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沉默醉]嫌妻不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231
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0:59:50
230、你在

    歐陽軒是混世小魔王,可是在這錦國之中,他最服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當今錦皇,他的父皇歐陽世明。歐陽世明七歲登基,內有宦官太後握權,外有內戚亂臣當道,錦朝國運飄搖,幾乎就要面臨國危民亂的局面。

    他十六歲親政,除宦官,冷太後,重新扶植新貴,愣是踏著一眾老臣們的鮮血,開拓了一條盛世清明之路。

    如今雖說年紀大了,不再有先前的戾氣,可是越發精神內斂,尋常看似打盹的老虎,卻是什麼都瞞不過他,只不過他不願意計較,手段也較從前懷柔、溫和罷了。

    另一個要服的,就是這位太子爺歐陽善了。人如其名,是這國人百姓都稱道的善人。歐陽善今年也不過才二十八歲,生母身份低微,卻是宮中一大傳奇,她以尋常之姿博得錦皇之寵,生下歐陽善後,不足五年竟然琵琶別抱,跟了宮中一個御前侍衛。

    錦皇盛怒,罰這位正值芳華的娘娘為宮中“公主”,淪為娼妓。不久便含恨抱恙,郁郁而終,有人傳言是錦皇賜的一杯鴆酒結束了她的苦難,也有人說是她不耐這樣的人間煉獄,一條白綾自我了結。

    但歐陽善卻以聰明、敦厚、寬懷、仁慈,在錦皇眾多皇子中屹立不倒,多年來一直穩居東宮太子之位,從不曾動搖過。

    歐陽善做人、做事都無可挑剔,他從不像歐陽軒那樣明目張膽的挑戰道德和法律底線。不過歐陽軒並不喜歡他,卻不得不佩服,同時還帶了一點敬畏。

    像他們這些皇子皇孫,心里跟明鏡一樣,誰手里沒有上百條人命呢?可是從歐陽善身上,愣查不出一條來。

    光憑這條,歐陽軒就覺得齒冷、膽寒。

    他可以不喜歡歐陽善,卻不能不正視這個對手,更不能不防,所以見到歐陽善,還是樂得表演一番兄友弟恭。

    歐陽善笑意如同春風,親手把了歐陽軒的手臂,道︰“不必拘禮,找個地方坐坐說話。你也好久沒過府來玩了?”

    歐陽軒笑道︰“是啊,聽說太子殿下剛從西邊回來,那邊的災民都安置好了?”上個月,西部發生了地震,人口死傷無數,牛羊損失慘重,歐陽善親自請旨帶人去西部賑災。

    他才回來,怎麼會和羽霓裳有了瓜葛?

    歐陽善似乎並不知歐陽軒所想,聽這話,便微蹙眉頭,道︰“嗯,好在天氣轉暖,復建正在逐步展開,不過當地百姓真要恢復元氣,起碼還需要一年的時間。”

    歐陽軒雖然鄙薄他總是一副憂國憂民狀,可還是不免要笑著奉承幾句“太子親力親為,睿智英明,百姓雖遭天災,亦不乏衣食之虞”等語。

    歐陽軒陪同歐陽善進了茶寮,兩人進了雅間,歐陽軒恭敬的下首相陪。兄弟倆閑敘別後之話,相談甚歡。

    歐陽善不問歐陽軒為什麼到這來,自然也不解釋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兩人要了一壺上好的毛尖,只談風月,到最後連國事都不談了。

    一壺茶見底,門口有個年輕的侍衛晃了一下,見他兄弟二人正聊的興濃,不敢打擾,只垂手站在一旁靜等。

    歐陽軒看了一眼,見是歐陽善身邊的影衛風行,便知道有事,忙起身道︰“臣弟不敢打擾太子殿下,改日再登門給太子殿下問安。”

    歐陽善卻只是輕輕的瞥一眼風行,安撫的打了個手勢,示意歐陽軒坐下,道︰“你什麼時候又忌諱上這個了?若是你在意,便只管叫他在外面等著。”

    歐陽軒心里著急。他哪里只是要避嫌,是有急事要做,總不能一直在這被歐陽善纏著。他猜著風行來必是為了自己叫人搜城和四城加緊守門之事。解釋空費口舌,還不得不在歐陽善面前做出俯首低小之態。若被他纏著問出根由,以他那偽善之心,誰知道會不會就此把蘇岑弄到他那里去了。

    弄走容易,再弄回來可就難了。

    歐陽軒笑道︰“臣弟實則有事……”他也不跟歐陽善假客氣了。

    歐陽善卻道︰“你且等等,我還有一句重要的話要跟你說。”

    歐陽軒沒法,只好坐著。風行進來,給歐陽善兄弟行禮,道︰“太子殿下,城東出現騷亂,還有人報,四城加緊了守衛,進出城門都務必都要慎重檢查,一時人心惶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皇上命奴才火速召太子殿下進宮,商量事宜。”

    歐陽善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揚手打發了風行,轉頭看向歐陽軒,笑的無害,道︰“七弟,為防城中有人無是生非,要盡快平亂才好,我這就進宮跟父皇分析事情原委,城中之事還要勞你跑一趟。”

    歐陽軒氣的咬牙。直接說讓他把人撤回來不就行了?非得點火煽風,把事情鬧大。若是當成公事捅到父皇那里,少不得又是一番訓斥。

    歐陽軒只得道︰“太子殿下只管放心,臣弟這就把紛亂平息。”

    既然話說到了這份上,索性挑明了道︰“實不瞞太子殿下,是臣弟府中走失了一名要犯,不欲聲張,故此才大肆派人手進行追賭,還請太子殿下在面見父皇時,代替臣弟略為解釋兩句。”

    歐陽善道︰“哦,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要犯?”

    歐陽軒道︰“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子,聽青痕說,她可是進了羽霓裳就沒再出來。”他要是裝傻,歐陽軒就打算不論怎麼樣也要直接進去搜人了。

    歐陽善卻笑起來,道︰“哦,你是說蘇姑娘?我記得她是景國孟小將軍孟君文之妻,怎麼就成了要犯了?”

    歐陽軒見他坦然承認,倒越發摸不清他打的什麼算盤了。身為錦朝太子,又是自己的兄長,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字字誅心,分明是拆自己的台啊。

    歐陽軒心里暗恨,面上卻笑道︰“太子殿下說的沒錯,不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孟君文早就寫下休書,現在的蘇岑,可是和他沒有半點關系。一個多月前,蘇岑失手刺傷孟小將軍,想必太子殿下也略有耳聞?如今蘇岑可是要犯,她若跑了,景國追究起來,臣弟無法交待。”

    他這個理由冠冕堂皇,直叫人沒法辯駁。畢竟,無故扣壓對方官員之妻女,就算有再充足的理由,也足以引起外交上的震蕩。不管錦皇心中怎麼想,這種明面上的把柄是絕對不願意讓人抓住的。

    是以歐陽軒雖然囚禁著蘇岑,但對外一直沒有公開過身份。當初歐陽世德把蘇岑送上京,原本是想以此為要挾送進皇宮的,卻被歐陽軒攔了,美其名曰要和孟夫人關在一處。

    可私下里卻把知情人都秘秘密處死了。

    歐陽善點點頭,道︰“雖是如此,不過當日怎麼沒把這位蘇姑娘帶到孟小將軍面前,由他處置?”說起來終究是人家的家事,難道他還想關蘇岑一輩子?

    歐陽軒道︰“臣弟豈有這麼不懂事?當日便送過去了,只是孟夫人說孟家已經休妻,此女與孟家全無干系,是生是死,孟家一概不過問。臣弟想著,一來此女無家可歸,不若暫住臣弟府中,再則孟夫人終是一婦人,她的話做不得準,所以只叫人好生看管,倒也不曾怠慢……誰想她今天竟逃了。”

    歐陽善不無促狹的取笑歐陽軒︰“能從你手里逃脫,這女子倒也不一般。”他一向知道這個弟弟的手段,向來嚴謹機密,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是一向不屑于使用任何手段的。

    歐陽軒苦笑道︰“太子殿下何必取笑臣弟?要說也是臣弟也是一念之仁,想來如果景國不追究,她便來去自由,所以便疏忽了。”

    歐陽善起身,道︰“隨你處理吧,只是此事不宜聲張,如今你大張旗鼓,若被有心人知曉,還不知道要怎麼生事呢,鬧的大了,反倒讓兩國都不好看。”歐陽軒說的極是華麗動聽,連父皇都不欲多管,他就更不願意插手了。

    只是身份在這,總要彈壓他一下。

    歐陽軒一笑道︰“太子殿下只管放心,臣弟自有分寸。只是,不知太子殿下和這羽霓裳……”是什麼關系?

    向來各位王爺都有自己的產業,自有更正大光明的賺進銀子的來路,但身為太子,這間小小的店鋪應該還入不了他的眼。

    若果然這鋪子是從景國來的,又是歐陽善的幕後老板,那麼他便可以通敵賣國之罪名參上歐陽善一本,即使不至于動搖了他的地位,但在錦皇那里留下污點,也足夠歐陽善撓頭的。

    歐陽善有些莫名其妙,問︰“什麼羽霓裳?”

    歐陽軒暗罵老狐狸,一指對面的鋪子道︰“剛才臣弟來時,見太子殿下從那里走出來的,還以為太子殿下是這羽霓裳的老板呢。”

    歐陽善看了一眼,道︰“呵,我也是這會才瞧清楚了。剛才有人喊跳樓,眾人都圍擠著看熱鬧,我就被人擠的無處容身,想著人們都往外跑,里面倒也清淨,索性進去躲了躲,等人散了才出來,很巧就看見你在……”

    歐陽軒鼻子都要氣歪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232
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1:00:11
231、相許

      歐陽善雖不說文武雙全,武藝如何了得,可是最基本的防身能力還是有的?要說他被人群擠的無處容身,那可真是個笑話。就算他假仁假義,不願意傷害無辜百姓,可他身邊的侍衛們呢?難不成都是死人?

    他真想掐著歐陽善的脖子,斥罵他撒謊。可是一時倒也找不到證據。畢竟他又沒能親眼看見,就算是青痕見了,難道還敢跳出來指認歐陽善包庇蘇岑不成?

    歐陽軒只得道︰“太子殿下一向心慈,對于百姓們一向照拂有加,真是萬民之幸。”一字一句,他都是咬著牙說的。想到也許從某一天開始,直到歐陽善壽終正寢,他都得這麼違心的跟這位兄長說話,歐陽軒直覺得以後的日子定然生不如死。

    歐陽善自然笑著謙虛了兩句,又以兄長的身份拍著歐陽軒的肩勉勵了兩句,帶著風行下樓。這會兒太子的儀仗也來了,歐陽軒躬身請歐陽善上車。

    直等車、人都散盡了,歐陽軒才直起腰,把剛才的笑都收回去,還是覺得有些矯枉過正。臉都笑酸了,跟歐陽善待在一起,真不是一般的累。

    青痕這才上前,跪下請罪。

    其實歐陽善真沒撒謊,他的確是被人群擠進去的。青痕沖進去的時候,他正坐著欣賞店里的奇裝異服。

    錦國以游牧為生,近些年跟景國開始有商業上的交通往來,才勉強接觸到了最精致最華貴的絲織品。要知道錦國最普遍的是手工織布,就是皇室最上乘的料子,也遠遠沒有景國最普通的綢緞絲滑惹眼。

    因此歐陽善瞧著這些新鮮樣式,繡工活靈活現的衣服時,不禁暗自感嘆點頭︰錦國武力確實強悍,可用強權治理一個國家並不是上上策啊。

    青痕一個丫頭,不敢當著太子的面撒野,只得退出去。這麼一耽誤,更是連蘇岑的影兒都尋不見了。

    “奴婢已經著人四處都問過了,這條街上每一家店鋪都沒人看到蘇姑娘……”青痕很是挫敗,她就算知道蘇岑在羽霓裳,這會兒苦于沒有證據,不如不說。

    歐陽軒一步當先邁進了羽霓裳,喝道︰“老板呢?滾出來”

    一個四十左右歲,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畏縮的跑出來行禮︰“小的便是。”

    歐陽軒打量良久,確定沒在景國見過,便問︰“這店是你開的?”

    “是。小的本就是錦國人士,長年跑布匹生意,因為去年有機會去了趟景國,瞧著這些奇裝異服是我錦國沒有的,便一時異想天開,想著或許有出路……”

    歐陽軒問不出所以然來,只得悻悻的帶人出門,轉身就吩咐青痕︰“給我查。”

    青痕點頭應是。

    歐陽軒懊惱之極。竟然被蘇岑給逃了,說出去真是個笑話。怪只怪這女人太會偽裝了,誰能想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籃的她竟然還有這份勇氣和膽量?

    還要怪今天讓她出門之前沒看黃歷,就應該挑個最背晦的日子讓她出來。她的運氣也著實好的讓人妒嫉了,怎麼偏生走到這就有羽霓裳開業呢?多重刺激,才逼得她鋌而走險。

    更要怪的就是太子歐陽善。早不來晚不來,偏生他這個時候來,有他在,連歐陽軒自己都有所顧及,差一點以為他是這羽霓裳的幕後老板。

    等著吧,被自己查出來著……

    歐陽軒徒勞無功,悻悻而返去收拾爛攤子不提,卻說歐陽善,一上了車,便道︰“蘇姑娘,出來吧。”

    這車極是寬大舒適,被帳幔隔出來兩間。外面一間形同一個會客的小廳,茶幾茶具、各樣擺設樣樣俱全。

    里面卻是個可供休息的小寢室。

    帳幔一挑,從里面走出來一個素衣素面的女子,正是蘇岑。朝著歐陽善一禮,道︰“多謝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歐陽善指指對面的軟墊︰“坐下說話。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既是本王對蘇姑娘有救命之恩,用你們景國人的一句話便是,形同于再造父母……不知道蘇姑娘打算怎麼報答本王呢?”

    蘇岑倒是一怔。

    被他救了,她說句謝謝是人之常情,不過她現在真是無以為報,只有以後……可他倒好,問到鼻子下面,直接討要人情了。

    蘇岑勉強一笑,誠懇的道︰“小女子身無長物,一無所有……不過蘇岑願意竭盡所能……”好吧,只要他開口,就是上刀山下油鍋,只要不是殺人放火,她都認了。

    歐陽善含笑接口︰“無以為報?那,不若以身相許?”

    蘇岑……太子殿下別開玩笑好不好?這麼老套的橋段,用來調戲她這樣一個帶著拖油瓶的下堂婦,實在太不厚道了點。

    橫豎她是光棍一個,要什麼沒什麼,倒不怕他貪圖她什麼,他就不怕她就此賴上他?蘇岑便理直氣壯的道︰“好吧。”

    左右她也沒有退路,回不得家鄉,認不得爹娘,不如就此隱姓瞞名,了此殘生算了。他和歐陽軒還真是兄弟,囚禁人的手段都大同小異,如出一轍。

    不會歐陽善也覺得她實在是有實驗價值,想拿她當個免費的小白鼠?

    歐陽善哈哈大笑,道︰“痛快,蘇姑娘巾幗不讓須眉,真爽快人也。”

    被歐陽善這麼一開玩笑,倒把蘇岑的緊張和疑慮打消了不少,她完全放下戒備,道︰“承蒙太子殿下不嫌棄,只是蘇岑一介孤女,又是戴罪之身,實在難登大雅之堂,若太子錯愛,蘇岑原奉帚巾于左右。”

    歐陽善倒收了笑,一本正經的道︰“好,這話我可記得了,來日必定兌現承諾。我過些日子要去趟景國,到時候把你周全的護送回去,介時本王便跟景皇請旨,風光迎娶蘇姑娘。”

    啊——蘇岑傻了。他這一句跟著一句,句句藏鋒,步步緊逼,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啊?

    歐陽善笑道︰“怎麼?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蘇姑娘驚喜過度,所以感激的無言以對?”

    驚喜你妹啊。

    蘇岑在心里翻了個白眼,無耐的嘆了口氣,道︰“的確是驚喜,畢竟,在這里流連日久,久到我都放棄了還鄉的希望,還以為會就此在錦國終老呢。”

    歐陽善笑笑,道︰“人生總是不那麼平順,時不時就會有暗礁,也許你以為沒有希望的時候,卻一下子又峰回路轉了呢。你既信任我,我便不辜負你的信任也就是了。”

    說的蘇岑暗暗難為情。

    她也是瞎貓撞上死耗子了。一從茶寮里逃出來,她先喊了一聲“有人跳樓了”,就趁亂進了羽霓裳。拉著伙計就問人家老板是誰,要請老板出來一見。

    真等到老板出來,才發現自己根本不認得。

    那會蘇岑說不上是什麼心情。她一直隱隱的覺得,這羽霓裳應該是某個默契,某個信號,或者某個承諾。就算不是秦府的總管,也應該是蘇悅或是朱意明……

    誰想完全是個不相干的陌生人。那麼她所臆想出來的家人對她的牽掛、擔心、憂慮以及救她的迫切竟都是不存在的了。

    蘇岑雖然安慰著自己,不是認識的人更好,她也就不必擔心自己成了別人的累贅,可是難以言說的失望還是讓她無比的疲憊。

    她懊喪的往外走,就撞上了從外往里的歐陽善。

    往外看時,人群擁擠,喧囂嘩然,她才回到現實世界里來,也才意識到自己還處在危險中,便想也不想的抓住歐陽善道︰“公子救命。”

    病急亂投醫,她想著暫時躲一時是一時,萬萬沒有想到她求救的這個人會是錦朝太子。

    歐陽善看上去要比歐陽軒善良的多,蘇岑在一瞬間辯顏辯色,直覺這個人來歷不俗,心地不至于多歹毒,也因此蘇岑才會下意識的開口。

    蘇岑坐著這位她無意中撞上的“死耗子”的毫華馬車,還有點恍然。錦朝太子,歐陽軒同父異母的兄長,他真的會把自己送回景國嗎?

    如果真的回去了,她又該如何自處?

    她和孟君文……這份孽緣真的能斷嗎?一紙休書縱然有效,可是還有肚子里的孩子……她當然不是非孟家不可,可畢竟孩子無辜,只知有母,不知生父,對孩子不公平。

    可要尋求公平,就得忍辱含羞,頂著種種罵名,委屈自己放棄孩子。

    憑什麼呢?那可是她懷胎十月,辛辛苦苦才生下的,就因為他有孟家的血脈,就必須得離開自己,去認什麼祖歸什麼宗麼?

    她自己能養活得了孩子,可是人言可畏,她雖是不怕,但蘇家二老呢?

    越想越是煩亂,蘇岑不由的蹙了眉。

    歐陽善親手倒了杯茶,遞到蘇岑面前,道︰“你怎麼會到錦國來?”

    蘇岑接過茶杯,卻不喝,只拿在手里,轉了兩轉,才抬眼道︰“我是被歐陽世德擄來的。”

    歐陽善眼神一閃。

    蘇岑不是戰俘,按理說孟君文既來,她怎麼也該和孟夫人同等待遇。只可惜她身陷錦國,除了歐陽世德和歐陽軒知道外,旁人不得而知,歐陽軒再刻意封鎖消息,自然旁人就無從得知,便是想幫,也沒處下手。
匿名
狀態︰ 離線
233
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1:00:31
232、跳財

    蘇岑不過是憑借著一時運氣,勉強賭上一賭。左右進退維艱,哪條路都不好走,到現在也只好聽天由命。

    她向歐陽善開口時,並不知道他是太子,等到被他救了,眾人口中呼著太子,再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蘇岑暗暗自嘲,這才真是才出了虎穴,又進了狼窩呢。不過是換了個地方,還是一樣的堅固牢籠。

    不過歐陽善比歐陽軒大方的多,他對蘇岑沒有一點囚禁的意思,專門撥出院落和人手來服侍她不說,闔府隨她進出,就算她想出門,歐陽善也不阻攔,只是叫他身邊的侍衛風行跟著。

    其實不用他囑咐,蘇岑也知道歐陽軒一定在外面緊布天羅地網,等著她自己入甕呢,因此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出去過一次,就是再次約見羽霓裳的老板。

    等蘇岑弄明白了他的來龍去脈,一時又是覺得好笑,又是覺得惆悵。他竟然真的和蘇家、秦家以至于她的羽霓裳沒有任何關系。

    好笑的是,這人真是有經商的眼光,眼瞧著這羽霓裳才開起來,生意就興隆火爆,賓客擦肩接踵,簡直都要擠破門了。那可都是從她的羽霓裳里淘騰來的,不過略加改動而已。

    惆悵的是,這老板悄沒聲息的在這弄了個羽霓裳,連加盟費都沒給她這個真正的老板一個大子。

    蘇岑想,總有一天,她把這加盟費要回來。從她手里分錢,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歐陽善著人請蘇岑過去,說是有事相談。蘇岑也就帶了兩個丫頭跟著去了他的書房。歐陽善一身燕居時的衣服,看上去隨意而雍然,就和一個普通的世家公子沒什麼分別。

    蘇岑行禮,他笑笑道︰“蘇姑娘請坐,也許下次我們再見面,就不必這麼生疏而多禮了。”

    他總是時刻都不忘調侃她。可要是真的說是調侃,他的神情里卻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沒有一點玩笑和褻玩的意思。

    蘇岑坐定,道︰“不管怎麼說,都是蘇岑賺的更多些,太子殿下不必時刻提醒我曾經允諾過的決定。”

    她把自己的底細都跟他交待清楚了,包括她已經有了孟家的血脈一事。歐陽善沒有一點猶豫,也沒有一點不喜,似乎還是和不知情時那樣熱衷和樂意。

    蘇岑想過,歐陽善為什麼熱衷于娶她。那不過是個玩笑之約,可現在看來,他竟是早就有了深謀遠慮的。

    其實如果他想娶皇家公主,也未必是難事。景皇蘇岑沒見過,也很少聽人提起他,不過就算他再英明神武,通過此次一役,他迫不及待的要簽下和平之約,就知道他沒什麼膽量和氣魄的了。

    況且和親從來都是兩國外交最常用的手段。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為了保住一國和平,在互惠利的情況下,就算是生在皇家的公主,也往往身不由己,命運不由自己做主。

    歐陽善應該是不願意娶個皇家公主的。蘇岑私下揣測原因,應該是他個人原因。可能皇家公主比較驕縱,他不好掌控?

    總之,如果形勢所迫,他真的娶了自己,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也只有仰仗他才能在這異國他鄉存活,他好掌控不說,而且還不至于讓她分薄了他的嫡系血脈。

    蘇岑知道他是有正正經經的太子妃的。

    不過蘇岑從來沒把這件事當成過事。她對歐陽善毫無感官,也無喜好愛憎,相信他對她也一樣,互利的成分更大。如果景國真的無法容身,蘇岑也不介意在錦國尋求一世庇護,安安穩穩的度此一生。

    所謂的國恨家仇,在蘇岑面前太過強大,也太過遙遠,不是她以一己之力就能扭轉和捍動的。

    蘇岑只是笑笑,並沒接話。

    歐陽善又道︰“過兩天我便護送你回去,特地把你叫來,就是問問你還有什麼要準備的?或者你列個清單,我叫人準備。”

    蘇岑搖搖頭。

    歐陽善是個很會享受的人,倒也不是說衣必奢,食必精,但是很注重生活細節,從他平日的起居就可見一斑。跟著他,一路上能吃苦吃到哪去?

    再者蘇岑也不是沒有拼命趕路,廢寢忘食的時候。

    歐陽善並不意外,他微笑著看著蘇岑。眼神柔滑似水,毫無邪念,卻自有另一種漫漫華光,看的蘇岑有些局促走來。

    蘇岑迎著他的視線道︰“太子殿下?”

    歐陽善道︰“我知道你們景國人都喜讀聖賢書,講究的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可是衣食住行,人之所欲,縱然要磨練自己的意志,增強自己的修為,可也不必要非得刻意的刪減、壓抑、委屈了自己。尤其是你現在的境況,只怕與聖人之途越加遙遠,還是讓自己享受當下的好。”

    蘇岑知道他沒惡意,也就不以大道理辯駁,像什麼“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之類。

    更不以顏回做表率,“一簞食,一瓢飲,身居陋巷而不改其志”。

    蘇岑只是簡短的答道︰“只能說人各有志吧,我倒不覺得是委屈自己。其實人活著,簡單也好,繁復也罷,端的看各人的心態,易地而處,可能你覺得我實在是可憐又可悲,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歐陽善撫掌笑道︰“好一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不是你,自然不知道你的快樂,你也不是我,自然也不覺得我有多幸福,那我們就只好求同存異。不過,可說好了,我帶的,你若用得上時,可不能白用。”

    蘇岑忍不住笑起來,道︰“原來太子殿下恁的小氣,你明知道我身無長物,一文不名,難不成你要我借高利貸置辦出行之物麼?”

    歐陽善道︰“嗯,這也不是不可以,你借多少?我少算你點利息。”

    蘇岑氣笑道︰“那還是算了,就算我還得起,也不想白白的讓你賺了這昧心的銀子,免得將來太子殿下名聲有虧,還要算到蘇岑的頭上。如果太子殿下真的想借,那就借蘇岑一樣東西……不,還是兩樣吧。”

    ………………………………………………

    羽霓裳的老板姓陳,單名一個重字。他最近頗有點撓頭,雖然白天有大把大把的銀子進帳,可是晚間卻是成夜成夜的睡不著覺。

    偶爾外間有雞鳴犬吠,他便騰一下翻身坐起,很有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意味。

    當他第三次從惡夢中驚醒時,他身邊的嬌姨娘實在受不得了,半欠起身,嬌噥道︰“老爺,您這一夜翻來覆去,到底是怎麼了?不如您也跟妾身說說……”再這麼折騰下去,誰也別想安生睡了。

    陳重嘆了口氣,索性下地把燈挑亮,縮在被子里,又嘆了口氣道︰“嬌嬌,我最近總感覺有什麼事不對?”

    嬌姨娘不過二十左右歲的年紀,生的肌白顏紅,眉眼清秀,透著一股小巧玲瓏之美。乖巧的把自己送到陳重懷里,道︰“有什麼不對?店里生意極是興隆,妾身可都聽伙計們說了。”

    陳重一邊撫著這位嬌姨娘的頭,一手攬著她的肩,有意無意的下滑,觸著她的豐盈,道︰“我這兩天眼皮一直跳。”

    嬌姨娘在他懷里仰起頭來問︰“是哪個眼皮子跳?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她猛的住口,見陳重正撫著他的右眼皮。

    嬌姨娘臉色一白,轉了轉眼楮道︰“老爺別嫌妾身說話難聽,實在不行,咱們就破財免災吧。”

    陳重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道︰“事情要那麼簡單就好了。從開業那天,咱們店里就接二連三有王爺進進出出,這些日子我冷眼瞧著,這左右附近竟是布下了重兵,隨時都有人盯著咱們店呢。”

    嬌姨娘有些怕冷的縮進他的懷里,道︰“好端端的,哪個王爺會瞧得中咱們這個小鋪子,別是老爺多想了吧?”

    陳重摟緊了她,道︰“我倒希望是多想,可是你也知道,前幾天小王爺派人把我叫過去,好生仔細盤問,幾乎把我祖宗三代都查了個清清楚楚,到最後才勉強把我放出來。我還心里琢磨著事情要過去了,可是今天晚上眼皮子又開始狂跳……”

    嬌姨娘便順著他的胸口,道︰“老爺別急,也許只不過是您思慮過重,自己嚇自己呢。要不然,咱把這鋪子轉手讓人好了。”

    陳重瞥了一眼嬌姨娘,不太滿意。嬌姨娘慌忙道︰“妾身也沒別的意思,就是真心替老爺著想。您瞧著最近日進斗金,日子的確比從前好過多了,可是老爺也瘦了,臉上的笑模樣也沒有了,妾身短見,想著千好萬好,也不如老爺好好的,妾身這一輩子才有所指望……”

    陳重這才臉色好了些,把玩著嬌姨娘白嫩的小手,道︰“你真是婦人之仁,我投入了多少,你也知道,眼瞧著這鋪子越開越紅火,就這麼輕易放棄了不成?”

    嬌姨娘便不說話了。

    陳重又嘆息一聲,道︰“你去替我倒杯茶來。”

    嬌姨娘麻利的下地,倒了茶回來,遞到陳重手上,還關切的道︰“老爺睡不著,原就不該多喝茶的。”

    陳重瞥她一眼,煩躁的道︰“不喝我就更睡不著了。”

    嬌姨娘不敢再多話,呆了半晌,忽然道︰“不把鋪子送人也成,要是,要是……能找到一個大點的靠山就好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234
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1:00:49
233、借債

    陳重覺得,什麼叫天從人願,這就是了。

    他一夜沒睡好,就是嬌姨娘那柔弱無骨的小手給他按摩了大半夜,也沒能讓他覺得舒服。一大早起來,頂著兩個黑眼圈,吃早飯時被陳夫人莫氏好生的剜了兩眼,只當是嬌姨娘那狐媚子勾引的老爺一夜沒安生。

    也不想想自己多大歲數了,還整天夜夜春宵,就不怕身子吃不消呢?

    莫氏雖然心里暗恨,卻還是囑咐廚房又多加了一料滋補的湯。

    陳重一大早就去了鋪子,四下望時,果然見前門後六各有兩個帶劍侍衛,如門神一樣,面無表情的守在那。

    陳生嘆了口氣。他想要是再這樣下去,他的頭發就該全白了。

    剛坐定,正打算再盤盤昨天的帳,就見小伙計跑過來,道︰“老爺,有位姑娘要見您?”

    “姑娘?”陳重皺皺眉頭,道︰“說沒說是誰,什麼事?”

    “她說她見過您一次,找您是有要事。”既是要事,自然不跟他一個小伙計談。

    陳重一揮手︰“去去去,打發她走人。”什麼要事?什麼見過不見過?他見過的大姑娘小媳婦多了,還不都是纏磨著叫他給做衣服的。

    他倒是想接,可是這衣服的樣本不在他手里,他仿制倒還可以,真要給人量身訂做,再兼設計,那可就難了。

    小伙計轉身跑走了,不一會又聽見了腳步聲,陳重不耐煩的道︰“這麼點子小事你都辦不好,還能做什麼?我天天花錢就是養你們一群閑人廢物……呃……”

    陳重正罵的起勁,一抬頭,就撞入一個年輕高大男子冷厲的視線里,嚇的渾身一陣寒意,登時話就都咽了回去。他很後悔剛才沒瞧準了再罵,看這男人的眼神,不會當時就拔出劍來把他咖嚓了吧?

    陳重咽了咽唾沫,覺得渾身發軟,很想一跑了之,可是腿上如掛了千鈞重石,一步都抬不起來。這會他人如其名了︰沉重啊。

    從那男人後面轉出一個……呃,女子。看模樣年紀不大,也就十六七的模樣,可是眉宇之間,再加上服飾梳妝,顯然是個婦人的模樣。

    陳重不敢再看,只覺得那男人的眼神就像刀一樣,一下下割在皮膚上,淬骨的疼。他扯了扯臉上的肌肉,酸酸的,也扯不出一個自然的笑來。

    那女子卻朝他行了一禮,道︰“陳掌櫃,我們見過的。”

    陳重勉強的道︰“呃,恕在下眼拙,實在記不得了。”他對眼前這個男人還是有印象的,那日他跟著一個年輕公子來的,後來才知道那是太子殿下。

    那女子淺笑道︰“我叫蘇岑。”

    陳重點頭︰“幸會,幸會,不知道蘇……蘇姑娘有何見教?”

    蘇岑四下看了看,道︰“這里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陳重忙道︰“我里間有個茶室,蘇姑娘若不嫌棄,就請里邊請。”

    蘇岑點點頭,跟在陳重的身後進了茶室。風行冷著臉,抱著手臂在一旁候著。他絕對有不高興的理由,也不是沒和蘇岑來過這,可是他居然是被蘇岑借出來的……還是附帶著借出來的,因為蘇岑想借的其實根本不是他。

    他可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一等侍衛,是這錦國里數一數二的高手,竟然這麼丟份,還要不要混了?

    蘇岑坐定,一指風行對陳重道︰“陳掌櫃,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風行。”

    陳重討好的朝著風行點頭。不用介紹,他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

    風行愛理不理的嗯了一聲。

    蘇岑一笑,道︰“我來說明一下我的來意,我瞧著陳掌櫃的生意做的很是紅火,只是還有待改進。你前後賣了這麼些天,大都是一個樣式,絲毫沒有改進和創新,只怕長此下去,不是長久之計。”

    陳重道︰“蘇姑娘目光如炬,說的有理,只是在下實在是不太擅長……”

    蘇岑道︰“那麼我來和你合作怎麼樣?”

    陳重不等蘇岑申明理由,已經預先同意了。她帶著太子殿下的近身侍衛前來,自然就是狐假虎威的意思了。有太子殿下做靠山,就是明擺著吃黑他也沒辦法,何況又是打著合作,為他好的旗號來的?

    不過他也不虧。有太子殿下照著,他也不怕有人覬覦,暗中謀害他了。

    等蘇岑拿出一撂衣服設計的底稿,陳重的眼楮一下子就亮了。這,這,這……他顫抖著手捧起設計圖,語無倫次的道︰“這是,姑娘的設計圖?”

    蘇岑點頭︰“我拿這十張樣圖跟你合作。”

    “沒問題,沒問題。”陳重如小雞啄米一樣不迭點頭。他已經可以預料到衣服賣到火爆的程度,他點銀票點到手軟的美麗幻景了。這不只是樣圖,這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蘇岑又道︰“合作是合作,我要你二成的干股。”

    陳重回過味來,大致在心里算了一下。二成干股不算多,就當是掏的保護費和設計費了。

    蘇岑接著道︰“還有一樣,我要預先在你這里支兩千兩銀子。”

    陳重有點猶豫了。就憑她一句話,幾張樣圖,就敢獅子大開口要兩千兩?不會是騙人的吧?

    蘇岑笑道︰“當然不是白要,算我借的,喏,這是借據,利息麼,你說了算。”

    陳重道︰“利息什麼的,我也不多要……”他忽然看見了借據後頭的印章,忽然就瞪大了眼。那是什麼?怕自己眼花看錯了,他揉了揉眼,又仔細的看了一遍,當機立斷的道︰“利息就算了。”笑話,那是太子的御用印章,誰敢給太子放高利貸。

    蘇岑把借據末尾簽上自己的大名,按了手印,遞給陳重道︰“借據你收好。”

    陳重也早就把銀票拿了出來,同樣遞送過去。

    蘇岑行禮︰“蘇岑在這兒謝過陳掌櫃的慷慨解囊,一年之內,我定當如數歸還。”

    陳重還在那客氣︰“好說,不急。”

    蘇岑又掏出一張紙來。陳重的心就咯 了一下,真怕她又掏出什麼玩意,再從這訛走幾千兩銀子。他的身家可不是那麼容易得來的,那可是大半輩子的積蓄。這小姑娘下手不要太狠,他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呢。

    蘇岑沒讓他失望,掏出來的紙上平整的寫著三個字︰羽霓裳。

    陳重不解的看向蘇岑。蘇岑解釋︰“這是我請太子殿下寫的墨寶,你找人拓了,把門口的牌匾換下來。”

    陳重大喜過望,站起身撩袍子就跪下了︰“小人謝太子惠賜。”

    這是明正言順的護身符啊。風行來了會走,說不定轉眼就說不認識陳重。借據上的確是有太子印章,可是這借據輕易不能拿出來示人,假若太子真要賴賬,他也沒法拿出去做為呈供,事關太子聲譽,官家只會拿他這等小民開刀問斬。

    可現下有了太子墨寶就不一樣了。百姓們只看熱鬧,自是不懂,但朝中大員王爺們有誰不認得太子殿下手跡?不看僧面看佛面,想必以後也沒人敢找他麻煩了。

    蘇岑得成所願,和陳重告辭,從羽霓裳離開。風行在她身後跟著,一陣陣的肉痛。太子殿下不事張揚,可是他的印章、墨寶只換了兩千兩銀子,也太暴殄天物了。最重要的,還只是借。

    這個蘇姑娘真是不眼不識泰山。

    最重要的是拿他大材小用,真是讓人生氣。

    蘇岑轉過身來卻朝他客客氣氣的道︰“風大人——”

    風行眨巴眨巴眼。風大人,在叫誰啊?見蘇岑一臉笑意的盯著自己,不禁有些臉紅,半晌才意識到原來她是在叫自己。

    風行腳下一個踉蹌,咳了一聲道︰“什麼大人,你,你,你在叫誰?叫我風行好了,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別婆婆媽媽的……”

    叫他大人?好像他活到二十五六,還是頭一次只人管他叫大人。好吧,在太子殿下,他的確是有品級的,但身為侍衛,就算品階再高,也沒法掙得功名,誰會尊他一聲大人?

    蘇岑見他面紅耳赤,便只得改口道︰“風行,我這有些東西要采買,麻煩你了。”她把清單拿出來,連同銀票一起遞過去。

    風行一把奪了,道︰“我知道了。”

    蘇岑卻又轉身看了一眼羽霓裳的招牌,心想,這回總算實至名歸,好歹也有她的一份子了。

    蘇岑不欲久留,一等完成,便由風行選護送她回了太子府第。

    進門時就見侍女迎上來,道︰“蘇姑娘回來了?太子殿下請您去前廳……小王爺造訪。”

    蘇岑的步子慢下來。歐陽軒多少也能猜到她在這,可這些日子都隱而不發,自然是不想跟歐陽善撕破臉。如今走也就走了,歐陽善又把她推出去做什麼?

    她雖不想節外生枝,可是也不能避而不見,既然歐陽善有他的打算,她也不懼。跟著侍女到了前廳,就聽見歐陽軒道︰“太子殿下,恕臣弟不敬,這麼一個殘花敗柳,名聲狼籍的下堂婦,你當真要娶麼?”

    蘇岑很不想再聽壁角了,在她的印象中,聽壁角是沒好事的,除了讓她自己難堪,直面更齷齪的現實外,沒有什麼益處。

    這回顯然也不例外。她便對侍女低聲道︰“太子殿下正忙,我還是改時再來好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235
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1:01:11
234、手段

    侍女有些為難,低聲道︰“蘇姑娘,太子口諭,奴婢不敢違旨,還請姑娘稍待,容奴婢通稟——要不,您去旁邊的耳房里坐坐?”

    蘇岑也不想為難她,便點點頭,道︰“好。”她無意和誰正面交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卻聽得廳里走出來另一個侍女,問︰“可是蘇姑娘來了?”原來是歐陽善早就聽見了蘇岑的聲音,便著人來帶她進去。

    蘇岑見問,只得應聲。侍女道︰“太子殿下請您進去說話。”

    歐陽善看見蘇岑進來,便笑著道︰“坐過來吧,也別見外,都是自家弟兄。”

    蘇岑暗暗吸氣。誰跟誰是自家弟兄?

    歐陽軒似笑非笑的看向蘇岑,道︰“蘇姑娘好手段,竟然攀上了太子殿下,下次再見,我該稱呼你什麼?小嫂子麼?”

    蘇岑本來不想理他,可是看著他這樣蹬鼻子上臉,再好脾氣的人也不免有幾分氣性,當下便冷嘲的道︰“我願意攀上誰,那是我自己的事,有人倒是想,我還不稀罕呢。”

    這話雖說透著幾分孩子氣的任性,卻著實踩到了歐陽軒的痛處。他無一樣不好,可佔著的只是個王爺的位分,再受寵,他日也只能是被歐陽善處處顧忌,處處提防的王爺。

    歐陽軒氣惱這之余,不禁道︰“都說景國女子飽讀禮義詩書,最重三綱五常,講究的是從一而終,可怎麼瞧著蘇姑娘倒全無一點禮義廉恥,反倒像是青樓女子,水性楊花呢?”

    蘇岑才不在乎,更是一笑,道︰“入鄉隨俗罷了。”

    他罵她水性楊花,那他府里的長樂、長福公主呢?以皇家宗室的名義,卻實實在是公眾的娼妓,誰比誰更好看些?

    她是到了景國,耳濡目染,小小的效仿一下罷了。

    歐陽軒被不輕不重的打了一個耳光,著實是下不得台。他還是頭一次領教蘇岑的伶牙利齒。當真是咬人的極疼。

    歐陽善只含笑打圓場︰“七弟,蘇岑年紀還小呢,說話口無遮攔,你別在意。”

    歐陽軒只得道︰“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蘇岑見歐陽善做她的仗勢,把從前的現在的,對歐陽軒的新仇舊恨都勾起來了,道︰“小王爺如此身份高貴,也不過是由難養之人生養的。”

    歐陽軒勃然變色,道︰“蘇岑,你別滿嘴胡說八道。”

    蘇岑揚眉道︰“怎麼,我說錯了不成?小王爺滿口里說女子難養,難道你不是女子所生?蘇岑孤陋寡聞,只聽說過天下人皆有父母,倒不曾聽說只有父親,沒有母親就能出生的。”

    他要是承認自己有娘,那就證明他是由難養小人所生養。他要是不承認,那就是不承認他的娘親。

    歐陽善一笑,拉著蘇岑道︰“寧貴妃是父親最看重的妃嬪,蘇岑,不得胡說。”

    想來這位寧貴妃就是歐陽軒的生母。

    歐陽善脾氣溫和,語調輕柔,與其說是責怪嗔怨,不如說是縱容。蘇岑就著台階就下,很給面子的朝他笑笑,道︰“我原也沒說什麼。”

    歐陽善便朝著面色不善的歐陽軒道︰“我明日便要走了,父皇交待,京中諸事暫時交給你……”把口舌之爭輕巧的掀過,扯到了國事上頭。

    他叫蘇岑進來,一來就是告訴歐陽軒他矚意于她,叫他別再與蘇岑為難。二來是表明他對蘇岑的看重,歐陽軒若是聰明人,就別輕舉妄動。

    歐陽軒氣沖沖的回去不提,歐陽善這邊也準備妥當,天一亮,一行人就輕車簡從,踏上了東行之路。

    他們才離開錦都,秦縱意帶著成熠悄悄的進了城門。

    秦縱意傷勢看著凶險,卻終究沒傷到內髒。對外宣稱傷勢了得,要好生靜養。因此一回到景國,便閉門不出。

    孟夫人孟老爺四處延請名醫,替他治傷,免了他的晨昏定省。

    才半個多月,他就已經能夠勉強下地。他叫清明請來孟老爺,兩人談了一夜,也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麼,只是第二天,他就搬出去住。

    孟夫人不放心,要親自去看,卻被孟老爺攔住了。

    秦縱意帶著成熠,避開耳目,悄悄的進入了錦都。

    兩人在客棧落腳住下,到了晚上,秦縱意換了夜行衣,和成熠兩人去了歐陽軒的王府。

    他來過一次,也算是熟悉。可是不知道蘇岑在哪容身,也不敢過于放肆。轉來轉去,眼瞧著天都快亮了,也沒查找到蘇岑的下落。

    成熠低聲罵道︰“這個狐狸,王府這麼大,光靠我們兩個人,就是查個十天半個月,也未必能搜的到。”

    秦縱意深以為然,唯今之計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前面是一座紅樓,夜里各處都靜悄悄的,燈光晦暗,只有這里還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成熠問︰“將軍,這里是什麼地方?怎麼倒有點像……咱們京城里的窯子?”

    秦縱意道︰“別說話,我們先摸過去看看再說。”

    他們倒是巧,誤打誤撞,來到了瑯琊所在的院落。看著在院外排隊候著的一長隊男人,成熠驚訝的瞪大了眼。這架勢,可不就是青樓麼。

    秦縱意卻有了計較,想來這里便是瑯琊當日所說的公主住處。他低聲對成熠道︰“前面人多,我們從後面翻進去。”

    成熠一扯他︰“將軍,這里人多,咱們只怕進去不易。”

    秦縱意一笑,道︰“你在哪見過窯子里面還圍著一堆人的?”要等也是在外面候著,里面最多只有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成熠愣了一瞬,忽然明白了秦縱意的話,只是越發不解。這堂堂王府,怎麼還有這樣的地方?

    秦縱意和成熠從樓的後面,順著欄桿爬上了二樓。在月台上悄無聲息的矮下身子,看四下無人,這才點破窗紙往屋里看去。

    這是一間極大極奢華的寢房,除了一張大床,便再無別物。床上兩具赤裸的身子正在交纏,甜香曖昧的香氣也緩緩的飄了出來。

    成熠有些頭昏,眨了眨眼,忙捂住了口鼻。再定楮看時,打量屋里的一間,想要藏人不容易,好在屋里人不多。

    秦縱意朝他使了個眼色,兩人悄悄的打開了後窗,翻進去,躡足潛蹤,逼近了床榻。

    床榻上的男子前後聳動,呼吸越見粗重,顯然是到了入港之際。那女子長發飛揚,修長的脖頸直往後仰,豐滿的胸部在空氣中四下亂搖,劃出一道道誘人的弧線。

    那張艷冠天下的絕世容顏此蛙已經布滿情動時的紅暈,朱唇緊咬,星眸半闔,媚惑的呻吟一聲比一聲高,直讓人看的血脈卉張。

    成熠一捂鼻子。他很沒出息的流鼻血了。

    秦縱意不無好笑的嘲弄的看了他一眼,指指不遠處的燈。成熠點頭,放下手,從袖口里掏出一把鐵彈子,嗖嗖幾聲發出去,四盞腳落里的燈立時都滅了。也就在這時,秦縱意忽然出手,打暈了那赤裸的男人,同時也一手掐住了瑯琊的脖子。

    瑯琊正在欲仙欲死之際,猛然身下的男人不動了,笨重的身子匍匐在自己身上,像一條死狗,壓的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心思瞬間反復,不知道是為了暫時的結束而略微松氣,還是為了半途而廢的歡娛遺憾,又或是為了下一個陌生的男人強歡而傷感。

    就這麼剎那的功夫,再睜開眼,卻發現屋里一片黑暗,頸中沉痛,竟是被人扼住了喉嚨。她想喊,想尖叫,求生的本能讓她伸出手來掰這雙行凶的手。

    可這手太過有力,陰狠,像是沒有一點感情一樣,鐵鉗子似的,直把她的呼吸夾住,直把她整個人往地獄里推。

    她的氣息上不來,也下不去,腦中一片片金花,和著這漫天遍地的黑暗,竟是無比的難受。

    這是要死了吧?盡管活著受罪,可她還是不想死,不願意死。

    瑯琊徒勞的掙扎著,眼見得身子慢慢僵硬,手指蜷成一團,死命的摳著自己身下的錦墊。頸中忽然一松,接著有人低聲道︰“想活的話就別出聲。”

    瑯琊得了松脫,大口大口的呼著新鮮空氣,忙不迭的在黑暗里點頭。

    身上笨重的男人還在,卻被什麼柔軟的東西罩住了。接著燈光大亮,瑯琊一眼看見了秦縱意。那張入目熟悉之極的屬于孟君文的臉,讓她既是羞愧又是憤恨,還帶了點期盼。

    星眸一眨,淚就涌出來,低低的道︰“將軍,饒命。”

    她還只當是孟君文嫌她水性不潔,見她與人行歡,所以要置她于死地。卻不知眼前這個男人早就不是孟君文。

    就算是孟君文真的活著,對她也不會再有一點感情。畢竟在男人心里,女子就是個玩物,說的再好聽,不過是紓解欲望的工具。妻子還好,可以傳宗接代,這些小妾、丫頭這類,卻壓根就不算個人,和阿貓阿狗沒什麼區別。

    秦縱意低聲問︰“蘇岑在哪?”瑯琊眼中閃過怨毒,待要說不知道,秦縱意卻是手下用力,又扼住了她的喉嚨,道︰“你不說也沒關系……我把你如此運送出去,制成艷屍,讓全天下的人都看著你這樣的絕色,以飽眼福。”
匿名
狀態︰ 離線
236
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1:01:50
235、恐慌

    瑯琊氣血一沖,差點沒暈過去。

    這還是自己認識的孟君文嗎?手段層出不窮,點子越發奇詭,她都不知道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艷屍?現在這樣?要知道那男人雖然暈了,可是還和她身體交纏,不曾分開。難道活著受罪,死也不得安寧,還要繼續丟人現眼不成?

    瑯琊用力的搖頭,唔唔的說著什麼。

    秦縱意手略微松了松,道︰“說。”

    瑯琊喘息著,試圖把身上的暈透了的死沉的男人推下去。她這微小的動作落入秦縱意的眼中,便知道她就是死了也懼怕這樣的收場的。當下冷冷一笑道︰“我沒有耐心,你要是再耽擱下去……”

    瑯琊不敢再動,只得忍辱含羞的道︰“我真的不知道蘇岑在哪……”見秦縱意的眼眸里多了幾分暗沉的殺氣,渾身寒毛乍起,忙又補充道︰“不過我可以叫人去問……”

    秦縱意這才臉色稍稍回轉些,道︰“快。”

    瑯琊為難的道︰“你總得容我起身,也好叫人。”

    成熠也踱了過來,惡聲惡氣的道︰“再敢多嘴,小爺割了你的舌頭。”

    見還有外人在,瑯琊想要妖嬈惑人的心思就淡了不少。不過她更是覺得氣愧難當,這兩個男人就這麼冷眼瞧著她赤身裸體的和別的男人行歡,到底看了多長時間了?還有這樣羞人的姿勢,她真恨透了孟君文。

    秦縱意沒有讓她起身的意思,只道︰“你若起身,便會有新的男人進來吧?”

    瑯琊面色通紅,卻也知道這話沒錯。與其再被人當成活春宮這般惡趣味的欣賞,還不如就這樣,當下只得道︰“你們兩個……”

    秦縱意使個眼色,成熠便躲了起來,秦縱意則翻身進了床里,以被蒙身,不仔細看還真看不清楚,不過他手中的劍卻一直抵著瑯琊的喉嚨。

    瑯琊恨的要命,可是不敢輕舉妄動,只得揚聲叫︰“永夕——”

    永夕進來,偷眼看時,見瑯琊還和那男子赤身交纏在一起,當下不敢再看,只問︰“公主有什麼吩咐?”

    瑯琊道︰“大人累了,你去叫外面的人先散了吧。”

    永夕便喏喏應聲,退了出去。不一時回來道︰“回公主,餘人皆散了。”

    瑯琊嗯了一聲,道︰“我有些餓了,你去替我下碗麵來。”

    永夕轉身出去,瑯琊又叫輕嬛︰“這些日子,也沒去見姐姐,她現在如何了?”

    輕嬛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瑯琊,道︰“公主,奴婢聽說蘇姑娘已經逃出去了。”

    “什麼?”瑯琊驚訝無比,不由的欠起身來問︰“消息屬實嗎?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就逃出去了?”

    輕嬛輕描淡寫的道︰“奴婢也不甚清楚,只是前幾天踫著王爺身邊的苗兒,聽他說了兩句,是蘇姑娘要出府逛逛,王爺一時大意,只叫青痕、青素跟著,不想在府外就跟丟了。王爺雷霆震怒,把青痕打了五十板子,到現在還沒好。如今府里諱莫如深,誰也不敢隨易談論,奴婢瞧著公主無暇,所以也就沒多嘴。”

    瑯琊一時說不清楚是什麼心情。

    蘇岑倒真有本事,肚子里還揣著一個,又沒有接應,竟然不聲不響的自己逃了。她勉強揮了揮手,道︰“行了,下去吧,面我也不吃了,你們兩個用吧。”

    一等輕嬛退出去,瑯琊才低聲道︰“我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了……”

    喉嚨上的劍由冰涼到溫熱,才這麼一盞茶的功夫,竟被她的體溫渥的熱了。瑯琊說不出來的郁悶。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怎麼就只能畏歐陽軒如虎狼蛇蠍,卻全然沒有辦法呢?

    她的血也是熱的,可她就只能在這夜以繼日的等死,全然沒有機會,也沒有勇氣,更沒有謀略,像蘇岑那樣逃掉。

    不過她又想,逃掉又如何?歐陽軒手段了得,又權勢遮天,只怕一把蘇岑抓回來,她的處境必然比自己慘上十倍百倍不只。

    瑯琊暗暗泄恨,秦縱意的劍已經收了回去。等到瑯琊回神,秦縱意和成熠早就悄然而走。

    ………………………………

    秦縱意和成熠出了歐陽軒的王府,一路回到客棧。成熠到這會才敢好生說話︰“將軍,想不到蘇姑娘竟有幾分膽魄……”

    秦縱意卻是心亂如麻。聽到這個消息,沒法讓他驚喜。如果說她在歐陽軒的府里,他要擔驚受怕,自責難過,可是聽說她逃了,他反倒更加心神不寧。

    她一個孤身女子,又無處投靠,還要躲避著歐陽軒的追兵,只怕日子是雪上加霜,更加難過。

    她這一逃,天高地闊,他反倒更沒處可尋了。兩人再見,要等到什麼時候?

    成熠見秦縱意悶悶不樂,也大致知道他在想什麼,便笨拙的安慰︰“逃出來總是好的,這樣我們救她也就容易多了。她那麼聰明,一定不會有事的……”

    秦縱意也只得勉強笑笑,道︰“我知道,明天我們四處打聽打聽。”

    一夜無話,兩人一早起來就去了街上。為了掩人耳目,秦縱意加了妝扮,在下巴上粘了一把絡腮胡子。

    這樣一來,倒顯得他有了幾分年紀,不似先前那俊秀小生的模樣。

    成熠就好說了,畢竟他身份不怎麼貴重,錦國人對他熟悉的倒是不多。

    兩人一連在城中轉了五六天,也不見有蘇岑的影子。兩人還特意拿了一張蘇岑的小像,四下問人,可無一例外的都說沒見過。

    秦縱意越發的清減。本來傷口未愈,他長途跋涉,已經是心力之外,又總也得不到蘇岑的消息,心火上沖,飲食上就越發的勉強。

    短短幾天,明顯人就瘦了一圈。

    成熠沒法,這天兩人疲憊的回了客棧,跟伙計要了熱水,成熠狠心道︰“將軍,不然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秦縱意不吭聲。他不甘心,也不死心啊。好不容易來這一趟,怎麼能無功而返?他自恃身上有傷,才能有機會出來,如果過些日子身上的傷好了,哪里還有自由?

    只要一想到蘇岑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如同戰戰兢兢,草木皆兵的小兔子,等著人來救她,秦縱意就心如刀絞。

    成熠知道勸也沒用,不禁憤然道︰“蘇姑娘也真是的,既然逃出來了,就該著人留個口信,或是留下些暗號也成。這錦都之大,咱們去哪尋去?”

    秦縱意斜他一眼,道︰“真是天真,幼稚。她已經失了記憶,哪里知道自己是誰,你我是誰?就算她清醒著呢,又怎麼會料想到會有人來尋她?”

    不留記號還好,若是留了,再沒人來尋,不是希望變成失望,硬生生的把個好好的人打擊的體無完膚麼?

    成熠怔了怔,嘆了口氣道︰“我也是心急,將軍身體又這般,家里還有一大攤子事,又要應對皇上……”

    況且在這里太危險,不是他二人久留之地。若是被歐陽軒抓到把柄,到時候又有的由頭鬧了。非經傳召,擅入敵國,錦國有大把的借口把他倆捉起來。就是景國那邊也完本可以按通敵論處。

    秦縱意道︰“歇了吧,明天你去街上再尋一遭,我今天晚上去歐陽軒的府里再探探。”

    成熠道︰“我跟你一起去。”

    秦縱意正要開口說話,就聽見門外走廊下一陣腳步聲。他和成熠便閉了嘴,側耳細聽,那聲音越走越近,漸漸的夾雜了一男一女的說話聲。

    其中的女子便道︰“這羽霓裳的掌櫃也太死板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生意的,我說叫他按我的意思改改衣裳,他非不同意……”

    一聽羽霓裳三字,秦縱意的眉頭一蹙,就連成熠的眼楮都亮了又亮。只是隨即成熠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且不說蘇岑尚未回復清醒,就算是她真的清醒了,記起了從前之事,可她一個在逃的弱女子,又怎麼敢在錦都,歐陽軒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張膽的開什麼羽霓裳?

    門外的男子溫聲安慰著那女子︰“他死板,他不會做生意,那是他的損失,好在我們這次上京也算收獲頗豐,這些衣服,可是別處買不到的,我知道你心思靈巧,回去自己改改,或是叫手巧的繡娘仿著做出幾件來也就是了……”

    那女子黯然的道︰“話雖是這麼說,可我就是生氣……”

    “好了,不氣不氣,明日我們再去別家轉轉。”

    兩人越走越遠,秦縱意立刻起身道︰“走,去看看。”

    羽霓裳很好打聽,因為它最近生意著實火爆,因此天雖然黑了,可還沒打烊。只是進出的客人少了些,可是門口的燈籠還亮著,照著那三個字的牌匾尤其的刺目。

    成熠忍不住道︰“真的是羽霓裳,跟咱們……一樣。”

    秦縱意點點頭,心頭也有按捺不住的驚喜、焦慮、恐懼種種感情雜糅在一起。他的步子有些沉,有些遲疑,他迫切的想要見到這羽霓裳的老板,又怕見著了會是個與蘇岑全然無干的旁人。

    他心頭滿是尋到了著落的火焰,又害怕會被隱隱的失望而噴的一點煙火氣都沒有。正遲疑間,就見羽霓裳里踏出來一個年紀不大,姿容秀麗,衣飾鮮艷的女子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237
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1:02:19
236、速回

    秦縱意眼楮一眨不眨,盯著那女子端詳了半晌,一向目力極好的他,竟然看了又看,絲毫不顧及男女大防,將那女子看了個透,才不無失望的別轉了視線。

    不是蘇岑。

    她比蘇岑年紀要大,盡管保養的很好,可她的臉上脂粉也稍微濃了些。

    秦縱意是知道蘇岑不喜脂粉,很少在臉上描眉抹粉的。

    而且那女子身段玲瓏,縴腰不盈一握,根本不像有身孕之人。若是算起來,蘇岑也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縱然看不分明,但她一定會對那孩子小心翼翼的照拂,斷不會走的像這婦人一般裊娜風情。

    那女子一邊指揮著伙計們收拾打烊,一邊叫人把備好了的車趕過來。一時眾人忙亂,從里面又走出來一個四十左右歲的中年男人。

    這女子便上前,道︰“老爺,車來了,我們回去吧。”

    那中年男子便嗯了一聲,似是疲憊的模樣,吩咐伙計關門落鎖,又囑咐在里面守店的伙計注意火燭,這才在那女人的攙扶下上了車。

    車簾放下,車夫一揚鞭,那車便直朝前方駛去。

    成熠等人都走遠了,這才不甚贊同的看向秦縱意︰“將軍,既是來了,怎麼不進去問問?”

    秦縱意苦笑了笑。他能說他很害怕嗎?

    多耽擱些時間,希望存留的時間還長一些。可若是當即出口就問,失望也就來的更快更沖人些。

    才站了這麼一會,他就覺得腿都麻了。剛才血液四下奔流洶,卻似乎只在腦口處徘徊,竟把周身各處都忽略了。如今猛的放松下來,才發現不只心口舊傷在痛,就連四肢都酸麻不已,想抬都抬不起來了。

    枉他征戰多年,在生死修羅場中浴血奮戰,如今竟連這點勇氣和膽量都沒有,說出去真是叫人笑話。

    當秦縱意再次踏進羽霓裳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正午。小伙計迎出來︰“這位爺,您需要什麼?”

    秦縱意道︰“我想見你們掌櫃。”

    小伙計撓撓頭,道︰“我們掌櫃的正忙呢,不知道您有什麼事?”

    成熠順手就塞了小伙計一錠銀子,道︰“有正事,勞煩。”

    小伙計一愣,掂了掂,這銀子起碼有三兩之重,掩飾不住的笑意從平凡的臉上漾開來,道︰“二位爺稍候,我這就去看看我家掌櫃忙完了沒有。”

    陳重已經習慣了有人找他。大都是送銀子的,他來者不拒。因此見了秦縱意,客氣中不乏傲然。他有資本驕傲,就算這人不肯,也有大把人的肯主動把銀子送給他賺。

    秦縱意坐定,成熠就守在門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這情景有些熟悉,陳重已經隱隱的預感到來人不是送銀子的。他猶豫的看向秦縱意,問︰“不知這位爺有什麼事用得著在下?”

    秦縱意伸手掏出一張女子的小像來,開門見山的問道︰“這畫像上的姑娘,敢問掌櫃可見過?”

    原來是尋人的。陳重掃了一眼,敷衍的道︰“沒——啊,見過。”

    秦縱意腦中轟隆隆有什麼響過,心髒也似被沉重的車轍吱吱吜吜的碾軋過去,疼痛之後又是解脫的大歡喜,好在面上還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淡漠和平靜,再一次問︰“見過還是沒見過?”

    陳重狐疑的看向秦縱意,道︰“不知道這位姑娘跟您是什麼關系?”明顯見秦縱意眸子里不悅變濃,便解釋道︰“事關重大,在下不敢胡亂言說。”

    秦縱意道︰“我是她丈夫。”

    陳重哦了一聲,卻有些不太相信,隨即稟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點頭道︰“這位姑娘,我也記不太清了,不過,我這有一樣東西,或許您能用得上?”

    陳重起身,小心翼翼的開了鎖,把櫃子里的一個朱漆小盒拿了出來,再次開鎖,拿出一張借據來,道︰“幾日前,有位蘇姓姑娘跟鄙人借了兩千兩銀子,她簽了一張借據。喏,這就是她的名字……”

    秦縱意朝著那張借據上看去,果然見到了兩個熟悉的名字︰蘇岑。可是定楮看時,卻見旁邊還有錦國太子歐陽善的印章,不由的一愣,也才明白為什麼這位掌櫃如此的小心了。

    蘇岑,和歐陽善?

    陳重也不能提供再多,秦縱意只得帶著滿腹疑團回去。

    看來,要想問詢蘇岑的下落,只得去太子府了。只是還不等他想法子,就接到了景都吳裕常送來的消息︰蘇岑回去了。

    消息非常簡短,而且不能詳說,只是要秦縱意速速回京。

    成熠也打探回來說︰“歐陽善不在城中,聽聞他是去了景國。這會還在中途,再過幾日也就該到了。”

    秦縱意當機立斷,回京。

    兩人悄然結帳出了客棧,找到在城外村子里寄居的馬匹,一路狂奔。原本指望著或許能攆上歐陽善一行,也好趁便打探究竟,看看蘇岑是不是也在其中,可是這一路竟沒遇到一個錦國人。

    秦縱意無耐,只得先回都城。不及安頓妥當,就叫成熠著人去給吳裕常送信。

    等到秦縱意沐浴之後,換完了衣服,才端上熱茶,未曾呷得一口,吳裕常已經帶人來探病了。

    清明把吳裕常直帶到秦縱意的寢房,這才退下去。

    吳裕常和秦縱意草草見禮,便直接道︰“蘇岑回來了,是和錦國太子在一處。”

    秦縱意不由的問︰“他們怎麼會在一處?歐陽善此來又是為了什麼?蘇岑現下在哪?”

    吳裕常示意秦縱意別急,這才一一道來︰“歐陽善進了都城,便著人向蘇府投了拜貼,只說路上遇到了孤弱女子,聽聞她是蘇大人的長女蘇岑,這才一路好生護送回來。並說他與蘇岑兩情相悅,有意求娶,不日便會向我皇請旨,將蘇岑賜與他和親,以表兩國交好之意。”

    這套說詞固然漏洞百出,可是既掩蓋了歐陽軒私自扣壓蘇岑之罪,又全了蘇岑的名聲。如果蘇家為著蘇岑名譽考慮,再加上景皇御旨,她說不定就真的得奉旨和親了。

    秦縱意攥著拳頭,狠狠的盯著桌面,半晌才起身道︰“我要見她。”

    吳裕常並不阻攔,只是無耐的道︰“只怕,這是她自己的意思……”

    “你說什麼?”秦縱意不相信的問著吳裕常。

    吳裕常道︰“你比我清楚,她是什麼性子。如果不是她自己願意的,別說是歐陽善,就是誰也不能強扭她的意願分毫。況且她現在這樣的處境,你叫她如何自處?蘇家只怕也是為著這個考慮,情願她遠走他鄉……歐陽善已經向皇上請旨了。孟大人極力反對,只說她是孟家婦……可是蘇大人說,你已經寫下休書,蘇孟兩家已無姻親關系,休書上寫的明明白白,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更有甚者,朝中有人指出,和親雖然有先例,但畢竟有失國家顏面,萬萬不可。也有人說,和親可以延續兩國的和平,實是不可多得之舉……眾人紛爭一詞,皇上便下旨,六部合議……”

    蘇岑才午睡起來,玫瑰便端著一碗參湯進來,道︰“姑娘醒了?夫人叫奴婢熬了一碗雞湯,快趁熱喝了吧。”

    蘇岑慵懶的坐起身,道︰“自打我回來,天天不是雞湯就是魚湯,我都吃膩了。”

    玫瑰卻是眼圈一紅,道︰“姑娘在外不知受了多少苦,都是雙身子的人了,卻明顯瘦了許多,既回來還不好好補補?都是奴婢該死,要是奴婢不得病,也就不回半路回到京城,要是不回京城,也就不會讓姑娘一個人在外邊受苦,都是奴婢該死……”

    蘇岑捂住頭,輕輕呻吟一聲。

    玫瑰嚇的慌忙上來扶住︰“姑娘你怎麼了?奴婢這就叫人去傳大夫。”

    蘇岑一把拽住她,道︰“你蠍蠍哲哲的做什麼?從我回來,你這通話也不知道說了幾千遍了,我跟你說過了,這些事原也和你沒關系,過去了也就過去了,我現下不是好好的?你再這樣說,成心是和我過不去,叫我不得安生……”

    玫瑰含淚泣道︰“都是奴婢該死,都是奴婢的錯……姑娘不在這些日子,奴婢膽戰心驚,度日如年,恨不得即刻死了……”

    蘇岑忙順著玫瑰的背,給她擦眼淚,道︰“好了,好了,沒事了,我現下不是好好的?別哭了別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蘇岑只得也學玫瑰使出殺手鍵,雙手捂臉,也做哭狀。玫瑰嚇得慌忙道︰“姑娘,你別哭,你可千萬別哭了,奴婢不哭了,奴婢不哭了……”

    蘇岑這才用帕子拭了拭虛無的淚,道︰“這不就好了?我不願意提過去的事,並不代表我真的不難過,只是越提越傷心,你懂麼?”

    玫瑰用力點頭,道︰“奴婢保證以後一個字都不提了。”

    蘇岑道︰“是啊,只要你一露哭臉,一露哭腔,我就會想起我受了多少苦,我就忍不住要傷心,一傷心,我就覺得心口疼的難受……”

    玫瑰嚇的又要哭,卻隨即又綻出一個笑來︰“奴婢沒哭,奴婢在笑,姑娘你別難受……”
匿名
狀態︰ 離線
238
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1:02:54
237、誰的

    蘇岑喝了雞湯,靠在榻上發呆,心想玫瑰可真好哄。

    說自己見不得苦臉,見不得眼淚,她就果然一點都不敢露出來。往往自己一看她,她就立刻討好般的露出一張笑臉來。

    蘇岑忍不住笑出聲來。

    玫瑰坐在她腳下做著針線,疑惑的問︰“姑娘在想什麼,這麼高興?”

    “沒想什麼,我就是看見你在我身邊,又回到了家里,所以感覺真好。”

    玫瑰又感動起來,可是才眼眶一紅,立刻又掩飾的低了頭,道︰“這回好了,外面千好萬好,也不如家里好,姑娘只管在家里待著,哪也別去了。”

    蘇岑笑笑不作聲。

    外面有人問︰“姑娘在嗎?”。

    玫瑰忙應聲道︰“姑娘在呢,誰呀,進來吧。”

    進來的是蘇夫人身邊的小丫頭,進來給蘇岑行了禮︰“姑娘,夫人請您過去呢。”

    蘇岑應一聲,道︰“好,我這就去。”

    回來這麼多天,除了當日見面大哭,蘇老爺和蘇夫人就沒再問蘇岑別的話。如今她休養的也差不多了,是該問明白原由的時候了。

    蘇岑在玫瑰的服侍下換了衣服,主僕兩個去了蘇夫人的房里。

    蘇老爺不在,可是眼看著丫頭撤下一個托盤,上面是一只茶盞,就知道要麼蘇老爺沒走,要麼就是剛走。

    蘇岑給蘇夫人見禮。蘇夫人伸手把她扶了嗔道︰“你這孩子,身子笨重,不比從前,你跟娘還行禮做什麼。還不快坐下。”

    蘇岑就著蘇夫人的手坐了,道︰“我哪有那麼嬌嫩?這一路上風塵僕僕,還不一樣身體健壯?”

    當日蘇夫人見蘇岑好端端的立到自己面前,真是喜出望外。自從邊關傳出來消息,吳裕常回京就登門請罪,只說當日是他逼著蘇岑去的,如今蘇岑不知身陷何方,他要一力承擔罪責。

    蘇老爺不忍多怪罪,可是私下里和蘇夫人沒少長吁短嘆。

    只當這個女兒必定是凶多吉少,再難生還的了。誰想好好的回來,又見她臉色微微浮腫,憔悴之色盡顯,當下就請了大夫。竟診出蘇岑有了身孕。

    這一下,夫妻兩個驚的非同小可,又不敢逼著蘇岑多問,一邊打發了歐陽善,一面又趕緊叫人服侍蘇岑,又是抓藥,又是叫廚房整治有營養的湯湯水水給她進補,足足忙乎了數日。

    蘇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氣恨,道︰“行了,你就別說嘴了,當日的狼狽形狀我又不是沒見著……”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蘇岑忙又起身,跪下道︰“女兒不孝,叫爹娘擔心了……”

    蘇夫人又忙著把她攙起來,拭淚道︰“有話好好坐著說,別跪來跪去的,你是想叫娘不安心麼?”

    知道她們母女要說話,玫瑰等人都退了出去。蘇夫人這才看著蘇岑微微有些圓潤的臉問︰“岑兒,你也回來這麼些日子了,到底你都發生了什麼事?這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誰的?”

    蘇岑沒忙著回答,只睜著一雙茫然的眸子看向蘇夫人。

    蘇夫人心下一軟,很怕這雙眼楮下一刻就泫然欲泣,忙安撫的道︰“娘也是……娘也是……”也是了半天,才道︰“你爹說了,不管怎麼樣,這個孩子,只要你願意,蘇家就會養。可是,你總得說出來到底是誰的?”

    蘇岑覺得蘇夫人如此的期期艾艾,絕對不是單純的好奇。應該與歐陽善有關。其實如果她們更信任她一些,不難想像,這孩子就是孟君文的。

    可顯然,他們不太信任她。

    蘇岑垂下眸子,猶豫了片刻道︰“娘,我真的不記得了。”

    蘇夫人兩眼往上一翻,登時就暈了過去。蘇岑忙撲過來,扶住她道︰“娘,你怎麼了?娘你說話,你可千萬別嚇我。”

    里屋有桌椅被掀翻的聲音,蘇禮不管不顧的就沖了出來。一見蘇夫人暈倒在女兒的懷里,也顧不得老臉發紅,扶住蘇夫人,掐著她的人中,道︰“夫人,醒醒啊。”

    蘇岑忙退到一邊跪下,道︰“爹,都是女兒不孝,我去著人傳大夫。”

    蘇禮揮揮手,道︰“罷了——”

    蘇夫人這會醒過來,看一眼自己的丈夫,兩淚長流,無力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她的女兒這般命苦……早知道如此,說什麼也不把她嫁出去了。

    蘇禮安撫著蘇夫人︰“別急,有話好好說。”吩咐蘇岑︰“還不把你母親扶進去。”

    蘇岑從地上起來,幫著蘇禮把蘇夫人送進屋里躺下,蘇禮道︰“夫人好生休息,我去……”

    蘇夫人點點頭,背過身去抹淚。

    蘇禮這才對蘇岑道︰“你跟我來。”

    重新回到外面,蘇岑再次跪下,低頭等著蘇禮發問。

    蘇岑看她半晌,這才把目前形勢給她分析了一遍︰“不是爹娘逼你撕開傷口,實在是現在,爹也是騎虎難下,總要討得你一個首肯才行。這歐陽善來勢洶洶,說要和親,並指名點姓要你,你倒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蘇岑道︰“女兒現在,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的,盡管這件事關系到女兒的未來,可也輪不到女兒有置喙的余地。”

    蘇禮無奈的道︰“雖是這樣說,可爹總不會枉顧你的意願,如果你不喜歡,爹就拼死諫言,不許你去就是了。”

    蘇岑搖搖頭︰“我在哪都一樣,只要能遠離是非。歐陽善來前跟我說過這件事,我只當是笑談,便同意了。”

    蘇禮瞪大眼,問︰“你,你和他……”他很不厚道的猜想,這孩子竟是歐陽善的麼?畢竟蘇岑落在錦國兩月有余,而這個孩子也不過才兩月罷了。

    蘇岑苦笑︰“我和他,什麼都沒有,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爹爹你想,歐陽善最想要的是什麼?”真的只是一個女人倒也罷了,景國也好,錦國也罷,有的是年輕貌美,純潔如百合花的處子等著他摘取,他何必要她一個棄婦?

    蘇禮點頭︰“歐陽善一無背景,二無政績,想要順風順水的繼承錦皇,的確還有一條艱難的路要走。他若以和親之名,引進我景朝的蠶絲、家耕等等技術,便是開天闢地的功臣一個,錦皇想不傳位都難。”

    蘇岑雖不是最佳人選,卻絕對是最合適的人選。一來蘇禮的官職不小,皇上若是同意此事,定然會對蘇岑抬封為公主,那麼蘇禮就會再往上加官進爵。

    為了兩國的面子,蘇岑的陪嫁也輕不了,定然會如歐陽善所願。

    再者,蘇岑本就虧欠歐陽善在先,畢竟不是如花似玉的少女,在歐陽善面前就沒有底氣,不敢過多的干預他行事,他只需把蘇岑錦衣玉食的養一輩子就算功德圓滿了。

    蘇岑沒再吭聲。

    蘇禮又道︰“但,如果這孩子,當真是孟家的……孟……不會同意你去和親。”

    蘇岑淡漠的道︰“現有休書在此,寫的分明,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那也不行,我女兒替他兒子解了毒,他們不說回報倒也罷了,竟然在這個時候寫下休書,還有沒有一點人性?又置我于何地?置我蘇家于何地?我絕對不會善罷干休?”

    蘇岑只覺得羞窘難堪之極,只得道︰“那是我自己願意的……”

    蘇禮嘆道︰“傻孩子,你那哪里是心甘情願,是你中了別人的圈套……”

    一聽這話,蘇岑的眼淚唰一下就涌了上來。

    蘇禮不用再問,就知道蘇岑心里是委屈的了,不然她也不會非要和親遠嫁。他也不問了,道︰“爹去見君文,他總得給我蘇家一個交待。”

    與孟老爺同朝為官,他不好當面指責,可孟君文是個小輩,他總問得著。

    早不給休書,晚不給休書,先時只纏磨著不肯罷休,怎麼一等到替他把毒解了,他才又做出這樣無恥的事?

    蘇岑卻抹了一把淚,站起身拽住了蘇禮的胳膊︰“爹,女兒知道,丟臉的不只是女兒一個,可是,女兒不想再見到他。不管他說什麼,爹爹只管憑著你的心意,要打要罰要罵都隨爹的便,可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瓜葛。”

    那些往事,她想都不敢想,每每想到邊邊角角的碎片,蘇岑就羞憤欲死。

    尤其是她自己願意的。

    她恨死了梁諾,更恨死了自己。恨到不想再去觸摸和從前有一點聯系的人和物。如果可以選擇,她情願跟著一個從沒有過交集,也再無交集的歐陽善。

    大不了過個幾年,風平浪靜,她從歐陽善那里出來就是了。左右死個把人在這個時代並不是難事,從此她就一個人帶著孩子,隱姓埋名的過一輩子。

    蘇禮慨然長嘆︰“爹知道了。”

    這混小子是徹底傷了女兒的心了。她寧可老死不相往來,也絕對不願意再見他一面。

    也罷。

    天底下不是只有他孟君文一個男人,蘇家的女兒也不是非得他不可。

    蘇禮出了房門,大步往外走。小廝急匆匆從外面進來,行了禮回稟道︰“老爺,孟老爺求見。”

    “哼。”蘇老爺哼了一聲,著重的拉長語調道︰“請——”
匿名
狀態︰ 離線
239
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1:03:16
238、夜探

    初春的夜風還有些涼。

    院子里的百花正香,和著這些香氣,夜風直吹起蘇岑寢房的窗簾,搖曳著,在銀色的月光下起舞,像是掠起了一層淡藍色的煙霧。

    玫瑰起來輕手輕腳的進了蘇岑的寢房,想看看她的被子是否蓋的嚴實。可是才推開門,一腳才踏進門里,頸後就被重重一擊,眼前一黑,人就軟倒在地。

    那人把她拖出去,放到柱子後面無人的地方,這才悄然推門進屋。

    蘇岑沉穩的睡著。

    蒼白的臉頰已經紅潤了不少,可是長眉微鎖,像是鎖著無盡的憂愁和心事。再仔細看時,那抹輕愁像是幻覺,又消失不見了,只剩下她略微圓潤的光澤的臉,和她那雙紅若涂朱的唇,像嬌嫩飽滿的玫瑰花瓣,讓人心蕩神搖。

    秦縱意除去夜行衣,偏身坐到床邊,沉靜的盯著睡熟了的蘇岑。曾經,他就這麼近,這麼靜的瞧著她疲憊後的容顏,心里滿滿的都是滿足和欣喜。

    如今也一樣。

    她回來了,她完好無損的,又回來了。真想把她抱在懷里,聞著她身上那淡淡的幽香,摟著她那柔軟的縴腰,聽著她那一下又一下規律的,卻能打動他的心跳。

    只有這樣,才能證明她是屬于他的。

    蘇岑大抵有些熱,手臂一伸,就把被子撩開,露出了半個雪白的肩膀來。她穿著絲滑錦絲睡衣,微微一動,那雪白的渾圓就在雪白的絲綢之間如波浪翻涌,若隱若現。

    秦縱意心神一蕩,情不自禁的伸手,握住了蘇岑的柔荑。視線卻一直貪婪的盯著她的胸,半刻也不肯挪開。

    蘇岑微微掙扎了下,似乎不在滿意自己手臂受制。秦縱意便輕輕的撫著她的手背,很輕,很柔,像是在安慰她害怕驚悸的心。

    蘇岑果然安靜下來。

    他的視線一寸寸掠過蘇岑的眉眼,再一寸寸往下,終于熱度越來越高。他用另一只手,伸到了蘇岑胸前。

    蘇岑卻在這時翻了個身,手從秦縱意的手掌中滑出,放到了自己腰側。

    秦縱意看著她那縴細玲瓏的背,不自禁的苦笑了一下,替她將被子拉上來,蓋住肩膀。他除了鞋,合衣躺在蘇岑身邊,伸出手臂,輕輕的緩緩的摟住她的腰。

    等到蘇岑許久習慣了他施與的壓力,沒有一點反應時,才又慢慢的再收緊。

    她終于又睡在他的懷里了,他的懷里,不再像從前那樣虛空,也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總是灌進冷風,終于溫暖如歸。

    秦縱意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

    連續幾個月來,他幾乎都沒有睡過安穩的囫圇覺,每每閉眼,就似乎能看見蘇岑強忍著淚的眼。明明知道她不會叫苦叫疼,可是總想著她會叫出來,會哭也是好的。

    可一想到她在無助的哭泣,他又心痛難當,越是這樣,越是睡不著。

    睡不著成了常態,反倒是睡著了讓他有點不能適應,隱隱的覺得有什麼不對,猛的驚醒,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孟家,也不是在孟家專門給他提供的院子里。

    借著隱隱的燭光,懷中還抱著溫軟的女體,才慢慢清醒過來,她在蘇岑的寢房。

    蘇岑不知何時已經醒了,睜著眼楮,正一動不動的望著他。

    秦縱意心肝一顫,差點就叫出來。他不知道蘇岑什麼時候醒的,這麼盯著他的時候,又在想什麼。是和他一樣剛從夢里醒來呢,還是此時尚未睡醒,分不清夢幻和現實?

    他一動都不敢動,只是保持著一個姿勢,緊緊的摟著蘇岑的腰。

    蘇岑眨了下眼楮,又眨了一下。那長長的睫毛微微扇動,像是一只輕柔的手小,掠過秦縱意的心,讓他的心癢癢的,差一點就要開口了。

    蘇岑卻閉上了眼楮,不知道喃喃了一句什麼,竟然翻過身來,伸手環抱住了秦縱意的腰。

    秦縱意的心跳的怦怦的,幾乎都要不受控制的跳出來了。蘇岑居然主動的環上他的腰,讓他感激的都要感念上蒼有知了。

    到底,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她知不知道她抱著的人是誰?她這麼全身心的相信一個她不記得的人,到底又是為了什麼?

    她不是已經不記得所有了麼?

    秦縱意又是傷感,又是激動,連思維都有些語無倫次,混亂不堪。他輕輕的俯下臉,親親蘇岑的額頭。

    蘇岑沒動。

    他又親親蘇岑的鼻梁。

    蘇岑還是不動。

    秦縱意往下,終于親上了蘇岑柔軟的帶著香甜滋味的唇。

    蘇岑只動搖了一下,就不再動了,柔順的任他碾壓舔吮,像是貪心的孩子吸吮著最愛的糖果。

    她甚至還俏皮的伸出舌頭,在他的唇上舔了一下,又機警的縮了回去。

    秦縱意一時把持不住,手臂松開,一把就握住了蘇岑胸前的豐盈。許是因為懷孕的緣故,她比從前還要飽滿。隔著衣服,感覺到那漲鼓鼓的柔軟在自己的手心里,秦縱意親吻的力道就加重了起來。

    蘇岑輕聲哼了哼,眼楮迅速的動著,卻沒有要睜開的意思,只是眼角竟然流下兩行淚來。

    秦縱意身子一僵,整個人就呆滯的愣在那。他想也不想的吸干了蘇岑眼角的淚,滿心都是心疼。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欺負蘇岑?

    蘇岑開始只是流淚,到後來就抽噎起來,最後越發哭的難受。秦縱意又是拍,又是安撫,也哄不住她,怕被人聽見,只得狼狽而逃。

    冬忍聽到動靜跑進來時,蘇岑還在嗚嗚咽咽的哭著。冬忍情知她是被夢魘住了,忙輕聲叫著︰“姑娘,醒醒,是做夢了吧?”

    蘇岑這才不得不睜開眼楮,抹了滿手的淚,道︰“我不知道。”明明是真的,他那麼緊的摟著她,那麼溫柔的親著她,眼里寫滿心疼和憐惜。只是,那人到底是誰啊?他的眼楮,他的眼楮讓她想到了另一個男人……

    冬忍笑道︰“一定是,夢的太逼真,所以才會哭出來,姑娘別怕,這是在家呢,安全了。”

    蘇岑不好意思的笑笑,坐起身,擁著被子,看著冬忍端出溫水來,問︰“玫瑰呢?”

    冬忍也納悶道︰“想必是睡的太熟了,這丫頭真是該打,竟然睡的這麼死,連姑娘夢魘也不知道。”

    蘇岑替玫瑰說好話︰“不怪她,這些日子以來她也跟著提心吊膽,不知道多長時間沒睡過一個囫圇覺了。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從來沒像今天這樣過。”

    冬忍笑笑道︰“好在姑娘平安回來了,不然何只那丫頭,就是老爺、夫人、六爺,都沒好生睡過覺了。對了,聽說秦將軍……也不知道秦夫人現下怎麼樣了,聽說消息一送到京城,秦夫人就病倒了。”

    蘇岑的心冰涼,不由的黯然道︰“秦伯母對我這麼關心,我回來後還打發人來看我……說起來應該我去看望她才對。她病了,我都還沒去看她呢。”

    她覺得耳根有些燙。就是在這個夜里,她怎麼忽然就夢見了秦縱意的眼楮呢?可那人明明就是孟君文。只是那眼神,怎麼也不像是孟君文的眼楮。

    冬忍道︰“姑娘別多想了,就算是要去看,也得等到天亮才成。這會才過四更,離天亮還有段時間,還是早些歇了吧。”

    蘇岑聽話的躺下,任憑冬忍給她掖好被角,囑咐她︰“明天去跟娘說,我要去秦府看望秦夫人。”

    冬忍應了,又囑咐蘇岑好生歇息,這才把自己拿進來的燈吹滅,替蘇岑放下帳子,只留了外間一盞小燈,闔上門,自己出去,又在外間廊下站了一站,聽著里屋沒有動靜了,這才起身打算回房。

    想了想,又繞到玫瑰的房間。敲了敲門,小聲道︰“玫瑰?你醒醒——”叫了半晌,聽不見動靜,冬忍便推門。

    門沒鎖,她進去,發現屋里是點著燈的,可是床上卻沒人。摸了摸被褥,早就這涼透了,顯然是玫瑰自己出去的,一直沒回來。

    奇怪,這丫頭去哪了?就是起夜,看這模樣也早該回來了。

    冬忍直覺玫瑰出事了,卻不敢聲張。蘇岑才睡下,這麼一張揚她又得被吵醒。自己提了個燈籠,小心翼翼的在院子里四下轉著,小聲道︰“玫瑰,你在哪呢?”

    半晌,聽見一個微弱的聲音從廊下的柱子後面傳來︰“我,我在這呢。”

    冬忍幾步跑過來,看見玫瑰正從地上坐起身,揉著自己的脖頸,懵懵懂懂的問︰“這是哪?我怎麼在這?”

    “你問我,我問誰去?我才奇怪呢,你大半夜不睡,怎麼跑這來了?莫不是你貪圖這里涼快?”

    玫瑰站起來,道︰“我哪有,我是想著姑娘的被子不知道蓋好了沒有,打算去看看的,剛推開門……”她一臉迷惘︰“好像腦後風聲一響,緊接著我就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冬忍直愣愣的瞪著玫瑰,猛的伸手,在她尖叫之前輕聲道︰“噓,別出聲。”

    玫瑰的那句“有壞人”就被她捂進了嘴里。她用力的點頭,眼里寫滿了驚恐,卻果然不敢再出聲,冬忍最後道︰“不能聲張,明天,明天先回過夫人再說。”
匿名
狀態︰ 離線
240
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1:03:35
239、休想

    蘇岑過秦府去拜望秦夫人。

    巧的是,在門口遇見了孟家的馬車。玫瑰打聽回來道︰“是孟將軍……”

    蘇岑覺得也太巧了些,怎麼他早不來晚不來,偏這個時候來?恰恰跟她趕在了一起。待要就此調頭回去,又已經往里遞了信,實在是沒有借口。

    只好眼楮一閉,自我安慰道︰“他自是來找秦老將軍的,未必是去看望秦夫人。”

    進了內院,蘇岑下了車,秦夫人身邊的管事秦媽媽迎出來,給蘇岑行禮道︰“夫人才說要去看蘇姑娘,可巧您就來了,夫人高興的跟個孩子似的,一早就叫廚房備下了您愛吃的菜,您快進去吧。”

    蘇岑把帶給秦夫人的東西叫冬忍遞過去,道︰“是我親手做的幾樣糕點,還有幾樣開胃小菜,留著給秦伯母就粥用吧。”

    秦媽媽代替秦夫人道謝不已,領著蘇岑往秦夫人的寢房里走,道︰“巧的很,孟小將軍也在……”

    蘇岑的步子一頓,眼楮轉了轉,道︰“怕是不方便,不如……”

    秦媽媽笑道︰“夫人已經知道您來了,怕孟小將軍在這您說話不方便,也就幾句話的事,這就打發他走了。”

    蘇岑有些不好意思,她也太小家子氣過分了,便尷尬的解釋道︰“媽媽也知道,我和他……見面總是有幾分尷尬。”

    秦媽媽笑道︰“奴婢說句托大的話,這才叫不是冤家不聚頭呢。”也不管蘇岑臉上是不是過得去,道︰“可惜了我家的小將軍,也不知道他的冤家在哪呢,好生生的,連遇都沒遇上就……”

    蘇岑見她抹起了淚,一時無言。連她都這麼傷感,秦夫人這個做娘的,還不知道傷心到啥份上呢。

    秦媽媽自己抹了淚道︰“瞧我,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動不動就哭天抹淚的,沒的讓蘇姑娘笑話。”

    蘇岑低聲道︰“不怪媽媽傷心,就是我……”說到一半忙打住,道︰“秦將軍為國捐軀,是為了國家大義,說不得,只是苦了秦老將軍和秦夫人。”

    到了門口,秦媽媽停下步子,早有丫頭打起簾子請蘇岑進去。

    蘇岑才進門口,就聽見里面有個男人的聲音道︰“他是代我而死,我便代他而活,從此將軍和夫人便也是我的爹娘,君文代縱意盡孝,給你們二老養老送終。”

    接著便是咚咚以頭觸地的聲音。

    秦夫人的聲音里帶著虛弱的哽咽,道︰“好孩子,你有這份心,我就知足了,聽說你還有傷,就別在地上跪著了,起來吧。”

    “還求娘答應,不然兒子就不起來。”

    秦夫人嘆口氣道︰“這件事不是小事,縱然我願意,也得跟將軍商量,還有你爹娘那邊……”

    “這個娘放心,只要您和爹同意,孟家自然是當仁不讓的。”

    蘇岑聽他說話的語調里沒有虛弱之意,想來傷早就好了。不免暗暗唏吁︰這男人真是鐵打的,看著那麼凶險,這才多長時間,就又生龍活虎的了。

    不過這男人還真會做人,跑到秦家來認爹認娘,又博得了好名聲,也落了真正的實惠。

    正出神間,聽到小丫頭道︰“夫人,蘇姑娘來了。”

    秦夫人立刻欣喜的道︰“既來了怎麼不快請進來。”

    蘇岑忙進去,見秦夫人並沒有躺在床上,滿臉蒼白之狀,而是安穩的坐在椅子上,旁邊站著身著絳紫色衣袍的秦縱意。在她看來,自然是孟君文。

    二人四目相對,很快的別開眼,都沒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蘇岑是裝做什麼都沒記起來,也當他還是恨著自己的,索性不自討沒趣。秦縱意則是心理還沒建樹好,一時不知道是拉她過來找個沒人的地方興師問罪,責問她為什麼要同意和親嫁給歐陽善,還是說把她抱在懷里好生安撫一番,以慰她在錦國所受的種種苦楚。

    再加上昨晚的孟浪,害得她哭,秦縱意正是尷尬的時候,是以連看都不敢看她。

    秦夫人倒是會心一笑,拉起蘇岑道︰“別行禮了,你如今身子如何了?從你回來,我就一直說要去看看你,知道你累的狠了,得好生休養才成,倒不想你先來看我。”

    蘇岑挨著秦夫人坐了,道︰“我沒事,就是長途跋涉,累著了些,我爹和娘就嚇的什麼似的,又是請醫又是熬藥,其實我好著呢。”

    秦夫人打量著蘇岑道︰“我瞧著你精神還不錯,可是氣色還是不太好,要好生調養才是,別在這個時候傷了身子,那可是一輩子的事……現在幾個月了?只怕再過兩個月就要顯懷了。”

    提到孩子,蘇岑有些羞赧,她只具備其本常識,至于具體的,一概不知,蘇夫人怕這個話題刺激到她,這麼多天了還沒來得及在她耳邊絮叨呢。

    秦夫人這麼一說,蘇岑就有些抹不開面子,尤其是當著孩兒他爹也在這目光咄咄的瞅著她。

    蘇岑低頭道︰“我也不懂,橫豎有我娘呢。”

    秦夫人拍拍她的手臂道︰“爹娘說的再多,也要你肯聽,要是我家縱意能早些聽我的話就好了……”

    一提秦縱意,蘇岑忙看向秦夫人,生怕她一時悲傷過度。秦夫人卻只是蒼白的一笑,道︰“你不必勸我,我早就想開了,人從生下來那天,就注定了某一天要死亡。我走在他前頭,那是我幸運,不必看見他的哀傷。只不過現在不幸了點,他走在了我前頭罷了,可他看不見我的哀傷。”

    這會兒說什麼都是多余。蘇岑只覺得沒法安慰,只默默的陪著,聽著秦夫人說話。

    秦縱意站在一旁,卻是覺得刺心刺骨的疼。從前不覺得自己任性,這會卻覺得爹娘實在是寬容太過。像他這樣的年紀,孩子都滿地跑了。

    假若他真的命喪沙場,這會秦夫人膝下有個孩子,想來也不至于這麼頹廢哀傷。

    一想到孩子,他就把視線放到了蘇岑的肚子上,腦中飛快閃過一個念頭,竟是做了一個決定。

    秦夫人感嘆的道︰“我知道你們其實都不愛來,連我自己都厭棄這樣的我,真的沒什麼好哭的……可是人不服老不行,到了這個年紀,就是討人嫌的年紀了,總要拉著你們說東說西,也不管你們愛聽不愛聽。”

    蘇岑道︰“我橫豎閑著也是閑著,來可不就是陪夫人閑談的麼?眼瞧著天也暖和了,要不改天夫人跟蘇岑去西郊上香去如何?”

    秦夫人素來不信這些,有些興致缺缺。

    蘇岑也是不信的,不過是借著這個機會看看山景風光罷了,便勸道︰“也不為著超度,只是這會眼瞅著進入了三月,正是百花盛開的時候,出去走走,看看百花,心情也好些,免得終日悶在屋子里,想什麼都容易鑽了牛角尖。”

    這話秦夫人愛聽,便道︰“你這話說的在理,那就挑定了日子。”

    說挑就挑,她叫秦媽媽去找了黃歷來。

    蘇岑一抬頭,見秦縱意還杵在這,只覺得他真是不識趣。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在這聊天,他一個大男人老在這有什麼意思?他怎麼就不自覺的趕緊快走呢?

    還有他那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她的肚子,怎麼看怎麼不像是個好人,或者說是個正常男人該有的眼光。

    難不成他在打孩子的主意?想等著孩子生了來就抱走?做夢,休想,這可是她懷胎十月,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就算有他身上的血液吧,可他只貢獻了一個小蝌蚪而已。

    蘇岑狠狠的瞪了一眼秦縱意。

    秦縱意卻莞爾一笑,很大度的不跟她計較,卻別有深意的再瞅了幾眼她尚且平坦的小腹,毫不隱晦的表示他對她的肚子,對她肚子里的孩子很有興趣。

    蘇岑還不知道自己果然猜對了,秦縱意的確是在打孩子的主意。

    當然這是後話不提。

    秦夫人已經挑好了日子,就是五天後的十五。秦縱意上前道︰“娘挑了日子,到時兒子送您和蘇姑娘過去。”

    蘇岑道︰“不敢勞動孟小將軍,我叫六弟送我就成。”

    秦夫人卻不置可否,道︰“也好。”又意味深長的看一眼秦縱意和蘇岑,道︰“你們兩個……”

    兩人異口同聲的道︰“我們兩個什麼關系都沒有。”

    秦夫人撲嗤一聲笑出來,道︰“我是想說,你們兩個,都留下來吃飯吧。”

    蘇岑臉一紅,別了頭不作聲。秦縱意忙推辭︰“我還有事,也叨擾了娘半天,這就告辭了,等到十五那天兒子再來。”

    秦夫人也不深留,落寞的道︰“你也不必你個事一樣的,若是閑呢,就陪我去一趟,也替縱意上炷香……要是忙,可千萬別耽擱了。”

    秦縱意滿口應承。

    平時他在京城的時間就短,平日里還時常和兄弟們喝酒嬉戲,少有這麼陪著秦夫人去上香的時候,難得秦夫人有興致,再忙他也會去。

    況且,他還有話要跟蘇岑說呢。

    他正愁處處找不到機會。夜探蘇家,一次兩次,次數多了終歸不好,因此他打定主意要在十五那天找時間和蘇岑好好說道說道。

    他心里已經存了疑問︰不是說初晨露無解嗎?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21:18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