悶的緊閉了嘴,輕哼一聲,帶著門下弟子退到一旁,決定兩不相助,先看看情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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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七章:從此相見如陌路

  有時候很簡單的一件事,會因為人多而變得複雜起來。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和立場,還有各種利益和關係的相互牽涉,這些都造成了場上形式的瞬息萬變。

  慕十三早就看透了這一點,也能大體把握這些人的心態,知道他們應該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因此壓根沒怎麼聽他們爭執,悄悄的拉了韓吟到一旁,餵了她幾種藥後,就抓緊時間替自己療傷,盡可能的恢復過度消耗的體力和靈力。

  他知道對他來說,方才那一場惡戰只是正戲開場前的序幕,真正的危險尚未來臨。

  財寶大爺看見他倆的疲憊模樣,冷哼了一聲,很難得的從洞天靈圃裡取了兩枚靈果,不情不願的分遞過去:“哪,這個給你們。”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韓吟很狐疑的盯著這位守財奴,接了靈果問:“這是什麼?”

  “生化果。”回答的是慕十三,他輕笑道:“吃了以後可以迅速的恢復體力和靈力,還有一點療傷的效用,只是生吃的效果沒有煉成丹藥好,不過我正好渴了。”

  他說著就三兩口吃盡了那只有雞卵般大的紫色靈果。

  既然這麼有用,韓吟自然也不客氣,跟著吃了。

  財寶大爺把靈果送了人,但看見他們吃時,還是忍不住一陣接一陣的肉痛,他們這頭吃,他在那頭喊:“五十年被吃掉了一百年被吃掉了你們這兩個敗家子,需要一口氣全吃光嗎?”。

  他的抱怨換來的是慕十三的斜眼一瞥:“還有沒有,都拿出來。”

  財寶此時總算知道為什麼他和韓吟能湊成一對了,因為這兩人都非常的無恥

  “你以為生化果是滿街賣的大白菜啊”財寶大爺一臉的憤然:“沒有了”

  慕十三忙著吸納生化果中蘊含的靈效,等著丹田內靈氣運轉過一周天,精神奕奕時才盯著他道:“你以為我是什麼都不懂的韓吟麼?生化果兩百年一熟,一株結六果,我們吃了兩枚,還剩四枚。”

  財寶大爺無語是被揭穿了謊言,韓吟無語是為什麼要拿她來作比

  “不多要你的,再來兩枚。”慕十三催促道:“快點,不然我們死了,你就要繼續被人爭來奪去,永無寧日了。”

  軟肋被戳中,財寶大爺再不甘心也只好又取了兩枚生化果,分給他和韓吟。

  慕十三收好靈果,又恢復了那種懶洋洋的漫不經心,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仙門那些人爭執,一邊同質問他自己哪裡什麼都不懂的韓吟低聲鬥嘴,財寶大爺冷眼旁觀,覺得這兩個人真的很不正常

  面對極大的危機,將要生離死別時,一般情侶不是應該互執雙手,淚眼相對,說些深情款款,能把人肉麻死的情話才對麼?再不濟也得約好奈何橋邊,三生石畔,死後再相見。可是他們兩個呢,居然還有閒心扯那些沒營養的無聊話題,連一點悲戚情緒都沒有,簡直讓人費解。

  他實在忍不住了:“你們沒忘了自己小命還捏在別人手裡吧?不少字”

  兩人異口同聲道:“沒忘。”

  財寶大爺鬱悶了:“那你們不趕著抱頭痛哭,還這麼若無其事?”

  韓吟看了慕十三一眼,笑得越發歡暢:“我不喜歡哭給不相干的人看,再說如果註定逃不過此劫,我也不想他記住我哭的樣子,多難看啊”

  慕十三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望著韓吟笑,順手替她將散落下來的頭髮掠到了耳後。

  有抱頭痛哭的時間,不如用來銘記彼此的笑容,何況有些悲傷根本不需要表現出來,就如同很多話用不著言說,彼此都清楚對方的心意。

  兩人相望時,慕十三不經意的抬起眼來,正好對上洛雲卿深邃的目光。

  他緊抿著嘴,神情也一如既往的淡漠,但不知道是因為他擔憂的事情如今已成事實,再阻止反對也無用,還是明白了江琴生的事後,對慕十三的印象有所改觀,總之他目光裡的警惕和不滿沒有了,深深的看了慕十三一眼後,又轉回了臉去。

  慕十三讀懂了洛雲卿那一眼的含義,垂下眼去輕笑起來。

  就在這時,青鸞千里而來,秦無憂落地後喚了一聲師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跟著轉到了他的身上,他再次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

  笑意從脣邊隱去,慕十三看了看遠處的天色,輕聲道:“一會獬豸留下,你乘了赤螭先走。”

  明知道她不可能拋下他的。

  韓吟微蹙了眉頭,但還沒來得及說,就聽見他道:“你知道在哪裡等我的。”

  這是……

  她沒有問的機會了,慕十三說完這句話後,握著她的手緊了一緊,跟著就鬆手往秦無憂面前走去。

  “師父你受傷了?”看見他一身的血跡,秦無憂的心都揪了起來,擔憂全在臉上,慌慌的又去自己的乾坤囊裡翻尋傷藥。

  慕十三看了她一眼道:“今後你不用再喊我師父了,另投明師吧。”

  此話入耳,猶如晴天霹靂。

  秦無憂的雙手一抖,剛翻尋出來的藥瓶就摔落在地,她不可置信的抬起眼來望住了他,千萬般情緒都只能化作一句如泣哽咽:“為什麼?”

  滿場靜寂。

  不少人都知道秦無憂與秦沛的關係,就有些不知道的,看見她一來秦沛就忽然轉變了立場,保持起中立來,也能猜到一二了,因此都十分納悶慕十三怎麼會在這要緊關頭,說出一句這樣的話來,他難道就不怕得罪了秦沛,令自己的處境越發危困麼?

  慕十三的想法的確很難猜測,他竟然不給任何解釋,又轉向羅瑾道:“羅掌門,九玄方才的援手之情,我在這裡謝過,各位的顧舊之義,我也心領了,但我如今已不再是九玄弟子,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了,一人的事情一人擔,你們就不要再插手了。”

  他才得罪了流仙門,轉眼又同九玄劃清了界線,簡直是想把幫他的人全數轟走

  眾人越來越詫異莫名,乾瞪著眼,開始懷疑慕十三是不是在方才那場惡戰中傷了腦子,要不怎麼會做出這等不合常理的事情來。

  好不容易才盡釋了前嫌,勉強原諒了他的厲青寒頓時火冒三丈:“慕十三你什麼意思?”

  宋越也罵道:“你這人狼心狗肺,不分好歹的嗎?”。

  慕十三仍然不解釋,只是一笑。

  倒是羅瑾依稀猜到點他的心意,知道他不想因自己的緣故害得九玄得罪眾多仙門人士,於是趁早劃清界線,今後兩不相涉,不禁搖頭苦笑了起來,有些懊悔自己往日對他的留心戒備,早知道他為人如此風清雲朗,就該早些對他挑明了他的身世,再思謀出一個萬全的應對之策來,那就不至於鬧到眼下這步田地了。

  可惜追悔無益,羅瑾一揮手,帶著九玄眾人退到了一旁。

  慕十三見狀又對著軒轅玄等人一揖為禮,什麼都沒有說,但是意思很清楚了,軒轅玄神情複雜的望了他一會,也同臧易和衛溟一起,退讓到了一旁。

  此時他的立身處,只有韓吟還倚身在赤螭之旁,她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是沒有問,知道他一定有他的盤算。

  慕十三放眼往身周一望,目光在眾仙門人士的臉上逐一掃過。

  他的身世壓了這麼多年,的確到了該有個了結的時候了,而且他修仙求的是逍遙,求的是那種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的自在,只有在擺脫了往日的一切恩怨糾葛後,心境才能空明而澄澈。

  “有些話,我不妨在這裡說個清楚。”他的衣袂在風中翻飛,聲音朗朗的響徹全場:“我不管你們如何看待我的身世,如何揣測我的心思,那都是你們的事,我無力左右,但是我要聲明一點,我今日退出仙門,往後就與仙門再無瓜葛,之前有何恩怨,對我來說全都一筆勾銷,我不會找你們報什麼父母之仇,你們也別來同我談什麼造化之恩,從此相見如同陌路,兩下再無干涉”

  他話說完,全場靜默了許久,就有各種疑問轟然而起,亂哄哄的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麼,過了好一會才漸漸的靜了下來,陸寒秋就揚了聲冷哼道:“說的輕巧,你今日殺了這麼多仙門弟子,難道就這麼算了不成?”

  慕十三傲然的望著他:“那是你們心裡的恩怨,與我何干?我話撂在這裡,從此刻開始,有人要殺我,想清楚了儘管來,但是動手就動手,別跟我廢話說什麼恩怨,說什麼替天行道,只要有本事,你們拿了我的命去,要沒本事,被我殺了也別抱怨”

  又有人嚷起來:“慕十三,你離了仙門,是已經打定主意要投靠魔門了嗎?”

  慕十三答得直接:“你管得著麼?”

  賀殺咬著牙一抽劍道:“那正好,此刻就殺了你,以免後患。”

  慕十三脣邊的笑容忽然變得有些詭異起來:“賀掌門,你確定?”

  明擺著的事啊難道他孤身一人,還有能耐破圍而出不成?

  賀殺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愣了一愣,隨即看見他揚臉去看天空,就不由自主的跟著張望了一眼,這才發現天色陰沉得有些不對勁,大朵大朵的烏雲無聲翻滾,堆積得好像立刻就要坍塌下來,但是蒼穹盡頭的天色,依然帶著一抹鴉青和晚霞紅,顯然數百里外依舊乾坤朗朗,只是時近黃昏。

  這是……

  賀殺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但是天空中忽然滾過一道閃電,撕裂了層層烏雲,露出了鮮血般紅,還閃著無數如同小箭一般雷電的天色,印證了他的猜測。

  這是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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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八章:升仙劫

  修仙的過程中有兩次天降劫數。

  頭一次是體內靈氣聚養至臻境,將要孕化成丹時天降之劫,一般被稱為丹劫,安然渡過後就能金丹大成。

  後一次是金丹粹出七竅,混沌元神已生時天降之劫,被稱為升仙劫。名目如此而已,不代表升仙劫渡完後立刻就能飛身成仙,還需要先修過坐忘這一個境界,不過渡完此劫後便可鑄就金身,初成元神,壽元也延至千年,即便不是真仙,也差不多是個半仙了,因此此劫被冠以“升仙”兩字,倒也不算完全吹噓。

  當然,正常情況下慕十三這種弱冠少年能修到天降丹劫已經算得上是仙緣深厚,天資拔萃了,要想修到升仙劫那完全不可能然而方才那場惡戰人人看得清楚,他的修為絕對在丹成之上,如今再要渡劫,除了升仙劫,還能是什麼劫?而且丹劫的波及範圍很小,升仙劫卻能籠罩方圓百里,同樣是渡劫,但其威力完全不可同一而語。

  這樣說吧,丹劫好渡,十有八九能成功,但升仙劫就難渡了,需要看修成的金丹品級,丹成六品之下絕對完敗,丹成四五品成功的希望也很渺茫,唯有丹成三品之上,才有幾分安然渡劫的把握,要不怎麼說修仙艱難呢?簡直處處都是荊棘,行錯一步就是身死道消,白白辛苦了這一世。

  綜上原故,升仙劫既然這麼難渡,有些金丹品級不高或者對渡劫沒有把握的人,就會控制自己的修為,即便有能力也不願粹全了金丹七竅,這樣就可以避免劫數降臨,直到壽元將盡時,左右是個死,再豪賭一把試著渡劫。

  這就是說,在修為已經能夠粹全金丹七竅的情況下,升仙劫的發動時機是可以人為控制的

  賀殺震驚之後死死的盯著慕十三道:“升仙劫你竟然粹全了金丹七竅”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慕十三微微一笑,什麼也沒有說。

  言映霜也跟著恍然:“那……那你先前就是有意拖延,趕著粹出金丹七竅……”

  怪不得呢

  他這種讓人殺他都只管動手別廢話嘮叨的人,竟然會幫著仙門眾人去揭祝雲的身份,還耐心很好的解說了江琴生的事此刻回頭再看,才發現一切全是陰謀至始至終,掌控著全場局勢的人都一直是他,讓人不知不覺中了他的算計,還茫然未知

  “不錯。”慕十三望著天空中那越聚越多的雷電,坦然道:“粹出金丹七竅容易,要在升仙劫發動之前瞞過你們,倒有些費事。”

  言映霜一愕之後咬了牙:“這就是說方才那場惡戰也是你的陰謀”

  要不總會有一兩人發現天生異象,他們就可以在升仙劫徹底發動之前,全力施為,將他斃於當場。

  慕十三聞言將目光投到了他的臉上,微諷的笑起來:“什麼叫陰謀,難道你們當時沒有殺我的心?只不過是將我當成了無處可逃的釜中之魚,想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慢慢的耗死我罷了。”

  言映霜頓時啞然無語,其他人更是還處於震驚之中,沒有回過神來。

  撇去那些已經成仙的前輩不說,現今世上渡過升仙劫,步入坐忘境界的人數不出三五個來,就連聚在這裡的八大門派掌門,多半也僅是粹養初中期的修為,就有個別能粹全金丹七竅,也不敢輕易渡劫,而是忙著四處搜尋靈丹妙藥,總要有七八成的把握了才敢放手一搏。

  這樣一對比,慕十三倉促間將金丹七竅粹全,還在渡劫前先力敵眾人,殊死拼殺了一場的做為就顯得十分冒險,可是他偏偏十分從容鎮定,掃視了眾人一眼後緩緩道:“還不走,你們等著挨雷劈麼?”

  他們頭頂的天空中早就有飛鳥大片大片的倉惶逃離了,而且有如末日來臨一般,天色已經徹底的變成了可怖的鮮血色,烏雲迅速的翻滾其間,紫青藍白各色雷電也聚生交錯在一起織成了緊密的遮天雷網,時不時的漏下一道來,打在殿宇或者草木上,能將其毀得灰飛煙滅。

  這些細如飛蛇小箭的雷電看著是沒有丹劫時的巨雷可怕,然而在場的人都知道,這些不是普通的雷,而是威力無匹的雷心,劈的不單是渡劫者的身體,連元神魂魄也一塊劈的,修為不夠的人挨不了兩下就會死,搞不好連魂魄都會跟著一塊寂滅。

  眾人面色難看的猶豫在那裡,既想盡快離開,又怕他萬一真的安然渡過了升仙劫,將來愈發難以對付。

  韓吟同他們一樣,也處於兩難的抉擇中,然而她知道這時要再不走,一會就想走也沒有機會了,而且她留在這裡除了讓慕十三分心外,對他一點幫助都沒有,因此她對著九玄眾人一禮,再深深的看了慕十三一眼,就翻身上了赤螭,驅著便走。

  赤螭速度迅捷無比,眾人只見一道赤虹夾雜在黑壓壓的飛鳥群中遠去,想追也已經慢了一步。

  看著韓吟離去,慕十三心頭一鬆,沒了牽掛後神情愈發從容起來,還有心情對著軒轅玄賠禮:“軒轅掌門,迫不得己攪了你的壽誕,還借了你的地盤來渡劫,這可抱歉了。”

  軒轅玄無可奈何的看了他一眼,低聲叮囑門下弟子趕緊將要緊的物事帶著一同撤離,羅瑾等人也跟著吩咐弟子立刻飛劍離去,唯有賀殺仍然心有不甘,竟然同陸寒秋等人商議,要不要先遣走門下弟子,他們幾個已至粹養修為的掌門留下來,拼著挨幾下雷劈,也先把慕十三結果了再說。

  他的想法倒是可以理解:“我們挨雷劈時,他也要挨,我就不信我們幾個連他爹都結果了,還對付不了他”

  陸寒秋有些意動,然而抬頭看看地獄般可怕的天空又是心悸,還在遲疑呢,就聽見慕十三輕笑起來:“我正愁一個人渡劫沒趣,不如你們都留下來吧,萬一我沒渡過這場劫數,有整個仙門替我陪葬也算值了。”

  賀殺嗤笑道:“殺了你,升仙劫就散了,我們可死不了”

  慕十三斜睨著他道:“賀掌門說的不錯,但你們若是被雷劈了個半死,歸途中又遭遇魔門長老花弄影的埋伏,那會發生什麼事呢?”

  他這話一說,眾人都面色大變。

  賀殺先啐他道:“少在這裡信口雌黃,花弄影那廝恐怕還不知道宓蠍兒暗中陰了他一道呢”

  花弄影怎麼可能不知道說不定他還藏了幾名眼線在仙門之中,對目前發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呢要不如何解釋他撒下了魚網撈著了魚,卻遲遲都沒有收網的事實?慕十三懷疑他中途改了前來救人賣好的主意,想等他們鬥個兩敗俱傷再從中得利,畢竟對他來說,請個好像有點難操縱的傀儡回去做魔主,還不如滅掉仙門立下大功,收服了人心自己做魔主來得好。

  慕十三眼下同仙門為敵,但他顧著舊情還不想眼睜睜看著仙門盡數覆滅,也不想替花弄影做嫁衣裳,因此便提點了賀殺等人一句,當然他們若是不信,自己想抹脖子找死,那他也無可奈何,於是他沒有再說,只是微微一笑,就旁若無人的摸出一把早就納在懷裡的靈石,開始布起簡單的陣法來準備渡劫了。

  看見他這樣子,賀殺有種遭到輕蔑和鄙視的憤怒,心裡極不爽快,但不爽歸不爽,他還是立刻就改變了主意,打算撤離了,因為小心使得萬年船,再說這升仙劫的雷劈在身上絕對不是好受的,他心裡也有點怵,再想想今後有的是機會收拾慕十三,就收拾不了,至多也就咬牙忍一忍,忍到這傢伙飛身成仙,便算解決掉了一個隱患,鬧不出大麻煩來了。

  “哼”他挫了挫牙,御起飛劍:“我們走”

  賀殺是一直堅持著要斬草除根的人,連他都放棄了,其他人自然不會再執著,都忙著帶領門下弟子逃離天劫範圍,有些生性警惕或者人單力孤的門派掌門和世家族長還要求結伴同行,生怕慕十三一語成讖,讓他們倒霉的遇上了魔門的埋伏。

  方才還聚了滿場的數百上千人,集體御劍離去的場面真是奇景,漫天飛的都是劍芒光影,竟將血色的天空都遮蔽了大半。

  當然此刻走已經有些遲了,偶爾會有兩個倒霉蛋被雷網中漏下的絲縷雷心劈中,一個趔趄就從半空中墜落,儘管有同門援手去救,但那種身體連帶靈魂都一起抽搐,疼痛到生不如死的感覺,一定會深深的烙印在他們的腦海中,今後別說提起天劫了,單是看到正常的下雨打雷,恐怕都會將他們驚個半死。

  慕十三禁不住揚起了脣角,但跟著又是一聲輕嘆,升仙劫不好渡,不單是指它的威力,連續三天三夜不停的持續時間也是所有修仙者提起來就要色變的噩夢,聽說有些人明明有成功渡劫的希望,但是心志不夠堅毅,撐過兩日之後竟然痛到無論如何都忍不下去,直接自殺了。

  當然,這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如果能集齊上百種珍奇靈藥,煉出可以麻痺疼痛的渡劫丸來,雷心劈身帶來的疼痛就能夠得到極大的緩解。

  不巧的很,這玩意他剛好有

  慕十三攤開手掌,掌心裡赫然一隻千年玄玉制的瓷瓶,瓶中盛著兩顆碧綠色的方形丹藥,他撿起一顆塞入口中,再將剩下的一顆納入懷中,預備留給韓吟將來渡劫時用。這樣看來,江琴生也不是什麼好事都沒做過,拜他所賜,將離殿內還真藏著不少好東西,這渡劫丸僅是其中之一。

  “這渡劫丸好像是我煉出來的。”這時一個感慨的聲音響起:“也虧得江琴生能集齊那麼多珍奇靈藥,只是他把一切都算計好了,卻沒算準自己有沒有成仙的命。”

  慕十三抬眼一瞧,衛溟孤身一人立在場中,目光略為憂傷的望著他。

  “衛掌門。”他笑起來:“你是要留下來陪我渡劫麼?”

  衛溟苦笑道:“免了吧,我就一顆渡劫丸,還是當年江琴生贈的酬謝,沒這麼闊氣拿來糟蹋。”

  慕十三一揚眉:“那掌門留下是有話說?”

  衛溟微微頷首道:“就想問你一句話,最先你對祝雲說了什麼,他才忙不迭的招了陰謀?”

  “這個啊。”慕十三好笑起來:“我也沒說什麼,只是告訴他我扯了個小謊。”

  “扯謊說服食過轉容丹,骨頭就會變成黃金的顏色?”

  “不錯。”

  “所以不論他吃沒吃過,賀殺那一劍下去,他都會被認定是在說謊,與其吃了苦頭再招認,不如乾脆直接招?”

  慕十三目光微閃:“或者他原意就是要招認,只是吃點苦頭以後被逼著說出來的話,更容易讓人相信。”

  衛溟微微一怔,低頭想了想才恍然笑起來:“承教”

  其實服食過轉容丹不會讓骨頭變色,嗜好煉藥的他就是知道這一點,才心裡納悶,非要找慕十三問個清楚,生怕自己錯過另一種不同的丹方,此刻得到解疑,他心下釋然,再無別話,對著慕十三抱了抱拳就飛劍離去。

  慕十三目送著衛溟的身影在天空中消失,片刻後一聲山崩地裂般的巨響在他頭頂爆裂開來,緊接著那雷心織就的雷網就如同整個墜落一般,對著他迅速的籠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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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17:31:57
  第一百五十九章:魔高一丈

  韓吟飛離天劫範圍後心緒亂糟糟的,她當然知道慕十三不會自尋死路,但是渡劫這種事沒有個定數,準備得再充足也有失敗的幾率,更何況他倉促間應劫,狀態根本不在巔峰,危險又多了幾分。

  然而再擔心也幫不上任何忙,她現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去同他約好的地點,耐心的等著他渡劫歸來。

  他會回來的,這事不容商量,也絕對不會出現意外

  韓吟咬著牙,再三堅定了這個信念,隨後強迫自己將這份擔憂拋到腦後。她要做的事情還很多,不能杞人憂天先亂了分寸。

  慕十三說:你知道在哪裡等我的。

  她的確知道,因為他們兩人一同去過,外人卻不知道的地方,只有他們早上才離開的那個無名的小山谷,恰好就在天劫的範圍之外,她四下裡張望了一會,沒發現被人跟蹤,就馭著赤螭掉轉方向,往那小山谷飛去。

  再次踏上這無名山谷的泥地,韓吟沒由來的輕嘆了一口氣。

  這裡同他們離開之前一樣溪流潺潺,花香馥郁,只是少了慕十三的身影,也沒有了那種溫馨甜蜜的氣氛,靜得讓人心裡發慌。

  韓吟默立了一會就滿山谷的尋找起來,可是沒有找到她需要的天然山洞,只好挑了一處攀滿了爬藤植物的山壁,然後用腳尖踢了踢那山壁的底部,命令土靈豬道:“照著這裡,給我往下斜著挖”

  挖個鬼哦經歷了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後,土靈豬現下只想癱著呼呼大睡,再說它單憑敏銳的嗅覺就知道這裡壓根沒有什麼靈石礦藏,實在想不通韓吟下這命令是什麼意思,於是衝著她翻了個白眼,裝死不動。

  既然是豬,就不能指望它有多聰明。

  韓吟也不解釋,扔了根蘿蔔給它,轉身道:“我要深寬各三丈的坑洞,天亮之前挖完有好吃的獎賞,吃到你撐死為止,挖不完,你就等著啃三個月的蘿蔔吧。”

  這句話比任何解釋都有用,土靈豬立刻繃緊了身體,吭哧幾口把那根蘿蔔啃完,然後就使出渾身的解數悶頭挖坑去了,不過這傢伙一肚子壞水,賣力幹活歸幹活,心裡卻在腹誹,惡意的想像著自己正在給韓吟挖墳。

  幸好韓吟沒有窺探靈獸想法的習慣,吩咐完土靈豬就仰臉望著遙遠處那詭異的血色天空和堆聚的雷光發起呆來,要不然土靈豬很有可能要啃上一年的蘿蔔了。

  韓吟的頭腦非常清醒,她沒有放任自己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擔憂在心裡重新泛濫,當看見天空中有飛劍的光影縱橫而過,遠處的雷光也開始大熾時,她就咬牙收回了目光,仔細打量起身周的環境來。

  她立足的這處地方,在小山谷裡算是偏僻角落了,草木生長得十分茂盛,將她的身子都遮去了一半,土靈豬正在挖掘的地方更是被擋了個嚴嚴實實,不走近了尋找絕對看不見。

  這正是她想要的,可供她和慕十三臨時藏身的安全所在,因為經歷過先前那一番事後,她深知自己和慕十三已經變成了一部分仙門之人想要除之而後快的對象,落到魔門手裡的話也同樣不見得有什麼太好的下場,可以說他們正處於極度的危險之中,那麼暫時藏起來就是相對明智的選擇。

  尤其眼下慕十三正在渡劫,即便他可以熬過天劫,體力和靈力也會大幅度的透支,絕對不適合東躲西藏的逃避追殺,因此找一處地方來讓他恢復元氣絕對重要。

  當然僅僅在山壁底下挖個坑就藏進去是不行的,韓吟喚出造化金錢:“把靈石都給我交出來。”

  財寶大爺裝假道:“什麼靈石,你什麼時候把靈石交給我了?”

  “別裝糊塗。”韓吟暗嘆一聲,為什麼她的靈獸和法寶都這麼難纏,沒有一個乖乖聽令的?她一伸手道:“方才和仙門惡戰時,你吞了不少低等的飛劍和符器法器,那些東西沒什麼大用處,但是拆散了材料卻不少,尤其是靈石,幾乎每把飛劍上面都會鑲一兩顆,別對我說你沒有。”

  財寶大爺被她說得語噎,只好悶聲一哼,不情不願的給了她大大小小一把靈石。

  韓吟接了靈石就依著腦中記憶,再根據身周的地形布起簡單的陣法來隱蔽和防禦,當然她沒有忘了狡兔三窟的道理,又在附近找了兩處合適的藏身點,做好了標記等著一會喊土靈豬來挖,如果時間充裕的話,還可以讓它挖一條通道來連接這三處藏身點,這樣萬一出口被堵,也不至於束手就擒。

  匆匆做完這一切,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然而雲霧海的方向,天空仍然紅得像要滴下血來,聚積在那裡游竄不定的雷電非但沒有要消失的跡象,反而顯得越發猙獰可怖起來,可見天劫的威力是層層遞增的,這讓她稍稍安定下來的心,又蒙上了一層陰翳。

  土靈豬的動作比她想像的還要快,此時已經在山壁下面掏出了長深三丈的坑洞,她探身進去檢查了一番,覺得這裡已經足夠寬敞,就給了土靈豬一些吃的,讓它歇了一會,她自己則從乾坤囊裡取出筆墨紙硯,決定給厲青寒等人各寫一封信。

  將要動筆時,她又遲疑住了,感覺有千言萬語想要付諸筆端,但真的要寫時,卻又覺得不論說什麼都表達不清她複雜的心緒。

  對羅瑾來說,她給九玄惹了很大的麻煩,對厲青寒來說,她違抗了師令,對洛雲卿來說,她辜負了他的期望,可是她這麼對不起他們,到頭來他們仍然幫著她。

  韓吟發了很久的呆,最後決定放棄,眼下說什麼都沒有用的,她還是將那份愧疚藏在心裡,等著日後再相見時,親自說吧。

  她希望能盡早的將五行宗的宗主之位交託出去,再被羅瑾列入九玄門墻,即便只是掛個名,不方便再回去她也滿足了。她知道厲青寒生性要強,回報這位師父的最好方式就是努力修仙,不給他丟人,最起碼不能輸給宋越的弟子,免得這位師伯總拿她的不肖來奚落他。

  至於洛雲卿……

  韓吟十分清楚,早在他攜著她的手踏上九玄山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盡力為她鋪平腳下的路而不求任何回報,他希望她堂堂正正,安安樂樂的活著,即便修仙無成,也不能像蘇星沉那樣誤入歧途。

  她暗暗嘆了一口氣,自己什麼德行自己最了解,她是不喜歡自找煩惱苦苦悶悶的,只要慕十三能渡過此劫,她絕對會安安樂樂的活下去,但是這輩子都沒指望變成師兄那樣正直磊落,仰俯無愧於天地的人了,她只能盡量少偷蒙少拐騙,改掉自幼養成的不良習氣,當然前提建立在對方是好人的基礎上……

  想到這裡,她的臉忽然因慚愧而微燙起來,覺察到自己又不良習氣了,因為僅僅只是依著洛雲卿的期望去做個正直的人而已,她竟然還有那麼多討價還價的前提條件好吧好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今後別人沒惹她,她就盡量不對人使壞好了,人要是惹她,如果不是太過分的她就忍了,這樣應該可以了吧?不少字

  這一整天累到幾乎脫力,此刻想著心事,情緒稍稍鬆弛下來,韓吟就覺得眼皮有點發沉發澀,睏倦想睡,這當然是好事,睡著了時間過得快些,她不用一直替慕十三懸著心,而且她的確是該好好休息了,要不接下來萬一有什麼突發事情,她會疲於應對。

  她強撐著睏倦,還是在紙上寫了一個“安”字,飛傳給了軒轅夜,她知道軒轅夜收到傳書後應該會告訴方予的,方予會告訴洛雲卿的,洛雲卿會告訴厲青寒……

  還沒想完,她托在手心裡的聚芒術就倏然消失,她也身子一歪,癱倒在地上陷入了沉睡之中,睡著時會不會做夢不知道,但即便有夢,恐怕也是噩夢,因為她失去意識的那一刻,一直在不停嘴的吃吃吃的土靈豬也同樣癱倒在地。

  她懷裡化身為金錢的財寶大爺這才發現不對勁,這廝當然不會在情況不明的時候跳出來英雄救主,至於土靈豬的死活,那更是與他不相干,他收斂了寶光,緊貼著韓吟的身子,連哼都不哼一聲,假裝自己真是一枚金錢。

  奇怪的是四周如常,好半晌都一點動靜也沒有,財寶大爺等了又等,都快忍不住跳出去查探到底怎麼回事了,才聽見外面傳來一陣窸窣草響,好像有個人掠身進來看了看,隨後才響起說話聲:“花長老,這仙門弟子已經中了迷香蛛的毒,人事不醒了。”

  花長老迷香蛛

  聽見這話後,財寶大爺立刻叫苦不迭起來,韓吟這是出門沒查黃歷吧,怎麼才從仙門那裡逃脫,就被魔門逮著了呢而且魔門也夠歹毒,竟然用迷香蛛來對付她,那是一種同噬骨鑽心鼠一樣生活在喋血谷裡的罕見毒蛛,算不上靈獸,體形又極其微小,比螞蟻大不了多少,因此極難被人覺察到,但這種毒蛛小歸小,吐出來的絲卻帶著巨毒,只要有一絲一縷沾在人的皮膚上,就能夠令人沉睡到死,不論外界如何刺激,哪怕刀割火燒都不會醒轉。

  當然一物降一物,迷香蛛的毒也不是全然無解的,喋血谷裡的返魂草汁液就有解毒的功效,但是已落入敵手,這麼遙遙千里的,誰有法子弄來那返魂草汁替她解毒啊

  財寶大爺鬱悶無比,覺得自己命真不好,跟的兩個主人都特麼晦氣,沒有隱居世外閉關修煉飛身成仙的命,倒是一個比一個能沾染是非,連累他都不得安生,總是提心吊膽的,不知道下一刻會落入誰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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