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關徒】西緹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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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字篇 8.惑心首汙

瀨戶滝野再次消失在黑暗中，渡邊藏露出十分惋惜神色，原想可以跟對方進一步交流，妙法女尼見狀道「小藏，不用擔心，他仍然在我們四周，只要遇到危險，就像你先前所說，他一樣會出現幫忙的。」

聽到妙法女尼溫言開解，渡邊藏心中也放鬆不少，他打起精神振奮道「嗯!大師，那我們出發去找猛大叔和瞳吧，雖然他們都很厲害，但是一直沒看到人，果然還是放心不下呢。」

但妙法女尼卻是搖搖頭道「不，我們不去找人了，此地汙穢既擅長惑心，搜尋也是浪費時間，戰鬥方面必不若它方強勢，合三人之力淨化該是沒有問題，接下來就搜尋首汙所在吧。」

了解瀨戶滝野與渡邊藏遭遇後，妙法女尼改變原本先要聚集所有夥伴想法，在這方向扭曲空間中，加上擁有惑心能力的汙穢，這樣作法太費力，時間一長難保不會有變化，她應該要相信其他人才對，只要這裡三人快速擊破首汙，狩魔小隊也就可以脫身而出。

聽完妙法女尼說明，渡邊藏沒有異議的同意了，這是他的優點也是缺點，直率的相信同伴，因為自已判別不出更好方法，但總是盲目的服從也為過往冒險帶來不少危險，狩魔小隊十年間，夥伴來去生死者也有幾許，很大原因就是渡邊藏的影響，最後才只剩下志同道合能相互扶持包容的四人。

黑暗之中，妙法女尼再次頌念佛經，梵音化為實體金字圍繞在她身邊，一座罩身金像頓時光亮耀眼，喃唸之音不斷敲撞迴盪在金像內，卻奇異的不顯響亮，只是層層疊疊如密麻之音繞耳天地不絕。

此時她手上古老錫杖受到神通之力影響，無風自轉神奇的飄浮半空，「咻!」的一聲，極速飛動在黑暗中留下虛影消失，罩身金像同時散解開來，重新化為實體金字追向古老錫杖，成為長串盞盞金色光芒。

妙法女尼和渡邊藏互看一眼，多年合作彼此非常熟悉，不需言語交流，他們一燃起紅蓮、一化身金芒，朝指引方向快速奔馳出發，在兩人離去後，隨即黑暗中一道狂捲旋風也悄然跟上。

「看到了!」

奔跑許久，在像是沒有邊際的世界裡，渡邊藏終於看到散發耀眼金芒的古老錫杖，正不斷盤旋在一團更漆黑之影上方，黑影不斷咆嘯，試圖躲藏或攻擊礙眼的古老錫杖，但全都被週遭金芒化消無形，它本身就擁有著前任主人所留下，比妙法女尼更精湛無上的神通之力。

雖然讚成妙法女尼意見，但對同伴緊張之心卻絲毫不減少，渡邊藏沉喝一聲間，焦急之心已經忍不住，見到目標，武士刀「鏘!」聲清亮拔出，全身烈焰狂燃不斷，火炎在奔行間如大嘯紅龍直衝向漆黑之影!

感受到更致命烈熱威脅迫面而來，黑影長聲怪叫，散發成張牙舞爪怪物樣撲向渡邊藏，但年輕武士完全不顯畏懼，人如火、火同人，激發最大力量，手上武士刀擺出下段之勢，攻擊奮力向敵人斜劃直上!

第一刀烈焰斬破籠罩黑氣，淒厲嚎叫傳響不絕，結界也開始震動起來，但渡邊藏雙眼紅芒一閃，瞬間再次爆發，迅絕無倫的四連斬!整個人隨刀走，如同繞體紅蓮交纏黑影而上，火之卷的熾烈力量在他手上得到最好發揮!

磅礡火焰狂燃絞滅黑影，在嚎叫聲停斷剎那，空間更加明亮同時，傳來了陣陣碎裂聲，自半空中收勢落下的渡邊藏正輕緩口氣，突然，妙法女尼警示聲傳來。

「小心!首汙還沒完全消滅!」

年輕武士聞言，慎重持刀重新觀視，四周明亮空間再度漸漸暗下，陰沉、詭異笑聲重新自四面八方傳來，渡邊藏感到陰寒涼氣不住襲捲他全身，似乎下一秒隨時就會有鬼怪出現，此時，一道尖銳冷冽感覺自後方傳來，他想也不想瞬間回身一斬!

「小藏不是那邊，在你後面!!」

同樣警戒的妙法女尼察覺不對，看到時，黑影已經自後方張開大口要吞噬年輕武士，渡邊藏再要轉身，只來的及看到，一張隱藏在黑氣中，半毀的六眼噁心鬼臉!

千鈞一髮致命瞬間，比黑暗更無聲細微的迅風捲走了渡邊藏，白色染紅的身影帶著他出現在另一個方向，正是等待已久的瀨戶滝野，藉由渡邊藏的衝動，他總算仔細觀察了敵人。

「妙法大師，這個首汙跟之前不同，沒有毀掉核心就無法完全消滅，隨時都會再匯聚出現，妳必須要找出它的弱點所在，我才有辦法對付。」

清冷沉聲口吻，開頭卻是少見對僧人的尊稱，妙法女尼的佛門神通廣大，瀨戶滝野已經徹底見識過了。

見渡邊藏安然無事，妙法女尼知道戰鬥拖越久對他們越不利，她雙手合十大步踏前，纖足在不見底的黑暗中，清晰劃出了『卍』金色符號，重新回到身旁的古老錫杖也嗚嗚作響，一時間，金色佛光再度綻放!

極細光線自古老錫杖上的銅環射出，直指黑暗中心，被點亮地方有著一簇微微青藍之火，正在不斷極速竄動想擺脫，但光線雖細卻始終如影随形，無論如何都沒法斷去，一長串挫敗沉吼傳出，首汙見狀不妙，想要再逃往遠處黑暗中。

「動作快!首汙要消失了!」妙法女尼維持著神通大聲喊道，接連消耗使她力量減弱不少，此刻額上已見汗，正微微喘息著。

在汙穢世界裡，若讓首汙全力躲藏身形，就是忍者也難以追上他們速度，瀨戶滝野把握這稍閃即逝機會，如風飄忽身影轉瞬出現攔在青藍之火前面，不知何時已上手的雙手小太刀，對準高速運動中的核心交錯斬下!

「啊!!!」如男似女尖厲叫聲響徹空間，高低混合的刺耳雜音令人頭痛不已，瀨戶滝野首當其衝，雙耳更被震得出血，但他不敢放鬆，雙刀斬入實感不如預期，這個首汙還沒消滅!

「忍者先生!」

從自己被救下、妙法大師施展神通，到瀨戶滝野出手僅僅幾個呼吸時間，渡邊藏驅散入體汙氣回復過來時，只見白忍身陷黑霧風暴中，受到重創驚怒不已的首汙，正要全力吞噬他!

危險僅在頃刻間覆蓋，瀨戶滝野卻是完全沒有退後念頭，雙眼再度瞄準極速竄動只餘光影的青藍之火，但雙耳受損，令他意識一陣模糊瞬間失焦，視野景像也跟著搖晃起來，眼看黑氣就要完全吞噬白忍身影。

突然間!閃耀著紅、黃光芒的一雙大手自黑暗中伸出，截然不同卻相生穩定力量，將竄動青藍之火牢牢固定住，覷準這最後生機，瀨戶滝野雙手太刀反握，如電閃雷嗚瞬間再次交錯劃過!

「咔啦!」裂聲傳來，黑暗結界終於開始陣陣破碎，汙穢之氣漸漸逸散出去，天陽溫暖光芒穿透了縫隙而入，後方妙法女尼和渡邊藏見終於成功了，皆露出開心笑容，尤其是年輕武士，因為這是狩魔小隊第一次和白忍成功合作。

近距離受到音波震傷加上大量汙氣侵體，瀨戶滝野消滅首汙後，腳下一個搖晃就要摔倒，卻有兩隻手同時拉住他，一隻是蒼白如病，有些瘦弱卻洋溢異樣美的細手，另一隻是古褐如銅，粗糙壯碩充滿力量感的大手。

「喂!白忍小子，雖然看不爽你的態度，但大叔還是好心出手了，這次可欠我一命，記住了呀!」

瀨戶滝野還未反應過來，旁邊脆亮輕笑聲已經入耳，印象中的清麗面容，在近看後更顯得淨致無暇，就是過於蒼白模樣，但這無礙於心中震撼，他知道，自己想忘記這名女陰陽師將會很難很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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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字篇 9.狩魔小隊

連場戰鬥下來心神氣力消耗頗大，經過妙法女尼提議今天暫作休息，待明日再繼續執行委託，眾人商量了會，沒有太多問題便同意。

瀨戶滝野因最後一戰負責擊殺首汙，導致體內汙氣侵入頗重，需要狩魔小隊的人為他袪除，若單靠自已勢必要花上更多時間，而竹野嶺汙穢強度明顯高於其它地方，思考再三後，他才接受對方幫助，見識過幾人實際表現，心中原本的不信任也減少許多，只是莫名不喜渡邊藏的感覺依舊。

狩魔小隊四人駕輕就熟的從馬匹身上拿下露宿用具，渡邊藏和近山猛負責搭建，不一會簡單的營區就設立好，妙法女尼在一旁烹煮素菜料理，佐倉瞳則是獨自到附近設下警示結界，雙目緊閉的她，不時在高低起伏坡道上，獨自小心走著，讓一旁瀨戶滝野看的有些皺眉，只是不好表示什麼。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原本出發還是天陽高照櫻花繽紛之時，現在魔月已然昇起，清藍微光在黑暗夜空下更添冰涼冷感，竹野嶺上，淨化區域因浸染汙氣過重，一時間仍生機寥寥，只有一地焰紅照耀，顯的些溫暖生機，狩魔小隊四人齊聚柴火旁用餐，高聲談喝歡騰的好不開心，絲毫不記得白日兇險。

「哈哈哈!原來猛大叔你一開始就被首汙吃掉了呀，還以為只有我會這麼笨去相信，要不是因為有滝野的提醒，那時候猛大叔身旁應該會多個夥伴。」

雖然只是短暫相處，年輕武士已經把救過他的白忍當成好友般來稱呼，熱情的令所有人都搖頭嘆笑，而好友本人則是不屑的冷哼一聲消失。

眾人聞言一陣嘻笑，近山猛聽到，粗獷臉上是漲紅焦急，連忙大聲澄清道「大叔征戰各地多年，怎麼可能跟你這小鬼一樣!那是為了狙殺首汙，才不得已假裝被吞噬，不然以鍜冶師一人之力，要破這種鬼魂類汙穢非常的困難，藏小子你懂不懂呀!」

「但是呀，藏大叔，瞳在那時候可是看到你一臉烏青，難受的像是快失去神智模樣喔!」沉默的人說話往往更有說服力，佐倉瞳冷不防戳破近山猛所言，同樣被吞噬的她看的非常清楚。

「那是...那是為了欺騙首汙的偽裝!真是群煩人傢伙，都說了是故意的，怎麼就是不信，大叔可是同時修有火之卷和地之卷的有名鍜冶師!區區首汙怎麼可能迷惑的了我。」

近山猛激動駁斥，長長鬍鬚像是因生氣捲翹著，在火光照映下雙頰更顯赤紅，但越是如此反辨，其餘三人卻越是笑的開心大聲。

眾人中，還是妙法女尼最先恢復過來，修行禪心的她向來情緒平穩和祥，也只有在與狩魔小隊相處才這般放鬆無忌，她關心的問道「瞳，當時一走進汙穢結界，眾人就失散了，後來妳怎麼了呢?還跟近山一起被吞噬。」

問話同時點明事實，不知不覺間眾人已經定調遭遇，任憑近山猛怎麼辯解也沒用，不過妙法女尼心裡清楚，事實真如他所說，這位強大有名的鍜冶師，即使是她年輕還在遊歷各國時都曾耳聞過。

雖然對付無形鬼魂較不得其法，但想必一定有辦法克服，最起碼保命絕對沒問題，只是，半日辛苦半日浮樂，人生執著過甚也就太無樂趣，穩重的妙法女尼，偶爾也會加入狩魔小隊嘻笑中。

見妙法女尼都開口了，近山猛兇惡之臉都變成慘絕模樣，知道在兩個小輩眼中她德高望重，自己再說也沒用，索性就閉上嘴，聽佐倉瞳如何說，當他被吞噬後就立刻見到女陰陽師，可見她是最早被鎖定的人。

閉上雙眼的佐倉瞳露出回憶神色，高昂氣氛頓時靜緩下來，她在眾人心中重要可見一斑，就連橫躺在較遠處枯樹上，半瞇著眼的瀨戶滝野也正用超人五感細細聽著。

等了好一會，如夜鳥啼叫，那脆亮聲音才慢慢響起，她道「當時跟大師分散後，眾多惡意汙氣開始不斷侵襲，我感應到眾人其實就在身邊不遠處，但被無形扭曲障礙給隔開，若強硬用威力巨大的五行術法破開怕會誤傷，所以當下決定，反過來利用首汙吞噬特性，以結界護身讓它帶我找到大家，這決定如今看來是對的，因為，接下來我很快就遇到猛大叔了。」

平靜述說著以身犯險經歷，過程卻是讓聽的眾人提心吊膽，以命為注投向首汙核心，近山猛十分強大足可自保，但她一名近身無力的女陰陽師也同樣作法，隱藏在年輕清麗面容下的真性情，是從小經過許多兇險歷練的自信和肯定。

不過在話尾，她語調一轉，又將問題丟回近山猛身上，想起他憋屈樣子，眾人不由得又是一陣好笑，這可將近山猛氣的半死，但他又不想對兩女惡言相向，只能抓著渡邊藏到一旁好好『對練』，讓這小子明白自己的強大實力!

見近山猛和渡邊藏開柴火邊，妙法女尼也輕斂笑聲站起，她該幫另一位『夥伴』淨化了，汙氣入體過久會留有許多後遺症，再拖下去就會影響明天的正事了。

就在此時，一隻蒼白細弱的手輕輕牽住她法衣下襬，妙法女尼微愕回望，卻見佐倉瞳正淺淺笑著，她道「妙法大師，瀨戶滝野的汙氣就由我來袪除吧，白天戰鬥我幾乎沒幫上忙，大師也需要好好休息了，可以嗎?」

意想不到的請求，習慣性千思百緒在妙法女尼腦海中轉盪起來，佐倉瞳因為空之卷力量關係，向來盡量減少與人接觸機會，也只有在他們三人面前，才能如正常人般談笑說話，現在居然主動說出幫忙那名白忍，難道對方真如渡邊藏直覺，是名值得信賴往來夥伴?

自小出生在寺廟裡，十多歲餘就跟著師父開始遊歷天下，但即使直到如今，她佛法精進了、神通廣大了，卻依然看不透人心，想到對方空之卷力量，一股想法不由得在她腦海中浮起「名為瞳、名為瞳...果然人名如一，看透一切反映出人心之眼，她的父母當初...!!」

思緒走到一半，妙法女尼猛然驚醒，眼前孩子笑容雖是淺淺，但嘴角略顯僵硬，透露出些不自然，微許哀傷氣息自她身上溢散，暗去天色下，只有赤紅火光輕映更添寂寥幾分，對比適才那名自信，來回首汙威脅中的女陰陽師，此刻，佐倉瞳更顯得令人憐惜模樣。

牽著衣擺的手不知何時已放下，妙法女尼見狀心中頓如洞開傷穿，她低喧聲佛號，重新坐回佐倉瞳身旁，輕輕將這孩子擁入懷中，充份感受到那份傳來苦痛，憐憫的道「瞳，實在對不起，貧尼禪心修練不足，嗔毒未除讓妳受苦了。」

清脆嗓音有些斷續，自妙法女尼懷中傳來低聲，道「不!大師妳對我很好，可以說是太好了，妳和猛大叔，都是藏和我一生少遇，擁有善良之心的人，所以佐倉瞳才能夠放肆，忘記過往教訓，以後我會多注意點，不為造成大家困擾的。」

「嗯，那妳就去吧，既然會提出想法，想必也有自己的考量，或許那名白忍，真如小藏所想，是名可以信賴對象，而且有妳在..不過，萬事都要小心，不要輕易與人來往太過，要記住，這世界上絕對沒有一種力量，是真正可以洞穿人心的!」

佐倉瞳確實感受到妙法女尼的關切憐愛，不論是從言語中還是從心靈中，她非常的慶幸，能夠遇到對方和猛大叔，甚至覺得，昔日苦痛都只是為了如今的付出，因為現在的她實在是太幸福了。

輕輕掙脫妙法女尼懷抱，佐倉瞳給了她一個安心笑容，便獨自走向在黑暗中獨處的顯眼白忍。

看著漸漸走遠背影，妙法女尼極輕極輕的嘆了口氣，曾見過佐倉瞳雙眼的她，實在想不通，當初還不滿十歲的孩子，是如何做到對自己這般狠厲、無情，是什麼樣的過往能讓一個孩子如此絕望。

察覺到心神再度走念，她獨自一人回到火光邊，雙手合十盤坐於地，輕聲頌念起經文，清涼爽快的晚風中，不斷傳來一遍又一遍梵語，安定了妙法女尼心神，也讓竹野嶺重新歸於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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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字篇 10.祓除

竹野嶺山坡地上，夜色灑落，冷涼寒風微微拂動，吹得無葉枯樹點點搖顫，橫臥在細條弱枝上，以神奇平衡方式假睡的瀨戶滝野，自然察覺到佐倉瞳慢慢靠近。

身為一名經過最嚴酷鍛練出身的忍者，耳朵能聽出極遠物品掉落聲音、眼睛能在黑暗中辨清敵人都只是基本要求，尤其在風之卷力量加持下，五感更是鉅細靡遺，也因此風之卷是每名忍者必修基本課題，只有少數劍走偏鋒者才修習其它卷。

「忍者先生，不好意思打擾你了，白天辛苦你了，為大家出力，現在，請讓我幫忙你祛除汙穢之氣吧。」清音啼叫的悅耳聲音細細傳來，好聽的讓瀨戶滝野甚至要覺得，這是融合了水之卷力量的惑人迷音，絲絲沁入他心底。

沉默的俐落翻身下樹，枯枝卻不見任何抖動或聲響，彷若他從未待在上頭，一切自然無聲的詭異，黑暗裡，白衣染紅的身影、靜默冷色的面容，雙眼發出緊盯目光看向來人，常人都會不喜避拒的場面，但佐倉瞳的回應，卻是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抱...抱歉，忍者先生，我們可以開始了嗎?汙穢侵體過久不好，會影響你明天行動的。」

緊閉雙眼的女陰陽師，心中比誰都透澈明亮，她從未見過這般有趣的忍者，陰冷的、邪惡的、無奈的等等各式心態，是行走在黑暗裡的他們共通處，但身前瀨戶滝野顯然不太一樣。

雖然一如往常隱藏在黑暗中，其實卻是毫無設防，不知道自己一貫冷漠無情模樣，到底那裡出錯的瀨戶滝野有些納悶，但見到那清麗面容開心笑著，而且有越來越強烈趨勢，一絲慌亂和不解也悄然昇起，他決定盡快結束這次接觸。

「沒見過像妳如此怪異的陰陽師，開始吧，不要擔誤時間了。」強硬的自口中擠出一句話，他盡力保持著表面上平靜。

聞言，蒼白的手自寬大陰陽袍內伸出，輕掩笑容，終於止住歡樂心情的佐倉瞳也恢復平常，道「嗯，那就請忍者先生站在原地不動即可，不要抗拒袪除的法力，我會小心控制的。」

汙穢之氣侵體是件麻煩的事，不僅會造成人體變異妖魔化，甚至原本就強大者，被感染會直接化身禍荒，所以即使壓抑住了，時間過長也有不小傷害，若是情況允許，通常都會在當下就逼出體外。

千日櫻裡只有陰陽師、僧侶、神道之力能夠做到為他人驅除，而這個狩魔小隊正好有為數不多的兩位，只是以自身力量對汙氣侵體者淨化也是件細膩工作，不僅施術者本身要操控得當，對方也得放棄抵抗，這等於將性命交在對方手上，必須要有高度信任才行。

若是換作以往，瀨戶滝野絕對不會做此選擇，但一來他白天汙穢入體的確頗為嚴重，而見識過妙法女尼高深的佛門神通後，擁有這等精湛法力僧人，絕對有能力為他淨化，且自己性命對狩魔小隊也沒有任何用處，更重要的是，心內有股莫名渴望聲音，似是年輕武士的熱情開朗、又像女陰陽師的清麗笑容，讓他決定接受了這個幫助。

但瀨戶滝野卻沒想到，預料中的大師並未前來，來者是能夠惑亂他心神的女陰陽師，聯想到白天大師出力頗多，心裡其實也可以理解，不過這瞬間，他變得非常不自在，可惜除了任務，否則他不隨便動用超人五感監視他人，若是配合風之卷力量聽完了營火旁對話，或可以猜到佐倉瞳是別有用意而來。

曠野漆黑山嶺上，兩個人影站立互相對峙著，瀨戶滝野索性閉上雙眼靜待祛除，只見調整好氣息的佐倉瞳，腳下，倏然劃開低喝出聲，單手兩指豎立直勢，於半空劃結成界，陰陽之力在無形半空燃出了美麗耀眼五角星芒!

「銳金破邪、再生青木、生命之水、袪穢真火、滋養厚土，五行結界陰陽和合，以佐倉瞳之名，祓除!」

長聲頌念中，截然不同力量匯聚於精亮星芒結界，在五角處點燃鮮活顏色，聽到冗長咒語脆音，瀨戶滝野忍不住睜開雙眼，雖然佐倉瞳修練的是陰陽數術，不同於五輪秘法之力，但這麼年輕就能驅使全五行力量，也是相當少見的優秀之人。

五芒星於夜空裡燦爛如畫，在施術者控制下不斷轉動，調合出的溫和之力散發往向瀨戶滝野，點點光芒穿透毫不設防身體，帶出波波黑氣汙穢消逝空中，他感到體內漸漸輕鬆減少負擔，氣力正在不斷恢復。

原本此時，瀨戶滝野該是運起風水雙卷力量，協同佐倉瞳加快清除體內汙穢之氣，但他卻是毫無動作，總是刻意保持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酷模樣不再，只有深深的震撼迷失呆拙。

眼前清麗的女陰陽師，小口正緩慢輕頌咒語，在寬大陰陽袍下，更顯嬌小的身子不停手舞蹈行著，為了加強法力徹底清除汙穢之氣，她以身代術躍動身體，融入天地中，調和五行自然之力，雙手流線變幻搖曳，猶如神道祈舞般風姿瑰麗，一時間，白忍的心跟著陷入這片迷幻星空中，無法自拔。

「自阿南離開後，瞳已經好久沒有能可這般盡心為人治療了，以往雖然不說，但我清楚她有些抗拒和陌生人接近，怕傷害到對方，也怕傷害到自己，如今總算又有滝野能讓她接納，上蒼真是待我們不薄，能夠不斷遇到大家...」

同樣沉醉在許久不見的女舞風采中，與瀨戶滝野不同的是，渡邊藏臉上更多了分回憶感念神色，他又想起從前，那時猛大叔和妙法大師還沒加入狩魔小隊，只有他們三個十來歲孩子，獨自闖蕩千日櫻吃盡苦頭的日子。

近山猛聞言卻是皺著眉頭，看了看遠方佐倉瞳、瀨戶滝野，然後再回到身旁渡邊藏，有些微妙氣氛正蔓延在三個年輕人身上，雖然喜歡兩人，但這不代表他會插手某些事情，以自我角度專斷獨行他人問題，只會製造出更多悲劇而已，緣份是為有緣人準備的，這點他深深了解著。

盤坐的妙法女尼，感受到了天地五行之力靈動飛舞，也停下口中梵文禱念，與回到營火旁的近山猛所思相同，只有一處不同的是，她相信這些心靈遠比外表成熟練達的孩子，雖然緊閉雙眼時的瞳不能完全發揮空之卷力量，但智慧與感情能彌補人心的隔閡，這是她從狩魔小隊得到的體悟。

清清竹野嶺，夜夜無聲行，仍顯枯荒無物的大地，四人各有所思各所有作，焦點不約而同，圍繞在那久未舞動的女陰陽師身上，她清麗面容是感受到與天地自然同樂的開心，流逸綻放的笑容滿足無比，喜悅的心感染了每一位在場者，這個晚上默然沉靜，如水淨滴之夜，只有細碎腳步躍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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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字篇 11.人禍

接下來十幾天，五人合作接連破了數個汙穢區域，但越接近中心，妖魔鬼怪強度越是增加，其中兇險更添，整個消滅委託進行速度也跟著慢下來，好在瀨戶滝野對眾人印象改觀，發揮偵察作用盡力幫忙，為狩魔小隊規避不少麻煩和節省氣力，在團隊合作下，終於來到竹野領最後的黑暗結界。

不過入幕眼前景像，卻令五人大大皺眉擔心，外圍原本就波動連連的漆黑瘴氣，已開始化為惡形鬼臉不斷咆嘯尖吼，感染擴張是以肉眼可見速度展開，附近大地枯裂、草木灰化，就連天空也被遮斷無光，附近生靈一碰觸就立即妖魔化，連抵抗掙扎的時間和機會都沒有，還不時向狩魔小隊衝擊而來，情況糟糕之嚴重令人心情沉鬱。

「這已經不是一般等級的汙穢了，其中必定有禍荒存在，需要國家幫助，或其他狩魔小隊合力祓除，若是單靠我們五人..可能會有很大風險。」與汙穢瘴氣天生相剋對立的佛門神通，傳來了陣陣心驚肉跳感覺，妙法女尼沉聲說出自己判斷。

「....這裡有我，華惡崇不可能再派人過來幫忙了，你們難道就沒有可以求援的地方?陽山道?陰陽寮?東照宮?佛寺?侍屋?..」

雖然不是針對狩魔小隊，但瀨戶滝野開口就透出濃濃不悅，隨著任務進行和汙穢強大，他越來越明瞭，忍寨派自己來執行這項任務的背後用意了，那麼，惡首知道這件事嗎?

「喂!喂!什麼叫這裡有你不可能派其他人過來了，我們可是被要求交出一半報酬的，現在只派你個小伙子幫忙，氣焰還這麼囂張，這就是華惡崇忍寨的做法嗎!」瀨戶滝野的抱怨讓對他本就不喜的近山猛更加火大，這幾天兩人沒少擦槍走火過。

也在氣頭上的瀨戶滝野，聽到近山猛說法同樣火冒三丈，華惡崇從小養他育他，雖然不滿處世方針，但這不礙白忍對華惡崇嚮往忠誠之心，他不發一語，直接抽出腰際兩把小太刀，殺氣凜然怒視著近山猛!

「喔..自知理虧說不過人就要動手了呀，正好!我不爽忍者很久了，今天就教教你們，眼裡不要只有自己，千日櫻國度少了什麼職業都不行，唯獨忍者例外，你們就是群製造動亂，最不被需要的人!」

過激言語如火中投油，燃起熊熊烈焰!暴烈氣氛一觸即發，還沒正式面對最後汙穢就要鬧翻的狩魔小隊，其餘三人連忙安撫雙方，妙法女尼神色凝肅的拉著近山猛到旁邊低語，渡邊藏和佐倉瞳則是很有經驗，早在他們開口時就一左一右靠近瀨戶滝野，不讓白忍衝動出手。

「滝野，別太在意猛大叔說的話，他也只是為了委託在煩惱而已，這幾天有你在，小隊才能好幾次平安無事渡過危險，或是早一步發現問題，你對我們幫助非常大的!」渡邊藏從後方想要拍拍肩膀給予安慰，沒想到對方背後卻像長了眼睛似的，身子微微一側就避開碰觸，讓他有些錯愕。

「藏說的沒錯，滝野別想太多了，不過小隊現在也的確陷入麻煩，這件委託本來就是無人願意接下，才會讓初來的我們接走，所以其它勢力也不會援手，而陽山道又正在與南海道開戰無法分身，這件委託...只能靠小隊團結合作完成了!」

佐倉瞳感受到白忍是真的升起殺意，顯見在瀨戶滝野心中忍寨的重要性，怕對方衝動，她連忙伸手輕抓住他的手臂解釋，這次他倒是沒有閃躲，只是激起更劇烈意念迴盪在心中。

「我..我一定要改變華惡崇，將忍寨從陰忍導向陽忍流派，讓所有厭惡、看不起華惡崇的人不敢再輕忽它!!」

白忍噴發欲出怒氣漸漸消散，渡邊藏心底輕呼口氣，他還真怕兩人打起來要怎麼辦，見情形好轉，他樂天的開口試圖與瀨戶滝野談笑轉變氣氛，雖然對方仍是不語，表面上感覺已是好多了。

但在一旁的佐倉瞳仍微微愁眉不展，閉著雙眼的她，雖然無法徹底明白對方想法，可是那股堅決的強大感情卻是一清二楚，這之中傳來了不好感覺，雖然只活過二十餘年頭，但人心經驗閱歷的豐富讓她明白，過於尖銳執著的想法，往往只會帶來毀滅結果。

另一邊兩人也臉色低沉不語的走回來，剛剛密談中，妙法女尼並沒有做勸解或開導，在戰亂之世，能存活至此年歲的人自有一套處事方法，她相信近山猛明白行為後果，所以只是說出了自己對這次委託背後的擔憂，尤其是在近距離接觸到最後汙穢之時，人為的感覺越發強烈了。

狩魔小隊五人重新聚合，氣氛卻是別樣怪異，就連一向開朗樂觀的渡邊藏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事實上，光是面對眼前幾乎成形瘴氣，就已經讓這位年輕武士十分煩惱，不希望見到那一個人出事，以所有人安危為己任，正是他沉重壓力來源，即使這超出了能力範圍，他也不曾想過改變。

「欠你的一命我會還，但在那之後，我會讓你後悔，說出輕侮華惡崇與忍者的話!」率先開口打破靜默的反倒是瀨戶滝野，冷酷神色和堅定言語讓人不會懷疑其中決心。

對決鬥宣言不置可否，近山猛故作掏掏耳朵，滿可不屑回道「忍者忍者，連個忍字都做不到的小伙子，想必也沒被賦予『者』字資格，就憑你也想讓我後悔!?看來華惡崇的人派你來也是別有用意呀。」

即使脾氣暴烈有時總管不住內心衝動，但實際上性格外粗內細，觀察力不下妙法女尼，近山猛很早就察覺華惡崇不對勁，忍者各流派暗中鬥爭激烈，不輸於各道國間的明面戰爭，所以向來很重視自身名譽和信諾，這次卻是派個作風明顯不合格的小伙子來，其中絕對有問題!再結合一路上觀察和妙法女尼所言，他可以確定小隊絕對是踩入泥濘屎堆中，就算僥倖脫身也是一身臭了。

聽到猛大叔又是不客氣諷刺，渡邊藏有些緊張上前要安撫瀨戶滝野，卻被佐倉瞳一把拉住，搖搖頭示意不要插手。

出奇的是瀨戶滝野沒有再像之前那般激動，雖然身體剛開始明顯受到刺激顫動，但隨即又壓抑下來，他緊緊咬住牙關，吞下這次狠狠奚落，因為有個人也同樣曾對他說過類似的話，那是華惡崇裡他最敬重的惡首!

狩魔小隊幾天來因執行委託，強行磨合的裂縫終於在沉重壓力前出現，見關係惡劣至此，妙法女尼有些感慨，原先融治四人不說，佐倉瞳和渡邊藏會相信白忍，那想來他也不是惡劣之人，但人與人之間，卻總是如此難以和平相處。

「...這也就是塵世考驗，習佛為何?排憂解難、成就極樂，但連五人小隊都無能解決紛爭，更不用談中止這亂世之象，看來妙法要走的路還很長，不知當年真佛北行又是如何的一番歷練?想必那是艱苦卓絕，但又讓人痛徹大悟的旅程吧...」

不知不覺中，妙法已喃念起經文，手上柱地的古老鍚杖斑駁無聲，只有天陽照耀下不時閃光，似是與女尼同樣，在遙想著曾經持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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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字篇 12.天災

隔日正午，天陽最為熾烈無比，也是汙穢力量受到最大限度抑制時刻，清除了泰半瘴氣的竹野嶺，經過連日來的生機養復，已漸漸回復景色。

狩魔小隊第一天到來的地方，更出現了片片粉花櫻雨，千枝散葉亂綻呈放，溫暖和煦光芒散透而出，形成光與影在櫻紅間交錯麗色，美的令人無法移開目光。

「呵...竹野嶺聖地還是如此最美，好久沒欣賞到了，這陽山道內第一美景，總是令人流連忘返..你說是嗎?朝田。」

一男一女騎著神武駿馬緩步走在繽亂花道上，女子身穿白色和服內衣，外著精緻浮印淡紋千早配上寬大紅袴，一頭烏黑長髮披散，下段以白色素帶簡單束起，看起來端莊嚴正又不失美麗，精明目光中有著霸道氣勢，雖然只是隨口詢問，但語氣中帶有幾分命令意味。

高大男子看來年約三十與女子相仿，稜角分明臉龐有著嚴肅不愛笑感覺，與胡亂雜生渣鬍形成了個人性格魅力，只有一身輕裝野服隨意打扮，身後斜背個大布包袱，雖是不修邊幅模樣，身上沉穩泰然氣息讓人不敢對他有輕怠之心，對於身旁女子問話，他只是緊抿嘴唇皺著眉頭望向遠方，那裡正是最後一塊汙穢之地。

「...算了，期待不解風情的你開口回答，是我的愚蠢。」

見男子不是作偽，而是真的沒有任何回答意願，神道女子露出玩味表情，再道「那回歸正題吧，國主讓你和我尾隨觀察，這在各道間遊走有名的狩魔小隊，其中神通廣大的妙法女尼、被譽為大匠級手藝的近山猛兩人是重點，但即使如此，也實在是想不到他們能夠完成委記至此，或許，這次你們陽山道真是撿到寶，也該是讓南海道那些陰陽怪氣的自大傢伙嚐嚐苦頭了。」

聞言，斜眼看了下神道女子，能夠這樣不客氣批評千日櫻最強大國，也只有東照宮出身的人，跨越國界散輻各地的信仰之力，甚至比一些弱小國家還要有影響力。

但也因為如此，受到南海道這樣的強勢國家所排斥，雙方在檯面下鬥爭也是非常激烈，想到這，總是不變表情，那緊抿嘴唇終於開口。

「破解汙穢瘴氣和救人是我的工作，陽山道對我沒有任何約束力，這是當初留下時，國主答應的條件，其它一概不管，妳也不用跟我說。」

「喔，這樣也好，那這次行動就由我主導吧，我習慣將事情掌握在自己手上，相信....」神道女子話還沒說完，朝田龍太已經策著胯下駿馬，風行電掣的直奔出去，救死扶傷始終才是他的志向。

為了拯救更多人和朋友的請託，他選擇留在了弱小的陽山道，如今面對汙穢瘴氣危害，卻要被種種命令和約束綁縛著無法出手，他心內早已按耐不住，這種人為大型天災，狩魔小隊會需要名藥師的!

「....相信你和我會合作愉快，是嗎...?」

看著藥師男子，轉瞬間只留下模糊背影的絕塵風沙，心內翻騰不已的神道女子，用著以往受過的最嚴正禮教盡力壓抑，同時一股久未有充滿挑戰性的感覺溢滿於心。

維持著臉上禮儀風度，假意淺笑幾聲稍解悶氣後，神道女子從白色和服內，拿出一串通體金色的神樂鈴，環環圓型上有著小巧鈴鐺，在纖細素手裡輕輕搖著，鈴響風動聲隨飄，似是無窮無盡的輕吟迴盪傳出了遠方。

過不久後，野外山路上，一陣震動低嗚回覆，神道女子自山坡高處望下，百名精裝鐵甲騎兵正應命令前來，不論是狩魔小隊還是朝田龍太，在這個地方都不能有失，東照宮雖超然於各道國間勢力外，但協助國主領內的安泰平和，一直以來也是他們職責，因此才得到許多民眾信仰。

另一邊，在最後汙穢處的狩魔小隊，還不知道有個固執的好心援軍就要到來，他們經過昨天的爭吵、討論、商議，終於有了解決最後瘴氣的方案，就是潛行，進入黑暗結界裡直接擊殺首汙!

此地極有可能藏著禍荒，這個就是平時在天陽底下也難以對付的妖魔，如今要在它的世界裡戰鬥，難度是可想而知的高，為了避免不必要氣力浪費，同時怕深陷黑暗結界內無法脫身，他們要在找到首汙後，用最快速度消滅對方。

但除去擅於偽裝隱藏的瀨戶滝野外，其餘眾人進入後皆必須放棄抗拒，讓汙穢之氣沾染全身以達到同化效果，這對狩魔小隊身心而言是不小負擔，更多了項得要速戰速決的理由。

汙穢結界內，比先前更漆闇無光的瘴氣中，雙眼望出盡是一片黑暗，不敢輕易使用力量來看清前方，五人只能靠著手牽手方式，成一字蛇陣小心前進。

最前頭由妙法女尼帶領，手上古老錫杖似有靈性，在黑暗中引導著她不斷向汙穢深淵藪處前進，後方依序是負責防衛的近山猛和渡邊藏，再來是主力之一的佐倉瞳與墊後的瀨戶滝野。

當清麗的女陰陽師在進入前將手交給他，瀨戶滝野猶豫了下，他心內有著極複雜情緒和衝動，有所感應察覺的佐倉瞳露出困惑表情，這是她少有感受到類型的心靈波動，正要開口時，那雙光是觸摸，就能察覺到極粗糙破損的手已然搭上，隨之傳來的是堅定感受決心。

佐倉瞳淺淺笑了，這種心靈波動她倒是覺得很熟悉，那與渡邊藏的保護眾人之心相同，是勇往直前的決心，曾經狩魔小隊歷練過許多危險，多少人在最後關頭棄逃、背叛和落井下石早已記不清。

若不是她有空之卷力量，渡邊藏和自己早就不在，她很高興自己和渡邊藏沒有看錯人，這個瀨戶滝野會是自阿南後，第一個值得交往同輩朋友。

「前方有數個妖魔棲息，繞路向左，跨半步為距轉身，不要驚動旁邊的鬼頭死侍...」

低低示警聲在小隊五人耳內喃送，進入這個地方已許久，足夠讓天陽再移動幾分，照理來說，即使走的慢也該穿出欲汙穢結界，但似無窮盡的黑暗之路卻是沒有邊際，他們只能將一切寄託在真佛聖物之上。

在不能動用力量情況下，即使是忍者銳眼也難以看穿瘴氣，但他們還有項辨聽萬物的工具，以及異於常人敏感皮膚，妖魔的一呼一息、鬼物的飄移動作都逃不過瀨戶滝野超人五感，神奇至極效果讓狩魔小隊如常行走，險之又險的在群邪眾魔間穿隙而過。

對此，就連近山猛也不由得在心內暗暗給予正面評價，這種基本能力說來簡單必備，但不是每個人都能下苦功修練深入至此，更多的人是選擇以五輪秘法鍛練力量為主，開發身體潛能的忍者秘傳反而漸漸式微，有這樣能力的年輕一代忍者已經很少見了。

「...華惡崇裡怎麼出了個怪胎，上佳資質、堅毅精神還有忠誠之心，可惜思想性情不符合陰忍之流，要我是惡首，一定會為這小子大傷腦筋，不過...會被單獨丟來執行這項任務，也就代表...哈!想必他們死對頭，白凰忍寨正在高興少了個未來威脅。」

長時間在黑暗中無法視物行走，加上汙穢逐漸染體侵入，各人力量深厚高低越見分曉，以神通護體的妙法女尼和火土相生加持的近山猛仍是平常模樣。

但渡邊藏在微微喘息著，佐倉瞳也是腳下開始慢了幾分，即使是未受影響的瀨戶滝野，也因長時間分神警示有些疲態。

就在此時!最前方古老錫杖上的銅環震聲大作，如清音脆響驚動了整個瘴氣世界，無數尖喊厲叫隨之傳來，黑暗中，地動山搖震搖起來，一聲長長低吼傳出，沉悶音色令狩魔小隊聞之，心頭彷彿被重石壓住的難受。

妙法女尼知道探索之路已到盡頭，接下來會是竹野嶺或他們的最後一戰，她清聲大喝，將古老錫杖高拋盤旋，雙手合十以足代畫，再次重現『卍』字神通佛陣!

腳下佛陣與半空中的古老錫杖相互呼應，頓時天地間金芒迸射，原漆闇至極視線頓時明亮大放起來!

但這次妖邪鬼物卻是洶湧拼死撲上，沉重蓋天瘴氣將金芒硬生生擠壓住，光與暗在結界世界內僵持不下，妙法女尼臉上首次露出凝重神色。

沉聲道「動作要快!這裡瘴氣深厚，佛字真言無法維持太久。」

不需妙法女尼告誡，眾人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不過對著面前出現的驚人龐然大物，那四頭八臂詭異連體模樣，喜、怒、哀、樂神情各異面容，嘻笑聲、悲哭聲、慘嚎聲、歡樂聲交錯混雜刺耳，令人頓時產生置身無間之獄錯覺，這是個很恐怖強大的禍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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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字篇 13.禍荒

立身金芒與漆闇邊界外的禍荒，光是一條腿就比近山猛粗大，八手搖揚魔動亂舞，各式不同的武具利器，散發出濃厚瘴氣壓迫。

四顆結合在一起的巨大奇形頭顱，正好奇湊近『卍』字結界，真言感應到，立刻發出股蘊含莊嚴純正力量的光芒。

佛家神通非同小可，大意禍荒被金芒照灑灼傷，四個臉口發出高低不一頻率哀嚎慘叫，聲音尖銳刺耳令眾人難受非常，連『卍』字結界也無法阻絕。

意外發現了闖入者弱點，四頭中的喜臉，倏然轉至正面露出歡悅笑容，同時八手揮舞武器交撞!

連串帶有汙穢力量的巨大碰響聲，濤湧不絕層疊襲來，狩魔小隊眾人承受不住，紛紛慘叫跪地捂耳。

深入體內拍動心神的音波震亂氣血，眾人只覺眼前一片模糊黑暗、胸口翻騰難受，痛苦的完全使不上力。

站在最前方主持結界的妙法女尼更是首當其衝，淨白臉上，眼耳口鼻七孔滲出絲絲紅血，這個禍荒遠比估計還要強大許多!

眼看身後眾人如此無法反擊，她合十雙手如幻似變，根根指節靈動巧捷，交搭重合成不動明王印，金剛薩埵心經低喃而出!

與高昂尖銳充滿破壞暴力之音不同，喃唱迴響天地的梵咒，為狩魔小隊混亂血氣帶來安定平穩，喜臉受到影響，臉上笑容也漸漸消失。

突地!四臉再換，這次是惡怨至深之面孔，聚集了最極端情緒的怒臉一出現，八手立轉方向，朝金芒護罩就是最簡單直接的瘋狂搥打!

不假花巧的暴烈力量，一下下將卍字結界敲出絲絲碎裂，妙法女尼更是臉白如紙，口角鮮血溢出，隨著禍荒攻擊一次多過一次。

「哇啊!!!」

人類怒嘯聲猛然傳出，隨之一陣大喝道「你生氣我也會生氣!妖魔鬼怪，我是不會輸給你的，試試我這把精心打造的鎚子啦!」

面對恐怖禍荒，近山猛一心奮勇之氣絲毫不懼，粗獷臉上滿是激昂高亢，以火相生出成倍地之卷力量，舉著巨大鐵鎚就是直衝出結界之外，雙手對準禍荒那如人大小雙腳，猛地就是悍然一鎚!

長鎚尖端夾帶猛力，貫破體膚直抵白骨，發出肉裂骨碎心驚聲響，雖然對禍荒來說只是小傷，但怒臉依然痛極嚎叫出聲，受創一腳也萎然跪下，近山猛見狀要再繼續攻擊，但妙法女尼已驚告出聲。

「近山小心上面!」

因為禍荒太過高大，靠近時，近山猛根本看不到上半身，在妙法女尼警示下這才抬頭一看，那怒臉已是距離自己不遠。

放大數倍的畸形四臉更顯詭異，幾顆巨大眼珠正齊齊凝視著他，其中哀臉雙眼，散發出莫名妖邪之力。

甫一對上，近山猛立覺天旋地轉起來，他的思緒好似與時光一同逆流，人生憾事不斷回覆重演著!

「近山!!」

妙法女尼見狀知道他被迷惑了，但主持佛陣的她無法撤手，這裡汙穢濃厚程度不同之前，眾人又是一路潛行進來，若卍字真言消失，等待他們的，將是瘴氣裡無窮盡的妖魔惡鬼壓身，而且她還得為準備中的佐倉瞳護持。

禍荒怒臉，八手此時已高高舉起巨大武器，對著眼前近山猛，不約而同就是全力揮下，死亡僅在一瞬之機!

「碰!!」的連續幾番聲響!

恐怖力量甚至對黑暗世界造成一陣晃動，眾人腳下也跟著不穩搖蕩起來，當平穩下來再看時，那八柄武器之下卻是空無一物。

「小子，你...」

不遠處，一道純白染紅身影帶著近山猛出現，沒有時間跟鍛冶師多做口舌之戰，他隨手放開對方，面對再次逼迫而來哀臉，瀨戶滝野立刻選擇閉上雙眼。

對秘傳修練有所成就忍者來說，即使是無光無聲的世界裡，遠超乎常人的五感也能讓他們辨明一切。

不過即使如此，瀨戶滝野也是額上冷汗直流，這個汙穢實體化成的禍荒十分強大，他後背與腿上數處，還有適才救人時留下的破痕創口，光是穢氣風壓就如此恐怖，他實在難以想像，主持佛陣的妙法大師壓力有多大!

見唾手可得的生靈性命就這麼消失，禍荒怒臉憤恨狂吼出聲，原本受傷地方在無盡黑氣迅速彌合下完好如初。

它起身轉向面對後方兩人，脫離卍字真言保護的他們，已成了首要目標，八手巨大武器再次掄動狂舞追來!

瀨戶滝野察覺到近身壓力和破風聲響，正要閃身逃離時，受傷處突來強大穢氣入侵，一時間，他身體如水凝冰動彈不得，僅僅這遲疑瞬間，八柄取命利器已在身前，死亡驚涼之感頓時充斥心神!

「...就要在這裡結束了嗎?原來在死亡面前，什麼遠大目標未來都是虛幻呀....」

最後一刻，瀨戶滝野下意識睜開了眼，卻驚見一名高大男子橫立在前!

他雙手正持著巨大鐵鎚，火土之氣相生，結合成了護身沉厚力罩，面對近在咫尺八手攻擊，近山猛咬牙切齒發出怒吼，由下而上奮力揮動，悍然與之對撞!

黑暗汙穢之力與五輪秘法之力間最純粹直接的對決，在交迸一瞬間，爆出了層層震波氣浪!

就連瀨戶滝野都被狂暴餘力推後數步，不得不以手捂身護體，待再睜眼時，卻見鍛冶師背影雖仍在，但已單膝跪下，整個身體是止不住的顫抖，身上氣罩完全破碎無痕。

眼看下一輪攻擊絕對支撐不住，青筋爆起一臉猙獰的近山猛，仍然不改碎罵本性，頭也不回，斷斷續續念著。

「該死的..我真.真是倒楣..你這小..子，算不...相欠了，不要...不要比我早死在這呀，我還等....」話還未說完，已是大口鮮血噴出。

瀨戶滝野感動內心一處被觸動，這是在陰冷無情忍寨內，從未有過的體驗，莫名怒火憤氣溢滿於心，驅散了體內冰涼的死亡感觸，風水之力終於運轉無礙，他發出有生以來最高聲吼叫，衝向巨大禍荒。

於此同時!哀臉再次轉動，黑氣大放中，悲傷厭念眼神光芒掃過，近距離下，這次即使是閉上雙眼的忍者也中招，兩人立如木雕銅飾般，佇立原地不動。

落單兩人至此再無招架之力，妙法女尼心急欲援卻抽不開身，後方龐大的五行陰陽之氣匯聚已到最後關頭，若是在此失敗，就真的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突然，一道熾烈怒濤火勢燃起，自她身邊，如夜空流星劃過!

「小藏!不可以呀!!」妙法女尼見狀驚聲大喊。

年輕武士力量來去不若忍者無形，禍荒察覺到又有人出來送死，怒臉轉向看著正急奔衝來的紅蓮刀勢，它再次揮動巨大武器，頓如暴雨衝落般轟然捶下。

渾身被火之卷力量包圍，渡邊藏是前所未有的專注模樣，全副精神放在每一下、每一手的攻擊軌跡上，頓時，所有致命危險在他眼中，都化作條條流線襲來，除此之外再無它物!

整個世界彷彿陷入種奇妙意象，渡邊藏在這繽紛色彩交錯線條中，看到了一絲生機!

他身形如若靈活赤龍遊走，對著紛然落下八手，閃避、纏繞、藉勢，隨著那粗大手臂衝上直擊四臉!

禍荒見狀，再次轉向喜臉，嘻笑口中發出高亢刺耳聲響，化成可見實質音波擊向赤蓮紅龍，周身火焰在一聲又一聲強烈波動攻擊下，層層熄滅褪去，現出奔跑中的渡邊藏。

他七孔見血臉上滿是髒汙，身上數處鎧甲被破損斷裂無法再用，但年輕武士奔行之勢仍是猛若奔雷，堅毅神色不見任何動搖，眼瞳中反映出的，只有目標詭異四臉!

見攻擊到來，禍荒急忙轉換哀臉，當那能惑人心神的雙目對上渡邊藏時，眼前卻只餘下一片殘紅身影，同時它耳中，傳來了一陣大喝聲音。

「進攻如火!!」

積累多時的火之卷力量爆發，紅蓮綻放只在頃刻，不知何時上手雙刀的渡邊藏，疾風斬下了怒濤烈焰六連擊!

每一刀都若惡火侵略，將整張哀臉全部蝕燃燒爛，巨大禍荒發出了響徹黑暗結界的痛苦哀嚎!

掙扎中，哀臉還欲迷惑年輕武士，卻見他斬後半空收勢，一個俐落轉身，反持雙刀，狠狠刺入那睜大雙瞳中，直至刀身盡沒為止!

痛極怒極下，禍荒八手胡亂大力揮舞，擊中了年輕武士，僅僅一下的恐怖巨力，就讓渡邊藏如破損碎物般全身散架，口嘔鮮血倒飛摔出遠方，喜臉也立時轉換，接著要發出致命音波攻擊。

就在此時，一個白衣帶紅人影述地浮現，他雙手結印搭勢變幻極快，令人看不清致產生多手殘像錯覺，半空中快速集聚了大量帶水龍捲，劇烈渦旋奔騰衝天，形成濤捲蓋地之勢。直擊那張開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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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字篇 14.山國聖地

喜臉還未的及發出聲音，龍捲之柱已迎面撞上，強烈衝擊力道將巨大禍荒不斷擊退!

隱藏在其中，隨著水勢轉旋的冷冽風刃，更是如同萬千斬擊，不斷削去每塊皮肉，直將整個喜臉毀去泰半，壞死血肉中，跳動著長蟲般的噁心黑氣，景像十分駭人!

兩隻巨大手臂不斷捂臉慘叫，禍荒痛的打滾哀嚎，巨人般身形令大地承受不住，晃動程度恍若天地亂崩，連黑暗結界都漸漸不穩定起來。

「現在是好機會!大師，妳們還沒準備好嗎!?」回到神通陣法內，瀨戶滝野將兩人安放在地上，自己也半跪著不住喘息，疲憊的問道。

先是以帶傷身體發出風水忍術，之後又趁機，奮力將血人般的渡邊藏和近山猛，從黑暗汙穢中帶回，同樣是強弩之末，鍛冶師、年輕武士及他都無力再站起了。

主持神通陣法以來就靜默支撐的妙法女尼，此刻臉上是不尋常蒼白，原本七孔出血地方該已乾涸。

但仔細觀看，那秀鼻、唇角仍是不斷溢血，雖說前面三人是直接迎戰禍荒兇險異常，不過真正面對整個汙穢結界，承受最大壓力的人其實是她!

「瞳...!」話才剛出口，前方異變突起!

原本倒地狼狽不已的禍荒，安靜無聲了下來，巨大身體如毫無生氣死物般緩緩站起，身上奇形四頭，突然如陀螺般開始快速旋轉起來。

倏然!四臉停了下來，露出一張眼角、雙頰、嘴邊都隱含淺淺笑意臉龐，看了令人心生祥和平靜之感。

但此時，禍荒卻是做出了驚人之舉，兩條巨大手臂猛力抓住喜臉、哀臉，「碰嘩!」碎裂一聲，原本就受傷不輕地方，既是被自己直接捏爆!

禍荒不再發出慘叫痛苦聲音，樂臉由始至終都隱隱微笑看向狩魔小隊，不過妙法女尼卻是心中一沉，感受到在竹野嶺前所未有的壓力。

「大師，我已經準備好了。」後方傳來低低清音，準備多時的女陰陽師終於完成術法，只待一擊必殺之機。

妙法女尼微不可見點點頭，她手中不動明王印漸漸散開，靈指翻動，再度搭結化成外獅子印，一直護衛眾人的凝實結界，發出了熾烈光芒反攻，所有試圖靠近的瘴氣汙穢無不被消滅淨化。

樂臉見狀，八手也開始舞動起來，明明是緩慢動作，卻在黑暗中留下殘殘虛影，一時間，它身上有若百千之手，配上極樂笑臉，彷彿妖魔菩薩，邪氣凜然!

四周汙穢力量受到禍荒牽引，匯聚於一點，黑暗結界內反倒漸漸明亮起來。

各式妖魔陰鬼如有生命靈性，開始瘋狂呼聲尖吼求饒，但仍被不斷吸收，匯聚形成數道巨大瘴氣渦旋。

此時，禍荒大手一個揮動，共嗚的黑暗力量，立刻化為一波又一波衝擊力量，彷若撲天漆闇海嘯，強勢捲襲而來!

卍字結界首當其衝，強大瘴氣汙穢將金芒完全吞噬，主持的妙法女尼，更在衝擊之下猛退數步，終於忍不住吐出大口鮮血。

她支持不住的單膝跪下，結印雙手顫抖難抑微微鬆開，搭結而成之勢，眼看就要被禍荒擊潰，狩魔小隊團滅危機也在頃刻間!

危機時，一隻粗糙大手貼上妙法女尼後背，純厚的火土之力緩緩傳來，隨後另二隻手也搭上雙肩，雖然微弱，卻源源不絕流向她。

感受到來自夥伴力量，妙法女尼深深呼吸一口氣，硬生生將胸口嘔血之意止住，她盤膝坐下雙目閉起，靜心感受與佛同在之力。

禍荒下手毫無留情，八臂揮舞更加快速，集中的黑暗力量太過驚人，卍字佛陣開始裂出了條條碎痕。

「碰!」的一聲，緊接著完全暴散無形，汙穢駭浪，轉眼間就將狩魔小隊五人掩蓋，樂臉見狀，嘴角也跟著拉出更大向上弧度。

看著重新歸於無聲無影的黑暗，只餘它一個身形站立天地間，禍荒先是嘻聲淺笑不止，漸漸的聲音大了起來，最後更是狂妄失去神智般，瘋顛大笑聲迴盪在整個結界內。

但，樂臉笑聲戛然而止!

如濤似浪不止的瘴氣海波中，透出了絲絲金光梵音，狩魔小隊五人自黑暗中，如乘風破浪再現!

妙法女尼仍是閉目盤坐，已鬆開手勢不知何時改成內獅子印，強行結合四人之力重新完成小佛陣護持眾人。

禍荒見狀，樂臉不再痴笑，怒臉憤怒狂吼，它們要給這群闖入者最恐怖懲罰。

突然!一道銅環震嗚聲從上方傳來，雙臉下意識抬頭看起，卻是隻小小古老錫杖不斷迴旋動響。

還未的及反應過來，磅礡更勝先前一切的純粹佛力，化為鎮魔神通，龐大袪邪金光硬生生將禍荒罩住，不斷散發淨焰熾烈，欲強勢煉化其中首汙。

感受到青藍生命之火熄滅威脅，怒臉八手不斷瘋狂掙扎捶打金光柱牆，樂臉召喚瘴氣汙穢衝撞，整個黑暗結界裡，力量漸漸被抽取引吸殆盡。

四周漸漸傳來了碎裂聲音，被逼急後，瘋狂的禍荒已經不顧一切要逃出!

古老鍚杖雖有開靈佛性，但上代遺留之力終有用盡，就在竹野嶺的汙穢，起源之力匯聚一點時，其上銅環低嗚，似是哀哀嘆息，金光逐漸被龐大黑氣吞噬蓋去。

盤旋於空的古老鍚杖終也發出頹然低聲，落地「匡啷!」響音，宣示它的任務告終，但天陽金色赤暖之力，也在此時，照射進入這最後地方。

禍荒已將所有汙穢集於身上，感受到體內不吐不快，那股控制不往的龐大力量，雙臉對遠在空中的天陽狂吼出聲，似是憤怒、挑釁、不滿，來自天性的敵對害怕，讓它厭惡那光芒存在。

在首汙長嘯大吼中，地面上，有個輕柔聲音悄然響起，道「天地引力，自然趨意，世間汙穢，陰陽平亂，五芒星法行咒，以佐倉瞳之名，驅邪!」

竹野嶺上，萬物無風自動，肉眼可見各色氣流交旋而起，在天空與地面盤旋組成巨大五角星芒法陣，重新將禍荒包圍困住!

下方一個嬌小人影，雙指併攏虛影連劃，嘴裡不斷喃念咒文行法，寬大陰陽袍袖，揮舞、揚動，身體如若鑲入某一神祕天地之道，藉用世界力量行使驅邪秘法。

不斷遭受威脅阻撓，每當以為自己成功站上頂點時，總會受到各種妨礙，失去理智的禍荒，從怒吼變為厲聲哀嚎!

僅剩雙臉也開始消散，整個巨大身體，化為最純粹黑色瘴氣汙穢，要強行衝破擊潰這五角星芒法陣，融合了極端負面情緒的汙穢，貪、嗔、癡三毒摧化下，纏繞交深更顯惡勢兇猛。

感受到法陣內傳來劇烈反抗，「碰!」的細小裂聲，佐倉瞳身子各處，開始滲出絲絲鮮紅，甚至有地方，承受不住借來的天地法力，直接濺血爆開!

「瞳!」

「小瞳!」

「佐倉!」

「女陰陽師!」

已經傷疲力盡的同伴們，傳來聲聲擔憂呼喊，佐倉瞳知道這是關鍵時刻，她絕不能浪費機會，這是眾人拼著生命危險創造出來的絕佳機會!

終於，佐倉瞳緩緩張開雙眼，那是一雙詭異無比眼睛，沒有正常人的黑白瞳孔，如光滑無比鏡面般透明白耀，好似對晶稜亮鑽，但在中心處，各有道深深劃過刀口痕跡，破壞了完美無暇模樣。

只差一點就能突破而出，首汙禍荒還在不斷瘋狂掙扎著，倏然，黑暗意識中，它感覺到有對巨大眼瞳在注視著!

似呢喃、似低語、似聲聲呼喚引導，以各種負面陰氣作為力量來源的汙穢，慢慢被安撫平靜下來，黑氣也逐漸散發無形。

竹野嶺天空，奇蹟一幕正在出現，不再抵抗的汙穢，在五角星芒法陣淨化下，靜靜的消逝於天地間。

遠方一處，不似急策馬而去的藥師男子，那神道女子正靜靜看著眼前一切，她一會兒沉思、一會兒淺笑、一會兒又若有所悟，最後才神情一亮，嘴角微笑的自言自語著。

「那名女陰陽師..真是讓我想起了件有趣傳聞，不過『她』不是死了嗎?而且還是死在當年天下第一之手，難道真如神諭所示，陽山道將要崛起於各國?強大的南海道終會失敗?真是有趣了，也許就是明白這點，他才離去的吧.....」

山國聖地，竹野嶺上，人的心思捉摸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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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字篇 15.分離

天空巨大五芒星法陣，隨著汙穢一點一滴淨化，漸漸縮小，直到最後完全消散於無，當一切歸於平靜，佐倉瞳也忍不住耗損過度跪坐於地。

殘餘龐大的天地之力，還有部份在她體內翻騰無法宣洩，需要時間來平衡修復，能借不能返，代表她仍有不足之處。

但比起其他夥伴，佐倉瞳狀況算好多的了，才起身欲幫助大家，張眼的她，卻被身前廣袤遼闊景象深深吸引住。

汙穢瘴氣淨化後，竹野嶺視野已是一覽無遺，坡嶺起伏疊層浪淘、群壁環繞延伸無盡，自然美麗境意，遠方雲霧飄渺間，綠野大山座座隱現，森木林樹如活物漫延，腳下大地，盡是粉色櫻雨暖心海洋。

狩魔小隊所淨化最後一塊區域，更是為這聖地景色點活靈化一切。

自高壁上不斷「嘩啦!」沖下了碎花水擊，伴隨磅礡瀑布之聲，源源不絕泉水，注入了光波閃動的巨大清淨湖泊，與天空青藍之色相照映，將整個世界暈輝的美麗無比。

微風吹動，送來的不再是漆黑惡毒瘴氣，涼爽清流帶著山林間特有芬芳，足踏嶺上、眼觀自然，坐擁這片美景令人心曠神怡。

佐倉瞳雙腳一軟，坐回了地上，這份難得的悠閒自在，令人絲毫不想抗拒，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其餘三人見狀，也露出劫後餘生開懷笑意，雖然傷勢頗重，反正一時半刻也死不了，倒不如放下心，好好體會自然之美。

看著他們的默契、感受眾人的開心，就連瀨戶滝野，嘴角也微微揚起，沒有夥伴的他，第一次嚐受到這種快樂。

「哈哈哈!...咳!咳!...哈..哈....」豪爽的近山猛表現最是直接，完全不顧傷勢笑聲狂放。

後果就是引起一連串嘔血不止，最先和禍荒正面對決，又硬拼過一擊的他，其實連起身都有些困難，要不是後來瀨戶滝野將他帶回佛陣內，可能早就被汙穢給吞噬了。

「喂!...白忍小子..咳...這次欠來還去的也算不清，過去就算了吧，等傷好了..大叔再..再好好跟你領教一下忍者的厲害。」

瀨戶滝野望向遠方壯闊山色美景，彷彿沉浸在神思遊蕩懶散世界裡，這是他少見的放鬆時刻，妙法女尼、渡邊藏、佐倉瞳都面帶笑意的看著他，平靜祥和氣氛第一次出現在他與狩魔小隊之間。

突地，一塊碎小石子飛快彈向近山猛，傷重無法閃避的他被打痛，氣得哇哇大叫出聲，喝道「白忍小子!有種就等我傷好，大叔..咳咳咳....」

話才說到一半，就因為太激動血氣不順連咳幾聲。

這下渡邊藏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連妙法女尼和佐倉瞳都低低淺笑著，狂放、豁達、安祥、珍惜等各種笑聲，交織成景致中，最後畫龍點睛那一色。

許久許久未曾有過這樣情緒，也許自懂事以來就不再有了，瀨戶滝野受到感染，正要享受的笑出聲時，臉色突變，他猛然站起注視遠方，神色間頗有緊張之感。

狩魔小隊四人見狀，也停下笑聲，同樣傷重起不了身的渡邊藏，率先緊張問道「滝野，怎麼了?難道還有汙穢沒消滅嗎??」

眾人屏息靜氣等待答案，大戰後無力反擊的他們，會是遊散的猛獸、汙穢、山賊等等最好下手對象。

只聽見瀨戶滝野緩緩說道「大約百來人騎兵靠近中，其中一人單騎率先衝來，看他們裝扮...似乎，是陽山道軍隊。」

「陽山道!?不是說正與南海道交戰中，無法派人幫忙嗎?這些家伙該不會看汙穢完全消滅了就要來搶功吧!」

近山猛有些皺起眉頭說著，雖然以國家來說，事後滅口不願支付報酬之事傳聞極少，但不代表不可能，更何況竹野嶺任務處處都透露著問題。

現在狩魔小隊兩名前鋒重傷倒臥，妙法女尼也在盤坐調息，脫力的佐倉瞳只能勉強撐起自己身子，放鬆後的再次站起，讓她充份感受到雙腳沉重感，有些艱難的向前走著。

瀨戶滝野看了清麗的女陰陽師一眼，那雙特殊鏡瞳沒有讓他恐懼，反而從深刻傷痕傳來股，讓他心痛的莫名悲痛之感。

再看向無法戰鬥眾人，華惡崇交付給他的竹野嶺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的事無關，也不須插手，白忍身形，漸漸開始模糊不清，隨後清風吹來，化作了一陣煙影消失無蹤。

妙法女尼見狀，與佐倉瞳無聲交流著，得到的是對方微不可見點頭，女陰陽師也在此時重新閉起絕無僅有的詭異雙瞳。

出奇的是，近山猛和渡邊藏兩人，都未對瀨戶滝野的拋棄有任何抱怨，只是靜靜養息，等著陽山道軍隊到來。

拾起古老鍚杖，佐倉瞳靠著它的支持，勉力站著等待對方到來，必要時，這可能還是救狩魔小隊一命的重要關鍵。

清風不停吹送，尚未回復的枯樹斷枝，微微的「啪嗒!」作響，但這次帶來的不是平靜放鬆，而是心逃逐漸加快的緊張，難受時間沒有太久，騎兵移動速度極快，最前方的單騎一人，很快就出現在眾人面前。

比起狩魔小隊座騎，那是匹更加神武高揚的黑色戰馬，其上之人，是一副邋塌野性的流浪者打扮，身後一個大布包袱更顯隨意，不過他剛毅堅肅面容滿是凝重神色。

見到眾人模樣，藥師也不多話直接下馬，精銳目光在站、坐、倒臥四人身上快速掃過，最後繞過了前方的佐倉瞳，很快就選定近山猛走去。

來人腳步雖輕，卻有如踏在狩魔小隊心上，一下沉重過一下，佐倉瞳起先露出猶豫不決神色，但在對方經過自己身邊時，才徹底放下心，並暗示三人不要妄動。

相識合作多年，近山猛完全信任佐倉瞳的判斷，當來人到身前時，一股濃濃藥草異味便傳入他靈敏嗅覺中，兩個沉默的大男人皆不語，只是皺眉看著對方。

終於，一陣清風吹來，藥師男子開口了，卻是對著身後之人，語露不耐的道「我是藥師，來救人的，把我殺了對你們沒有任何好處，將精神放在接下來要面對的矢作巫女和陽山道國主吧。」

說完也不等背後白忍有任何反應，對抵住後心的銳利小太刀視若無物，徑自取下身上大布包袱，從中取出數樣散發泥草土味物品，同時一股暗紅深沉之氣浮現四周，開始動手調和治療藥劑。

這景象令五人盡皆暗暗吃驚，藥師雖然不算少見，但也絕對不多，而且這名隨性男子還是最稀有的修驗道藥師!

修驗道之人皆是行走天下，足跡遍布深山野林和顛峰絕境，以身試藥、以法行療，因過程嚴苛殘厲，能成功活至出師者向來極少，暗紅之氣就是他們被積毒餘傷，影響自身氣血最好證明!

瀨戶滝野手臂被輕輕拉動，在勸阻下，他將小太刀收起，看著眼前重新閉起雙瞳的佐倉瞳，他多少也明白了，這名清麗的女陰陽師有著秘密，既然她說沒問題，那他會試著選擇相信。

「謝謝。」輕輕一句話，使又要再度消失的身形凝住，但隨即風的吹來，又讓白忍散去。

重新現形，已是站立在遠方枝頭上的白忍，他回看向坐倒一地的狩魔小隊，還有那努力柱著古老鍚杖的嬌小身影，再對比即將疾行而來的百人隊騎兵。

無援孤立模樣讓瀨戶滝野有種莫名預感，很快的，就要有事情發生在她身上，而且絕對不是自己所樂見的事，但，他有那份餘暇去插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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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字篇 16.陽山道

陽山道，是除卻混亂的無法國家陰山道外，最為弱小一國，但也是千日櫻裡有名的千岳萬嶺之國。

坐落於綠野天壁環繞之間，行走道路狹隘崎嶇、各式林木滿山遍野，常有天然迷霧、汙穢邪魔等出現，若非當地懂的趨吉避兇居民，對外來者來說是個不易生存的地區。

但風險常常也伴隨著利益存在，連綿雄偉山脈裡，蘊藏了豐厚礦石、木材、藥草、動物等天然素材。

是個足以令冒險者和狩魔人眼紅地方，因此，即使南海道掌握了大海一邊的資源，仍然不滿足的想要擁有陽山道。

在山與海兩國交界處，正是漸起高聳入雲的斜長山勢，蜿蜒不清道路埋藏在綠林白霧間，隱藏其中的，是一道又一道防禦工事和陷阱，微微搖曳火光，似潛伏在黑暗中噬人惡鬼，它處時不時閃動的清寒冷光，更是一觸即發的奪命利器!

就是最強國南海道，也只能暫駐下十萬雄兵於入口處不動，佈滿整個山腳視野的連綿大營，一路延伸到看不清邊際的駭人戰線，如海濤般洶湧軍勢，在在展現了他們誓要拿下此地決心。

而在自然與人力完美結合的防線之後，是個岳巒起伏多彩世界，地勢間平緩地方，築建著各式硬木式長屋，四落散於各處，在坡嶺山野上，形成有大有小生活集圈。

在最中央處，有個拔地而起巨大平地，坡腹四周，有著自高山不見處流落的急湍大河環繞，天賜美麗悠然景色。

平地其上的天守岩堡磅礡大氣，是擁有堅牆、斜簷、利箭、暗格的難攻不落之城，坡腳則是最熱鬧的城下町。

這裡是與南海道對峙的第一線，同時也是陽山道國之中心，其後，才是人人欲得的密林大山。

在外頭南海道大軍壓境下，每個居民都非常擔心害怕，沉滯低迷氣氛已久，但今天，他們露出了久未見的歡樂笑容。

國主府傳來消息公告，竹野嶺瘴氣汙穢成功消滅，這個在陽山道民眾心中，有著不一樣地位的美景聖地終於奪回，這是莫大鼓舞興奮之事，不少人已經在籌備典慶祭祀，整個城下町再次歡暄熱鬧起來，活力生機盎然四射。

「竹野嶺奪回來啦!!」

「不用再擔心汙穢妖魔了!」

「天呀，終於可以安心了。」

「這是個預兆!陽山道一定可以打退南海道!!」

「一定要再次去那享受勝利的櫻花祭典!」

此起彼落、不絕亢奮叫聲傳遍這大型町鎮，在無數人群都衝出來呼喊的街上，有隊軍士和數頂大轎在其中默默行走著。

神道女子矢作晶，掀起簾子看向外面滿意一笑，她也不回頭，像是在自言自語的對另外兩位客人說著。

「如何?這就是貴狩魔小隊辛苦帶來的成果，也是東照宮一直以來努力方向，是否感受到陽山道人民的熱情了?你們實在立下不小的功勞呀，或許該請國主大人獎賞什麼呢....」

妙法女尼與佐倉瞳，一盤腿一跪坐的分處轎內左右，與最後的禍荒大戰一場後，狩魔小隊受到輕重不一傷勢。

雖然有那位修驗道藥師盡心治療，但傷重處和汙穢侵體卻是沒這麼快復原，即使只是力脫輕傷的女陰陽師也需好好休養。

沒人答話的女轎內，氣氛詭異，好一會兒，閉眼休憩的妙法女尼，才緩緩道「矢作巫女說的是，我們確實感受到山國熱情，不過這是委託，只是狩魔小隊該做之事，不需特別勞煩國主。」

「不不...你們太不明白竹野嶺在陽山道人民心中聖地地位，這次，即使是東照宮也要特別感謝各位，更不用說國主大人了，所以才會派朝田龍太與我迎接各位歸來，請務必...一定要接受這個謝意呀...」

不清不楚的話語令人難以捉摸，這種詭譎說話方式，果然是神道之人特有風格，身為與東照宮間關係頗為奇妙的禪宗弟子，妙法女尼聽了不免眉頭微皺起來。

她已經大概可以想像到，竹野嶺作為精神象徵之地，對於久攻無果的南海道而言，自是下手第一目標，試圖從內部動搖山國人民抵抗心靈。

而各狩魔小隊畏於最強大國之名，有的是不敢接手，有的則是力有未及無法成功，最後卻被他們接下這麻煩之事了。

雖然以狩魔小隊來說，每個人都不會坐視汙穢妖魔亂世不管，但這樣高調接受陽山道國主的『謝意』，插手兩國暗中戰爭的後果又是另一回事，即使他們日後不在陽山道與南海道行走，也會有諸多困擾不便。

該如何『銀貨兩訖』離開此地是首要考慮之事，尤其是佐倉瞳的過往和秘密不能被發現，否則就不單單是立場問題了，妙法女尼深思考慮著，下意識的雙手合十沉默不語。

矢作晶似笑非笑看著女轎內的妙法女尼和佐倉瞳，這兩人，極可能是會動搖這場戰爭的因素。

雖然東照宮對於各國崛起覆滅看似不插手，但必要時還是會小有動作，而陽山道國主她還是很看好的。

尤其是在南海道正試圖清除東照宮對其影響力的時刻，更需要助其一臂之力，這也是她被派來原因。

信仰在千日櫻相當統一集中，神道盡皆屬於東照宮，佛門盡皆屬於禪宗，其下再作分枝散葉，這兩大超然勢力雖然不曾立國，但所擁有之力量、資源十分驚人!

就算是以陰陽師為主流的南海道，若要挑戰這兩個流傳已久宗派，也必須先考慮其下超過半數之將領與人民的反叛。

相較於女轎中勾心糾結，男轎一方，卻是不時傳出爽朗笑聲，絲毫不輸外面的放肆歡樂嚎叫。

「喂!喂!朝田你還真是個有趣傢伙，居然去過亂磁樹海、世外群島和這裡的雲之山迷，每個地方都是絕境呀!真虧這條命能活到現在，跟你這個修驗道藥師比起來，我這個鍛冶師實在輸多了。」

重傷的近山猛和渡邊藏成大字型躺在轎內，這個不甚寬敞地方頓時顯得有些擁擠，但三個男人倒是沒太在意的靠一靠。

經過朝田龍太治療後，兩人迅速恢復往日活力，雖然傷勢還待復原，不過這等神奇醫術已令他們難忘，尤其是術中那若隱若現的般若惡鬼之臉，印象實在深刻。

感受到近山猛的真誠盛讚，朝田龍太只是微微一笑，不太有波動情緒的臉上，嘴角淺揚笑著說。

「人各有所長，修驗之路上，我也曾偶聞站在狩魔第一線的鍛冶師大名，為了驅邪除惡願意放棄高位獎賞，這等為世人之心，我實在非常佩服。」

「哇喔，猛大叔，好久沒聽到有人稱讚你了，大部份都是說瘋子、笨蛋、傻瓜...哈哈哈哈!」越講越覺有趣，渡邊藏即使痛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旁邊近山猛則是一副老臉不屑，道「你個年青人懂什麼，那些世俗沒眼光的人也一樣，這是要有決心、有共嗚的人才能體會!總比整天戰爭打來打去算計一堆的人好多了。」

說到這，他不由得輕輕一嘆，話風轉換道「唉...千日櫻處在妖魔亂世、汙穢難平時刻，但各國間還是紛爭不斷，到底有什麼比讓人們安居樂業還重要的?這也是為什麼我放棄一切加入狩魔小隊原因。」

朝田龍太聞言，臉上也露出悲傷嘆息之意，身為走遍天下的藥師，他於此深有體會，他一生救的人，也比不上一場戰爭死去生命之多， 即使如此，他能做的依然只有盡力拯救眼前每個人。

見朝田龍太頗為沮喪模樣，近山猛粗獷豪放臉上，雙眼突閃過精邃之芒，內心盤算著，趁勢開口問出心中疑惑。

「喂!朝田，我看你也不像喜歡醉心名利的人，怎麼會加入陽山道呢?這些國府之地，可是一點都不適合你這個浪跡天下的修驗道藥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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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字篇 17.華惡崇

完成任務後，拒絕了朝田龍太的治療，瀨戶滝野遠離這個讓他心情不若往常穩定的狩魔小隊。

尤其是那名女陰陽師的清麗笑顏，即使投身荒野，如狂風迅捷飆揚於山林之中，也找不回以往快意自我的感覺，這糟糕認知，一直伴隨著他回到華惡崇。

忍寨向來是神秘代名詞，建立在深山、密林、詭洞、地底盡皆有之。

華惡崇則是位於亂磁樹海附近的密林內，這以山國聞名的陽山道，最不缺的，就是這種滿天樹海形成的密集陰暗地方。

高聳入天難以窺盡的交縱生長巨大林木，其下是潮溼噁氣滿溢的沼澤地，入目盡是陰晦空間，與外頭天陽普照日光景象完全不同，這就是陰忍流華惡崇的根據地。

其內人員，大部份都是於這出生或撿回孤兒，在此奉獻一生，然後戰死異地，這是他們無法改變的宿命，也是瀨戶滝野心裡自己的未來。

以天然迷障為屏的忍寨，並沒有設下門哨，至少以肉眼是看不出來。

臨近目的地，瀨戶滝野放慢腳下速度，一步一步，確實的踏在滾泡著紫綠濃煙的沼澤地內，濃郁之氣使體內傷上加傷，冷不防，他雙眼流下兩道鮮紅，臉上也漾起中毒異色。

「異類，想不到你還能活著回來，真是個令人不安的消息，這次任務，有讓你明白了點嗎。」

低沉無性聲調，突然自暗無處冒出，似在四周左右，又像在遠方問著，飄浮不定聲音顯的詭異莫名。

「少...呃!」瀨戶滝野正欲反駁，毒氣卻隨著不滿憤怒攻心，痛苦熾烈感覺燃燒體內，他忍不往吐出大口變色綠血，整個人也漸漸無力半跪倒濃稠黏膩沼澤中。

「認不清楚現實，等待你的永遠是送死任務，當損害到華惡崇時，惡首也保不住你太久...」

無性之聲漸漸消散，在瀨戶滝野身前的爛葉腐沼處，詭異騰空浮起一顆藥丸，這是只有華惡崇才配的出來解藥，上面沾滿了噁心難聞液體，但瀨戶滝野毫不猶豫就拿起吃下。

入口依然是作嘔欲吐的惡臭味，但隨之，體內升起股清涼舒適感覺，澆息了痛苦之火，他面上異色也才平復許多。

稍作休息回復體力，瀨戶滝野重新站起身，走向更加陰闇深處，身上白衣，此時已是五顏六色，分不清本來面目。

狼狽的身影融入了黑暗之中，這裡是他來的地方，也是唯一歸去地方，是與一般人絕緣的世界。

另一邊，山國之中，天陽墜落後是魔月冷光時分，但熱鬧喧揚的城下町依然活力不減。

攤販點上紅焰燈籠大聲吆喝著，各處巨大篝火堆立，遊行繞境人群圍在四周興唱舞樂，許久未曾有過的歡快祭典在盛大辦著，慶祝陽山道的神聖之地，從汙穢妖魔手中奪了回來。

「矢作巫女呀...我純樸的子民就是這樣可愛，即使單單只是取回先祖與祭祀之地，就能夠感到無上滿足，從不有過份貪婪之心，但縱然如此，依舊會有人想要為難他們，這真是令我痛心無比...」

入夜後的天守岩堡，更添份高大峻嚴之氣，在頂層閣樓處，燈火通明點亮著，一名身著華服的消瘦中年男子，正倚欄俯視著。

他微陷雙頰是充滿病氣模樣，整個人看來雖然虛弱不振，但臉上雙瞳漆黑非常，彷彿藏有能無限吞噬的漩渦，將熱鬧的城下町全貌深深印在他眼裡。

在他身後遠處，矢作晶雙膝跪下正坐著，審視的雙眼，就是面對一國之主也不減半分，身上巫女之服整齊潔淨，即使為任務奔波多日，仍不見任何一絲皺褶髒汙，這是她對自己的要求和習慣。

「國主大人，人民純樸善良，是因為您的教育導化，這般為山國之心正是常世所需，在如此大義號召旗下，神自會賜下有能之人，集聚陽山道為您解決困擾，如同鬼頭慶次、朝田龍太、花澤咲江，又如同那狩魔小隊....」

不著邊的漫天話語只是交流前奏，有時候一句一言的錯誤，都是能使陽山道和東照宮雙方代表，心生疑慮猜測的魔鬼。

常年處於這樣環境之中，兩人早已駕輕就熟，並不心急進入正題的同時，仔細推敲彼此文字，抽絲剝繭心細的令常人難以想像。

「...聽完矢作巫女轉述，讓我明白了，這狩魔小隊，即使面對實體禍荒依然奮力作戰，沒有外援，也未曾萌生過一絲一毫退卻之心，如此勇敢偉大事績，實該好好傳告天下，不僅能夠振奮人心對抗汙穢，也能讓些宵小不軌之徒退卻，妳說是嗎?」

各有打算心思，需要在你來我往間交流妥協，即使國主別有想法，但牽扯到禪宗之人，東照宮此方就必須有所平衡，若是為了妙法女尼失去矢作巫女，對陽山道來說是得不償失之舉。

突來靜默無語，使氛圍壓抑低沉，只有高處吹來冷風呼呼作響，燈火搖曳下，將兩人身影照的更是飄晃不定。

好一會兒，矢作晶才有禮淺淺笑起，看向始終未曾轉頭的國主，端正美麗臉上有著自信，輕輕淡淡說著。

「揚善抑惡，乃真佛傳下箴言，即使是東照宮，也相當欽佩崇敬這位得道高僧，對於國主大人做法自是十分贊同。」

柔軟語調說著國主頗感意外答案，才這麼想時，矢作晶又話風突轉說著。

「不過...真佛畢竟是幾十年前的傳奇人物，他之高尚偉大，或許世人已忘，未免有所不足遺漏，不如，就由如今信徒廣遍的東照宮，此次為陽山道全權處理狩魔小隊宣傳之事，國主大人意下如何。」

語尾之意堅定有聲，是沒有置換商量的空間。

雙眼穿透冰寒黑夜，國主看著城下町內，是非常熱鬧開心景象，他突然覺得，靠在木欄上的身子冷了不少，有些意興闌珊的揮手。

「既然如此，那就麻煩矢作巫女了，陽山道能夠興榮向上，人民對東照宮的信仰也將會更加堅定，此事...還請多多費心了。」

說完國主也不聽回話，便一臉倦容大打哈欠的續道「夜已深了，矢作巫女也請早點休息吧。」

矢作晶對這打發舉動淡笑不語，只是聽命行禮後便離開閣樓。

當那輕輕蓮足踏步聲遠離，直至聽不見地方時，國主才緩緩收回對城下町視線，蒼白病容上是沉思表情。

隨即，他高舉雙手拍了兩下，寬廣室內，一處木牆暗門立時打開，走出名高大奇異男子。

他長髮後段高束散亂恣意，上頭插著數道裝飾羽毛，陽剛面容充滿了男人氣息，臉上數條蛛網紅紋，增添幾分浪蕩異樣，金黑交纏的鮮豔衣服隨性披著，裸露半身精壯強健，手上以粗繩吊著個巨大酒壺，一派邪氣懶散瀟灑姿態。

奇異男子見國主沒有說話，便自己找個舒適地方直接臥躺下來，大口喝著從歡慶城下町中所買來的澗壁山泉酒，這是用經岩層壓縮過濾後，留出的清水為底所釀造，在山國才特有的美酒，他非常醉心於此。

國主輕呼口氣，也是隨意的躺靠在木欄上，與矢作晶所在時模樣完全不同，他對奇異男子開。

「慶次，剛剛與東照宮巫女的討論你也聽見了，你認為如何。」雖然是問話，但語調的平淡，顯示了自己已有所想法。

放下嘴邊的巨大酒壺，鬼頭慶次先是打個大大酒嗝，然後才慢慢坐起身來，收起了玩世不恭神情，性格面容正色下，更顯迷人魅力，但他開口卻是文不答題的說著。

「國主大人，你認為那隻狩魔小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