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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沉默醉]嫌妻不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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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0:56:26
220、殺心

    蘇岑的確也在打量著秦縱意,很是費解的想,這就是對她始亂終棄的那個人麼?

    離得近了,就覺得這男人長的是夠英俊的,不過帶著鐵血將軍特有的冷酷氣質。似乎、大概、可能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她很懷疑自己會有不辯是非,飛蛾撲火的時候。這些日子,她深刻的細思反省,總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很有熱情和鮮活生命力的人。

    她見過這樣的人,同行舞女中有好幾個,她們對任何一件東西,任何一件事都有著旺盛的熱情,從前源到未來,可以滔滔不絕,眉飛色舞說上幾個時辰也不覺得厭倦,甚至把同一朵珠花,同一枝金釵翻來覆去比試、佩戴,樂此不疲。

    蘇岑自愧弗如。

    她再好奇,也往往只是淡淡的瞥一眼,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就罷了。若是一點都不知道,就更沒有一點好奇心。既然不知道,又何必費心去問呢?

    若是知道,更不想問。都知道了,干嗎還要和她們團團坐在一起,故作大驚小怪的議論?就為了和她們有相同的話題,打進她們的圈子里?

    當然,蘇岑也未必覺得自己這種心如止水的狀態就一定最好。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無可厚非。但是偶爾蘇岑會覺得自己不只是心如止水,簡直就是一團死水了。

    所以,她會有可能愛上一個男人,然後奮不顧身的去爭取,一直到頭破血流,心死如灰,再滿身傷痕的被人丟棄?她強烈懷疑。

    不管那個男人是不是吧,蘇岑對他都沒什麼興趣。不過這麼對面相望,她就覺得他那雙眸子仿佛在召喚她一樣,來來去去只有兩個字︰無忌,無忌。

    見鬼的無忌。

    他不叫無忌,她也不叫無忌,誰這麼惡作劇在她腦子里寫上了這兩個字?

    她嫌惡在身上游走的那雙手,可她只能不動。她現在唯一有認知有感情的就是腹中的孩子。不管是誰的,左右是她的跑不掉。身為母親,她有義務要保護她這個孩子。

    所以為了孩子和她自己的命,她只得忍著。

    她知道歐陽軒的眼楮里沒有情欲,只有挑釁。所有這一切,都是朝著對面那個男人的。

    歐陽軒的手撫上了她的胸。

    隔著薄薄的布料,大手將她的柔軟握在了手心里,暖熱突然就傳遍了全身,蘇岑覺得渾身燥熱,帶著說不出來的酥麻。

    她不安的動了下,卻引來歐陽軒更大力更放肆的揉捏。

    蘇岑猛然用手打在他的手背上。這只是最本能的,忍無可忍的下意識的動作。這一刻她全然忘記她和歐陽軒是有約定的。

    這聲音太清脆了,清脆到鼓樂之聲都沒能掩蓋得住。歐陽軒不悅的嗯了一聲,低頭威脅般的看向蘇岑,俯在她耳邊道︰“放肆。”

    蘇岑原本是想借著這一打把他的手打掉的,可是她的力道太微弱了,除了這清脆的一響外,沒能改變她自己的處境,反倒只換來了手心的灼疼。

    他這一聲斥責極輕極微,只有兩個人堪堪能夠聽到,可卻暖昧之極,就好像他在親吻著她的耳垂一樣。也的確有男人溫熱的氣息涌過來,癢癢的,似乎要順著耳孔鑽進腦子里去。

    蘇岑微微低了頭,也用極低的聲音道︰“直接說,別再惡心我了。”

    他不說要她做什麼,只說讓她一切都聽他的。讓她穿這種近乎全裸的衣服,她忍了,橫豎誰多看幾眼也掉不了一塊肉。他這麼肆意的撫摸,她也忍了,可總不能當眾扒光了她的衣服侵犯她也得忍吧?

    歐陽軒氣個倒仰。有多少女人求著他給予恩寵,那還要看他的心情。這女人倒好,真拿自己當天仙呢?他那不是佔她便宜,是給她便宜讓她佔,她居然說是他惡心她?

    歐陽軒的手僵在那,轉瞬間就憤恨的縮回來,道︰“殺了他。”

    蘇岑恢復自由,也不管這任務能不能完得成,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他叫她殺,那就殺唄。至于能不能殺得成,那就不歸她管了。

    歐陽軒眼楮眨了眨,又把要更改的話咽了回去。她妄想鑽空子揀便宜,想得美。就算她殺不了秦縱意,最好兩人同歸于盡。

    當然,這是不大可能的,只要蘇岑受傷也就足夠了。

    這會秦縱意把他想說的話說完了︰“小王爺有所不知,孟某如今已無妻室,蘇氏已經被我休了。”

    所以他大可不必再一口一個“尊夫人”了。

    歐陽軒大驚失色,道︰“啊?哦,呃……不知者不怪,還請孟小將軍原諒。本王真是冒昧的很,哈哈,不知者不怪,我向孟小將軍陪罪。”

    說著陪罪,卻示意蘇岑︰“去向孟小將軍敬杯酒。”

    蘇岑沒什麼負擔的就端著酒走了過去。左右都說是他先對不起她的,那麼殺他也就沒什麼負罪感了。天底下負心的男人,可不都該殺嘛。

    秦縱意看著蘇岑走近,一時只覺得心里的滋味,真是打翻了的調料桶,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真想現在就扯著她的手腕,先離開再說。

    可是身陷虎狼之穴,想走談何容易?

    眼看著她把那盞酒遞過來,聲音嬌柔的道︰“孟小將軍,婢子代小王爺向閣下陪罪。”

    秦縱意也就把酒盞端起來,正言正色的道︰“不敢當,姑娘先請。”

    蘇岑把酒盞端起來送來嘴邊,卻只沾了沾,道︰“婢子不勝酒力,還請將軍莫怪。”

    秦縱意點點頭,把自己的酒喝了,朝著蘇岑一點頭。

    蘇岑卻沒急著走,反倒是挨著秦縱意坐了下來。歐陽軒取笑道︰“孟小將軍風彩卓然,都惹得本王身邊的美人心動了。”

    秦縱意倒不覺得歐陽軒聒噪了,只垂眸看著蘇岑。她也看著他,眼里是寧靜的潭水,卻忽爾嫣然一笑,道︰“婢子瞧著將軍的佩劍甚好,可否借婢子一看?”

    秦縱意不解其意,卻也爽快的解了下來,單手遞了過去,卻在她的手心里壓了一壓,低聲試探的道︰“蘇岑——”

    千言萬語,都沒法用更多的字來表達。他想說抱歉,為從前抱歉,為那一紙休書抱歉,為讓她只身陷入歐陽軒的手里抱歉,為暫時不能用更正大光明的手段把她救走抱歉,甚至,他連相認都不能,只好抱歉。

    他還想說些別的,可是鼓樂絲竹聲中,他和她那樣遙遠。他很懷疑,他所說的話,她真的能聽的到,能聽的進去嗎?

    蘇岑對于秦縱意的呼喚毫無反應,她生疏的接過劍,垂眸不語,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她要麼也東施效顰一把?

    這劍看著雖薄,她也不懂,卻還知道是把好劍。也許可以拿根頭發試試。

    她拿著頗有些費力,別說她壓根不懂舞刀弄劍,說不定一時失手,刺傷不成,反倒傷了自己。

    蘇岑有點犯難了,她撫了撫劍身,抬頭對上秦縱意的臉,笑道︰“久聞孟小將軍武藝絕倫,可否當場舞上一舞,也讓婢子一開眼界?”

    秦縱意不曾說話,歐陽軒先道︰“豈有此理,孟小將軍是客,怎麼能如此侮辱?”

    蘇岑沒作聲。該侮辱的他早就侮辱的透透的了,還差這一點侮辱麼?她抬頭,正對上秦縱意平靜無波的臉,淺淺一笑,道︰“士為知己者死,也許秦將軍自己願意的呢?”

    秦縱意沒作聲,蘇岑這句淡淡的“士為知己者死”觸動了他的心弦。猶豫間,蘇岑已經把那劍送到了他的手心。

    冰涼的劍身抵著他的手掌,秦縱意反手就握住了劍柄,道︰“蘇姑娘既是想看,孟某舞上一舞倒也無妨。只是孟某不勝酒力……”他忽然就站起身,朝著歐陽軒陪罪道︰“孟某要先行方便……”

    他腦子有些亂,尤其是蘇岑就坐在他身邊,他更什麼都想不通想不透。他很想拍案而起,怒斥歐陽軒的無恥。他怎麼能公然將蘇岑劫來,強行把她發派成一個舞伎呢?

    蘇岑就算不是孟氏媳婦,可好歹也是景國官員之女。這錦國既然以求和為名,可怎麼做出來的事與唱的高調完全背道而馳。

    可他不能這麼做。盡管他不知道為什麼不能,但他知道,歐陽軒處處羞辱,等的就是他捺不住性子勃然而起呢。

    所以他想出去吹吹冷風,好好想想。

    歐陽軒很通情理的笑道︰“請——瑯琊,你陪孟將軍去。”

    鼓樂絲竹之聲突然停止,瑯琊的驚訝就在這突然的寧靜中突如其來。卻很快就瞥向秦縱意和蘇岑,無言的嘲弄突然涌上來,只化作一聲“是”,很快的跟了上來。

    蘇岑退後,保持著同一個動作,靜默的撫摸著秦縱意丟下的寶劍。

    出了大廳,自有人指點,瑯琊便一路陪著秦縱意往前。秦縱意目不斜視,臉上沒有一點失望的神色。

    瑯琊低低的開口︰“孟將軍,姐姐她,服了初晨露。”秦縱意不知道瑯琊和蘇岑在孟府時的感情如何,他也不想去問。關于蘇岑在孟家的從前,是他不願意言說的禁忌。只是,初晨露,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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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0:56:47
221、刺激

    瑯琊一眨不眨的望向秦縱意,臉上是無懈可擊的平靜的笑,道︰“她不認得任何人,只知道我是她的妹妹。”

    秦縱意瞬間明白了瑯琊的用意。

    她說的姐妹,是真的姐妹。蘇岑服下初晨露,已經不記得她自己是誰。怎麼會這樣?這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秦縱意盯著瑯琊,似乎要辯別出她是否在撒謊。可其實心里,他已經信了。否則,以蘇岑的性子,她不會那樣平靜而漠然的看著自己。

    秦縱意忽然笑了。現在他要想救蘇岑,只能靠瑯琊。而瑯琊也正是認清了這點,所以她想以此來換她的命和她的自由。

    互惠互利,她有想要的就好。

    秦縱意道︰“我不敢保證能同時帶走你們兩個。”用武力肯定不行,一來防範嚴密,就算是有瑯琊做內應,秦縱意僥幸把她二人帶出去了,將來怎麼說?

    歐陽軒一口咬定他拐帶私藏錦國的公主舞伎,到時候他就是百口莫辯,有理反倒成了無理。

    用和親的方式?他可以不顧孟大人和孟夫人對瑯琊的仇視,把她重新帶走,可她又有什麼權力能讓歐陽軒放了蘇岑?

    瑯琊的用處已經用盡,細作身份曝光,就算秦縱意肯不計前嫌,瑯琊往後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去。

    所以秦縱意實在是對瑯琊沒什麼信心。不過,他這麼說,卻已經是變相的同意與瑯琊合作了。

    瑯琊咬咬唇,道︰“只要你肯,我便帶上蘇岑和你一起走。只是,你要娶我為妻。”

    秦縱意的目光閃了下,搖頭道︰“不可能。”不管國恨家仇,與眼前這個女人有沒有關系,他都不可能受制于一個女人。他蹉跎這麼多年,甚至不惜用身有隱疾的名聲做幌子,就是不想讓公候世家們的小姐們的親事煩人。不找到他想要的那個,他情願不娶。

    況且,他現在,心里已經有了人。

    瑯琊眼中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定了定心神,做出一副並不著急的神態來,勝券在握的道︰“你不肯也沒關系……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歡蘇岑,不過我還是好心的提醒你一句,她現在可不只她一個,她的肚子里,已經有了孩子……”

    冷咧的冬風拂過,秦縱意只覺得渾身一片冷意。他的視線咄咄,一直沒離開瑯琊,到這會兒才發現,她凍的臉色青紫,嘴唇青白,卻仍然含笑而立,沒有一點恐懼的模樣。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即刻就脫下了他的外袍,伸手罩在瑯琊幾乎赤裸的身子外面,道︰“天冷,姑娘小心些。”他毫無條件的要跟她合作,所謂欲取先予,秦縱意第一時間內先表達了他的誠意。

    瑯琊佯裝羞澀的低頭,唇角卻是一片冷漠。不管怎麼樣,她成功了。孟君文還是孟君文,他或許並不在乎蘇岑,可他不能不在乎孟家的後繼無人。

    有這個孩子做為人質,他不可能無動于衷。只要他肯只要他願意,他就一定會跟自己合作。合作是合作,只是,她不能任他牽著走。只要他在乎,他就已經先輸了一籌。

    瑯琊伸出修長白晰的手指,攏住衣襟,輕笑道︰“多謝將軍厚愛,瑯琊從沒忘曾經種種。”她緩緩抬頭,以一種極美的姿態,凝眸看進秦縱意的眼楮里,似在發誓又似在許諾,道︰“除此之外,瑯琊別無所求,只要將軍肯保瑯琊一生衣食無憂,不管將軍身邊的女子是誰,瑯琊絕不計較。”

    他要是喜歡蘇岑,大可以納她為妾。不喜歡了,便去納上十個八個的女人好了。

    秦縱意沒有接話。他覺得自己腦子里像是糊了一團糨糊。從前讀書見到關心則亂四個字,常常引以為戒,因此盡量做到克制、心靜,免得讓自己心神受擾,判斷失常。

    可是現在,他連最基本的思考都要喪失了。

    他聽見瑯琊熱情的回饋著她所知道的一切︰“小王爺已經收了蘇岑為侍妾,是她不識抬舉,才被貶為舞伎。”

    侍妾,舞伎,孩子……一個接著一個,一個重似一個,把秦縱意徹底打懵了。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已經不需要去論斷和求證了。況且,他也不忍心再去求證。他還有資格剝開蘇岑的傷口,去向旁人求證她到底是怎麼願與不願的做了歐陽軒的侍妾麼?

    想到剛才歐陽軒對蘇岑的肆意妄為,想著她曾經赤身妖嬈,風情萬種,卻是在歐陽軒身下綻放,秦縱意就恨的痛不欲生。

    他睜大眸子,努力的,用力的睜著。眼前沒有焦點,只有蘇岑的平靜。他想起他們曾經討論過林紅玉的失憶。

    那麼現在的蘇岑,是不是因為拒絕回憶痛過的過去,所以才在初晨露的藥效下,心安得得的逃避了呢?

    他剛才那點對孟家、對孟君文,對瑯琊這僅有的一點歉意,都因為這種被背叛的憤怒而打散。

    不用想也知道,蘇岑落到歐陽軒的手里,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可是真的知道是這麼個結果,秦縱意無法心平氣和。

    秦縱意仍然睜著眸子,似乎用眼神就能殺人泄憤一樣。他渾身的血液倒涌,凶狠的問︰“既如此,你憑什麼斷定她的孩子是我的?”還大言不慚的以此做要挾?她就不怕,詆毀了蘇岑之後,會逼得他全都放手,連帶著她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瑯琊無辜的道︰“我不敢斷定,也從來沒這麼篤定。不過你應該知道,在錦國,一日成為舞伎,終身都是舞伎,既不能適人,也不能生子,不管這孩子是誰的,小王爺都不會手下留情。如果將軍敢賭……”

    賭?他敢麼?都是因為他,蘇岑才會落到現在的境況和局面。如果不是他,蘇岑這會還在京城里逍遙自在呢。

    不管蘇岑受過什麼樣的折磨,也不管那孩子是誰的……

    秦縱意的眸光里殺意頓起。

    他不敢賭。

    他怎麼敢賭?萬一那是他自己的孩子,萬一那是他和蘇岑的孩子。

    瑯琊只是聳聳肩,收住了話頭。她沒說,她什麼都沒說。賭不賭是他的事,要放棄還是合作,也是他的事。

    她只是說出事實而已︰“蘇岑已經不記得所有,甚至不知道她自己是誰,所以,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孩子究竟是誰的。哦,對了,她也不過才將將診出有孕,應該就在一月有余。”

    秦縱意冷笑一聲,道︰“我要初晨露的解藥。”不管怎麼樣,讓蘇岑先恢復清醒再說。

    瑯琊攤手,無耐的道︰“此藥無解。”

    渾蛋,她一點誠意都沒有,想要空手套白狼麼?一等她恢復了自由身,她便可以有無數個借口放任蘇岑的生死不顧。

    他要怎麼信她?

    他可以在事後把她碎屍萬斷,可他不能冒蘇岑有點閃失的風險。

    秦縱意輕輕的吁了口氣,道︰“你就一定能帶出蘇岑?”

    瑯琊越發的氣定神閑,道︰“不敢保證,不過總要試試,才不會後悔。”

    得寸進尺。她就差賭咒發誓的說盡死力了,這會覺得勝券在握,所以加重了利益,卻降低了風險。

    秦縱意冷笑一聲,道︰“瑯琊,你實在是太不了解我了,我縱然沒有歐陽軒的殘忍手段,可你就這麼篤定我不會讓你重回地獄?你在這兒連公主的身份都肯放棄,自然也就把你的把柄交給了我,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受制于你?”

    他與孟君文很熟悉,這會模仿的惟妙惟肖,把他那股子狠勁蘊藏于邪氣之中,竟是真假難辯。況且從前的孟君文對蘇岑的確是不怎麼重視的,秦縱意也不想一下子就轉變的太突然。

    再者,瑯琊能知道多少?照目前情況來看,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自己不是她曾經的丈夫孟君文,也不知道蘇岑在他心里究竟佔著多大的份量。

    她何嘗不是在賭?

    瑯琊深知他孟君文的喜怒不定,不敢把弦崩的太緊,便正色道︰“口說無憑,我要你發誓,務必娶我為妻,否則,拼著一死,我也要拉蘇岑墊背。”

    秦縱意連猶豫都沒有,只是冷淡的道︰“你太高估了蘇岑,也太高估了我的孝順,一個我已經休了的棄婦,一個沒成形的孩子……你麼?就更不值得我費一分一毫的心力了。”他說的那樣冷酷,說的那樣不屑,說罷拂袖就走。

    瑯琊氣恨的牙關緊咬。尤其是最後一句。

    如果說蘇岑母憑子貴,靠著她肚子里的那塊肉,或許還真能換孟君文一點留戀,可自己,只怕在他眼里早就一文不值了。

    不過,那也沒關系。有許多男人不是照樣進青樓嫖*子麼?也有許多人照樣把青樓女子接回家當成明珠一樣寵著。

    就憑她的容貌,為什麼不能?

    瑯琊不緊不慢的跟著秦縱意,道︰“那就當我多嘴。小王爺許諾蘇岑會讓她留下孩子,你可知道條件是什麼嗎?”。

    秦縱意懶懶的問︰“什麼?”

    瑯琊淡淡的道︰“她答應小王爺,要為他做三件事。其實,就算她做三十件,小王爺也有很多種法子,讓她保不成那個孩子。只要抬舉她成為下一個錦國公主,憑她怎麼貞烈,憑她有幾個孩子,不出三天,也只會化成一團血肉,剝離掉她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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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0:57:05
222、談判

    瑯琊也豁出去了,她不怕秦縱意知道自己的處境會嫌惡自己。橫豎她的處境已經壞的不能再壞,左不過他一輩子都不管自己,任她自生自滅。

    她認,只要讓她脫離歐陽軒那個惡魔。

    瑯琊不明白為什麼母親可以忍受這麼多年,而且從來都是甘之如飴,沒有一點抱怨的意思。她不行,才屈屈數月,她已經無法忍受。

    再這樣下去,瑯琊怕哪一天會瀕臨瘋狂的邊緣。她會殺死自己的母親,再殺死自己。所以她想離開,哪怕是丟下母親,自己一個人逃開。

    在孟家的日子,是她最為留戀的,真正屬于人間的日子。

    秦縱意如瑯琊預期的那樣停住了,滿眼的不可置信。

    瑯琊微微一笑道︰“公主,就是所有人的公主,我想秦將軍應該懂得的。”

    秦縱意真的懂了。

    他不是一點都不知情,他知道錦國所謂的公主,和景國京城繁華街上的青樓女子相差無幾,那里日夜燃著合歡香,那里賓客如雲,從來都不掩飾他們的欲望,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是羞恥,從來都是堂而皇之,心安理得的享受著錦皇、歐陽軒帶他們的福利。

    如果蘇岑也落到那樣的境地,的確不出三天,腹中胎兒就會化成一團血肉。

    他不會讓蘇岑落入這樣的境地絕對不會

    秦縱意站住了。瑯琊也就隨之謹慎的站住。

    他是高那麼,肩膀那麼寬,胸膛那麼結實,經過這一場戰爭的洗禮,他似乎從以前那個不知少年愁滋味的世家子弟蛻變成了沉穩、大氣、成熟的男人。

    這才是她夢里想要的良人。她想要的,不只是家世好,底子豐厚,只一味的談詩作畫,吟風弄月的才子,她要的,一向都是能夠替她擋得了風雨,能夠護得她周全的男人。

    現在,他的手臂那樣有力,似乎一揮手,就能把撲向她的魑魅魍魎都捏的粉碎。

    瑯琊很想撲進去,緊緊的抱著他的腰,讓他也同樣緊緊的抱著她,哪怕就此死去,身上也是暖的,心也是安的。

    可是,可是……呵。瑯琊綻出一個無耐的澀重的笑。這笑是樹枝上經受過風雨侵襲,飽經風霜雨露的花,依然那樣盛放嬌艷,卻已經沒有了不染塵俗的輕靈。

    落到地上,撲簌一聲響,帶了沉重的力道,帶了些許現實的無耐。

    這個懷抱很好,是她傾盡一切都想霸佔的,但是,卻不是簡單的撲進去便歸她所有的。她得費盡心機,讓他主動把她抱在懷里,那才算

    秦縱意開口,語氣極其冰冷,一下子就把瑯琊打進了地獄︰“和我有什麼系?一個只知有母,不知有父的孽種,留不留得住,與我何干?”

    瑯琊目瞪口呆,怎麼也不相信這樣殘忍無情冷血凜咧的話是他說出來的。那個一笑就像個大男孩兒一樣的男人,什麼時候也這樣冷血冷情起來了?

    她還在愣怔,早有美麗的侍女上前,對秦縱意溫婉低首道︰“大人,婢子服侍您更衣。”

    他的身邊,永遠不缺少身世清白,貌美溫柔的女子。他還真不必為了兩個殘花敗柳的女人而大動干戈。

    瑯琊有了這個認知,說不出來的沮喪,還有失望,同時卻也有點解脫般的輕松。歐陽軒實在是太多疑了,接二連三的試探還是不放心,還要她再一次用蘇岑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做要挾。

    他明明知道那是他的孩子,卻仍然無動于衷,這個男人……

    瑯琊揮退美麗的侍女,上前道︰“將軍,還是我來吧。”

    秦縱意揮手,道︰“不必。”

    他進去,很快又出來。

    瑯琊已經挽起袖子,遞給他熱毛巾。兩人挨的很近,水汽氤氳,瑯琊身上女子的氣息和秦縱意身上的男人氣息便交融到了一起。

    交融的快,散的也快,如同那蒸騰的水汽,很快就消散的了無蹤跡。

    秦縱意在想著剛才瑯琊說的話。

    三件事,如果蘇岑替歐陽軒完成了三件事,那麼起碼短時間內,蘇岑和孩子就不會有危險。這是給他的時間,也是給他和她的時間,所以,他一定要助蘇岑完成。

    他已經大致有了譜。第一件事,就是在皇宮上露面,斟酒。用猝不及防的方式,讓他和她相見,這是歐陽軒的第一步打算。

    第二件,他對她的肆意侮辱,不過是在他對自己侮辱的份上再添一份籌碼。歐陽軒就等著自己掀翻桌子,拉著蘇岑的手走呢。壓根走不了,因為他沒有證據證明她是蘇岑,沖動之下,除了自取其辱,只怕還會冠上毀人清譽,破壞兩國交好的罪名。

    第三件,會是什麼?難道與李大人有關?

    大廳里,歐陽軒舉著酒杯,朝著蘇岑揚揚手,道︰“後悔麼?”敢甩他的手的人,也就只有這個膽大包天的蘇岑了,上次把脈的時候一次,這回又是一次。他的面子,是這麼憑白無故給人下的麼?

    敢做,就得付出代價。

    蘇岑眼也不抬,散漫的道︰“不後悔。”

    歐陽軒嘲弄的道︰“嘴硬,你就硬撐吧,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蘇岑還是那樣淡淡的,道︰“撐不過去,小王爺便肯高抬貴手麼?”

    “當然……”歐陽軒停頓了下,不無失望的看著無動于衷的蘇岑道︰“……不會其實我很好奇你的腦子里面究竟都有些什麼東西。”他更想知道的是那藥效在她腦子里還有沒有影響。

    蘇岑微微扯了扯唇角,道︰“不知道。”

    歐陽軒笑笑,說道︰“你殺不了他的,不然換一個條件好了。”他俯前身子,似乎這樣就能拉近他和蘇岑的距離一樣,邪笑著道︰“與其明晚便宜了那位李大人,不如現在,和我,如何?”

    蘇岑抬起眼,盯了歐陽軒一瞬,臉微微沉下來道︰“小王爺要言而無信麼?你明明說過,身為舞伎,終身沒有機會踏出舞凌閣。不過是做為誘餌,你可沒說叫我去真的陪什麼張三李四。”

    歐陽軒耍無賴,眨眨眼道︰“我是為你好,誰想你倒不領情。”

    蘇岑並沒生氣,反是托腮出起了神。歐陽軒的一顆心,無端端的被蘇岑吸引了過去,他很期待她開口會說出什麼石破天驚的話來。

    蘇岑卻只是松開手,道︰“小王爺,好像你算錯了。”

    “什麼?”歐陽軒饒有趣味的問了一句。

    蘇岑扳著指頭道︰“按你的吩咐,一件兩件,三件四件,早就超出你的三數之約了。”

    歐陽軒哈哈笑道︰“不錯,你算的很對。再加上今天的,明天的,就是五件了。”他有恃無恐的道︰“那又如何?你一天是舞伎,就一天要聽命于我。我固然不能打你肚子里孩子的主意,但是……你若不能聽命,我還是可以懲罰你。”

    蘇岑並沒指責他公然的無賴,只是很輕的嘆了口氣,道︰“你也殺不了他的。”

    歐陽軒的眼神閃了閃,道︰“的確,不過只要能給人添堵……況且又不需要我親自出手,也算得上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捱。”

    蘇岑挑了挑眉,道︰“小王爺,你一直在騙我,對不對?”

    歐陽軒的眼皮子劇烈的跳了兩下,問︰“怎麼說?”

    蘇岑道︰“孟君文,和我……”她說的並不是很明白,但她知道歐陽軒明白。不等歐陽軒問,蘇岑自言自語的道︰“這幾天,我的腦子里恍恍惚惚,似乎有什麼念頭總一閃而過……”

    “你都想起來了什麼?”歐陽軒放下酒杯,徑自倒了杯酒,又看向了蘇岑。

    蘇岑暗罵他老奸巨滑,卻只是一笑,搖搖頭道︰“不是很多,都是從前的一些只言片語。”

    歐陽軒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臉上也沒有過分的心虛。

    蘇岑道︰“小王爺,不如這樣,你看可好,我替你殺了他,你放過我,一年之後,任憑你開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歐陽軒不易察覺的輕笑了笑,撫掌叫好道︰“好主意。”一直望進蘇岑清澈無波的眼底,問︰“然後呢?”

    “然後……誰知道呢?小王爺難道一早就知道會有今日嗎?”。

    歐陽軒放下酒盞,雙手十指攏在一起,放到身前的桌案之上,道︰“我說過,你殺不了他的。”

    蘇岑只是笑笑,拎起酒壺,徐徐的把秦縱意放下的酒盞斟滿。她的手很穩,酒聲泠泠,一直溢到杯子邊緣,卻是一點都沒灑。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歐陽軒也只是默默的盯著蘇岑素白的手,腦中閃過一個場景,卻很快的黯淡下去,眼前,還是那個沉著安靜的蘇岑。

    蘇岑放下酒壺,抬眸朝著歐陽軒道︰“你不答應也罷,不過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今日沒有答應。”

    歐陽軒拎起自己身前的酒殼,拿過蘇岑的酒盞,將里面的殘酒一飲而盡,然後交到蘇岑的手中,徐徐的,把酒注入到她的杯子里。

    蘇岑的手懸空,一動不動。

    酒滿了邊緣,眼看著即將溢出來,她還是沒動。歐陽軒猛的收住酒壺,颯然一笑道︰“成——以此酒為證。”

    蘇岑一聲不吭,只點點頭,把酒盞端到嘴邊,一小口一小口的抿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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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得手

    鼓點如雨,振奮人心,樂聲激昂,紅舞飛裳。

    秦縱意進門時,就看見蘇岑在跳胡旋舞。他的青霜劍就在她的手腕之間,或倒曳,或豎直,或平徜,如一條白練,泛著幽光。

    只是不如白練那般柔軟,也不似白練那般無害,每次都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脫手,落到蘇岑的身上似的。

    秦縱意往前跨了一大步。他想奪回青霜劍,那劍在蘇岑手里實在太危險了。明知道她最愛惜自己不過,不會拿她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可是非常時期,誰知道她會不會以自己為餌,做出最大的犧牲呢?

    蘇岑一個飛旋,堪堪從秦縱意的身邊掠過,輕聲笑道︰“秦將軍也技癢了不成?不如湊趣舞上一曲如何?接劍。”不待秦縱意拒絕或是同意,手腕一揚,那劍已經脫手,朝著秦縱意飛了過來。

    秦縱意伸手去接。

    蘇岑的劍扔的十分不地道,那劍竟是劍尖朝著他。也不是水平一線,而是斜斜歪歪,晃晃悠悠的就沖了過來。

    秦縱意一伸手,去握劍柄,蘇岑卻又閃將過來,不偏不倚,正踫到了他的手肘。他的手臂一歪,劍柄便擦著他的衣邊飛了過去。

    蘇岑動作一滯,說了聲“抱歉”,人就直朝著那劍而去。她伸手毫無章法,也全不計較握住的是劍柄還是劍身。

    秦縱意忙伸手攔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則去捉劍。這會兒顧不得是不是劍身,只怕再糾纏下去,要傷到蘇岑了,因此五指並攏,牢牢的握住了劍身。

    蘇岑停住,微微喘息,彎了眼眉著秦縱意道︰“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緊。”秦縱意把手往後邊輕輕一背,手掌一片濡濕,那是劍刃掃到了掌心,割破了肌膚所致。

    蘇岑卻一時沒動,只是站在他的對面,細細的,凝神注目。時而蹙眉,時而展顏,時而微笑,時而惆悵。

    秦縱意不敢驚動她,不知道她究竟作何想,心下也生出一份奢望,希望她能想起些什麼。

    蘇岑終于垂下了眸子,道︰“伸出手來。”

    秦縱意把沒有握劍的手伸出去,掌心朝上,像一柄蒲扇。

    蘇岑沒動,只努了努嘴,道︰“那只。”

    這回秦縱意沒動,道︰“不妨事。”

    蘇岑淚盈于睫,卻眨了眨眼楮,把淚意咽了回去,道︰“讓我看看……我就看一眼。”神情柔軟,連語調都是柔軟的。

    秦縱意心一軟,便把劍倒手,將右手遞了過去。蘇岑看一眼模糊的掌心,毫不猶豫的把自己袖子的半幅撕了下來,在他的掌心纏繞,而後在他的手背系了一個利落的蝴蝶結。

    秦縱意哭笑不得,道︰“真的不用,我皮糙肉厚,早就習慣……”

    一滴冰涼的液體落到了他的手心。秦縱意的話就停在喉嚨,戛然而止。他小心翼翼的看著蘇岑,一時間心軟的一塌糊涂,忙安撫的道︰“好了,好了,沒事了。”

    就好像受傷的不是他,而是她。

    瑯琊有點弄不清蘇岑和秦縱意這是演的哪一出。要說蘇岑恢復了記憶,打死她也不信。可是她既然忘卻了所有,有歐陽軒的指使和她故意的引導,她對孟君文只有恨之入骨才是,怎麼還會有這樣的柔情蜜意?

    就算她什麼都想起來了,她和他有過這麼郎情妾意,你儂我儂的時候麼?

    還是說……她竟然因為忘記,而和孟君文突然間一見傾心,再見傾情起來?要真是這樣,那可真是太諷刺了。

    瑯琊近前一步,一把拽住瑯琊的手腕,輕聲抱怨道︰“姐姐,你怎麼這般魂不守舍的,還不快點回去。”

    魂不守舍?她麼?

    蘇岑松開秦縱意的手,揚起臉,有一剎那的茫然。這茫然讓她的眼楮變的夢幻、朦朧、楚楚可憐。

    隨即她便是朝著瑯琊微微一笑。

    魂不守舍麼?原來她也有為著一個男人失態的時候?

    可是從他進門,朝著她往前跨的那每一步,縱然臉上的神情沒什麼變化,可是他的眼底都寫著關切和憂心。

    他伸手奪劍,為了顧及她的安危,才不惜伸手去抓劍身。

    這些都是他最本能的下意識的動作。

    而她自己,看著那雙溫暖,有力,骨節分明,帶著薄繭的手,怎麼腦海里就為他那句“已經習慣”便潸然淚下了呢?

    蘇岑轉向秦縱意,盈盈一禮道︰“都是婢子無狀,萬望將軍恕罪。婢子無以謝罪,惟有以血還血。”

    秦縱意忙道︰“姑娘不必。”

    蘇岑卻已經飛快的用手心抓住了劍身,道︰“還望將軍不要吝惜,借劍一用。”

    她握的毫無章法,那青霜劍又極鋒利,眼瞧著嫣紅已經從她白如玉的手縫間流了出來。秦縱意面上閃過不忍,只得松手。

    蘇岑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隨手將劍就刺向自己。秦縱意大驚,上前一步道︰“蘇岑,別——”

    誰也沒有看清蘇岑是怎麼出手的,就見她往前一撲,整個人都撲進秦縱意的懷里。兩個人都如泥雕的木偶一樣,一時誰都沒動。

    良久,才見蘇岑松開一直握在前胸的手,手上都是濃濃的鮮紅,而那柄劍,已經刺進了秦縱意的胸口。

    秦縱意不可置信的瞧著蘇岑,滿臉的痛楚,動了動唇,卻只說了一個字︰“你——”

    蘇岑退後,臉色雪白,她顫抖著抹了抹眼前的模糊,立時又是腥紅一片,瞪著那雙充斥著焦慮和恐懼的大眼,變的異常的鮮研、恐怖。

    氣氛一下就僵在那,蘇岑和秦縱意的呆滯,瑯琊的尖叫,嚇的團團逃竄的侍女,一時這大廳里嘩聲一片。

    歐陽軒倒是怔了一下,他沒想到蘇岑竟會得手的這般順利。這一劍,刺的極深,已經從秦縱意的背後看見了白亮亮的劍尖,給使他現在不死,只怕也活日無多了。

    歐陽軒沉了臉,厲聲喝道︰“來人,拿下蘇岑,押下去,等嚴刑問供之後,定要給將軍一個交待。還不快請大夫……”他必須得給景國交待。秦縱意好好的做客,怎麼就被行刺重傷了?不過這回不用他絞盡腦汁想著怎麼對付蘇岑了,就讓她給秦縱意陪葬,一家三口,共赴黃泉。

    蘇岑怎麼就這麼有天分呢?

    秦縱意聽這話,大受觸動,直直的瞪視著蘇岑,似乎有話想說。終是沒說,身形不穩,晃了晃,怦一聲摔倒在地。

    蘇岑嚇的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有侍衛涌上來,一左一右,反剪雙臂,把她往外邊拖。蘇岑沒喊也沒叫,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秦縱意,再看一眼歐陽軒,垂頭踉蹌著出了門。

    隨著紛亂進來的不只有大夫,還有成熠。他原本是隨著報信的侍女進來的,不想才進門就聽見眾人議論,滿口都是孟小將軍被行刺等語。

    心下又急又怒,也不等人通傳,他便沖將進來,果然眾人圍著秦縱意,他的身下已經是一灘血漬。

    成熠紅了眼,大喝一聲︰“滾開——”沖上來左右一撥,所有人都不受控制的被撥到一旁,成熠已經搶前跪到了秦縱意的身旁。

    秦縱意朝他眨了眨眼,低喃道︰“別鬧,回去。”

    他緩緩的閉上了眼楮。

    歐陽軒步過來,朝著成熠道︰“這位是……”

    成熠怒視他一眼,道︰“小人是將軍手下的無名小卒。”

    歐陽軒也不計較他的無禮,道︰“孟小將軍是在本王府中受傷,難辭其咎,請隨本王來,讓太醫診治。”

    成熠怒道︰“不必了,要死,我家將軍也該死在景國自己的土地上,還請王爺放行。”

    嘖嘖,這小子,莽夫一個,說話還真是百無禁忌,多不吉利啊。歐陽軒嘆氣攤手道︰“何必賭氣?先經太醫診治,再說回去,不然……”

    別怪他沒提醒,再耽擱下去,秦縱意可真要死翹翹了。

    成熠已經抱起了秦縱意,沒有好臉色的道︰“王爺的好心,小人代將軍心領,只是小人有一事不明,還希望小王爺能給我家將軍,給我家景皇一個合理的解釋。”他猛的一瞪眼,朝著前面擋路的侍衛侍女,喝道︰“擋我者死。”

    歐陽軒攔住成熠,道︰“我是一片好心……”他真的是好心,不信瞧瞧他的眼神有多真誠?

    他好心才怪,不就是疑心太重,非要親眼看著將軍死透了他才放心?就算那劍傷不致命,再這麼耽擱下去,將軍也該因流血過多而死了。

    成熠冷笑一聲,道︰“在下一介小卒,沖動莽撞,做事從來不受拘束,只是將軍曾經嚴令,是以小人才不敢在貴處撒野放肆,還請王爺全了小人……”

    他可不敢保證再糾纏下去,會不會撒野放肆了。橫豎狠話撂這了,逼急了,他可不管不顧,到時候不定誰吃虧呢。

    歐陽軒瞥一眼秦縱意,淺然一笑,道︰“既是這樣,本王也不好強留,來人,送秦將軍和這位小將軍回驛館。”見好就收吧,他也沒指望著秦縱意就此一命嗚呼。

    成熠邁步出門,歐陽軒在他身後道︰“閣下先行,本王隨後就到,介時會帶著凶手上門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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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編造

     蘇岑被丟進了空房子里,冷風從四面八方的吹進來,凍的她渾身哆嗦,皮膚上一片青紫。她抱著自己的肩,蜷縮著,下下牙不住的打顫。

    漸漸從恐懼和惡心中回過神來,她壓下心中的負罪感,暗里期望那個叫孟什麼的男人沒有性命之憂才好。

    她的劍刺的不是很準,但她記得盡量往中間刺,偏右,而不是偏左。否則,以這把劍的鋒利程度,那人只怕早就死了。

    她想,自己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去,再待在這里是不行的。她沒有多大的本事可以帶走瑯琊和母親,但只要她逃了,歐陽軒沒法拿旁人要挾她,也沒法拿她來要挾旁人。

    他還不至于無緣無故的就碾死兩條人命。

    所謂的交換,在他那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他隨時都可以反悔,拿孩子的性命安全來逼她做事。

    今天是姓孟的,明天是什麼李大人,後天呢?

    他玩弄著人心,玩弄著所謂的兩國交好,玩弄著人性,如果最後撐不住了,只要把她這個直接凶手往外一交就可以了事。

    她憑什麼做他的替罪羊?

    只是,要怎麼才能逃出去?

    蘇岑不想指望任何人。不管她有沒有刺下這一劍,那個男人都是不能指望的。

    靜下來,靜下來。

    蘇岑的牙關直打架,她冷的腦子也跟凍住了一樣,一想事情就 嚓 嚓滿是冰碴子碎裂的聲音。索性站起身,先把窗子一扇扇的關好。

    太遠的事,一時顧及不到,就索性先把手邊最近的事做好。

    風不是那麼猛了,蘇岑便在空地上來回走著,跺跺幾乎要凍僵了的腳趾和腿,雙手握在嘴邊,徒勞的呼著熱汽。

    她現在最想要的就是一盆炭火,一杯熱水,一床棉被。只要是與溫暖有關的,她就強烈的想。恨不得盯著雕花窗欞,都琢磨著能不能拆下來燃著了烤火。

    不知道那人死了沒有。歐陽軒肯定要裝裝樣子,把大夫叫過來診治。不管結果如何,都不會讓他死在這里,一定會把他送回驛館。

    送回去還不算完事,他還要找個圓滿完美的借口來掩飾他的狼子野心。就算他再得錦皇盛寵,也不會傻到用這樣的方式直接破壞兩國才簽下的和平之約。

    盡管他就是這麼想的,那也是因為他有恃無恐,可以安然逃脫,而不必承擔這個罪名。

    他一定會把自己這個凶手送過去,一是給他們一個交待,再來就是去看看那人的傷情。

    蘇岑停了下來。她要想逃,只能抓住這一段的時間,否則,不管自己受到什麼處置,以後再想逃,是根本沒有一點機會的了。

    門忽然被推開了。冷風強烈,吹的蘇岑眼楮一眯。就這麼一會,已經進來了一個五十左右歲,須發純白的老頭。一雙寒光四射,凌厲異常的眼楮,就這麼直直的落在了蘇岑身上。

    蘇岑下意識的擋了擋眼楮。

    這老頭已經開口,卻是問著跟在他身後的青素︰“小王爺要我看的就是她麼?”

    青素點點頭,道︰“我在外邊候著,先生若是有需要,盡管吩咐奴婢。”說著便倒退出去,闔上了門。

    蘇岑沒動,只是放下手,盯著這不速之客。她沒有歡迎的意思,雖不嫌惡,可是不悅之意很明顯。

    那老頭也只是不以為意的看了她一眼,徑自走了過來,道︰“伸手。”

    蘇岑道︰“做什麼?”

    老頭把自己背的藥箱重重的往地上一墩,不高興的道︰“嗦嗦的女人,叫你伸手就伸手。你以為我有時間陪你在這浪費時間麼?”

    蘇岑猜著他是個大夫,叫她伸手是為了診脈,而且他一定是歐陽軒派人叫過來的,肯定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雖然不明白已經由歐陽軒親自確認過了的事,為什麼還要再派人來復診,她也不確定這老頭會不會對自己造成無形的實質的傷害,僅憑本能,她就不願意配合。

    因此只是搖了搖頭,盡量心平氣和的道︰“我不需要。”

    老頭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道︰“不是為了你肚子里那塊肉,是為了忘憂散,你放心,我手上雖是沾滿了血,也不差你這一灘,不過目前我還沒興致對一個女人下手。伸手。”

    到最後,語調猛的上揚,以不容拒絕之勢,帶著極刺耳的嗡嗡聲,震的蘇岑血脈都在沸騰。

    蘇岑審視了一會,覺得他不是在說謊,當下便垂了眸子,把手伸了過去。這老頭毫無避嫌的意思,滿臉的不屑,似乎要按住的不是如花白白的手腕,倒是一段不堪入目的木頭一般。

    蘇岑好奇的問︰“忘憂散是什麼東西?”

    老頭不屑回答,哼都不哼。

    蘇岑自己在心里思量,大致也能猜出來她服過這東西,而且,應該這東西似乎有失效的嫌疑,否則歐陽軒不會如此大費周折。

    這老頭應該是在醫術上頗有造詣,對那些淺顯的皮毛問題自是不屑回答,因此蘇岑換了個方式,道︰“忘憂散的藥效奇佳,不過好像對我並不起效用……”

    那老頭眼神一閃,老臉似乎有些掛不住,問蘇岑︰“你怎麼知道?老夫一生致力于忘憂散,從未失手。”

    蘇岑道︰“凡事都有例外,可能跟我自小的環境有關。”她懷疑自己不是錦國人,所以用這種模稜兩可的話進行試探。

    果然那老頭竟然有一點認同之意,道︰“你小的時候都服用過什麼?或者,你都經歷過什麼?不對……”越說這老頭面色越凝重,手下多用了幾分力道,按的蘇岑直覺得腕子發疼。不自禁的往後縮,道︰“沒,沒有。”

    她的心虛太明顯,老頭立時神色大震,猛的道︰“換只手。”

    這回蘇岑沒怎麼猶豫,把左手也遞過去,老頭兩只手同時把脈,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忽然問蘇岑︰“你懂得鎖魂術?”

    鎖魂術是個什麼東西,蘇岑聞所未聞,不過見這老頭說的篤定,又面色驚訝之極,想來是他所了解,或者是他所想要追求的東西。

    因此遲疑的搖了搖頭道︰“我,不懂,那是什麼,不過,我聽人說起過。”

    “誰,誰跟你說的?”

    蘇岑索性耍賴︰“我都不記得了。要不,你給我服下解藥,或許我想起來了呢?我一定一點都不隱瞞的告訴你。”

    老頭咬牙切齒的道︰“忘憂散沒有解藥,你這小妮子別想耍我。”

    蘇岑見他放開了自己手腕,便收回手,很真誠的道︰“我是真的不記得了,你不信,我也沒辦法,不過我常常聽見腦子里有人跟我說話。”

    老頭眼楮瞪了一瞪,問︰“說什麼?”

    蘇岑認真的道︰“是個男人,他問我︰我是誰?”

    這倒不是撒謊,因此蘇岑很坦然的迎著這老頭逼視的目光。

    老頭盯了半晌,也不見蘇岑心虛,更不再說些別的,只好捺著性子問︰“還說什麼?”

    蘇岑道︰“他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但翻來覆去卻只有這一句,有時候問的煩了,便自己回答了。”

    老頭急切的問︰“他答的是什麼?”

    蘇岑微微露了點難色,道︰“是兩個字的,不過喃喃近似囈語,我聽不懂。好像,是什麼‘無解’。我只當他說忘憂散無解,可照目下看來,竟是說鎖魂術無解了。”

    老頭視線從蘇岑臉上移走,重重的哼了一聲,也不再說話,只鎖緊了眉頭,沉思良久,突的打開藥箱,拿出一包銀針來。

    蘇岑微微色變,道︰“你做什麼?”

    老頭道︰“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無解。”

    蘇岑暗暗叫苦,原本是想從他這套話的,誰想一通胡言亂語,倒把他的斗志給激了起來。這麼一通亂扎,萬一扎的不好,再傷了她和孩子可就得不償失了。

    蘇岑在他並沒動強的時候,急急的分辯道︰“天下事哪有死結,能鎖自然就能解。”

    老頭這才停了手,歪頭看向蘇岑,道︰“也就你這句話勉強中聽。”

    敢情她剛才說的話都不堪入耳。蘇岑也顧不得分辯,忙道︰“就如同忘憂散。這鎖魂術既是下在我身上,自然解與不解,只有我自己最清楚,若是你輕舉妄動,傷了我的性命,你便更是無法窺測這玄妙之處了。你若是傷了我的孩子,我也自然不會苟活,到時你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老頭想了想,道︰“有道理,原也不急在這一時,你身上的忘憂散效力雖未全失,卻已經失之近半,只待時日,也就去了七八,到時你務必要把這鎖魂術交待清楚。”

    蘇岑松了口氣,道︰“這是自然,不過我最近雖然恍恍惚惚記起很多東西,卻都是碎片,東東西西,全無關聯,倒像是夢一樣,怎麼樣能讓藥效散的更快就好了。”

    這老頭卻陰森森的朝著蘇岑笑了一下,道︰“這個,你得問小王爺了。”他早就看出了蘇岑的用意,壓根不屑接她的話。

    說完就極利落的收起了銀針,扣好了箱子,二話不說,背起來就往外走。

    蘇岑聽見門闔上後,他說的最後一句簡短的話︰“奇貨可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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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軒正在聽侍衛回稟︰“屬下隨同孟小將軍回了驛棧,只隨便從街上請了位醫館的大夫,簡單處理了傷勢,便見成熠去尋李砷……如今李砷已經趕往皇宮。”

    歐陽軒慢悠悠的問︰“可知道是去做什麼?”難不成是去告狀?

    “奴才特意問了問李砷身邊的隨從,說是去懇求皇上放發官文,他們要即刻回國。”

    “回去?”歐陽軒一皺眉。如果秦縱意的傷勢不重,這會是個極好的機會,反咬一口,換取對他來說更大的利益。沒道理放著這麼個現成的破綻,他卻白白拱手不要的道理。

    若是他受傷極重,也不該只草草的請人處理,就這麼急著要回去。秦縱意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歐陽軒忽然不確定起來,他怎麼覺得這其中似乎有詐?可是從頭到尾,蘇岑與秦縱意都沒能說上幾句話,蘇岑又不記得前塵往事……

    就算記得,她和從前的孟君文也沒多少默契、情意,與現在這個孟君文交淺言深,更沒多少交往在里面,不可能一見之下就暗通款曲,達成什麼協議。

    難道出在瑯琊身上?

    這個沒腦子的女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給她出頭露臉的機會都是太抬舉她了。

    歐陽軒壓下找瑯琊算帳的心思,問︰“孟夫人呢?其他人呢?”

    “孟夫人哭的死去活來,口口聲聲要找小王爺理論。成熠則只是安撫了孟夫人,便叫人收拾行裝,準備啟程了。”

    又似乎表現的都很正常。

    歐陽軒一時屏氣凝神,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不及吩咐,就聽青痕的聲音傳進來︰“小王爺,鬼醫先生已經替蘇岑診過脈,特來見王爺。”

    看來對于蘇岑身上的藥效問題,已有定論。當務之急,是把秦縱意攔住,功虧一簣,可就太可惜了。再怎麼著,也要帶著蘇岑去送他一送。

    歐陽軒唇角泛起一絲笑,揮手打發了侍衛,吩咐道︰“請鬼醫進來。”

    原來那老頭就是錦國有名的鬼醫,素有白骨生肉之美譽。他來給歐陽軒復命,只說了一句︰“那女人身上被人下了鎖魂術。”

    歐陽軒直覺的道︰“怎麼可能?”

    鬼醫傲然的道︰“不可能有錯。忘憂散不日即將失效,若不是她懷了身孕,只怕這藥當初就一點效用都沒有。”

    歐陽軒閉了嘴。他很想再說一句不可能,可眼下是說了也是白說。

    簡直是太讓匪夷所思了,鎖魂術從來都只是傳聞,沒想到確有其事。鬼醫對這些有著極狂熱的追求,看來蘇岑現下成了他最關注的對象。

    因此恢復鎮定,問︰“你能把這鎖魂術解了麼?”

    鬼醫難得的搖了搖頭,道︰“解也無益,她的身體里鎖著的是死魂。”

    歐陽軒瞪大雙眼,道︰“難道,竟是鳩佔鵲巢?”

    鬼醫點點頭,扯開一張笑臉,神情中帶了些興奮︰“老夫夫人換過手腳四肢,也換過臉皮,就是還沒換過腦和心,如今送上門來的好胚子,倒可以滿足老夫一生的缺憾了。”

    歐陽軒給自己倒了杯酒,眯著眼楮呷了一口,良久笑道︰“只怕你要失望了。”那女人倔強又執拗,一旦恢復了神志,肯乖乖讓鬼醫擺弄才怪。

    鬼醫絲毫不以為懼,道︰“那就要看小王爺的意思了。”他替歐陽軒做了那麼多事,區區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他總不會舍不得?

    歐陽軒一揮手,道︰“我自然願意為先生效力。只是現下不行,她還另有重用。”

    鬼醫倒也大方,道︰“不急不急。”雖說不急,可是眼皮直跳,臉上的肌肉都不受控制的震顫起來,顯然就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蘇岑沒想到一個鎖魂術,就給自己換來了一句“奇貨可居”的評價,還換來了良好的待遇。不僅挪到了一間有著爐火,有著熱茶,還有棉被的屋子,而且還前呼後擁,分派了四個侍女,好吃好喝,小心翼翼的服侍著。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這會兒就是一只有待養肥宰殺的羊。說不定在那老頭的眼里,她是一個活生生的試驗品。

    他倒並不是為了她那幾句威脅就放棄了用金針的,只怕是歐陽軒拿她還另有功用,一時半刻分不出功夫來任由那老頭折騰。

    不過,鎖魂術是個什麼東西?難不成她的身體里還有一只已經死掉的靈魂不成?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忘憂散的效用在她身上沒多大作用了,隨著時間推移,總有一天會散盡。她自己的胡說不算數,但那老頭的話卻一定是真的。

    蘇岑又冷又餓,本著絕不虧待自己的原則,又是要熱水沐浴,又是要糕點充饑,還要了一身保暖又輕便的衣服。

    都收拾完了,便推說乏了,也不理會身兼服侍、監管等數職于一身的侍女,自己放下帳子,蒙上被子,煞有其事的睡大覺。

    暖意回到身上,蘇岑卻覺得有些恍惚,竟然倦意襲來,真想好好的睡上一大覺。

    外間的侍女都放輕了動作,卻並沒出去,聽著里面沒了聲息,便挨在一起小聲說話兒。蘇岑也聽不太清,隱隱約約的是在談論景國的孟將軍。

    背人自是沒有好話,將方才發生的一幕泫染的更加離奇,才短短的半個時辰的時間,已經把蘇岑和這位孟小將軍的前因後果都淘騰出來了,一場政治謀殺也就演變成了痴情女向負心漢討還的情債。

    蘇岑彎了彎唇角,無耐的嘆了口氣。

    耳邊聲音漸漸模糊,竟似外間一點聲響也無。她卻忽然毛發倒豎,驀的睜開眼來。床帳被人撩開,歐陽軒悄無聲息的坐在床沿,正似笑非笑的盯著她看。

    蘇岑一剎那的怔忡之後,便倏忽一下坐起身,道︰“小王爺?”

    歐陽軒沒有要解釋自己擅入的意思,只是道︰“知道你身子不適,本該讓你好生歇歇,不過你也知道,也聽說了,也看見了,孟小將軍身受重傷,生死未卜,于情于理,你我都得去看看不是?”

    他無論何時,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偽善面孔,真是叫人挑不出理來,發不起脾氣,找不到可以反駁的立足點。

    蘇岑審時度勢,放棄了對抗,選擇了柔順。她垂下眼楮,很快的又抬起頭來,道︰“小王爺,你可得說話算數,不能把我交出去充做替罪羊。”她不能露出一點破綻,現在對那人的一點關心、擔心都容易露出自己的馬腳。

    人都是自私的,只有假裝爭取自己的利益,或許還能騙過歐陽軒。

    果然歐陽軒不疑有他,恣意笑道︰“我在你眼里就這麼猥瑣不成?最基本的誠信還是有的,不然我們怎麼能合作愉快?”

    見他說合作,蘇岑松了口氣,臉上的神情明顯的放松了許多,甚至還淺淺的笑了笑,道︰“那就好,什麼時候去?”

    看來歐陽軒還沒有利用完她。

    當歐陽軒帶著蘇岑到達秦縱意下榻的驛館時,門口已經停著兩輛質樸卻實用的馬車。景國打扮的隨從侍衛正進進出出的搬著東西。

    成熠指揮著,不時的吩咐著︰“快點,別磨磨蹭蹭的。還有你,腿腳麻利點,不能帶的就不要了……”

    有個士兵似乎和他很熟,問︰“成大哥,咱們今天就走嗎?走不了多遠天可就黑了,將軍又……”

    成熠狠瞪他一眼,道︰“少多嘴,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那士兵便縮了脖子,憨笑著小跑著進去了。

    成熠伸手按了按馬車後面的行李捆的是否結實,就看見了歐陽軒和蘇岑。

    他怔了下,隨即眼神中就燃起了憤怒的火焰,強行壓抑著,才沒有沖上來。蘇岑很是覺得,如果不是在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他肯定沖上來給自己兩個耳光了。

    那眼神很是奇怪,不僅有憤怒,還有失望和痛楚,更有一種莫名的委屈,就仿佛她曾經應過他什麼卻沒有做到一樣。

    這種不純粹的仇恨,讓這個高高大大的年輕人像個受了委屈卻無處可訴的孩子。

    蘇岑的心猛的一揪,腦中忽然冒出來一個場景,就是眼前這個高高大大的年輕人,臉上帶著近似于討好的尊敬的笑,問︰“蘇姑娘,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將軍做了什麼出格的事,你能不能原諒他?”

    蘇岑腳步踉蹌了下,緊緊的咬了咬唇,才克制住了上前叫他的名字,拉住他的沖動。她不是怕在歐陽軒面前泄露什麼,也不是怕這年輕人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傷害到她,而是歉疚。

    她明明答應過“好”的。

    可現在看他的神情,分明是她言而無信,傷害了他。

    他口中所說的將軍,就是被她刺傷,生死未卜的孟君文麼?如果真的是他負了她,這年輕人怎麼會有這樣哀求的語調和懇求?如果是她負了他……

    蘇岑覺得特別詭異,為什麼瑯琊說著是她的妹妹,那婦人自稱是她的親娘,可她卻沒有一點親近之感,倒是這似乎素未謀面的年輕人,讓她生出這樣的歉疚和熟悉來?

    難道從前,她和他是很熟悉很熟悉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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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態度

    到底還是沒忍住,蘇岑上前,對成熠道︰“今天就要走麼?”

    成熠臉上閃過一抹又是惱,又是恨,又是賭氣,又是糾結的神色,似乎很是不想回答,卻還是別開臉,答道︰“不走做什麼?難道留下來再讓人捅幾個血窟窿?”

    蘇岑面色訕訕,手按在綁的結實的行禮上,低聲道︰“我,我不是……不是……”猛的一抬頭,就見成熠目光咄咄的逼視著自己,臉上又是那種沉痛加委屈的成份。

    那句“我不是故意”的分辨,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分明是預謀的,又怎麼說不是故意和有心?

    蘇岑不能撒謊,難以自圓其說,只得悻悻的閉嘴,懷著無比深重的負疚問道︰“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成熠氣恨的一扭頭,剛要答話,忽的對上歐陽軒審視、微嘲、看熱鬧的眼,登時緊緊的閉了嘴。雖然故意把他晾在一旁,可他臉皮太厚,一點不自在的感覺都沒有。

    看不到他的笑話,反倒是讓人覺得自己又小家子氣,又孩子氣。因此成熠撇了蘇岑,朝著歐陽軒行了個大禮,道︰“小王爺?你怎麼屈尊大駕,到這來了?來了怎麼也不進去,倒在這杵著?好像在下多怠慢貴客一樣……來人,還不把小王爺請進去,沏上好茶,好生伺候著?”

    歐陽軒也不和他計較,仍是笑模笑樣的道︰“本王來的冒昧,只想看一看孟將軍傷勢如何,不必過于拘禮……你們只管忙你們的……我隨便看看。”

    成熠壓根沒有跟他講禮的意思,只打發個親兵把歐陽軒讓進去,他自己卻沒有陪著的意思。

    蘇岑如針刺在背,覺得留也不是,進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成熠也不理她,低頭這摸摸,那按按。好巧不巧,一包捆著行禮的繩子忽然斷了,里面的書便撒了一地。

    成熠上前,心疼的揀起來,吹了吹上面的浮土,很是惆悵遺憾。

    他雖是心疼,怎耐大手大腳一向粗拉慣了,紙張在他手下嘩啦啦作響,很不給面子的皺在了一起。風又大,他抓了這本,抓不住那本,剛把這幾本撂好,去揀別的書的空,風又把這些書吹亂了。

    蘇岑便默然上前,替他把書理好。

    他看她一眼,僵硬的抿著唇,神木漠然,接過書,把行禮重新捆扎好。手下一邊忙著,一邊道︰“死是死不了,但是失血過多,醒過來一回,交待即刻啟程,便又昏過去了。”

    蘇岑直覺的抱歉道︰“那個,我……對不起。”

    成熠又氣又好笑,板著一張臉道︰“跟我說對不起有什麼用?”

    蘇岑總覺得,眼前這張臉實在不適合生氣。她明明記得,這樣一張娃娃臉是不說話也要帶著三分笑的。可現在,卻因為她這一舉,讓這人想哭哭不出來,笑也忘記了。

    蘇岑垂頭道︰“我想看看他……”

    成熠唔了一聲,直起身子,四下里看看,道︰“我帶你去。不過……”他戒備的瞪著蘇岑,那里面有威脅和恐嚇︰“你要是再敢對他動手,我就……我就對你不客氣。”

    蘇岑實在沒忍住,輕笑了笑。他可知道,這樣的表情,實在讓他像個賭氣的孩子,威脅沒有一點實際效用,反倒很讓人揉揉他的頭,說一句︰“傻孩子。”

    見他一臉苦大仇深的望著自己的模樣,很像一只可憐的小狗,又帶了指控的悲憤意味,竟讓人沒法子拒絕。蘇岑當下只得斂笑肅容,道︰“是,我不會了。”

    成熠在前,蘇岑在後,相跟著進了門。

    這是一間小套院,進去之後,便看見歐陽軒背著手站在院子中間。他雖是被讓進門,可這里苑囿狹窄,竟是無處可容身,人雖不多,但進進出出,手里又都是雜物,有意無意總是有些沖撞。

    可難得的是歐陽軒臉上殊無不耐之色,安然處之,竟似在這逼仄的環境里沒有一點不適,與他天高地闊,華麗奢糜的王府沒有分別。

    成熠也不得不佩服歐陽軒的氣度。如果不是他太過于心思邪毒,哪怕就是個敵人,他其實也願意和他一交。

    只可惜,這男人俊美的皮相之下,藏著的是一顆沒有底限,不知道有多少黑暗和淬了多少毒汁的心。

    成熠無視歐陽軒,就想把他擱這晾著,徑自過去,卻見從里面出來一個中年婦人。衣著樸素,神情蒼白,一雙眸子盛滿了哀傷。

    只有那通身的氣派和良好的教養還在,視線掠過歐陽軒,又落到了成熠和蘇岑的身上。原本冷漠的眼神就如同被鼓惑了的野獸,突然現出了一抹凌厲的痛恨。

    蘇岑知道這是孟夫人,當下腳步就是一滯。自己傷了人家的兒子,現在又有挑釁之嫌登門,再加上從前還有舊恨,只怕今天孟夫人不會善罷干休。

    成熠躬身行禮。

    孟夫人收回視線,嗯了一聲道︰“既有客到,就別叫人說我們孟家不懂規矩,請客人進來坐。”

    又朝向歐陽軒︰“不知小王爺造訪,多有怠慢了。如果小王爺不嫌,請進去略飲一杯茶。”

    歐陽軒道︰“夫人客氣,本王一來探望孟小將軍,二來特來請罪。”

    孟夫人還了半禮,側身讓路。

    歐陽軒便大步進門。

    蘇岑猶豫了下,也跟著進去。走過孟夫人身邊時,不由的頓了下,對上她的眼楮,卻從那里面看到了明明白白的不屑。

    蘇岑行禮︰“孟夫人——”

    孟夫人如同被針刺一樣,眉頭緊攏,似在克制著極大的憤怒和痛楚,不輕不重的道︰“不敢當,蘇小姐。”

    她的態度很是倨傲,神情也很冷,就仿佛看見了不潔的骯髒的東西,唯恐沾上身一樣嫌惡。

    蘇岑知道她的敵意所為何來,除了舊恨新仇,自然還是因為歐陽軒府里從上到下都當她做過歐陽軒的侍妾。

    想來孟夫人是沒法接受她這樣的女人出入吧。

    蘇岑竟然覺得羞慚。孟夫人話不多,也不過掠了一眼就再也沒正面和她的視線對接,但蘇岑總覺得孟夫人話里有別的意思。

    是什麼,她無從得知。

    成熠趕上來,輕聲催促道︰“別在這杵著,我帶你去看將軍。”

    孟夫人卻凌厲的眼鋒掃過去,對成熠道︰“你陪著小王爺,君文縱然重傷不醒,也不能遭人詬病,我畢竟一個婦道人家,不好過于拋頭露面。”

    成熠悄悄的向蘇岑伸了伸舌頭,彎眉一笑,做了個鬼臉,卻是安撫居多。蘇岑忍不住也朝他笑笑,示意不急。

    孟夫人雖說不宜拋頭露面,卻還是在一邊客座相陪。歐陽軒問起秦縱意的傷勢,也都是孟夫人謹慎的一一回答。

    歐陽軒道︰“今日事,本王十分抱歉,特把舞伎帶來,聽憑孟夫人發落。”

    說著示意蘇岑站過來。

    孟夫人看都不看她一眼,道︰“不必了,想來小王爺已經問清了原委?”她無意審問蘇岑,這意思竟是歐陽軒說什麼她便信什麼。

    歐陽軒便看向蘇岑,道︰“還是你來說吧。”

    蘇岑能說什麼?只得七七八八把上午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只承認是一時錯手,不慎誤傷。她也沒指望著和孟夫人言歸于好,前嫌盡棄,更沒指望著就能得到她的原諒,因此倒省了做戲的成份,面色平靜,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孟夫人面無表情,壓根不看蘇岑,只在微微嘲弄的唇角可見意味十足的譏誚。等蘇岑解釋完了,便道︰“我還只當犬子酒醉貪歡,對這位蘇小姐大大的不敬,若是如此,就是被千刀萬剮,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既然只是誤傷,也只怪君文運氣不好,與蘇小姐何干?不敢勞小王爺大駕親自登門致歉,我在這替犬子向小王爺道謝。因即刻就要啟程,不好再留王爺久坐,還請王爺自便。”

    孟夫人直接下了逐客令。

    歐陽軒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打發的?當下站起身道︰“孟夫人只管去忙,本王既然來了,總要見見孟小將軍再走。”

    孟夫人回頭,怒視他半晌,就差直接問他,要怎麼樣才肯干休?難道非得要親自看著君文死掉才肯罷休嗎?

    不過也只是短短一瞬,孟夫人又恢復了如常的淡漠神色,道︰“小王爺有心,請吧——”

    她在前,歐陽軒、蘇岑、成熠尾隨在後,進了秦縱意的寢房。屋子里大開著窗,還是有濃重的血腥味。孟夫人先行一步,眾人能聽見她叫著里邊的人︰“文兒,你感覺怎麼樣?文兒,你醒醒?我是娘啊。”

    聲音溫柔淒切,聞者動容。歐陽軒卻不再等她出來,大步進去,道︰“孟小將軍,本王特來請罪——”

    他聲音極大,就是為了要驚醒秦縱意。床上的人蓋著厚厚的兩床棉被,只露出一張沒有血色的臉。秦縱意閉著雙眼,嘴唇蒼白,一動不動。

    歐陽軒迎著孟夫人的眼神,道︰“本王府中有無數良醫,不若請夫人和孟小將軍耽擱幾日,也好替孟小將軍仔細診治診治。”

    孟夫人不想在外人面前露了怯懦之態,歪頭拭了淚,很快轉過頭來,道︰“多謝小王爺好意,只是君文已經吩咐即刻起程,軍令如山,縱然我是他親娘,也只能聽命于他。犬子小傷,不勞小王爺記掛。”

    歐陽軒說話間已經到了秦縱意床邊,假意關切道︰“夫人別客氣,小王也略通岐黃之術,不若我來替孟小將軍看看。”說時遲,那時快,他一把揭開了秦縱意的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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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有恃

    歐陽軒這一極快的動作,登時叫孟夫人色變,騰身而起,擋到秦縱意面前,臉露怒色,道︰“小王爺,你究竟想做什麼?”

    歐陽軒卻只盯著衣著完好的秦縱意,道︰“本王也是一番好心,待要替孟小將軍看看。”他的眼神如同鷹隼一樣,似乎要穿透了衣服,看到秦縱意的傷一樣。

    胸前鼓鼓的,似乎有什麼東西纏著。他伸手要去解衣服,忽聽腦後風響。他微一側頭,躲開了成熠的襲擊。

    孟夫人喝斥道︰“小王爺,是你的舞伎傷了我兒,縱然憑你巧嘴,也難逃縱奴行凶之罪名。現下你又假借探視之名,意欲行不軌之事麼?就算你看輕我兒,也不該看輕兩國才定下的和平之約……”

    歐陽軒呵呵一笑,道︰“孟夫人此言差矣,傷了孟小將軍的舞伎,你我都識得,為什麼而傷,你我也都心知肚明。就算她現在是我的人吧……終究追溯到前因,也是與本王無關的。我已經把人帶到,是生是死,盡由夫人處置,就算夫人願意把她帶走,本王也不置一詞。我來是出于關心,說了數遍,夫人只是不信,本王也沒辦法。”

    歐陽軒說著便退後半步。

    孟夫人滿臉怒色,道︰“我是不會帶她走的,從此她是生是死,與我孟家沒有關系,此處不宜待客,還請小王爺早早離開是正理。”

    孟夫人鐵了人要攆人,歐陽軒則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他是非要替秦縱意看傷,還煞有其事的帶了最上好的金創藥。

    正僵持不下,聽著外面有個男人的聲音道︰“孟夫人——下官回來了。”

    說時門一開,進來了一個四十左右歲的中年男人。

    蘇岑認得,他就是那日跟歐陽軒索要自己的李砷。

    李砷一見屋子里這幾個人面色各異,不由的有些奇怪,待見到一旁窈窕俊秀,如同枝頭盛放的花兒一樣的蘇岑,立時就眯著眼楮笑了起來。欲望赤裸而接,絲毫不加掩飾,若不是當著這麼多人,幾乎就要湊上去了。

    孟夫人嫌惡的別開視線,道︰“有勞李大人,可拿到了官牒?”

    “拿到了,拿到了,孟夫人,你們可以先行一步,容我和小王爺說句話。”

    孟夫人不用想也知道他要說什麼,當下冷了臉,轉身成熠︰“先把君文送上馬車,我們先走,到城外等李大人。”

    李砷連連點頭,道︰“好,可以,你們先行,我隨後就到。”

    成熠不無嘲諷的道︰“李大人,你不必急著趕來,就是耽誤個兩三天也不妨。”

    李砷卻不理他,只是笑看向歐陽軒,道︰“小王爺,下官正要過府辭行,公事已畢,這就要回去了。”

    歐陽軒笑道︰“走的如此匆忙?本王還待要給你餞行呢。”

    李砷道︰“不敢不敢,小王爺一片盛情,李某感銘肺腑。若有機會,咱們在景國京城再見。介時下官一定十倍以償小王爺盛情。”

    歐陽軒笑道︰“好說,好說。”

    李砷眼楮只在蘇岑身上打轉,見歐陽軒沒有兌現承諾的意思,便索性挑明了道︰“小王爺可是知道孟小將軍要走,故此來送別的麼?”

    歐陽軒道︰“這倒不是,只因早間請孟小將軍過府做客,不想家中舞伎一時失手,刺傷了孟小將軍,本王心下不安,特來看望。”說時便朝著蘇岑的方向努了下嘴。

    李砷的臉色一變,道︰“竟是她?刺傷了孟小將軍?”這下似乎有些棘手了。若他公然帶著這舞伎走,只怕孟夫人就不肯,待孟君文醒了,不僅這舞伎命沒了,他的官路也算是到了盡頭了。

    可就此放棄,他又不甘心。李砷尷尬的一笑,道︰“小王爺最重承諾,下官也不是不守信用之人,只是現在……只怕下官沒有福份再霸著這把紫電。我這就去給小王爺取來。”

    歐陽軒一笑,攔住他道︰“李大人,君子重諾,本王不會擅自更改。若是李大人肯捺下心來等,不日便會心想事成。”

    他若是不答應,倒顯得他是背信棄義的小人了。歐陽軒並不在乎蘇岑,他是寧可得罪君子,也絕對不得罪李砷這樣的小人。李砷把難題踢到他手里,不就是又想抱得美人歸,又想落個好名聲嗎?

    那就拖吧。只要李砷肯等,他自然不在乎一個女人。

    李砷立即笑容滿面,道︰“有王爺這句話,下官就放心了。”

    成熠把秦縱意送出去,復又回身來取東西,見蘇岑站在一邊,臉上是說不清楚的沉重。他見歐陽軒和李砷正說的熱鬧,便悄悄朝蘇岑使了個眼色,兩人退到門邊。

    成熠道︰“蘇姑娘,不如你跟我們一起走吧?”他還不知道蘇岑什麼都不記得了。

    蘇岑搖搖頭。一來歐陽軒不可能放她走,二來有孟夫人那樣不加掩飾的嫌惡和痛恨,她也實在沒有那麼厚的臉皮。

    成熠撓撓頭,道︰“你和將軍的事……我知道我也說不上話,但我相信,你不是有心,也不是故意的。可是將軍也很難……”

    蘇岑強打精神,道︰“我知道,你不用說了。這一路上不太平,你們,多保重。”

    成熠點頭,道︰“我會照顧好將軍,你只管放心。”

    蘇岑點點頭,又壓低聲音道︰“他的傷……”

    成熠面色凝重︰“只怕最少也要將養三五個月了。”

    蘇岑神色黯然,半晌才道︰“我教你一個法子,可以簡單的補足氣血。一路上定然吃不好喝不好,他又受了傷……只好用些最簡便易行的。”

    成熠道︰“好,你說,我記著。”

    從始至終,蘇岑也沒能就近看上秦縱意一眼。他們走的匆忙,只好遠遠的看著馬車離開,只留下淒涼嗚咽的冷風,伴著她留在原地。

    歐陽軒徑自先上了馬車,看著低頭盯著自己腳尖的蘇岑,一時無語。鬼醫說藥效已經失了過半,那麼蘇岑應該想起了許多事。怎麼她這麼安靜、溫順呢?

    她什麼都不記得,心思已然難測,如今什麼都記得,心思倒是更難猜了。

    歐陽軒敲敲馬車邊緣,問蘇岑︰“你後悔了?”

    蘇岑緩緩抬頭,看了歐陽軒一眼道︰“什麼?”

    歐陽軒仍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車沿道︰“你是孟君文的發妻……”

    蘇岑臉色猛的一震,不可置信的盯著歐陽軒,緊抿著的唇顯示著她的內心和她的唇角一樣緊繃。

    歐陽軒無意的笑笑,繼續揭開事實的面紗︰“瑯琊是他的寵妾。你們夫妻關系淡漠,是公認的怨侶。他身中合歡巹,是你以數日之歡替他解毒。卻不想一旦毒解,他便寫下一紙休書。”

    他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紙,朝著蘇岑晃了晃。蘇岑臉色更白,眼底似乎有什麼在一簇簇的燃燒。不過她沒有接的意思,也壓根不想看。

    歐陽軒替她展開,道︰“你和他已經了無干系,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心頭劃過一抹尖銳的疼痛。

    這疼痛是如此熟悉。

    盡管知道歐陽軒不是個可以信任的人,他的話不能全信,可是蘇岑還是毫無理由的選擇了相信。

    他隱瞞真相的目的,不過是拿她作餌,誘孟君文入甕。如今達到目的,她歸不得景國,不見容于孟家,除了留下來為他所用,再無生路,所以他便又說出真相來折磨她,讓她徹底絕望。他的手段還真是……殘忍。

    蘇岑長眉微蹙,聲音還算平靜,道︰“狡兔死,走狗烹,你這麼快就揭盅,是因為已經利用完了我,所以說出真相,算是對我的酬勞嗎?”。

    歐陽軒哈哈大笑,道︰“你要這麼認為也不是不可以。我只是想奉勸你,當日是你自己選擇的這條路。人生無法回頭,你也注定回不了頭,別妄想你能逃出我的手心。”

    蘇岑只是冷然的笑笑,道︰“不管怎麼樣,謝謝你讓我放棄掉了我無謂的負疚感。”那不很好嗎?怨偶也罷,夫妻也罷,兩人現在已經毫無關系。

    他過河拆橋,她便無情無意,他負心薄幸,她便冷血殘忍,這一劍,刺的並不冤枉。

    說不恨是假的。歐陽軒為人太過詭詐,先前所有人都執相同口徑,說她是他的侍妾,他還不惜叫瑯琊找了個女人出來做戲,冒認姐妹、母女。

    她差一點就要信了。還差一點為了這偽善的親情而放棄掉她的孩子……

    孩子……就算他再無辜,可終究是那人的。要想從此徹底了斷關系,這孩子就不該存在。蘇岑猛的一個愣怔,冷汗就從脊梁骨上冒了出來。

    歐陽軒這一招當真歹毒。就是要她萬念俱灰之際,放棄這最後一點希望,放棄這最後一點執念。到那時,她除了淪為他的工具,和瑯琊一樣行屍走肉的活著,再無別的路可走。

    明知道他是奸詐多端的狼,怎麼還能一點沒有戒心,由著他把她往歧途上領呢?

    蘇岑抬眼,看向歐陽軒,似笑非笑的道︰“小王爺也算是煞費苦心,只是,你未必就能一直這麼勝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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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放風

    歐陽軒也算是有恃無恐了。他料著蘇岑一介弱女子,沒有旁人搭救,是逃不出去的。明目張膽的挑明事實之後,也就不再用所謂的舞伎身份拘著她。

    索性她有了身孕,以後身子只會越來越笨重,隨便她怎麼跑,還能跑到哪去?

    專門撥了個小院,把青痕、青素派過去服侍她,實則監視。只是定期鬼醫會來給蘇岑把脈。

    轉眼過去了一月有余。

    鬼醫例行公事的替蘇岑診過脈之後,便去向歐陽軒回報︰忘憂散藥效已無。

    歐陽軒反倒越發覺得蘇岑不可猜測。

    她平靜的像個沒事人一樣,不像是囚禁于敵國,倒像是客居,漸漸的還有自成主人的架勢。天氣轉暖,枝頭已經隱隱有了綠意,更有那耐寒的花早早的綻出了花苞。

    蘇岑閑暇無事,便是站在院子里看樹,看花。到最後還嫌不足,索性把一塊空地都翻了個遍。不知情的,還以為那里埋了多少金銀珠寶,她不翻出來絕不罷休呢。

    青痕、青素實在看不過了,便勸了兩句︰“蘇姑娘好歹還是安分些吧,何苦做這些事?沒的連累了奴婢們也不得安生。”

    蘇岑只不理,說的次數多了,便淡淡的道︰“我要種菜,你們只管去和你家小王爺說,他要是不允,我便罷手。”

    歐陽軒不肯在小事上落人口舌。多少都忍了,何況這點子事?因此大手一揮,只吩咐青痕、青素︰“隨她怎麼折騰。”只要人跑不了就成。

    跟蘇岑接觸的,除了青痕、青素、鬼醫、歐陽軒,就只剩下了一個瑯琊。她的利用價值已盡,自然回去做她的永福公主。

    初時還抽空來看看蘇岑,吃了幾次閉門羹,再得了幾回冷眼,再再後來實在無暇抽身,索性也不來了。

    歐陽軒找不到證據來確認蘇岑是否恢復記憶。

    如果真的恢復了,那她也實在太沉得住氣了。

    蘇岑曾經想過在去探望孟夫人和被自己刺傷的孟君文之時逃跑的,盡管只是想想,並沒有付諸行動,但她的確有過熱切的謀劃,甚至已經想好了用什麼借口,逃跑的路線……

    直到見過了孟夫人,又聽了歐陽軒的坦白,她忽然又放棄了這個念頭。

    不只是逃的太艱難,還因為逃回去了又如何?親人的詰難、指責、痛恨,有時候比仇短敵的折磨還要令人難堪和心痛。

    她實在沒有勇氣能夠坦然的迎接來自于最親的人對她的懷疑。與其讓所有人都懷疑這個孩子身世的清白,還不如壓根就不讓他們有這個機會。

    誠然有逃避的成分在,可是現在蘇岑實在沒有心力和精力去面對親人的審視。她不願意解釋,懶的解釋,更不屑于解釋。

    在這里,雖然要處處提防歐陽軒,可是暫時卻是安全的。畢竟他不會在衣食上虧待一個女人,尤其是這個女人還對他大有用處的時候。

    春日陽光晴暖,蘇岑要了菜籽,撒到地里,忙完時已經一身薄汗。青痕端來熱水,擰了熱手巾給蘇岑。

    再不屑,身份在那呢,小王爺並沒有視她如階下囚,該怎麼服侍還得服侍。

    況且人都是有感情的。一個月的相處,蘇岑實在是個脾氣好,又沒什麼架子,更不是那種無理取鬧,難侍候的主兒。

    青痕、青素對歐陽軒再忠誠,但對著蘇岑這樣一個孕婦,還是不免有憐憫之情。盡管面上沒那麼恭敬,也不怎麼帶著笑模樣,就是平時相互之間的話也少,可是還算是服侍的盡心。

    蘇岑擦了擦臉、脖頸,又擦淨了手,把巾子扔回水里,看定青痕道︰“我想出去走走。”

    青痕道︰“奴婢這就陪蘇姑娘去院子里走走。”滿園子都是花,奼紫嫣紅,香氣襲人,的確比悶在屋里舒服。

    蘇岑卻一字一句的道︰“不是去園子里,我想出府。”

    青痕怔了一下。這還是這一個多月以來,蘇岑提出的唯一有些過分的要求。待要替自家主子把她打發了,卻看見蘇岑那雙美麗的眼楮里寫滿了堅定和不容置疑,一時話便頓住,問道︰“姑娘若是悶了,大可以去園子里轉轉,就是整個王府,也是隨處都去得的……或者蘇姑娘有什麼要求,只管吩咐奴婢就是……”

    至于出府,還是省了吧。她一個丫頭不能做主,替蘇岑去向小王爺請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蘇岑早料到她會這麼說,只是輕輕的笑了一下。這笑里只有了然和通透,隱隱的夾帶了一點不屑。這不屑不是對著青痕發的,是對著她身後的主子。

    她既不能飛檐走壁,又不是武藝絕倫,青痕、青素兩個人隨便誰都能把她制伏,何至于要出趟門便如此小心翼翼?歐陽軒就這麼沒自信,怕看不住她一個弱女子麼?

    蘇岑再一次重申道︰“我想出府。”她壓根不找理由,相信她若是說出來,青痕有本事轉瞬就都替她安排好。

    她只是想出去走走,她不喜歡這種被關在一處,只能看一方天空的日子。她悶的夠久的了。

    青痕無法,與青素對視一眼,若有似無的點了點頭。

    青素便悄然轉身出去。

    蘇岑也就不再多話,自去換了衣服出來。青痕不由的心想,她就這麼篤定小王爺會放她出去不成?

    做人不要太自信。

    有心提醒蘇岑身份,別太張揚了,可是張了張嘴又閉上了。有些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要吃了虧撞了南牆才知道悔改。蘇岑又不是自己的正經主子,好也罷,歹也罷,跟自己有什麼關系?她吃了虧,下回也就不敢輕易的提要求來為難自己和青素了。

    青痕抱著看熱鬧、看笑話的心態等著看蘇岑被拒絕時的表情,因此只垂手侍立在一旁,並不多話。

    青素回來了,拉了一把青痕,小聲道︰“小王爺允了。”

    青痕不由的有些吃驚︰“允了?帶多少人?”

    青素搖頭︰“只叫你我二人跟著。”

    青痕不由的啊了一聲。固然她二人看管監視蘇岑游刃有余,可是……小王爺就這麼放心大膽麼?萬一出點事,她二人也兜不住啊。

    再看向蘇岑時,見她正問詢的看著自己,不由的面紅耳赤。看她的笑話沒看成,倒把自己驚著了,反成了她眼里的笑話。

    可人就是這樣,知道自己不如人時,反會生出一絲敬意來。青痕再看向蘇岑時,眼神就不自覺的有了些變化。

    自己雖是跟著小王爺十幾年,倒不如蘇岑能揣測人心,這一點,有事實為證,不由得她不服。當下青痕也就不敢怠慢,一應物是都準備好了,這才和青素陪著蘇岑出府。

    一行三人上了馬車,問了一聲蘇岑要去哪,便打馬揚鞭直奔了布店。

    青痕想,女人都喜歡做衣服打首飾,沒事還要逛逛鋪子,哪怕不買,也是一種樂趣。因此她對蘇岑提出的要求並不覺得多過分。

    這里有一條街,當街的鋪子都是布店,還有裁縫店。蘇岑下車,一家家看過來,並沒有要買的意思。

    青痕和青素對視一眼,不由得莞爾。看來這位蘇姑娘果然是悶的太久,不過是出來隨意的散心罷了。

    兩人跟的極緊,不時的打量周圍的人。鋪子里的人並不多,除了些管事媳婦模樣的人,少有像她們這樣出門的小姐、夫人。

    因此掌櫃的極熱情,招待的也極隆重。

    可是蘇岑眼都不抬,視線一直放在布料上,偶爾伸手摸摸,似乎在考量布的質量,適合做什麼衣裳。

    掌櫃熱臉得不到回應,一時訕訕的。

    一家如此,家家如此,青痕和青素就更覺得蘇岑舉止中透著奇怪了。

    青痕便上前問︰“姑娘想買什麼?”

    蘇岑道︰“我就是隨便看看。”

    這一看,就是好幾個時辰,蘇岑走的累了,便提議道︰“找個地方歇歇吧。”

    青痕待要說不如回去,被青素扯了下衣襟。顯見得就是出來散心,蘇岑沒散夠,肯定不會回去,說也是白說,還不如順著她些,她逛的累了自然會主動回去。

    青痕便沒說話,三人找了家看上去還算精致的茶寮,要了一壺茶,坐下來透著閣樓的窗子,望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樓下忽然響起 哩啪啦的鞭炮聲,震耳欲聾,嗆鼻的火藥味漸漸上升,傳進了屋里。青痕便起身去關窗,就著窗子往外望了望。

    蘇岑不經意的問︰“哪家鋪子開業了?”

    離的不遠,就在茶寮斜對過,青痕望了一眼,道︰“羽霓裳。”才說完臉色就是一變,回頭時只見蘇岑已經站起身,出了門直往樓梯口走去。

    青痕和青素飛身上前,攔住蘇岑,冷了臉道︰“蘇姑娘,我們出來逛的也夠了,您為了自己和孩子著想,還是盡早回去歇著。”

    蘇岑只是淡淡一笑,道︰“讓開。”

    青痕厲聲道︰“蘇姑娘,你要做什麼?”

    蘇岑冷笑︰“做什麼?你以為我要逃跑嗎?”。蘇岑少有這樣強硬和刻薄的時候,青痕不由的一頓,想著蘇岑身份微妙,倒是硬不得,只得放軟了語調道︰“蘇姑娘,那里人多,熱鬧不是那麼好看的,不如改天我們多帶些人再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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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0:59:31
229、逃了

    說來說去,還是怕她跑了。蘇岑心急如焚,恨不得即刻就跑過去看看,到底是誰把羽霓裳開到了錦都。

    可恨青痕、青素兩個死丫頭,並肩站著,像是一堵牆,牢牢的把守著樓梯口,讓蘇岑無處脫身。

    蘇岑直瞪著青痕,道︰“你就這麼怕我逃掉嗎?要不要回去跟你家主子請示請示?”

    當然怕。如果蘇岑逃了,她們兩個的腦袋都別指望著還好好的在腔子上豎著了。青痕道︰“請示小王爺,只怕也得姑娘回府後親自跟小王爺請示。”

    蘇岑的手緊緊的抓著欄桿,眼楮里的火焰慢慢褪去,道︰“我只想看看,就看一眼。”她得知道來的是誰。

    與家鄉隔了這麼久,久到她甚至以為自己從來不是從那里來的。與親人再沒有了聯系,這種感覺比只做個孤魂野鬼還讓人難受。

    孤魂野鬼倒沒有掛礙,不像現在,心被扯的難受,卻無以落到實地,既驚喜又覺得害怕,既希望抓到這一點希望的曙光,又害怕不過是一場空歡喜。

    她想告訴來的人,不管是誰,都回去吧,別再管她了,就當她已經死了。他們不記得她,固然讓她傷春悲秋,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十分的可憐。

    可他們惦記著她,又讓她更加的擔心和害怕。她怕他們不顧一切的來尋他,想要以卵擊石的和歐陽軒做對,千方百計的來搭救她。

    她現在已經沒法去面對鮮血,尤其是來自于親人的血。每每想到會有那種可能,蘇岑就渾身顫抖,手足冰涼。

    最大的懲罰不是自己遭受什麼,而是眼睜睜的看著最親的人、最愛的人遭受了什麼,偏生自己又百般無力,無法以身代替。

    她真的沒想逃,只想看看究竟是誰來了。

    可是青痕青素像兩尊門神,她們跟著歐陽軒慣了久了,也和他一樣的冷血無情。蘇岑不想哀求她們什麼,那是徒勞的,她只是和她們打個商量。

    青痕、青素搖頭,異口同聲的道︰“不行,蘇姑娘,別為難奴婢了,還是回去吧。”

    蘇岑點點頭,道︰“好。”

    她緩緩的吸了口氣,又吐出去,猛的折身往回走。青痕、青素連忙追上來,卻被蘇岑猛的返手,關上了雅間的房門。

    兩人的鼻子幾乎撞到門上,往後一退,分神間,那門已經在里邊落了閂鎖。能聽到蘇岑拖動桌椅的聲音,兩人再推時,那門紋絲不動,顯然已經被頂上了。

    青痕青素上前敲門,道︰“蘇姑娘,把門開開——”

    蘇岑一邊打量著房間的環境,一邊道︰“橫豎是哪也去不了,我就在這待著了。什麼時候你們放我出去,我什麼時候開門。”

    青痕不由的搖頭。蘇岑這不是耍賴嗎?明明是她自己把自己關起來的,怎麼說是她們把她放出去她才開門?

    和青素一使眼色,低聲道︰“你去叫樓下伙計把門砸開。”

    青素點頭自去,青痕好聲好氣的跟蘇岑道︰“蘇姑娘,奴婢也是為著你好,別任性耍脾氣了好不好?”

    蘇岑一邊拆著牆上的窗簾,手里快速的打著縷,一邊假意委屈的道︰“我不為難你,我只為難我自己,索性今天我就在這坐一天,強似跟個犯人似的,被你們押來押去,沒有一點自由。”

    她推開窗,窗簾打成的縷也不過兩米左右長,不過這二樓本來也不算太高,三米多。她墜下去,再跳那麼一段,已經足夠了。

    蘇岑躡手躡腳的爬上窗台,將布縷系在窗欞上,試了試手勁,看系的是否結實。她望了望樓下,煙雲滾滾,看不清人影。

    正是最好的時機。

    青痕在外邊道︰“蘇姑娘,您是太多慮了,奴婢也是為了更好的照顧你,可從來也沒敢把您當過犯人……您先把門開開好不好?咱們萬事可以商量。”

    蘇岑人已經探出了窗外,朝著緊閉的門看了一眼,道︰“青痕,別逼我,我知道你沒有惡意,可是你別無形中做了助紂為虐的劊子手。”

    青痕把門敲的山響,只恨青素怎麼來的這麼慢,還要捺著性子勸說蘇岑︰“蘇姑娘,有話好好說,你要去哪,我們跟著你去還不行?先把門開開再說。”

    青痕勸了半天,也聽不見蘇岑在屋里吭聲,不由的有些急,待要踹門,又見好多看熱鬧的人都扒著雅間的門探頭探腦的往這里瞅,終是沒能落下面子來行凶。

    這時青素跑上來,身後還跟著兩個高大的伙計,一上來就問︰“怎麼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青痕只得陪笑道︰“我家姑娘使小性兒,把自己關在里面不肯出來,勞煩兩位小哥幫個忙,把門打開。”

    兩個伙計看一眼門,道︰“這可怎麼打開呢?要是把門撬壞了,你們賠麼?”

    青素掏出一錠銀子,道︰“夠了吧?”

    兩個伙計看了一眼,還是搖頭︰“我只還只當是門在外面鎖的,幫你們開開也就罷了,可現下是在里面鎖著的,要想打開,非得鑿壞了門不可,就算你們有銀子肯賠,我們也是做不得主的,還是勞煩二位姑娘去找我們掌櫃的商量吧。”

    青痕氣的心頭火起,真想把這二人踩翻在地,好生一頓暴打。可是看著這麼多看熱鬧的人……青痕猛的瞪一眼周圍,道︰“看什麼看?都滾回去。”

    眾人哄笑一聲︰“好潑辣的丫頭。”

    卻見青素不聲不響,已經把腰中的佩刀拔了出來,拿在手中。眾人只覺得脖頸上一涼,立時二話不說,都紛紛退回去了。

    兩個伙計也有點膽寒,往後退著,道︰“姑奶奶,您可千萬別動家伙,我們,我們……”兩人只顧得後退,不顧得看樓梯,腳下踩空,兩個人慘叫連連就骨碌了下去。

    青痕氣的倒笑出來,轉頭和青素對視一眼,點了下頭,兩人同時拔刀,照著那門就 嚓幾下,剁開了一個大洞。早知道就不叫這兩個廢物伙計了,白白的耽誤功夫。

    兩人把破敗的門推到一邊,又將桌椅等挪開,這才進門,叫道︰“蘇姑娘——”

    定楮看時,哪里還有蘇岑的影子?只有大開著的窗子,還有系在窗欞上的一根布縷繩子,在微風中沉靜的朝著她二人淡定以對。

    青痕幾個箭步就跑到窗邊,探頭往下望時,哪里還有蘇岑的影子。轉身急速的對青素道︰“快去給小王爺報信。我去新開業的羽霓裳去看看。”

    兩人分工既畢,匆匆踩著樓梯往下沖。掌櫃的卻攔住她二人道︰“二位姑娘請等等——”

    誰有功夫跟他廢話,青素掏出銀子,青痕掏出王府令牌,那掌櫃立時噤聲閉嘴。乖乖不得了,竟然是王爺府里的人,別說她們拆了門,就是拆了房子,誰敢吭一聲呢。

    青素沖到街上,找到了馬車,三下五除二的解了馬,翻身上去,打馬揚鞭,直朝王府飛馳而去。一路上,行人們慌不及的閃避,生怕觸了霉頭,被馬踩傷,倒是給青素讓出一條寬闊易行的路來。

    只一盞茶的時間,人已經到了王府外,匆忙往里就跑,著人往里通報,她要求見小王爺。

    歐陽軒聽她說完,唇角上翹,呵呵笑出聲,道︰“跳樓?虧她想得出來。算了,你們兩個罪不致死。”

    青素身上一片冰冷,聽這話才緩緩的回過味來,道︰“奴婢多謝小王爺不殺之恩,青痕已經去羽霓裳探看究竟,著奴婢來討王爺示下,究竟該怎麼辦?”

    歐陽軒摸摸下巴,道︰“著四城守衛加緊防護,凡是有可疑之人一律抓起來。諒她孤身難行,也逃不到哪去……去叫風泌帶人搜城,務必把蘇岑抓回來。”

    青素應聲是,下去傳命。

    歐陽軒站起身,背手踱了兩步,轉身朝外面道︰“來人——”進來的是青素。歐陽軒看她一眼,吩咐道︰“你跟我帶著府內侍衛去羽霓裳,我倒要會會是誰這麼大膽子竟把店開到我眼皮子底下來了。”

    她不怕蘇岑跑,就怕她不跑。

    不管她跑到哪,他都能把她捉回來。她既然明目張膽的敢跑進羽霓裳,那他就不必客氣了,直接把羽霓裳圍起來,就此封鎖,隨便安個罪名,斬草除根。不只把那些要救她的人一網打盡,還把這小小的釘子趁著尚未壯大時就連根拔起,免得將來成了禍患。

    歐陽軒帶人趕到時,只見青痕守在門口,一臉的垂頭喪氣。見他下馬,忙過來行禮︰“奴婢參見小王爺。”

    歐陽軒問︰“人呢?”

    青痕有些羞慚,垂頭道︰“奴婢,沒看見——蘇姑娘。”

    歐陽軒有些意外。青痕不是尋常的奴婢丫環,在他手下也是見慣過生死的,雖說算不得狐假虎威,可是查抄一個小小的店鋪的權利她還是有的,怎麼這般挫敗?

    眉頭輕皺,問︰“怎麼回事?說”

    沒等青痕說話,就見從羽霓裳三字大招牌下走出來一個年輕人,朝著歐陽軒親昵的笑著,道︰“王弟,今兒個好雅興啊,都到了王兄這了,怎麼不進去坐坐?”

    歐陽軒見來人,也是一怔,卻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禮︰“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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