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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牛語者]越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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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4 17:58:21
第六集 百日之卷第一百零五章 悟道(上)

蒼雲神殿化作的元氣源源不絕灌頂注入。楚天頭頂的元嬰金光大放再次成長,達到三尺余高,容貌也從七八歲稚童變化成為劍眉朗目英氣勃勃的少年。

時光無聲無息地流逝,他的修為仍在不停增長,彷彿永無盡頭。

又不知過了多久,元神緩緩收斂回歸肉身,縈繞在楚天身周的璀璨光霧亦自漸漸淡去。

他慢慢醒轉,回到了現實世界當中,一切都已不同。

他的身體像是被一種鬼斧神工的力量重新塑造過,骨肉血脈五臟六腑變得無比堅韌,肌膚上隱隱流淌著一層淡金色玉光。

他的經脈豁然壯大,宛若用一把巨斧將原本幽仄迤邐的小溪小河開闢成波瀾壯闊的大江大川,浩浩湯湯的梵度魔氣便在其間磅礡奔涌匯入似大海般無邊無垠的丹田洪爐。

此刻的丹田如同鳳凰涅磐浴火重生,從一片廢墟中佇立起萬丈華廈,魔氣如海真元如山,生機勃勃生生不息,彷彿永遠也不會窮盡枯竭。

這感覺,就似一下子從地獄飛升到了天堂。

他全身的毛孔竅穴有韻律地翕張閉合,與自然天地相交。無需刻意動念,四周充盈的北冥靈氣便伴隨著細緩的呼吸納入體內,經過天地洪爐的煉化去蕪存菁,再將濁氣排出體外。整個過程便如紅花飲露、綠恭弘=葉 恭弘餐風般舒展而自然,好似已經成為一種本能。

他的靈台通透澄凈,由一面猶如光可鑒人的明鏡升華為仿似一眼見底的清泉。菩提明月印靜靜懸空,靈光點點映照心田。只是稍稍一動念,靈覺便如水銀瀉地般破體而出,方圓數百米內的景狀一覽無餘。

就在這原以為萬籟俱寂荒蕪空廖的寒洞絕地里,楚天的靈覺第一次感受到了各式各樣的精彩生命。那飄飄灑灑的黑雪,那亙古不化的寒冰,那默默無聞的山岩,還有在身邊流動的風,無不充滿了生命的張力。

生命,真的可以無處不在。

“老洞,你在嗎?”他將一縷靈覺透入元辰虛境。

“不在!沒事少煩我!”

“你是否清楚《梵渡經書》的來歷?”

“那是魔教鎮教之寶,我當然曉得。”洞天機有點沒精打采:“傳說這部魔門功法是魔教的開山祖師雨知白自創的,結果落到了你的手上,倒也是樁怪事。”

楚天點點頭,這時候他已經曉得《梵渡經書》事實上是林盈虛所贈,之所以問詢洞天機,只不過是想從這活了六百多年的老古董嘴裏得到映證而已。

“你的修為恢復得怎樣?”他問道。

“不怎麼樣,距離大千空照巔峰境界還差得老遠去了。”洞天機嘆了口氣道:“好漢不提當年勇,老夫還得耐著性子從頭再來啊。”

楚天對洞天機生出一縷同情之意,畢竟功力盡廢的滋味他有切膚之痛,安慰道:“不要緊,等我查清了幽夫人的血案真相,就幫你去魔教尋找雲麓聖泉。”

洞天機眼睛一亮,這事他在心裏不知翻來覆去想過多少回了,就是不知道楚天什麼想法。如今楚天主動提出要幫忙,心情不由得大好,意氣風發道:“好哇,到時候咱們爺兒倆聯手,闖上君臨峰。魔崽子們通情達理也就罷了,萬一耍小心眼,惹翻了老子,索性就鬧他個天翻地覆。”

不想楚天大大搖頭道:“你若想鬧事,還是不去為好。”

洞天機愣了愣,醒悟道:“我怎麼忘了,《梵渡經書》既然在小楚的手中,他和魔教的淵源必定不淺。”

這樣一想洞天機立刻覺得獲取雲麓聖泉的希望大增,只是失去一次大展拳腳的機會未免有點兒掃興。

要知道洞天機身上的三道魔印盡解,可以說普天下已經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束縛住他的元神,隨時隨地都可以逸出元辰虛境另作它往。

然而元神沒有肉身的保護,很快就會渙散殞滅。即使如洞天機這樣業已參悟大千空照極致境界,只差半步就能羽化飛升的不世人物,他的元神最多亦只能堅持半天,因此仍然需要住在元辰虛境中靜候時機到來。

想想自己成仙大業的指望就全部寄托在了楚天的身上,他老人家也只好忍氣吞聲道:“不鬧事就不鬧事。勒你個去,我老人家還怕沒架打嗎?倒是你小子有這工夫廢話,還不如好生修鍊。別以為踏入聖階參悟了洗心境界就萬事大吉,抱朴、守一、大千空照——聖階四境一層比一層艱險,每一次晉陞都會引來劫難,輕則半死不活元氣大傷,重則魂飛魄散徹底玩完。嘿,你還差得遠呢。”

“聖階四境有什麼了不起?我參悟給你看!”楚天被洞天機沒頭沒腦地教訓一通,立即回敬道:“至少不會千辛萬苦修鍊到了大千空照,卻被人一下打回原形。”

搶在洞天機勃然大怒反唇相譏之前,他的靈覺一閃從元辰虛境里退出。

想到洞天機此刻正將憋了滿肚子的火對著空氣發泄,楚天不由暗自好笑,思忖道:“老洞說得不錯,我何不趁熱打鐵,看看能否打開《梵渡經書》下卷的封印。”

念及與此,他凝定心神再起一縷靈覺,嘗試著進入懷中的金紅色玉筒。

“嗡——”玉筒清鳴光芒暴漲,在楚天的眼前呈現出一篇篇綺麗文字曼妙畫卷,俱都是經書上卷的內容。

當最後一行“圓明之心,無遮無礙;隨波逐流,惟心絕塵,遂得白雲出岫,海闊天空。”的金色字體隱沒之後,虛空中緩緩浮起一團黑色雲氣,宛如厚重的帷幕遮擋住楚天的視線。

楚天想了想,凝神運功聚焦雙目,低聲喝道:“破!”

他的雙眸中金光綻放,如有實質朝前射出。瀰漫的黑色雲氣立時翻滾盪散,耳畔依稀聽到一記轟然悶響,玉筒之中金紅光芒暴卷,向四面八方擴展開來,竟是匪夷所思地開闢出一片嶄新虛境。

但覺眼前光華一閃,楚天發現自己已然置身在一座雪山之巔。

山頂約莫百丈方圓,銀裝素裹雲霧繚繞,極遠的東方一輪金燦燦的旭日正冉冉升起,絢爛霞光照耀之下雲海波光卷盪如詩如畫,彷彿每一絲風中都蘊含著充盈的大道氣息天意神韻。

在幾步遠的地方,孤零零矗立著一塊半人高的石碑。碑上刻有四個斗大的篆字“洗心滌塵”,銀鈎鐵划古意盎然。

石碑前方有一尊冰雕蓮座,晶瑩剔透熠熠生輝,許多花瓣上都被人用刀劍抑或指力刻了文字。楚天目光一掃,便看到其中一片花瓣上有人用飄逸孤傲的筆意寫道:“元真七年林盈虛悟道於此。”

楚天屈指一算,距今已有七十餘年。

無需躍動身形,只是一念一起,下一瞬他便盤腿坐在了冰雕蓮座上。

頓時,一股雄渾而溫潤的靈氣從冰雕蓮座中傳入楚天的體內,與梵度魔氣水乳相交汩汩綿綿流轉周身。

楚天暗暗稱奇,凝目望去雲天如雪驚濤拍崖,絢爛的金陽迎面升騰,偶有幾隻虛境靈氣所化的朱鳥振翅飛過,倏忽隱沒於天際線的盡頭。

一陣充滿靈韻逸氣的山嵐吹來,拂動楚天的衣發,直覺得胸懷舒暢之極,彷彿所有塵世間的煩惱憂愁,都可隨風散盡。

“嗡——”石碑忽然發出一記天籟般的鳴響,如晨鐘如暮鼓,在寂寥無垠的虛境之中悠悠回蕩。

碑上的文字不可思議地融化褪淡,隨即像是有支肉眼看不見的神筆,又緩緩寫道:“致虛極,守靜篤;窮通塞之端,得造化之緣。”

楚天的目光凝鑄在這短短的十六個字上,神思渺然不知不覺融入了洗心滌塵的神奇天地里,渾然忘卻了光陰的流逝,更不知日起月落晝夜輪替。

同一時刻,寒洞絕地深處一條隱秘的石縫中,兩名惡鬼正垂涎欲滴地緊盯著數百米外高懸在半空的那塊突兀冰岩。

“怎麼還不出來,都已經三天了。”左邊的惡鬼身材略高,臉型瘦削麵色發青,雙眸精光閃閃顯示出高深的道行。

“現在後悔了?當時若按照我的意思,直接出手宰了那小子,此刻早已經領到了酬勞。”右邊的惡鬼又矮又胖,臉上的五官擠成一團,不滿地抱怨道:“都是你婆婆媽媽貽誤時機,讓他溜進了虛境。”

“小心使得萬年船,我就不信這小子會在虛境里躲上一輩子。他一出來,我就施展‘靈鬼夜哭’擾其心神,你趁勢使出‘赤地千里掌’從側翼偷襲,咱們雙管齊下將這小子拿下!”

青面鬼嘿嘿低笑道:“到時候我只要他手裡的那柄蒼雲元辰劍,其他的魔寶全部歸你。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至於幽淵鬼尊那裡不理會也罷。”

矮胖惡鬼也低聲笑了起來:“難怪你不願稟報幽淵鬼尊,原來是打主意悶聲發大財,真是妙極!”

原來這兩隻厲鬼正是幽淵鬼尊麾下“寒洞五煞”中的“青煞”杜符、“血煞”方屠,俱都是真階九層的巔峰道行,只差半步便能晉陞聖階。平日兩鬼橫行地下世界,手段卑劣性情殘忍,可謂人見人怕鬼見鬼愁。

就聽青煞杜符陰冷一笑道:“到嘴的肥肉,憑什麼要拱手讓人?我就不信,咱們兄弟聯手還收拾不了他!”

方屠摩拳擦掌,獰笑道:“好久沒殺過人了,還不知要等多久。什麼北冥神府嫡傳弟子,不過是運氣好罷了。遇上咱們算這小子倒霉,等我吸干他全身精血,捏碎他每一寸骨頭,他就會知道,做人不如做鬼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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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4 17:58:45
第六集 百日之卷第一百零六章 悟道(下)

“呼——”突兀冰岩上空忽然湧出一團黑色雲氣,楚天的身影緩緩出現。

他在梵度虛境中坐悟參道,不覺過了一整月,而虛境之外的現實世界,才僅僅是三天的工夫。

在這一個月的時間里,他對洗心境界的種種奧妙玄機有了更深的領悟,又將天機印、百魂斬、料峭六劍、日照神拳乃至自創的沉魚落雁身法融會貫通。許多從前難以領會的招法妙意大道真諦,此刻迎刃而解,一身修為突飛猛進,比起初入虛境時又是不可同日而語。

假如現在遭遇不老參仙,楚天有絕對的信心在不施展真我如一的情形下,僅憑一柄蒼雲元辰劍,將這老魔殺得丟盔卸甲抱頭鼠竄!

信心,來自於實力的提升。

同時楚天也明白,自己的修為在短時期內很難再突破到抱朴境界。

坐等上蒼恩賜是不可能了,還不如出關——還有太多的事等待著自己去完成。

殺害峨山月的兇手還隱伏在暗處,大崖山滅村案依然是個謎題。另外還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為覺渡大師報仇!

明明知道兇手,卻讓他逍遙法外,這種感覺簡直糟糕透頂。

對楚天而言,他根本無所謂翼天翔的栽贓嫁禍,反正自己從沒想過要跟正道人士交好,更不期望獲得他們的好感或者誇讚。但覺渡大師是一個難得的老好人,他的死自己不能無動於衷。

若非因為大師時刻守護自己,從而成為了翼天翔謀取劍魔遺寶的絆腳石,也就不至於引來殺身之禍。

當然,楚天也不會忘了翼輕揚。這丫頭藉著自己正道第一美女的名頭,兩父女狼狽為奸,沒羞沒臊設局害自己,這筆賬遲早得算清楚!

神思飄渺之際,他的身形從梵渡虛境中躍出,回到了寒洞絕地。

突然背後的蒼雲元辰劍長鳴示警,楚天的靈台亦是狠狠一疼有若針刺,預示有極大的兇險正在降臨。

他的耳畔響起一陣陣惡鬼哭嚎,或尖銳凄厲或沙啞幽咽,如同潮水般沖向靈台。緊跟著眼前幻想叢生,無數冤魂厲魄的虛影在身邊圍繞飄舞,有的墜入油鍋、有的身背刀山,有的深陷火海,諸般慘象不一而足,彷彿一霎那間時空轉換,已來到幽冥煉獄。

“白雲出岫,惟心絕塵!”楚天祭起菩提鏡月印,任由周遭惡鬼啼哭魂飛魄舞,一顆道心堅若磐石不為所動,雙目如出世利刃勘破種種虛幻景象直指本心。

頓時靈台澄清,映射出方圓三百米內所有景狀,即使層層寒霧黑雪及至“靈鬼夜哭”的邪功妖法也不能遮擋他靈性分毫。

只見一條淡淡鬼影無聲無息從左側襲來,轉瞬之間近在咫尺,雙掌齊齊向他推出。

“嗚——”四周虛空靈氣卷盪,掌風所過之處一團團殷紅血霧崩綻,天地之間立時充滿肅殺之氣,正是血煞方屠施動“赤地千里”偷襲楚天。

他和青煞杜符守候了三天三夜,早就等得不耐煩。

楚天突遭杜符的靈鬼夜哭干擾,已經來不及拔出身後背負的蒼雲元辰劍禦敵。但他渾然無懼,心與拳合、意與氣交,掣動左拳打出一記“末日光照”。

拳風甫出便攪動起四面八方的天地精氣,在拳意驅動之下激蕩匯聚,化作一輪金日迸射出漫天光華銳不可當。

耳聽哧哧連聲,迎面湧來的殷紅血霧被金芒轟得土崩瓦解煙消雲散,重新露出隱藏在“赤地千里掌”后的血煞方屠。

血煞方屠大吃一驚,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蓄謀已久的全力一擊居然會被楚天如此輕易地化解。這還不算,就看到那少年的鐵拳宛若紅日當空不可一世,破開光瀾罡風長驅直入,直朝自己的胸口攻來。

方屠不是一般的鬼,它是個有自我意識的鬼。修鍊到它這個境界上,從某種程度上說,它比人更怕“死”。人死了,尚有魂魄能夠轉世投胎,可鬼若“死”了,那就是魂飛魄散從此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方屠見勢不妙,亦顧不得斬殺楚天獲取魔寶,急忙雙掌向胸前併攏,如鐵閘驟合封住來拳,抽身向後急退。

“砰!”拳掌相交,楚天振臂吐勁,就覺得體內真氣呼嘯奔騰,排山倒海般地湧出,丹田卻絲毫沒有空虛之感,反而說不出的舒暢痛快。

可血煞方屠就慘了,渾身嗤嗤冒煙,骨肉消融被打出惡鬼原形,像片樹恭弘=葉 恭弘般拋飛出二十多米才堪堪穩住。

它哪裡曉得,楚天雖然參悟洗心境界不久,但已盡得蒼雲神殿所化的元氣灌注,一身功力強橫絕世霸道至極,比起普通聖階十層高手來更超出不少。

加上他剛剛出關,無論身心都處於巔峰狀態,碰上倒霉蛋上門送死還不照單點收。

那邊杜符收住靈鬼夜哭的邪功,驚疑不定打量楚天道:“怎麼可能,你怎麼一點不怕我的靈鬼夜哭神功?”

也難怪它訝異,靈鬼夜哭乃是罕見的詭異絕技,以三千六百五十六條冤魂厲魄的怨念凝鑄煉化而成。別說等閑的修道之士,就是聖階高手在猝不及防之下也要心神震蕩難以抵擋。

憑藉這門陰毒功夫,杜符在寒洞絕地肆意橫行,也不知斬殺過多少道行甚或高於自己的同道。不料今天碰上剋星,反累得血煞方屠被楚天震傷。

楚天冷笑道:“什麼靈鬼夜哭?聽起來倒跟耗子哭貓差不多!”

方屠勃然大怒,叫道:“少跟他廢話,一起上!”身上血氣燃動,胸口猛然破開,從里面彈射出七隻血光閃動面目猙獰的鬼首,呼呼嘶吼撲向楚天。

杜符見狀亦從石縫中掠出,一面將靈鬼夜哭的邪功施展到極致企圖騷擾楚天心神,一面探出鬼爪五指戟張,如利劍般遽然暴漲向下插落。

楚天自打進入寒洞以來天天跟鬼打交道,對惡鬼慣常使用的一些幻形變體以及恐嚇招數早已見怪不怪。見方屠和杜符雙雙襲來,嘿然道:“也罷,我就拿你們開張利市!”

“咄!”楚天一記低喝,左手立於胸前如佛祖拈花道法自然,五指屈伸變化之間灑逸靈幻無跡可尋,散發出沛然莫御的天道神韻。

噩、傷、驚、休、死、離、散、亂、暴、失、絕、滅……十二道天機印虛影金光閃爍如星辰經天,蘊藏渺渺天意冥冥神念轟向血煞方屠。

如今他的修為突破聖階,天人合一超凡脫俗,無需藉助洞天機的元氣灌注便可施展此招。

更重要的是在梵度虛境中一個月的閉關參悟,使得楚天對天機印的諸般奧妙明悟於心,完全消化了洞天機渡來的那一抹靈識。

這就像一個畫師,終於跳脫照葫蘆畫瓢的臨摹階段,可以在紙上隨心所欲自抒胸臆,其中天差地遠的區別自己最能體會。

“不好!”儘管方屠並不識得這便是失傳六百餘年的禹余天不世絕學天機印,但感十二道法印光影尚在十數米外,就有一股股截然不同的神秘力量撲面而來,叩關斬將直擊靈台。

它的心神忽而憂傷、忽而焦躁,忽而暴戾、忽而驚懼,五花八門如大海決堤倒灌靈台,無論如何凝念抗拒都如蚍蜉撼樹無濟於事。

眼看天機印長驅直入,方屠尖聲長嘯催動血煞鬼首不顧一切地向前撞去。

“嘭嘭嘭!”血煞鬼首連接七道天機印的轟擊,爆開團團殷紅光霧。

方屠被震得靈台晃顫,有一種魂魄出竅的幻覺,在天機印無可阻擋神念輪番轟擊下終於心神失守,七隻血煞鬼首寸寸碎裂化作縷縷紅煙。

這便是天機印真正的厲害之處。

尋常的正道絕學僅能攻擊對手身體,而它卻能同時引動天機挑起隱埋心底的各種嗔痴之念,使得靈智泯滅陷入癲狂痴獃不戰自潰。青煞杜符引以為豪的靈鬼夜哭,在天機印的跟前,簡直便是小孩辦家家的玩意兒。

所謂王道之學,不戰而屈人之兵者莫過如此。

當初楚天初學乍練,便將號稱龍華禪寺俗家第一高手的翼天翔打得措手不及退避三舍。那血煞方屠本就是暴戾之鬼,更是不堪天機印的驚天一擊。

耳聽“轟”的悶響,方屠眉心、胸口和小腹幾乎同時被三道天機印光影擊中,軀體猶如琉璃般散碎開來。

“鏗——”元辰寶珠激越鳴響,發出一團渾圓白光籠罩住方屠渙滅流逸的血煞精魄氣,瞬時吸入氣吞如虎印中開始煉化。

“啊?!”青煞杜符勃然變色,做夢也想不到楚天居然只用了一個回合便徹底擊爆血煞方屠,而且攫取了它的精魄。

但這變化實在來得太快。從方屠率先發動,到楚天打出天機印,只在電光石火之間便塵埃落定生死立判,令它根本來不及做出第二反應。

杜符心頭大駭,就見楚天抬頭冷冷望向自己,一記日照神拳砰然轟出。

親眼目睹到方屠被屠,杜符縱是兇悍桀驁亦不禁生出懼意,怪叫一聲鬼爪轉攻為守拚命在身前劃出一道道縱橫交錯的青色光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當下一人一鬼你來我往,眨眼間交手二十餘個回合。

楚天適才施展天機印轟殺方屠,丹田魔氣耗損將近五成,此刻便不急於再出重手擊斃杜符,一邊牢牢壓制對手一邊加緊煉化方屠的血煞精魄。

方屠不愧是真階巔峰惡鬼,精魄濃烈醇厚猶如一壇火辣辣的千年陳酒,被楚天從氣吞如虎印里汲取出來,潺潺流轉注入天地洪爐。

原本略感虛乏的丹田又漸漸充盈起來,楚天有意再試日照神拳的威力。

這一次,不會再給青面鬼杜符任何機會。

他雙拳併發大開大闔,卷裹起瀰漫在寒洞中的北冥靈氣,幻動出層層疊疊如山光影,打得杜符脾氣全無。

眼瞧著鬼命難保,他高聲叫道:“楚公子饒命——不是我想害你,而是幽淵鬼尊頒下‘勾漏令’要取你性命,向陰世家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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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4 17:59:10
第六集 百日之卷第一百零七章 掃蕩(上)

“陰世家?”楚天拳勁一吐將杜符打飛,“幽淵鬼尊又是什麼東西?”

“是,是,幽淵鬼尊不是東西。哦,不,是個老東西。它其實跟我一樣也是個冤魂,住在一處名為‘勾漏幽淵’的寒洞絕地里,傳說已有兩千五百餘年的道行,和陰世家的家主陰聖道關係極好。”

杜符語無倫次回答道:“大約兩個月前陰聖道來這裏與幽淵鬼尊密會,說是要用你的人頭祭奠幽夫人。他走之後,幽淵鬼尊便頒下勾漏令,命我們全力搜捕公子,活的不成死的也要!”

“陰聖道,這老東西是來落井下石的!”

看來自己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絕境。因為覺渡大師和峨山月的死,自己一下子成為了正魔兩道公敵,再加上陰聖道等人煽風點火挑撥離間,當真是四面楚歌登天無門。

“人無傷虎意,虎有吃人心。”很小的時候,爺爺將他抱在膝頭就曾經這樣說過。

他從來不想招誰惹誰,只希望能自由自在地過日子。但假如有人非要找不自在,也只能奉陪到底!

那麼,就從這個勞什子幽淵鬼尊開始吧!

“勾漏幽淵在什麼地方?”楚天問。

“我給您帶路,就算將功贖罪。只求公子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在下一命。”

杜符見楚天意動,心下暗喜道:“到底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兒,被我三言兩語就哄騙住了。只要他進到勾漏幽淵,就等著閻王爺來收小命吧!”

楚天的修為臻至洗心之境,靈台洞徹若明,雖讀不到青面鬼的心理活動,但對方的歹毒眼神陰冷笑意仍難逃過他的雙眼。

蒼雲元辰劍、曉風殘月簫,還有禹余天六百年前掌門洞天機……他還有太多的殺手鐧沒有使出來,憑什麼怕了區區一個躲在地溝里苟且偷生的惡鬼?當下一記冷笑道:“你在前引路!”

杜符自以為得計,點頭哈腰道:“是,公子請隨我來。”

它一邊在前引路一邊滔滔不絕介紹起勾漏幽淵中的情形。一人一鬼在寒洞絕地里御風而行,杜符故意走得極慢,偷偷向隱藏在暗處的那些冤魂厲魄發出信號,令其早一步趕往勾漏幽淵通風報信,好讓幽淵鬼尊及早知曉布下埋伏。

楚天對這傢伙的小動作心知肚明,卻佯裝不覺。讓幽淵鬼尊提前知道也好,最好老傢伙將寒洞絕地里的大鬼小鬼全都召集來,屆時犁庭掃穴一鼓盪盡,也省了自己若干麻煩。

行出約莫小半個時辰前方地勢陡陷,一座冒著滾滾紫霧的深淵出現在楚天面前。

杜符凝定身形回頭道:“公子,我們到了。這裏就是勾漏幽淵了,您可要多加小心。”

楚天嘿然道:“你不是早已經派人通知了幽淵鬼尊,為何不見它出門迎接?”

杜符一凜,強笑道:“楚公子說笑了,我青面鬼杜符是真心投誠,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事?”

楚天暗自舒展靈覺打探淵中動靜,靈台之上立時映射出數十道淡淡鬼影,正埋伏在紫霧深處張網以待。其中三條鬼影若隱若現,若非有菩提鏡月印相助,根本無法察覺,十有八九就是青面鬼口中說過的“寒洞五煞”里的黑煞、白煞和絕煞了。

“和你的同伴打聲招呼吧,有什麼遺言不妨一併留下。”楚天冷冷說道。

杜符聞言情知自己的詭計已教楚天識破,好在已經到了勾漏幽淵,量這小子也逃不出幽淵鬼尊的掌心。

他哈哈大笑道:“小鬼,你醒悟得太遲了——”猛然抬爪插向楚天胸口。

“愚蠢!”楚天鼻子低低一哼,身形淵停岳峙巋然不動,體內金光盛綻化為一座煌煌高山護持周身,正是不動如山印。

由於楚天境界提升,元辰七印也是水漲船高各有變化,威力突飛猛進。

“啵!”杜符的“反覆無常爪”插落在不動如山印上發出脆響,就像浸泡在了一泓冷冽的秋水裡,爪上氣勁登時消逝得無影無蹤。

但見金光晃動將反覆無常爪牢牢包裹住,猶如濃稠的黏液纏得五指不能動彈,旋即有一股巨力反攻而至,震得它鬼影晃顫不能自已。

杜符大吃一驚急忙拚命運功抽爪,口中發出嚎叫道:“快殺了他,他就是楚天!”

眼前一片漫天金光,楚天凝捏雙拳一記“千瘡百孔”轟向青面鬼。

“砰砰砰”猶如連珠炮般的爆響,楚天與杜符在彈指之間交換了足足一百七十二拳。杜符初時尚能憑藉求生悍勁負隅頑抗,但畢竟單手難敵雙拳,況且這又是堪稱五百年來魔門最頂尖拳法的日照神拳!

在楚天排山倒海的拳勢壓迫之下,它左支右絀便感覺洪水沒頂一般,驀地身上爆開一團團金芒,鬼影支離破碎,在聲嘶力竭的凄慘哀叫聲中化為絲絲流光,被氣吞如虎印收入囊中。

直到這時候幽淵深處才冒出三十多條鬼影,眼睜睜看著青煞杜符在楚天的神拳之下魂飛魄散卻是鞭長莫及。

不是眾鬼反應太慢,而是這一番兔起鶻落實在太快,等它們衝出勾漏幽淵的時業已塵埃落定。

眾鬼之中有一黑、一白、一銀三道身影衝殺在最前,正是如今碩果僅存的寒洞三煞。目睹杜符死狀,三煞即驚且怒齊聲喝道:“小鬼,你好大的膽子!”

楚天煉化了青、血雙煞的精魄,體內一道道魔氣澎湃歡騰,真元鼓脹堅凝,直感神清氣爽渾身舒泰,看到眾鬼其勢洶洶地撲來,不由得殺心盈動豪情沖霄,振聲長嘯道:“少廢話,拿命來!”縱身飛掠向眾鬼撲去。

那絕煞修巒首當其沖。他自號“絕煞”,長得確實也絕,一顆腦袋不是生在脖頸上,而是捧在了雙手裡。

見楚天視己方眾多高手如無物直衝過來,修巒禁不住惱羞成怒道:“好小子,我看你能猖狂到幾時!”雙臂一振竟將手中捧著的頭顱拋擲出來,張開血盆大口咬向楚天的喉嚨。

孰知楚天毫不理會,身形如靈鶴翱空一閃一晃便避過絕煞修巒的鬼頭噬咬,緊接著身軀團縮一屈一振,好似游魚之滑從黑白雙煞的夾縫當中匪夷所思地穿過,徑自殺入戰團之中。

寒洞三煞一怔,喜道:“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自投羅網!”

需知寒洞三煞統領的這三十多隻惡鬼並非普通的冤魂厲魄,而是專為對付楚天召集來的各路精英,其中修為最差的也是通靈級的高手,道行不下五百年。別說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就是北冥神府的家老見此陣仗也要心生寒意籌謀脫身之道。

可是楚天不管三七二十一,對他而言什麼寒洞三煞、幽淵鬼尊統統都是開胃小菜。總有一天,自己要把諸如陰聖道、翼天翔這樣正魔兩道的翹楚人物,當成自己的饕餮盛宴。

他反手拔出早已龍吟聲聲躍躍欲試的蒼雲元辰劍,一記“睥睨六合”氣吞山河,恢弘無鑄的金光風卷殘雲掃蕩四野。

“哧哧哧——”三隻惡鬼還沒來得及掣動魔兵招架,森寒的劍鋒便如閃電驚雷般將其攔腰截斷。強橫的劍氣迫入體內,三鬼凄厲慘叫身形扭曲碎裂徹底交代。

絕煞修巒怒不可遏,厲聲喝道:“圍住他,我要親手撕碎這小子!”

楚天對修巒的叫囂鼓噪充耳不聞,靈台之上將包括寒洞三煞在內的二十九道鬼影一舉一動盡皆鎖定,施展開沉魚落雁身法在戰團里閃展騰挪避實擊虛,直似虎入羊群。

寒洞三煞驚駭地發現,儘管佔有“鬼”數上的絕對優勢,但在楚天神出鬼沒的身法策動下,竟然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這少年在重圍之中游弋穿梭四處找尋戰機,就像一頭嗅覺敏銳的蒼狼,始終能夠先一步避開陷阱,在瞬間造成一對三、一對二,甚至一對一的有利局面,根本不和它們做無益的糾纏。

他的料峭六劍和日照神拳施展開來,除了寒洞三煞之外幾乎無鬼能擋,往往劍光一閃又或拳風掠過,便是一兩條惡鬼`交差。

看著一眾屬下潰不成軍,被楚天切菜砍瓜似的消滅,從最初的三十餘只轉眼便僅剩下七八個,寒洞三煞氣得七竅生煙,呼吼連連在後緊追不舍,卻總是差著半步距離無法截住。

都說“身如鬼魅”,但楚天的身法竟比鬼魅更快,更變幻莫測,以至於寒洞三煞這樣的真鬼也只能望塵莫及,惟有徒勞無功的亦步亦趨。

前追后堵、左右夾擊、四面合圍……差不多什麼招都用上了,可楚天依舊是閑庭散步般瀟灑從容,在刀光劍影里趨避如神,令寒洞三煞連一片衣角也沒撈著。

他的沉魚落雁身法本就是在斑斕霧山三年悟道時,道法自然自創的驚艷奇學,如今心晉聖階修為大成,對天道的領會感悟與當初不可同日而語。自然而然便將種種明悟融入到身法之中,不啻如虎添翼幾達爐火純青之境。

那些惡鬼早就被楚天殺得心膽俱裂,無奈有寒洞三煞壓陣,誰都不敢臨陣脫逃,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搏命。不過喊殺聲雖然越來越響,離楚天的距離卻是越來越遠。

忽然四周漸漸靜寂,寒洞三煞駭然發現除了楚天,身周就只剩下了它們三條鬼影。

楚天氣定神閑倏然凝身,蒼雲元辰劍虛指三煞道:“輪到你們了,洗乾淨脖子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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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百日之卷第一百零八章 掃蕩(下)

不到一頓飯工夫,幽淵鬼尊從寒洞絕地里召集來的三十二隻窮凶極惡的厲鬼便悉數被楚天掃蕩一空。好像蒼雲元辰劍劈斬的不是冤魂厲魄,而是白菜蘿蔔。

一個普通的北冥神府嫡傳弟子,怎麼可能有如此的身手?

寒洞三煞不由再度審視楚天的修為。

絕煞的頭顱與身軀分離,飄在空中目光怨毒地盯視楚天道:“有種你就站著別逃!”

楚天的唇角露出一縷不屑笑意道:“很好,小爺想告訴你們的也正是這句話!”

黑白雙煞悄悄對視一眼,趁楚天分神答話之際猛地晃動身形,一左一右暴起突襲。

這兩鬼前世便是一對孿生兄弟,修為猶在青煞杜符、血煞方屠之上,在寒洞五煞之中僅僅在修巒絕煞之下,各自修鍊了一身“玄相夜摩神功”,一陰一陽正反向沖,若是聯手出擊連幽淵鬼尊也要頭疼。

可惜兩人的心思動作根本逃不過楚天的菩提鏡月印。他的靈台之上黑白雙煞的身法軌跡招式角度纖微畢現,甚至能推測演算出對手下一步的各種變化。

當下楚天執劍攥拳竟是要左右開弓,與黑白雙煞正面硬撼。

黑白雙煞見狀暗喜道:“不知死活的小子,莫非把自己當成了安天王?”

“呼呼”運轉兩面形如冥獄拘魂令的魔盾催動十成功力砸向楚天。

這兩面魔盾一黑一白,黑盾正中刻有一個銀白色的“寂”字,白盾上則是一個黑森森的“滅”字,雙盾合璧如兩座幽界魔山當頭壓下。

不料楚天的身形驀然一閃,於間不容發中向後退出三步。

黑白雙煞的面前頓時一空,寂滅魔盾招式用老無法回收,“噹啷”巨響撞在一處。

兩鬼的修為相若,這一下對撞好似天雷勾地火,寂滅雙盾嗡嗡顫鳴精光爆濺,各自向上高高彈起,卻也算得棋逢對手鬼遇良才。

楚天踏上一步,蒼雲元辰劍高擎過頂,磅礡殺氣在空中卷涌聚集,攪動起團團風雲,朝向黑煞胸口斬落。

白煞見黑煞遇險,畢竟一千多年的兄弟交情不能見死不救,當即顧不得氣血翻騰,立掌如刀劈向楚天左肋,試圖圍魏救趙以解黑煞燃眉之急。

誰曾想蒼雲元辰劍虛晃一槍,劍鋒銳嘯炫光耀動,驟然調轉方向斜劈白煞面門。

白煞這才醒悟到原來楚天的目標並非黑煞,從一開始他就盯上了自己!

它竭盡全力向後急退,好拉開一線空間轉動寂滅魔盾回身自保。

“噗!”蒼雲元辰劍搶在魔盾叩擊前劈入白煞左肩,將它的整條臂膀斬斷下來。

白煞悶哼飛退,楚天看也不看蒼雲元辰劍轉動如輪,飛挑黑煞小腹。

黑煞見白煞敗退,哪裡還跟逞強硬撐,忙不迭橫盾護身朝後躲閃。

“當!”蒼雲元辰挑中盾面,將黑煞踉蹌蹌蹌震出五六步遠方自凌空穩定。

突聽“嘩啷”聲響,絕煞修巒雙手晃動一條拇指粗的銀色鎖鏈攻向楚天。

它的修為顯在黑白雙煞之上,手中銀鏈長達三丈由二十八節橢圓形環扣鏈接而成,在空中盤繞飛舞幻動出一圈圈虛實莫測的妖艷光環,將楚天前後左右的所有趨避空間盡皆封殺,卻是一上手就亮出了拿手絕活“天地牢獄十八式”。

然而無論銀鏈如何變幻,終究逃不脫楚天靈台的把握。

此刻的楚天胸有成竹,對局勢了若指掌,對手其後的各種變化業已一一算定,料敵機先。

他抱劍佇立,雙目緊鎖銀鏈頂端那一抹躍動寒芒。

有道是蛇無頭不行,鳥無頭不飛。不管天地牢獄十八式怎樣的千變萬化,歸根結底終須鏈端引領。

“叮——”突然之間蒼雲元辰劍筆直刺出,雪白無暇的劍刃穿過重重銀環光影刺中第九節環扣,順勢向上輕輕一跳。

在外行人看來,劍鋒刺中的是第九節環扣也好,第十九節環扣也罷,並沒有任何差異,但其中委實奧妙無窮。

只見滿空的寒芒頓時渙散泯滅,銀鏈猶如一條被捏住七寸的毒蛇,自第九節環扣以下紛紛垂落攻勢盡消。

修巒凜然一驚道:“這小子好毒辣的眼光!”輕慢之心盡收與楚天戰在一處。

那邊白煞左肩傷處“哧哧”冒煙,竟又有一條胳膊緩緩長出。不過畢竟元氣大傷,可謂做鬼以來吃到的第一大虧。

“臭小子,我要把你的兩條胳膊全都扯斷撕碎!”白煞心中不服氣,暴跳如雷地與黑煞各自掣動手中的寂滅魔盾,上前夾擊楚天。

楚天以一敵三全無懼意,體內魔氣雄渾悠長,招招搶攻絲毫不落下風。以往許多限於火候功力又或未能領悟到的料峭六劍、日照神拳種種精妙細微變化,這時信手拈來酣暢淋漓。每一拳轟出、每一劍劈落都有新的感悟,一顆道心完全融入超凡出塵之境,劍招拳式縱橫開闔指東打西,宛若白雲出岫無拘無束從心所欲。

忽聽黑白雙煞齊聲尖嘯,全力催動玄相夜摩神功,寂滅雙盾上隱隱現出兩尊玄相魔君的虛影。

傳說之中玄相魔君是與轉輪魔君並駕齊驅的幽界巨孽,與生俱來生有一善一惡兩張面孔,分別執掌幽界的功過賞罰大權。

三千年前那場徹底改變神陸命運的幽天大戰中,它力戰天界三大仙尊,最終玉石俱焚隕落於北冥海,卻有一絲元氣逃逸出來終日遊盪飄零。又過了一千多年,也是機緣巧合,被黑白雙煞吸收煉化,修成了玄相夜摩神功,又經數百年苦心鑄煉鍛造出了寂善、滅惡雙盾。

只聽隆隆風吼猶如冥獄雷鳴,寂滅雙盾在玄相夜摩神功的灌注之下舞動開來,在空中幻化出一黑一白兩束弧光,彼此首尾相連恰似一幅陰陽太極圖,罡風凜冽氣勢奪人,將楚天的身影隱沒其中。

楚天頓感四周空間如有鉛注,強橫霸道的盾風如一堵堵銅牆鐵壁碾壓過來,連蒼雲元辰重劍的猛力劈擊也被一一彈回。

絕煞修巒看出便宜,索性退到外圈施動銀鏈游擊偷襲,一顆頭顱在高空飛舞,瞅准機會便突然俯衝下來張口便咬。

楚天的形勢驟然吃緊,卻也並不驚慌。他雖不敢說身經百戰,但惡戰血戰不下數十場,大風大浪不知經歷過多少,愈是局面不利便愈能沉得住氣。當即施展沉魚落雁身法在寂滅雙盾之間周旋遊走,一面尋找黑白雙煞招式間的破綻,一面養精蓄銳耐心等候機會。

雙方高呼酣戰三十餘個回合,絕煞修巒見仍然奈何不了楚天,冷笑一聲道:“臭小子,能逼得我使出‘頭頭是道術’,你也可以死而瞑目了!”

話音落下它的脖頸遽然銀光爆閃,竟接二連三飛出一顆顆頭顱,如北斗布列妖星閃耀,擺開陣仗湧向楚天。

就在這時遠處有人聲若洪鐘哇哇大叫道:“幽淵老鬼,快滾出來見你爺爺!”

“嗚——”一團刺目的金色光瀾如雷霆天降,以萬夫不當之勇橫空出世呼嘯而來。

“喀喇喇”一連串爆豆子般的脆響,絕煞祭出的十八顆頭顱頃刻間就被轟碎近半。要不是它及時運轉魔功向後趨避,只怕損失還要慘重。

它驚怒交集凝目望去,就見那團金光凝成一柄碩大無倫的魔錘呼呼掛風拋飛而起,落在了一個濃眉大眼虎背熊腰的年輕人手中。

那年輕人連破七顆鬼首,意氣風發,道:“賊廝鳥,哪兒來的那麼多鬼——頭?”

絕煞修巒心疼之極,當時自己的全部心神都聚集在楚天身上,對方那一記金錘轟擊突如其來,令它在毫無防備之下吃了大虧。

它卻不認得這個陌生的年輕人,咬牙切齒道:“哪裡來的野小子,敢情活膩味了!”

那年輕人目光一轉看到楚天,凶神惡煞般的臉上登時變得春光燦爛,咧嘴笑道:“小楚,好兄弟,你怎麼也在這兒?”

不用說,這位自稱幽淵老鬼爺爺的年輕人正是峨無羈。

楚天早已瞧見了峨無羈,心中亦不由得歡喜。

他在鬼城的地下世界闖蕩修鍊三月有餘,只因不願連累峨無羈母子,因此不願去找他們,並且下意識地遠遠避開亂離火泊。

然而人生何處不相逢,峨無羈居然也氣勢洶洶地殺上門來找幽淵鬼尊的麻煩。

楚天剛要答話,白煞搶先喝問道:“小子,你是什麼人?”

“我是你爺爺!”峨無羈還是那句老話,劈頭蓋臉地罵道:“幽淵老鬼呢?它不是揚言說要霸佔亂離火泊,還要收我娘親做壓寨夫人嗎?你娘的,想當老子的后爹,我老爸還沒死呢!”

“你是峨無羈?你老娘是雲中仙?”絕煞總算明白了這年輕人的來意,嗚嗚咽咽似哭似笑道:“這是誰造的謠言——就憑你老媽雲中仙,那張面孔那副身材,誰有興趣打她的主意?”

它如果前半句說完就閉口,或許後果會好點兒,壞就壞在畫蛇添足多加了半句話。

儘管連楚天也不得不承認,絕煞修巒說的是大實話,可通常說實話的後果都很嚴重,這條規則對鬼同樣有效。

果然,峨無羈憤怒不已地掄起磨金霸王錘砸向修巒,口中高聲喝罵道:“你敢當著老子的面罵我娘,還說沒有?我先敲碎你的腦袋,再收了幽淵老鬼做壓寨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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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百日之卷第一百零九章 橫行(上)

峨無羈是這樣一種人:他的喜怒哀樂全都擺在臉上,喜歡一個人會掏心掏肺,若是惱了他還是會掏心掏肺——不過會換成了對方的。

他現在是真的惱了,磨金霸王錘勢大力沉朝著絕煞修巒轟落,那如狼似虎的架勢簡直能把膽小的人活活嚇死。

黑白雙煞正欲出手相助修巒,突感一蓬無堅不摧的劍氣迫面而來。兩鬼如臨大敵,手持寂滅雙盾並肩飄立,嘿嘿怪笑道:“怎麼,你也想砸碎我們的腦袋?”

楚天搖頭道:“我不砸腦袋,我喜歡跟人講道理。”

黑煞一愣道:“講道理,什麼道理?”

“橫行霸道的道,蠻不講理的理!”楚天瞥了眼峨無羈,見他揮舞磨金霸王錘和絕煞修巒正斗得天昏地暗。三四個月不見,這傢伙的修為又有長足進步,怕已突破了圓明之境,對上修巒應該是有勝無敗,當即放下心來蒼雲元辰劍如潛龍出淵,一式“縱橫四海”直刺而出。

說來奇怪,黑白雙煞均都覺得楚天這一劍刺向的是自己,齊齊舉盾招架。

哪知蒼雲元辰劍一發即收,楚天凝拳低喝“哐哐”有聲擊打在白煞的滅惡魔盾上。

白煞低咦一聲,只覺得對方拳勁上傳來一股不可抗拒的牽引之力,猶如順水推舟一般將自己的魔盾撥向一旁,立時露出身前空門。

“嗡——”蒼雲元辰劍卷土重來,如一道亮麗白虹直貫白煞小腹。

白煞大吃一驚,趕忙橫身閃躲,左掌運足玄相夜摩神功拍向蒼雲元辰劍。

黑煞怒聲吼叫舉盾來攻,楚天身形微轉還是一記左拳打出。“哐”,黑煞的寂善魔盾不由自主往側旁偏滑,甚至身體也被楚天的拳勁帶得一個踉蹌。

“這是什麼拳法忒地古怪?!”黑白雙煞詫異莫名,隱隱察覺到楚天的拳勁中蘊含一股玄妙無比的星移斗轉之力,正是玄相夜摩神功的剋星。

饒是兩鬼活了一千多年,也是不知楚天此刻使的正是日照神拳中的一式“撥雲見日”。俗話說四兩撥千斤,而以日照神拳雄渾剛猛的力量,所撥動的又豈止是千斤,怕是萬斤、十萬斤也有了。

這是楚天第一次在實戰中施展出“撥雲見日”,連自己也未曾料到居然會有此妙用。以往他私下里總以為這式拳法`論殺傷凌厲不如千瘡百孔,論出其不意不如回光返照,論大氣磅礡比起末日光照更是瞠乎其後,因此多少有點不瞭然。

如今他跨入聖階之境,於天道奧義有了更深領悟,這才漸漸窺見“撥雲見日”的神奇精妙之處。

這就好比同樣的一個瓦甕,在百姓家中可能只是盛水裝米的家用器物,可落到行家眼中卻成了價值連城的曠世古董。修道者的境界層次不同,對天道的觀感領會亦是不同,導致拳法劍招的威力天差地遠。

楚天和黑白雙煞交手多時,對兩鬼的招法套路已摸到門道,曉得對手的這套盾法正反向衝天衣無縫,自己恃強猛攻絕非上策,還需另闢蹊徑。他靈機一動,便想起了這招“撥雲見日”,結果牛刀小試立見奇效。

他初戰告捷精神一振,左拳如猛虎出閘氣吞萬里,舍下拳招後半段的“見日訣”不用,只使出“撥雲訣”牽引推移,使得寂滅雙盾招式大亂無法發揮出合璧威力。

不過幾個照面,黑白雙煞便如醉漢一般身形東倒西歪立足不定。二鬼呼喝連聲,拚命揮動寂滅雙盾試圖發起反擊,衝破楚天的拳影包圍。但魔盾劈出就像陷入一團變幻莫測的漩渦中一樣,使不上一點兒勁道。

楚天心中對“撥雲見日”的領悟越來越清晰透徹,此刻只需三拳兩劍便能結果黑白雙煞。但有這難得的練拳機會,他豈肯放過?乾脆將黑白雙煞當作標靶,演練起拳中的種種氣勁、角度、火候變化。

黑白雙煞猶如一對牽線木偶,在楚天的拳勢擺布之下身不由己地趔趄搖晃,兩面魔盾不住的“哐哐”激撞,不僅無法傷到對手,反而震得自己氣血浮動鬱悶難當。

轉眼又過二十餘個回合,楚天見火候已到,不需再和黑白雙煞繼續耗下去,猛地吐氣揚聲崩出左拳,就聽“嗚嗚”呼嘯寂滅雙盾脫手激飛。

黑白雙煞鬼臉變色,再也不敢逞強,向著勾漏幽淵方向飄離逃遁。

“唰!”蒼雲元辰劍金雲激蕩,仿似飛龍在天疾掠而出,從兩鬼的腰間抹過。

黑白雙煞的身形登時分成四段,兀自在往幽淵里狂奔。卻沒逃出二十米,身上“喀喇喀喇”亮起一道道耀眼白光,被蒼雲元辰劍氣切割得四分五裂,收入氣吞如虎印中貯藏煉化。

楚天揚手召回蒼雲元辰劍,轉頭朝峨無羈那邊望去,差點一筋斗摔落下來。

只見峨無羈雙臂如鐵箍般死死鎖住絕煞修巒的軀體,張嘴咬在對方的脖頸上,正大口吮吸精魄。絕煞苦修兩千餘年的精氣陰魄化為一束銀芒,不斷從體內抽取出來,注入峨無羈的身體里。

與此同時他身上的各處傷口迅速癒合,恢復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峨無羈雙目閃爍狂野兇悍的精光,全身肌肉有一種大理石的堅硬感,高高鼓脹流動著紅色光暈,宛若紋理絲絲波動。

轉瞬之間絕煞便化為烏有,兩千餘年的精氣陰魄全部成為峨無羈的滋補上品。

他心滿意足地咂咂嘴,拍拍滾圓的肚皮道:“他娘的好飽。”

楚天對此無語,這傢伙的野蠻兇橫如此,連鬼也自嘆不如,更教人不敢恭維。

峨無羈肌膚表面的紅光徐徐褪淡收入體內,興奮地奔過來道:“小楚,你到了鬼城怎地不來找我,太不夠兄弟。”

楚天微笑道:“我是北冥神府懸賞捉拿的要犯。”

“狗屁要犯!”峨無羈不以為然道:“你的事我也聽說了,誰他媽吃飽了撐的造謠污衊?小楚,哪兒也別去,就留在這裏。我罩著你,看誰敢動你一根毫毛!”

忽聽有個老傢伙哼哼道:“吹吧吹吧,也不怕風大扇了舌頭。”

峨無羈勃然大怒,四處張望道:“哪裡來的老王八蛋?有種你別鬼鬼祟祟說風涼話。出來,讓老子看看你是誰!”

“峨無羈,大笨驢!”元辰寶珠中青影一閃,洞天機從虛境里穿越出來。沒等峨無羈看清楚面前站的是誰,脖子已被人不由分說伸手叉住舉了起來。

“老東西,快放下你爺爺!”峨無羈剛要掄錘砸那人的腦袋,就感一股無可抗拒的氣勁透入經脈,全身一陣酸麻動彈不得。

洞天機倒也不是真生氣,他就是覺得峨無羈笨得有特點,有心鬧著玩玩。

他右臂高舉只用一根手指頭頂住峨無羈的腰眼,手腕一抖後者壯碩的身軀便似陀螺一樣轉動了起來。

他越轉越快,興高采烈道:“你是誰爺爺,要不要咱們先比比年紀,輸了的那個就學狗叫。”

峨無羈已經開始哇哇大叫,一陣陣的天旋地轉頭暈眼花,只覺得骨頭也要散架。

“老洞,再不停下你這輩子都別想知道自個兒的墳頭在哪兒。”

楚天曉得洞天機喜歡開玩笑,只是這種玩笑恐怕峨無羈不會喜歡。

這句話比天王老子的聖旨諭令還靈光,洞天機立即住手,將峨無羈往身邊一杵,怏怏道:“稀罕,有種你小子就把這秘密爛在肚子里。”

楚天暗笑,伸出手扶住暈暈乎乎的峨無羈。

峨無羈的脾性雖然火爆,但也很有自知之明。遇到比自己更強更橫的,這傢伙絕不會傻乎乎地拿雞蛋碰石頭。

他瞪大眼睛打量洞天機,問道:“小楚,這老……老爺爺是何方高人?”

“他就是六百年前和劍魔寒料峭決戰風雲山巔的禹余天前掌門洞天機。”

“洞天機——”峨無羈倒吸一口冷氣,不相信地盯著洞天機道:“你不是早就死了麼?”

洞天機看到峨無羈驚駭的表情心中大爽,嘿嘿笑道:“誰說我老人家死了,不過是找地方打了個盹兒而已。”

楚天跟洞天機鬥嘴慣了,立馬補上一句道:“六百年,這個盹兒打得真舒坦。”

峨無羈不知端底,滿臉崇仰道:“好厲害,一個盹兒六百年,不愧是前輩高人!”

眼前青光一閃,洞天機懶得回應他,元神一晃又鑽進元辰寶珠里去了。

峨無羈詫異道:“老爺爺怎麼話也不說就走了?”

楚天忍住笑道:“他要回去睡覺。”

峨無羈深以為然道:“嗯,我媽也經常這樣,最喜歡打瞌睡。”

洞天機元神上的三道封印解開,已經能將話音傳出元辰虛境,聞言不由得好奇道:“你媽是誰?”

峨無羈回答道:“我媽是雲中仙啊。不過她現在是殭屍,就睡在亂離火泊底下的一口大棺材里。”

楚天體會到洞天機此刻鬱悶難當的心情,大笑道:“咱們別耽誤老洞睡覺,先解決了幽淵鬼尊再說。”

峨無羈一省道:“不錯,老子就是來找它算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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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百日之卷第一百一十章 橫行(下)

當下楚天和峨無羈長驅直入殺進勾漏幽淵。淵中紫氣騰騰,凄厲可怖的叫囂哭嚎聲此起彼伏,卻不知是從哪裡傳來。

楚天有菩提鏡月印護持,並不畏懼淵中濃烈的鬼霧遮蔽,靈台上將四周的景狀一一映射出來,哪怕微到毫末的一粒塵埃從身邊飄過,也難逃他的靈覺籠罩。

一路之上有不少冤魂厲魄藉助鬼霧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潛近二人企圖渾水摸魚,自是被楚天和峨無羈毫不留情地斬殺。

峨無羈一邊往前沖一邊扯開嗓門吼道:“幽淵老鬼,再不出來老子就砸了你的鬼窩!”手中磨金霸王錘掄得嗚嗚直響,淵中紫霧如驚鴻般翩飛。

就在這時候,濃霧中響起一記陰冷笑聲道:“小畜生,死到臨頭還敢在老夫的地盤上撒野。也好,就讓你們再蹦達一會兒。很快你們就會明白,在勾漏幽淵里,我殺你們比用手指捏死兩隻蚱蜢還容易!”

楚天冷笑聲道:“說大話誰不會,有種你就滾出來!”蒼雲元辰劍倏地向後劈出,劍鋒祥雲吞吐如滔天怒浪洶湧狂飆,身後紫霧翻滾消融,生生辟出一條百米長的金光大道。

一條淡紫色的鬼影從濃霧之後顯現出來,手握一支烏黑髮亮的魔鑒向前點指,只見烏芒閃爍與金雲迎頭激撞,砰的悶響爆開一團奪目光瀾。

澎湃的罡風炸裂開來,震得楚天與那條鬼影均自一晃。

峨無羈勃然大怒道:“他娘的,原來你躲在老子身後想偷襲咱們。”

楚天收住蒼雲元辰劍凝目打量,就看到這老鬼竟長了三顆腦袋,中間的一顆面容蒼老,左右兩顆卻分別是中年與少年形狀。

“這鬼東西修鍊的是‘五魁首’,你現在只看到兩顆腦袋,還有兩顆腦袋多半已煉成分身藏在了暗處。”洞天機熱心道:“小楚,要不要我老人家幫忙?”

楚天好整以暇道:“不必了,你放心睡覺就是。”

峨無羈瞪視紫色鬼影道:“你就是幽淵老鬼?敢打我老娘主意,也不撒泡尿照照!”

紫色鬼影嘿嘿低笑道:“區區一個雲中仙算得了什麼?實話告訴你們,玄世家、陰世家、閻世家、哥舒世家和我們鬼城聯軍已訂立盟約,明晚同時發動突襲攻上法岩峰,到時候倪世家、幽世家還有你們峨世家統統完蛋,連幽冥郡主倪珞珈也會成為玄龍馭的暖床侍妾。”

楚天心頭一震,他一直在奇怪幽淵鬼尊何以敢招惹峨無羈母子,似乎絲毫不怕峨世家的報復。原來一場針對倪、幽、峨三大世家的陰謀正在醞釀發酵,而且連鬼城的勢力也參與到了其中!

他的眸中殺機閃動,已被幽淵鬼尊最後的一句話深深激怒,心裏強烈湧起踹爆玄世家家主玄龍馭下體的衝動。

——想讓珞珈成為他的暖床侍妾?我要他這輩子都用不著上床,直接睡進土裡!

那邊峨無羈更狠,徑自揮動磨金霸王錘沖了過去:“你娘的去死,老子先拿你來暖腳熱屁股!”

“無知小輩,老夫強忍到現在才出手,就是為了引誘你們深入幽淵好施展勾漏夜宴陣。可笑你們踏入我精心布下的陷阱,還洋洋得意渾然不覺!”幽淵鬼尊哈哈大笑,手中的勾漏令一擺,四方紫霧霍然卷盪匯聚將它的身影湮沒。

峨無羈慢了半拍,磨金霸王錘砰然砸落,卻轟在了空處。

忽地四周響起喧囂的樂聲,鑼鼓、洞簫、琵琶、長笛、編鐘、琴箏……五花八門的樂器交織在一起,演奏出的樂曲卻充滿了陰森鬼氣,讓人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說不出的詭譎陰森之感。

“娘的,莫非這老鬼曉得命不久長,提早給自己排練起了道場?”峨無羈運轉殭屍神功,試圖堵住在耳畔鼓噪的樂曲聲,然而收效甚微。這鼓樂之聲便如同無孔不入的水銀瀉落,攪得他心頭一陣煩亂。

楚天沒說話,抬手取出曉風殘月簫湊到唇邊,凝神運氣徐徐吹奏起來。

一縷蒼涼虯勁的簫聲緩緩在紫霧中響起,如夕陽悲歌意境悠遠,說不清的離愁別緒,吐不盡的人世滄桑,彷彿全都熔煉在這裊裊簫曲里,將沸反盈天的鼓樂不著痕跡地壓制下去。

峨無羈的耳畔頓時一清,心神卻不由自主沉浸在楚天的這首《百魂斬》簫曲之中。曲韻忽而落寞蕭索,忽而慷慨激昂,讓人眼前情不自禁地湧現出一幅幅富有質感的畫面。

長亭送別,天涯飄零;金戈鐵馬,血沃神陸……無限的激壯,無限的悲愴,教人忍不住仰天長嘯灑淚長空。

峨無羈回過神來,曉得若非楚天用簫曲鎮壓,自己剛才差點兒被那古怪的樂聲擾亂的神智。他怒不可遏道:“你個王八蛋,看我的!”提氣運功放開嗓門,放聲高唱道:“天大地大老子最大,見到閻王都不怕;今個兒敢把天捅塌,明朝宰光你全家,啦啦啦啦,啊——啦啦啦啦……”

他的嗓音粗啞難聞,而且黃腔走板毫無韻律可言,實為人間第一不忍卒聽之仙樂神曲。

沒幾下,四周彈奏吹拉的鑼鼓、洞簫、琵琶、長笛、編鐘、琴箏等等等等,轉眼間就被峨無羈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唱帶跑了調,咿咿呀呀不知所云。

原本陰森詭異的氛圍,立刻成了令人忍俊不住的鬧場。

楚天索性收起曉風殘月簫,聽任這個焚琴煮鶴的傢伙盡情發揮。同時警告自己,往後莫要在峨無羈面前吹簫。

“呼——”幽淵驀然亮起來,先是一盞盞此起彼伏的華貴宮燈湧現出來,散發出炫目強光將濃烈的紫霧驅散;隨即盛裝妖嬈的舞女歌姬、酒酣高呼的賓客、吹拉彈唱的樂師、穿梭往來的侍女家僕、威風凜凜的金甲護衛一一粉墨登場。

霎那之間,楚天和峨無羈已置身於一座奢華香艷的夜宴大廳中央。而在高踞正座的赫然便是幽淵鬼尊!

面對突如其來的異變楚天鎮定自若功凝雙目,察覺到這些舞女歌姬、賓客樂師、侍女家僕還有佇立在廳門兩側的金甲護衛全都是冤魂厲魄所化。它們的意識乃至記憶俱都被幽淵鬼尊煉化,完全淪為傀儡,隨著勾漏夜宴陣的陣意而運轉變化。

峨無羈卻沒楚天這麼能沉得住氣。這傢伙跟楚天是徹底的兩個極端,猛打猛衝不撞南牆不回頭。不過話說他老爹是峨世家的家老,撞牆的機會無疑少之又少。畢竟不是誰都像峨日照那樣不通人情。

“哈哈,老鬼你在這裏!”峨無羈二話不說,掄起磨金霸王錘甩手擲向幽淵鬼尊。

幽淵鬼尊端坐不動,獰笑道:“臭小子,你還不曉得勾漏夜宴陣的厲害!我就將你們兩人的魂魄煉化,融入其中,讓夜宴大陣從此之後威力大增!”

話音中數十名花枝招展的舞女齊齊飛起,姣好的面容驟然化作猙獰兇狠的靛藍鬼臉,長袖揮舞層層疊疊如滔天巨浪拍向磨金霸王錘。

“轟”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宮燈搖曳大廳顫晃,兇猛絕倫的磨金霸王錘竟被生生彈飛。那些舞女的長袖開裂幻滅,緊跟著手臂、胸口也崩射出刺目精光。卻見四方紫霧湧來,源源不絕注入舞女體內,精光迅速淡滅,肌膚恢復原狀。

峨無羈抖腕拉動牽繫在磨金霸王錘上的鎖鏈,巨錘迴旋落入他的大手裡,望著那些又長出雙臂雙袖的舞女愕然道:“邪門,居然沒被老子的金錘轟散。”

幽淵鬼尊一眼看出那條鎖鏈便是絕煞修巒曾經使過的“勾魂奪命索”。如今修巒魂飛魄散,這條魔鏈便歸了峨無羈所有。

它冷然一笑道:“你們總算明白了,憑藉取之不盡的勾漏紫氣,就算這座大陣被砸爛一千回,也能在瞬間復原!”

楚天冷笑道:“小爺既然有膽闖進幽淵,就不會怕你這狗屁鬼陣!”蒼雲元辰劍一擺沖入舞女群中,手起劍落將兩名舞女斬成四截。

那兩名舞女剛要汲取勾漏紫氣恢復原形,元辰寶珠嗡嗡顫鳴發出一團白光。

兩名舞女被白光籠罩,殘缺的身影立時扭曲渙散,化作兩束靛藍光縷被吸入氣吞如虎印中,卻是下輩子也不可能復原了。

峨無羈見狀大喜道:“小楚,你這招我也會用,看我的。”餓虎撲食般殺入戰團,磨金霸王錘東砸西轟。一個個舞女被巨錘轟散身形,他大嘴一張如巨鯨吸水,毫不客氣地吞進肚裏。

眨眼的工夫,數十名舞女被楚天和峨無羈掃蕩過半,剩下的亦是潰不成軍。

幽淵鬼尊不由驚怒交集,在它眼裡楚天和峨無羈哪裡只是兩個懵懵懂懂桀驁難馴的年輕人,分明就是吸魄吮精的北冥大鱷!

它的三顆腦袋齊聲厲嘯,站立一旁的歌姬突然朱唇輕啟,只是從口中吐出的並非曼妙歌聲,而是一支支慘綠色魔箭,猶如飛蝗一般向兩人攢射。

與此同時那些高呼酣飲的賓客、殷勤獻酒的侍女家僕盡皆聞聲而起,張牙舞爪撲卷過來,將楚天和峨無羈的身影徹底吞沒。

勾漏鬼樂也再次響起,曲調愈發的尖銳嘈雜,一波波無形的陰煞之意渲涌鼓盪,為這場人鬼大戰推波助瀾。

惟有佇立在廳門兩側的那些金甲守衛依舊呆如木雞,仿似什麼也沒發生過。

卻又聽到幽淵鬼尊在怒聲叫囂道:“殺了他們——我要他們的魂魄永世為奴,再過三千年也不能輪迴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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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百日之卷第一百一十一章 斬魂(上)

如此鋪天蓋地的陣仗,使得一向自詡豪勇的峨無羈也不禁有點傻眼。他再嘴大能吞,也不可能一口氣將這鋪天蓋地而來的成百上千冤魂厲魄全都吞到肚裏去。

他心裏打鼓望著楚天低聲道:“小楚,你的氣吞如虎印能不能把它們全都吸了?”

楚天搖搖頭道:“不能。”

峨無羈皺眉道:“這可有麻煩了。”目光不自覺盯住元辰寶珠,自是希望楚天請出洞天機幫忙。

幽淵鬼尊哈哈大笑道:“何止是麻煩,你們死定了!到時候你們的蒼雲元辰劍、磨金霸王錘全都會成為我的囊中之物。等煉化了你們,我還要攻佔亂離火泊,讓雲中仙乖乖地與老夫合籍雙修,羽化飛升指日可待!”

峨無羈平生最恨別人惦記自己的老娘,聞聽此言不由得火冒三丈。

他一面揮錘奮戰抵敵冤魂厲魄如潮攻勢,一面怒罵道:“做你姥姥的清秋大夢,老子不把你三顆腦瓜擰下來,就不姓峨!”

他狂性大發,猛地拋開磨金霸王錘,張開蒲扇般的大手抓過一名歌姬,運勁一扯竟將它活活撕成兩爿。但冤魂厲魄殺不勝殺,那歌姬魂飛魄散,又有三名侍女衝過來。

趁著峨無羈吸引住幽淵鬼尊注意力的機會,楚天凝神察看勾漏夜宴陣。一條條婆娑鬼影在他靈台上清晰顯現,陣法運轉的規律與線路猶如拼圖般在激戰中逐漸完滿起來,形成一幅幅動態的畫面。

這時就聽幽淵鬼尊嘿然道:“好得很,那你就隨老夫改姓吧!”

楚天對峨無羈和幽淵鬼尊之間的罵戰充耳不聞,他在心中默默將勾漏夜宴的陣勢變化進行了反覆推演,直至算無遺策,驀地一聲長嘯道:“無羈,你會不會數數?”

峨無羈愣了愣道:“數什麼?”

楚天從容自若道:“數到十,看我破了這座烏七八糟的鬼陣!”

不僅是峨無羈,幽淵鬼尊也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抑或是楚天的腦袋有問題。它蔑然冷笑道:“我便讓你數到一百、一千又如何?”

楚天渾不理睬幽淵鬼尊,反手將蒼雲元辰劍往勾漏紫氣幻化而成的地上一插,亮出曉風殘月簫招呼峨無羈道:“數數!”

“一……”峨無羈張張嘴巴,疑惑道:“小楚,你——”

“呼——”楚天的體內金光怒放,祭起不動如山印,宛若一座堅不可摧的光之堡壘,將他和峨無羈的身形俱都籠罩在內。

那些撲向兩人的冤魂厲魄猝不及防,接二連三撞擊在了光罩上。

“劈劈啪啪”光花爆濺,冤魂厲魄全身冒煙發出尖銳悲鳴向後彈飛。

楚天對身周發生的事情恍若未見不為所動,心融大道神遊虛空,丹田中梵度魔氣如驚濤駭浪滾滾奔騰,源源不絕地注入曉風殘月簫中。

曉風殘月簫頓時煥放出美輪美奐的翡翠色冷光,楚天輕按簫孔默運玄功,一曲《百魂斬》如鐵馬冰河波瀾壯闊在大廳里澎湃回蕩。

楚天的心神與魔曲水乳融交,感受到自然的韻律與節拍,一縷又一縷碧色光符從簫孔中如花盛綻而出漫天怒放。

“嗚——”大廳里頃刻間被一團沛然莫御的肅殺之氣淹沒,那碧色的光符便宛如無可抗拒的魔靈,以摧枯拉朽之勢湧向四面八方的冤魂厲魄。

“嗤嗤嗤——”數以百計的鬼影砰砰爆裂,在絢爛的碧光里消融幻滅,它們的魂魄被曉風殘月簫中激蕩的魔意獵殺煉化,隨風而逝永遠消失。

“該死!”幽淵鬼尊面色大變,完全沒有料想到會發生這種情況。

它不甘地催動勾漏令,指使金甲守衛從背後夾擊楚天和峨無羈,企圖挽回頹勢。

三十六名金甲守衛聞令而動,手握長戟站成一排沖向楚、峨二人。

百魂斬幻生的碧色光符叮叮擊在它們的金甲上濺起簇簇火花,甲胄泛黑開裂卻依舊能夠有效保護住守衛繼續前沖。

“四、五——”峨無羈邊計數邊握起磨金霸王錘,隨時準備對付金甲守衛。

要不是嘴裏要念數,只怕他早已大笑三聲,再趁機臭罵幽淵鬼尊一通!卻還是忙裡抽閑重重一拍楚天肩膀道:“小楚,真有你的!”

楚天無需回頭,也能清楚知道那些金甲守衛正在逼近。

它們應該是勾漏夜宴陣中最強的一組鬼魂,因此被幽淵鬼尊視為殺手鐧,直到這時才予以調用。

但這樣的殺手鐧,不過是幽淵鬼尊的困獸之斗而已,根本沒放在楚天的心上。

他運轉一縷真元,天地洪爐熊熊燃燒化為磅礡魔氣,浩蕩奔涌注入簫中。

“喀喇喇、喀喇喇——”一道道不可以目逼視的碧色閃電如雷神震怒之斧劈擊在金甲守衛的身上。

幾乎沒有任何抵抗的餘地,三十六名金甲守衛被轟得支離破碎,徹底滅絕。

簫聲陡然拔高,猶若皇者降臨的序曲,充滿無雙霸氣。虛空之中碧芒縱橫,流光溢彩交織掩映,直似一場震撼人心的視覺盛宴。

只見百魂斬的神光飛旋掃蕩勢如破竹,所到之處秋風掃落恭弘=葉 恭弘滌盪一空,連高懸的宮燈也啵啵粉碎化為絲絲紫氣。

氣機牽引之下幽淵鬼尊身形巨震,三張臉上發齣劇烈的波動起伏,卻是氣血振蕩難以抑制。它悶哼一聲拔身而起,厲喝道:“小畜生,我殺了你!”

“八……九、十!”峨無羈掄動磨金霸王錘迎上幽淵鬼王,一聲大吼道:“死老鬼,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他的修為剛剛臻至真階第九層的圓明境界,比起幽淵鬼王尚且略遜一籌。但殭屍神功的玄妙之處便在於能夠徹底激發修鍊者潛力,而且全身毫無痛感,悍勇兇狠不死不休。

即使幽淵鬼尊這樣性情陰狠手段毒辣的地底梟雄,遇到峨無羈這樣戰意強大的對手也不禁頭大。

雙方全力搏殺都欲置對手於死地,勾漏令和磨金霸王錘叮噹激響互不相讓,斗得天昏地暗難解難分。

楚天借這機會調息運氣,清掃殘敵。

他剛才一番施為耗損了不少魔氣,甚至為轟殺金甲守衛不惜動用了一縷真元。但比起從前為了施展一次天機印幾乎撐爆經脈丟掉小命的遭遇,已經是好太多了。

他的腦海里《百魂斬》中蘊含的縷縷魔意尚未完全退去。雖然平時吹奏練習過成百上千遍,但只有在實戰中才能得到最真切深刻的體驗與感悟。

楚天緩緩收斂神思,便見峨無羈勇不可擋,揮動磨金霸王錘不要命地對著幽淵鬼尊狂轟亂炸。

這傢伙真是被激怒了,將殭屍神功發揮到了極致,全然不管勾漏令致命的攻擊,只攻不守一心要擰下對方的三顆腦袋。

然而畢竟是實力決定勝負,三十餘個回合過後幽淵鬼尊漸漸摸清峨無羈的招法套路,發現這小子的錘法並無出奇之處,倒是偶爾轟出幾記日照神拳頗為令人忌憚。

它的身形越轉越快,繞著峨無羈一味游斗,誘使對方不斷耗損魔氣,卻將一大半的心神放在了楚天的身上。

假如說峨無羈是一頭張牙舞爪憤怒咆哮的老虎,那麼楚天便似條蟄伏幽淵不可測度的天龍。

在這個少年的身上擁有著一股常人難以企及的氣質,冷靜、剛毅卻又能夠像餓狼般兇狠堅忍,永遠不會讓人猜想到他的心思。

這時候峨無羈的頭頂開始冒出騰騰殷紅水霧,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幽淵鬼尊暗自一喜道:“我的估計果然不錯,殭屍神功儘管霸道,但極耗功力難以持久。這小子就快支持不住了!”

它看出來了,楚天自然也看了出來。不過他並未急於出手,希望峨無羈能夠盡量支撐一會兒,畢竟這是一次難得的實戰歷練。

“瞧出那老鬼的破綻在哪裡了麼?”洞天機待在元辰虛境里百無聊賴,一縷靈識窺探出來。

“逆天改命。”楚天用靈覺透入元辰虛境里回答道。

洞天機怔了怔,很不滿意楚天一下子就找到了正確答案,以至於他老人家沒有了賣弄的機會。

“看來寒料峭真是選對人了。”他乾笑道:“你小子的悟性實在讓我羨慕嫉妒恨啊。”

猛聽峨無羈一記怒喝,磨金霸王錘被勾漏令挑飛,赤手空拳兀自在狠斗。

幽淵鬼尊眼角餘光掃見楚天,察覺這少年居然遲遲沒有顯露出救助峨無羈的意思,也猜不透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卻是正中下懷。

它左掌飛拍牢牢將峨無羈圈在身前,勾漏令凌空劈擊出一道道烏芒,如霜刀冰劍肆虐猛攻過去。

峨無羈登時岌岌可危,不由得大叫道:“小楚,你愣著在幹嘛?老子就要元神歸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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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百日之卷第一百一十二章 斬魂(下)

“嗚——”話音未落,一蓬剛猛熾烈的拳風席捲四野,排山倒海般轟向幽淵鬼尊。

幽淵鬼尊一凜,就見楚天身形騰空居高臨下,一拳向自己打來。

它急忙一掌拍開峨無羈,掣動勾漏令在頭頂上方劃出三束鋒銳弧光以攻代守迎向楚天的這式“日落西山”。

不料楚天的身軀在電光石火間匪夷所思地蜷曲后翻迅速下墜,左拳隨著身形轉動霍然化作“千瘡百孔”直打幽淵鬼尊胸口。

幽淵鬼尊無暇撤回勾漏令,當即左掌一晃幻動出無數掌影,以虛對虛,以實擊實與楚天的拳勁撞在一處。

“砰!”楚天藉助拳掌激撞之力加速下沉,身軀驀然舒展打開,蒼雲元辰劍如破囊之錐快逾閃電,由下向上飛挑而出。

“不好!”幽淵鬼尊驚駭欲絕,這才知道楚天真正的殺招竟是這式“逆天改命”。

但知道又能如何?從“日落西山”到“千瘡百孔”,再到“逆天改命”,這兩拳一劍一氣呵成天衣無縫,通過少有的立體式打擊已將它的防守成功調動開來,最終暴露出身上破綻。

“嗡——”幽淵鬼尊竭盡全力催動勾漏令,一團勾漏幽淵的虛影憑空湧現壓向楚天,試圖藉此逼迫對手抽身自保以解燃眉之急。

然而它的所有後手變招都在楚天的預料之中,身上精光一閃真龍天子印應念而生,幽冥之龍破體飛騰撞向幽淵之影。

“轟!”雲龍對沖光浪沖霄,幽冥之龍如不可一世的君王踩踏層雲力壓幽淵虛影,仰首發出地動山搖的長吟。

蒼雲元辰劍應聲破入幽淵鬼尊的體內,雪白的劍光撕裂開它的身軀自后腰穿出。

幽淵鬼尊嘶聲厲吼,小腹融化破開一個大洞,身形飛速後撤脫開蒼雲元辰劍。

它剛準備吸取勾漏紫氣修復傷口,便聽到峨無羈嗷嗷叫道:“我看你往哪兒逃?”鐵鉗似的大手抓住幽淵鬼尊當中的那顆頭顱,運勁猛擰“喀吧”一聲將它扭斷,再雙掌合力一拍。頭顱砰然捏爆,化為縷縷紫氣被峨無羈吸入體內。

這頭顱雖非血肉實體,卻是幽淵鬼尊精魄凝匯之處,登時疼得死去活來。

峨無羈一不做二不休,又將左邊那顆頭顱打爆,哈哈笑道:“老鬼,有種你就再長出幾個頭來——哎喲,你他娘的屬狗不成!”卻是幽淵鬼尊急火攻心,那顆碩果僅存的腦袋張嘴啃咬在峨無羈胳膊上。

峨無羈運勁想甩脫,卻被幽淵鬼尊死死咬住。正糾纏不清之際,楚天從后趕至蒼雲元辰劍一揮,將第三顆腦袋從脖頸處完整切下。

峨無羈哪裡肯這般輕易放過報仇的機會,抓起幽淵鬼尊的第三顆頭大罵道:“敢咬我,老子生吞了你!”

那顆頭顱目光怨毒地盯視峨無羈與楚天,居然還能開口說話:“你們以為這樣就能殺死我?太天真了——等著,我會回來找你們的!”

楚天冷笑道:“就憑你的兩個分身?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殺!”峨無羈更是懶得跟幽淵鬼尊廢話,雙掌運勁將頭顱拍碎。

“嗤嗤嗤——”幽淵鬼尊的身軀迅速蛻化,變作濃烈紫氣渙散開來。

楚天和峨無羈自然不會錯過機會,各自運功吸納,又增強了不少功力。

楚天抬手攝過勾漏令,觸手冰寒,隱隱感到有絲絲縷縷的魔意在流動運轉,與勾漏幽淵形成了微妙的互動感應。

他將勾漏令遞給峨無羈道:“用它在幽淵修鍊,或可事半功倍。”

峨無羈一怔道:“那你呢?”

楚天笑道:“我又不準備在這鬼地方待下去,要它作甚?”

峨無羈這才接了,咕噥道:“若非我老媽硬拽著不放,誰高興在這兒蹲著?連像樣的酒樓都找不到一家。”

楚天暗舒靈覺,方圓數百米內已經察覺不到任何冤魂鬼魄的身影氣息。那座奢華的夜宴大廳也早已煙消雲散,重新恢復到起初景狀。

他將蒼雲元辰劍插回背後,說道:“無羈,我得走了。”

峨無羈愣了下,心裏大是舍不得,畢竟在這兒想找個能說上話的活人簡直比從地里刨出金子還難。何況,楚天還是自己的好兄弟呢?

楚天察覺到峨無羈的心思,說道:“只怕你也要回一次聖城,儘快將四大世家可能偷襲法岩峰的消息告知你家老爺子。”

峨無羈一省道:“不是你提醒,我險些忘了這樁大事!我得趕緊回亂離火泊跟老媽打聲招呼,然後就趕往聖城找老爹報信。小楚,你和我一起去麼?”

楚天搖頭道:“我們分頭行動,這樣也能將消息傳得更快。”

峨無羈醒悟道:“對啊,你還得去找郡主殿下。小楚,你要小心,玄龍馭那小子暗戀郡主殿下不得,想對她下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楚天怔了怔道:“這事為何我從未聽你說起過?”

“我原本以為沒必要嘛,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峨無羈回答道:“那時候玄龍馭的老爹還在世,指望著玄、倪兩大世家聯姻,這樣在三公世家裡就可穩壓離世家一頭,誰知人家倪天高不肯,婉言謝絕了。”

“後來玄龍馭繼任家主,又派人來探郡主殿下的口風。活該那個說客倒霉,沒說幾句話就被郡主殿下一耳光扇下山去,玄龍馭的面子丟大了。不過這事知道的人不多,也是怕傳出去玄世家臉上不好看。”

楚天這才曉得珞珈和玄龍馭之間還曾有過這麼一段過往,點點頭道:“我明白了,或許明晚是個不錯的了結機會。”

峨無羈一驚道:“小楚,你可別衝動。現在整個北冥神府想抓你的人可多了,千萬別自投羅網。”

楚天自信笑道:“放心,我不會有事。”

兩人邊說邊走已出了勾漏幽淵,再行一段便到了岔路口,分手在即。

峨無羈戀戀不舍道:“小楚,我再送你一程。”

楚天探手拍拍峨無羈肩頭,微笑道:“你快回去吧,說不定我們很快就會再見。”

峨無羈想想也是,“嗯”了聲道:“好,那你萬事小心。對了,假如有機會見到文靜……替我把這個送給她。”

他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掏出一隻淡紅色的鐲子,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閑來無事,便用亂離火泊的石頭做了這個,也不曉得她會不會喜歡。”

楚天打量石鐲,雖然做工有些粗糙,但仍能看出峨無羈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我交給她?恐怕不大好吧!”

“可……可我、我有點兒怕她。”峨無羈撓撓頭尷尬道:“你不知道,文姑娘發起火來凶得不得了。”

這就叫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了。想到峨無羈居然會怕文靜的怒火,楚天不由一笑,他收起石鐲道:“我一定送到。你保重!”御風而起向鬼城的地上世界飛去。

他要儘快將四大世家偷襲法岩峰的消息傳遞出去,故而盡量避免和地底的遊魂惡鬼糾纏,一路潛行匿蹤避開群鬼聚集之地來到地上。

一陣夜風拂面,帶著微微的寒意,地面上已是臨近冬天了。

夜空中明月高懸剛到後半夜,正是鬼城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

儘管依舊身處鬼城,但楚天還是有一種重回人間的感覺。

自然的風,天上的月,游弋的雲……久違了。

迎面走過來兩個搖搖晃晃的醉漢,應是流落至此的魔門人物。兩人哼著不成腔的歌兒,醉眼惺忪地朝楚天望來。

楚天扭過頭,轉身蹩進一條僻靜小巷。他不怕惹事,但現在真不是惹事的時候。

那兩個低咦了聲,似乎認出了楚天,畢竟他身後背負的蒼雲元辰劍格外顯眼。

“你站住!”兩個醉漢快步追了上來。

楚天一看避讓不過便加快腳步,將他們誘入巷中。後面嗖嗖風動,兩名醉漢御風而起。其中一人大手抓向楚天背心道:“小子,你跑什麼?”

楚天霍然回身,左拳撥開醉漢大手,飛起一腳將他踹飛。

另一名醉漢吃了驚,剛想拔刀楚天的拳頭接踵而至,砰的聲將他打昏過去。

楚天舒展靈覺,確認四周並無異常,當即扯下一名醉漢的外衣,將蒼雲元辰劍包裹起來。然後伸手在那醉漢的懷裡摸了摸,果然找到了一塊作奸犯科用的蒙面黑巾,便老實不客氣地罩在了自己的臉上,輕輕拍拍對方人事不醒的面頰,低笑道:“謝啦,兄弟。”

他穿出小巷重新回到街上,故意從體內散發出一股陰寒殺氣,使得周圍的冤魂厲魄不敢靠近。

不多時,楚天便進入了外城。夜色中聖城十三峰巍峨在望,猶如矗立不語的巨人擎起北冥山城的天空。

楚天莫名地想起珞珈。不知道此刻的她在做什麼,是否正四處找尋自己?

想到這裏楚天搖搖頭,決定還是先回小屋碰碰運氣,幽鰲山應該還住在那裡,。

距離明晚四大世家發動突襲的時間已不足十二個時辰,必須爭分奪秒。

到了後半夜,在外城街道上遊逛的人寥寥無幾。大多數或在睡夢中或在修鍊,除了個別喜歡享受夜生活的公子哥兒和街頭流鶯,到處空蕩蕩的看不到人影。

為避免引起注意,楚天收斂氣息躲開大街,悄然遊走在縱橫交錯宛若迷宮一樣的小巷裡。拐過幾個彎,他來到了幽鰲山居住的小屋前。

屋裡沒有亮燈,顯得異常安靜。

楚天怔了怔,心頭升起不妥之念。這個時候,幽鰲山要麼在屋裡喝酒,要麼呼呼大睡才對。莫非,他不在家?

楚天凝神靈台窺視屋中景狀,果然空無一人。但桌旁東倒西歪又高高豎立不倒的酒罈子卻說明,幽鰲山這些日子確是居住於此。

楚天想了想伸手推開虛掩的屋門,邁步走進房間。

突然,蒼雲元辰劍發出一記龍吟,恐怖的殺氣迫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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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百日之卷第一百一十三章 步步驚心(上)

“呼——”黑暗的屋中遽然亮起星星點點的微光,猶如夏夜裡的螢火蟲閃爍著慘白色的光暈,不過剎那便不可思議地聚合成為一條如煙似霧的鬼影,雙掌同時拍向楚天胸膛。

“嗤嗤嗤——”它的身形閃著白芒,迅速凝結出筋骨皮肉,乍看與常人無異,而出手之快更是遠超出肉眼所能追逐鎖定的極限。

這讓楚天不由自主想起了鑫太極。只是比起眼前的這條鬼影,鑫太極不啻小巫見大巫,恐怕三個回合都堅持不住。

好在楚天今非昔比。在邁入屋內的一刻,他便將身心調節到最佳狀態。儘管並未察覺到屋裡有埋伏,但與生俱來的獵手天賦,依舊令他在潛意識里感應到了那麼一丁點隱藏的不尋常。

他的左手在胸前劃出一道拳風,右拳催動八成功力轟向對方。

“砰!”對方的掌力如重逾萬鈞的大鎚砸碎了護持在楚天身前的拳風,旋即重重拍擊在他的右拳上。

楚天聽到了指骨“喀吧喀吧”的脆響,整隻右拳像是被車輪碾碎了一般錐心刺骨。兩道強橫犀利的掌勁破入經脈,竟猛地爆裂開來,仿似萬千鋼針刺入身體。

楚天的身形不由踉蹌後退,五臟六腑痛徹難忍一口瘀血涌到了喉嚨口。

對方的雙掌氣勢更盛,如附骨之蛆迫至他的胸前。

“惡鬼,聖階抱朴級!”楚天做出了判斷,對手的實力殊不亞於碧洞宗的朱雀真人,而招式身法詭異之處尤有過之。

當下他無暇細想,身軀倏地後仰,像一片薄如蟬翼的落恭弘=葉 恭弘倒向地面。

“呼”的聲對方的雙掌走空。

就在此時屋門外驀然又閃現出一條鬼影,手持亮銀魔槍直插楚天眉心。

生死一發之際楚天的心神徹底沉靜,默運魔功全身陡地金光一閃,蒼雲元辰劍從背後激彈而出,劍柄“當”地一聲激撞在刺落的槍頭上。

槍頭頓時偏斜,緊貼楚天左側的面頰插入地磚里,轟然炸出一個大坑。

楚天手疾眼快,探臂抓住槍桿借勢倒翻,雙腿如暴風驟雨般踢向門外來鬼。

那惡鬼根本沒有預料到楚天會出此奇招,在瞬間轉守為攻反打自己面門。

它急忙放開握槍的右手,嘭嘭嘭接下楚天的腿攻,魔槍一抖退回街上。

楚天順手抄起蒼雲元辰劍,運勁震碎包裹其上的布衣,身形像有根無形絲線倒吊遽然向上飛騰,貼住屋頂的天花板。

屋裡的那條惡鬼並未趁勢追殺,垂手抬頭望向楚天道:“好功夫。”

楚天哼了聲,暗自驚出一身冷汗。雖說雙方交手的時間極短,幾乎連一個呼吸都沒用著,但驚險程度遠勝於剛才在地下世界與幽淵鬼尊的大戰。

此刻楚天已經意識到,對方守候在小屋內外打算伏擊的並非自己,而是幽鰲山。

即使門外那條惡鬼的修為稍遜一籌,卻也是踏入聖階洗心之境的高手。這樣的陣仗拿來對付自己,未免太奢華了點兒。

他凝念流轉梵度魔氣疏通淤塞的經脈,長長吐了口濁氣,靈台之上依稀感應到附近還有兩條惡鬼的氣息。

“一起出來吧,也省得我費事!”

屋中惡鬼顯然是這伙伏擊者的首腦,見楚天的靈覺感應如此敏銳也不禁一怔,頷首道:“好,那就如你所願。”

“啪!”屋頂陡然被一股巨力粉碎,第三條鬼影顯現在楚天的靈台之上,手持兩把外沿布滿鋒利鋸齒的黝黑魔輪從天而降,鋒刃撕裂空氣切向楚天背脊。

楚天冷笑道:“鬼就是鬼,永遠只能躲在暗處傷人!”蒼雲元辰劍反手使出一式“回頭是岸”叮噹兩響盪開魔輪。

洶湧的氣勁壓下,楚天身軀一震從屋頂掉落。

“咻!”地下突然穿射出第四條鬼影,握著一柄似槍非槍似鐮非鐮的奇門魔兵挑向楚天的小腹。

幾乎同一時間,屋裡屋外的那兩個惡鬼也一齊出手前後夾擊楚天。

登時楚天再次陷入到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絕望境地中。

但他的心裏卻沒有絲毫的害怕,一縷靈覺卷盪元辰虛境,悠哉游哉地問道:“老洞,想不想知道你的那堆白骨埋在了什麼地方?”

話音未落元辰寶珠內迸發出一團光彩奪目的青影,就聽砰砰啪啪幾聲悶響,四條惡鬼翩若驚鴻飛跌而出,洞天機的元神威風凜凜地飄立在楚天身前,搖頭嘆道:“瞧見沒,關鍵時刻還得請老將出馬。”

那惡鬼首腦吃了一驚,平復體內涌盪的精氣,低聲喝問道:“你是誰?”

洞天機沒理它,用手指頭一個個指點道:“你,剛才用槍扎我老人家哪兒來著?想讓我斷子絕孫,真夠損的。你,舉著魔輪往我背上拍,若非老子手腳麻利,下半輩子還不得癱在床上?還有你的冷月鐮使得太差勁了,砍柴的樵夫都比你強。”

他滔滔不絕將三個惡鬼數落一通,最後才指著那首腦道:“你的修為勉強還成,修鍊的是‘流沙幻影’吧,要是方才左掌略低三寸,右掌再慢點出招,我老人家的腦袋恐怕就會開花。不過說了你也領悟不到以慢御快后發制人的道理,對不對?”

眾鬼聞言不由得盡皆駭然變色。

那惡鬼首腦號稱流沙鬼王,稱雄地底世界乃是出類拔萃的頂尖高手。它的流沙幻影魔功在世間絕傳已久,沒想到竟會被洞天機一口道破。

更可怕的是對方非但將眾鬼出手的情形說得分毫無誤,而且一針見血指出了自己功法中最大的軟肋,僅只這份眼光就遠非它所能企及。

這次它們四鬼收人重金,原擬在此埋伏一舉擊殺幽鰲山。哪裡曉得姓幽的出門遲遲不歸,莫名其妙闖進來一老一少,簡直比幽鰲山還要扎手。

這時候持槍的那名惡鬼沉聲問道:“流沙兄,怎麼辦?”

流沙鬼王眼中白光大熾,冷冷道:“殺!”催動本命精魄在掌心凝鑄成一柄寒光爍爍的長刀身形微晃欺近洞天機,一刀橫削對方腰肋。

其他三鬼見狀也各自掣動魔兵圍攻上來。其中那施動魔輪的惡鬼纏住楚天,另外兩鬼則襄助流沙鬼王夾擊洞天機。

楚天“呼呼呼”三劍劈出,與魔輪惡鬼二次交手。

這惡鬼的修為和幽淵鬼王不相上下,本也是鬼城地下世界的一方梟雄,因擅使魔輪故被喚作“玄輪鬼尊”。

楚天見對手招法純熟功力深厚,三招兩式難以分出勝負。但外城甚至聖城的北冥神府高手隨時可能聞聲趕至,屆時自己身份暴露難免凶多吉少,更會誤了正事。

念及與此蒼雲元辰劍一記虛晃迫開玄輪鬼尊,楚天凝動心念立起左手拍出一記天機印。

“嗚——”一道道仙印光影跌宕繚繞層出不窮,從虛空之中湧現而出,蘊藏著莫測天意轟向玄輪鬼尊。

“砰砰砰砰”玄輪鬼尊揮動魔輪高接抵擋,卻感到一縷縷無形無影的意念滲入體內,引得魂魄震蕩翻騰好似被驚濤駭浪沒頂。

“這是什麼法印?!”玄輪鬼尊心中大駭,但不管如何凝神抗拒卻終究無法平定一波波天機印意念的衝擊。它一記厲嘯騰身飛退到巷子里,全力舞動魔輪幻化出團團烏光,將周身護得風雨不透。

“以慢御快,后發制人——”

楚天腦海里響起洞天機的話語,邁上一步蒼雲元辰劍朝前緩緩遞出。同樣是一招“縱橫四海”,卻是勁力內收吞吐不定,任誰也猜不著劍鋒究竟指向何處。

隨著劍鋒一寸寸挺進,他心頭的一點靈光越來越亮,劍招也變得更加古樸凝重。

從當日與全世鼐、元世亨林中論道請教劍理時起,楚天無時無刻不在琢磨快與慢的關係。那時為擊破歡長歌的讀心魔功,他將劍速提升到了極致,最終成功擊殺對手。而現在他對劍法的領悟已更上層樓,開始逐漸體會到“慢”的真諦。

慢不是呆板,慢不是笨拙,而是快的升華,快的凝鍊。

玄輪鬼尊全身被劍氣籠罩無法擺脫,眼看危在旦夕索性孤注一擲,口中大喝一聲雙輪並舉砸向蒼雲元辰劍。

一瞬間,楚天看到玄輪鬼尊右肋下露出的破綻。

就在這稍縱即逝的霎那裡,蒼雲元辰劍驟然化作一束驚電刺中玄輪鬼尊右肋。

“啵!”玄輪鬼尊的身影遽然爆碎,一雙魔輪頹然墜地,嗚嗚哀鳴。

這時在屋中洞天機手起掌落也將那使冷月鐮的洗心級高手劈得粉身碎骨。

流沙鬼王見勢不妙,突然左手抓住身邊僅剩的那個同伴往前一推,自己則施展出“流沙幻影”之術身影呼的聲碎裂成無數微小閃亮的慘白光電向屋外遁逃。

洞天機眉宇一聳怒道:“龜孫子溜得倒快!”將一腔火氣盡數發泄到那個被流沙鬼王當作擋箭牌的倒霉惡鬼頭上,一掌擊中它的胸口。

那惡鬼聲嘶力竭地叫出流沙鬼王的本名道:“姬天羽,你這個混蛋——”像彈石一樣撞開后牆摔了出去。

它強提一口氣,運槍駐地掠向對門的屋頂,只求能夠逃得一命。

不曾想身形尚未縱上屋頂,驀地迎面一道紫色劍光裂空劈至,如滄海大潮仿似無邊無際漫延夜空,教人無所遁形。

那惡鬼一聲凄厲慘叫,身影消融在壯觀絢麗的紫色劍華中。

忽聽小巷外人聲響起,有巡夜的北冥神府弟子正聞聲向這裏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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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4 18:02:33
第六集 百日之卷第一百一十四章 步步驚心(下)

屋頂上,那柄斬殺洗心級惡鬼的魔劍已經收入鞘中。

來人一襲紫衣傲然佇立,看上去約莫三十齣頭的年紀,相貌頗為英俊,腰間系著一隻拳頭大的紫金葫蘆顯得格外醒目。

楚天卻不認得這個人,心中一沉道:“他已看見蒼雲元辰劍,便不難猜出我的身份。只要纏住我須臾,北冥神府的高手就會紛涌而至。”

正這時屋頂的紫衣男子卻轉過臉去,對著那幾個飛馳而來的巡夜弟子冷冷說道:“這裏沒你們的事。”

幾名巡夜弟子看到紫衣男子,登時面露恭敬之色,甚而還有一絲的畏懼,齊齊躬身施禮道:“原來是莫離侯,弟子多有冒犯。”

“莫離侯?”楚天暗吃一驚,重新審視後街屋頂上站立的這個紫衣男子。

北冥神府十三世家目前以安世家為首,然後是倪、玄、離三公世家鼎足而立,其後幽、峨、哥舒、陰、閻、殞、寂、莫、冷九大世家並駕齊驅。

楚天曾經聽峨無羈跟自己閑聊的時候說起過,莫世家百餘年來自成一體獨善其身,從不參與北冥神府的權力爭奪,與各大世家的交往也不甚緊密。

因此近三十年裡莫世家有被北冥神府權力核心逐漸邊緣化的趨勢,其實力亦在十三世家中忝居榜尾。

然而十年前現任家主莫靖軒繼位之後,以雷霆手段清理門戶一掃百年頹勢,使得莫世家隱隱有中興之兆。

不過和父親一樣,莫靖軒素來特立獨行不願插足各大世家間的明爭暗鬥。三年前他突然離開北冥城外出雲遊,從此便失去了音訊。

只見莫靖軒漠然揮手,那幾名巡夜弟子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向後退走。

恰好又有五六名北冥神府高手剛剛趕到,巡夜弟子上前低語幾句,那些人抬頭遠遠瞧了莫靖軒一眼,也均自離去。

莫靖軒落下屋頂,緩步走近小屋道:“你是楚天?”

楚天全神戒備,卻發現對方每一步的頻率、步幅都似一個模子里刻出來,舉手投足之間顯露出深不可測的魔功修為。

“是我。”

“是你殺了峨山月?”

“道聽途說!”

莫靖軒冷然一笑道:“無風不起浪,假如不是你乾的,你為什麼要逃?”

楚天沒有回答,或者說他在用劍作答。

“鏗——”蒼雲元辰劍悠悠長鳴,雪白無瑕的光暈在劍鋒上汩汩流淌,散發出強大氣勢直壓莫靖軒。

莫靖軒恍若不覺,在後牆外駐足,隔著缺口道:“我很好奇,你為什麼要回來?”

“我為什麼不能回來?”楚天爭鋒相對道:“你不是也回來了麼?”

莫靖軒微微搖頭道:“我是回家,你是找死!”

楚天眸中寒光一閃,四周的空氣急遽凝固,充滿劍拔弩張風雨欲來的緊張氣息。

“靖軒,你怎麼也和小楚開起玩笑來了?”洪亮的笑聲響起,幽鰲山從前門走了進來,側目打量一灘狼藉的小屋道:“這兒好像剛剛被打劫過?”

莫靖軒臉上的冷峻神情猶如春風解凍,纖薄上翹的唇邊慢慢露出一縷笑意,看著幽鰲山道:“方才有幾個小鬼來做客,被楚天盛情款待了一番。”

“幽大哥?”楚天欣喜回頭,就看見幽鰲山比三個月前瘦了許多,但氣度愈發的沉穩如山,修為應該又有精進。

幽鰲山拍拍楚天的肩頭,笑道:“把劍收起來吧,小楚。靖軒肯定是帶了好酒,咱們先喝上幾杯再說。”

莫靖軒穿過後牆上的大洞走進屋裡,嘿然道:“你這屋裡還能坐人麼?”卻已在屋中撿了塊平整的地方席地而坐。

楚天問道:“幽大哥,你去哪裡了?”

幽鰲山好不容易翻找出三個還能湊合著用的酒碗,一一擺放在地上道:“明天就是山月的百日祭奠,我和杞人正在準備。”

說著話他和楚天也在地上盤腿而坐,莫靖軒解下腰間的紫金葫蘆,哼了聲道:“這是我在海外購得的半葫‘雲霞露英’,一口沒喝給你帶回來了。”

碧綠清澈的酒汁倒入三個海碗中,頓時空氣里瀰漫起一股令人難以抗拒的酒香。

幽鰲山笑道:“可惜你回來得晚了,若是早大半年,興許就能喝上玉陽液。”

莫靖軒端起海碗,淡淡道:“是珞珈送你的吧?”

幽鰲山道:“可惜只有一壇,接下來就要苦苦盼上一整年。”

三人舉碗幹了,似乎誰都沒把剛才發生的事放在心上。

清風、明月、故友,還有酒,有時候男人之間需要的就是這些。

“幽大哥,今晚我聽到一則消息。”楚天一碗烈酒入喉,小腹如火般燒了起來,渾身竅孔舒張,有一種飄飄欲仙凌風飛去的醉意湧上心頭。

這酒,真帶勁兒。

“什麼消息?”幽鰲山其實早就猜到,楚天不會無緣無故冒險回來找自己。他從懷裡掏出三個牛皮紙包,放在地上鋪開,裏面分別裝的是水煮花生、五香牛肉和脆皮烤魚,香氣四溢,引人饞涎欲滴。

楚天便將從幽淵鬼尊口中獲悉的驚天陰謀說了出來。

幽鰲山和莫靖軒都在默默傾聽,從兩人的表情變化上根本看不出絲毫心理波動。

“喝酒。”

“喝酒。”

兩個人舉起碗,幽鰲山招呼道:“小楚,別跟靖軒客氣。”

楚天笑了笑,三個人又幹了一碗。

“看來是真的了。”幽鰲山忽然沒頭沒尾說了一句,但楚天和莫靖軒都懂。

“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找你。”莫靖軒道:“重要的是其他世家的態度。”

楚天聞言心裏一寬,莫靖軒的話已經清楚表明他將和幽鰲山同進共退。

幽鰲山點點頭,苦笑道:“今晚是不可能有覺睡了。”

楚天夾起一大塊烤魚肉送進嘴裏慢慢咀嚼,說道:“小時候我跟隨爺爺和爸爸在山裡打獵,經常會遇見一些隱藏在洞穴石縫裡的毒蛇。知道我們會怎麼做嗎?”

他一字字道:“引蛇出洞,張網以待!”

莫靖軒眸里霍地有光閃了閃,說道:“按照常理,各大世家的家主都會在明天黃昏時分前往法岩峰弔唁……”

“不行,”幽鰲山斷然道:“不能在山月的墓前上動手。我不想她死後還要被人利用、不得安息!必須另選設伏地點。”

楚天和莫靖軒對望一眼,均都體會到了幽鰲山此刻的心情。

“珞珈怎樣?”楚天問道。

“你出事的那天晚上,她和倪天高發生了爭執,這些天都在法岩峰為山月守墓。”

幽鰲山回答說:“不過,你現在還不適合去見她。”

楚天自嘲地低笑道:“明白,我是殺人犯嘛。”

“珞珈才不會在乎你是什麼身份?但你再給我點時間,相信我。”幽鰲山道:“我已經找到了一些線索,等過了明晚咱們再具體詳談。”

楚天沒說什麼,轉頭問莫靖軒道:“老莫,還有酒麼?”

莫靖軒怔了怔,平生還是第一次有人叫他“老莫”。即覺得新鮮又覺得特別,於是就衝著楚天的這麼一聲“老莫”,他便覺得這小子正如幽鰲山所說,是兄弟!

“有,”莫靖軒倒上酒,摸摸平滑寬闊的額頭道:“不過我有那麼老麼?”

三個人都微帶醉意地笑了起來,彷彿全然忘了明天日落之前他們將會迎來一生中最重要的生死決戰。

幽鰲山對莫靖軒道:“我們一起去見倪天高。”

“必須有人去和離傷秋談一談。”莫靖軒道:“只要他答應袖手旁觀,殞世家、冷世家就不會插手。”

“稍後我會去找他。”幽鰲山道:“老離也是個酒鬼,我們會有共同語言。”

莫靖軒頷首道:“那麼小楚就跟我走。我會替他找處安全的地方。”

楚天搖頭道:“我有去處。”端起酒碗道:“喝完這碗酒,我們分頭行事。”

“干!”

“干!”

“干!”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三個人的酒碗碰在一起,發出清脆悅耳的輕響。

火辣辣的醇厚酒汁順喉而下,楚天全身的血在沸騰鼓盪。他振衣而起,將酒碗拋落在地,贊道:“好酒,可惜還不過癮!”

“沒關係,我們還有明天。”莫靖軒站起身道:“明晚,我們再喝!”

三個即將決定北冥神府未來百年走向的男人並肩走出屋門,後半夜冷冽的風吹拂在他們發燙的臉膛上,絲絲清爽。

楚天目送幽鰲山和莫靖軒先行離開,一縷靈覺傳入元辰虛境中說道:“老洞,你想不想再多看幾眼天下有雪訣?”

洞天機的眼睛一亮。對他而言,天下所有的絕學哪怕是龍華禪寺的鎮寺神功《普渡大典》的吸引力也遠遠比不過這一式“天下有雪訣”。

“你想干什麼?”他問道。

“我準備找個地方潛心參悟天下有雪訣。”楚天回答道:“明天就是決戰,我不想只當個看客。”

洞天機道:“早曉得你小子不甘寂寞。不過咱們有言在先,北冥神府狗咬狗的事兒,我老人家懶得摻和。”

楚天嘿然道:“翼天翔、蘇智淵是不是正道中人,他們的所作所為又比那些所謂的魔頭高明多少?”

洞天機乾咳兩聲道:“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偶爾飛出兩隻黑老鴰也在所難免……”想想這些不長進的傢伙,自己都替他們害臊,無奈轉移話題道:“你找好地方了麼?”

楚天微笑道:“當然,有個地方,沒人會想到。老洞,你有沒有過夜闖閨房的經驗?”

“你想偷窺還是搶劫?我老人家從沒幹過那種缺德的事,也勸你別干!”

“那如果非去不可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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