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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沉默醉]嫌妻不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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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0:47:09
200、初夜

    說是接孟君文回家,其實不過是挪了個地方,許多人興師動眾的跟著。畢竟他現在不是平常時候,真鬧起來,蘇岑根本壓制不住。

    她沒去里面看他一眼,自己徑自先上了馬車,耳朵里聽著眾人的安撫、勸慰以及說教之詞,卻聽不見孟君文的一言半語。

    怦怦聲,批哩啪啦聲,還有眾人隱忍的吃痛聲。

    蘇岑一動不動,甚至連挑起簾子看一眼的念頭都沒有。她可以強裝不屑,可其實是不敢。她怕看見那麼一個大男人,會因為毒性的發作,被人當成野獸一樣的待遇。

    固然他是報應,從前他怎麼氣勢凌人,如今也淪落到這個淒慘的地步,可見造物主早就預定好了,一環扣一環……

    蘇岑回到將軍府,徑自先下車進去,匆匆看一眼布置好了的房間,就借口要去廚房。誰都知道她這是逃避,卻又都縱容的看著她並不從容的走開。

    走出去了很遠,蘇岑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好像這些天,一直都是成熠守著的。

    奇怪。她從不知道成熠會和孟君文有什麼交情。就算秦縱意和他是交好的,但是成熠這些人長年在軍中,跟他能感情深厚到哪去?

    別說他了,就是吳裕常和梁諾,都未必使得動成熠。

    她想她得去問問,到底成熠想對她說什麼。

    蘇岑在廚房轉了一圈,還是自己動手做了一道簡單的面條。這兩天折騰下來,沒人有胃口吃飯。而她則因為吃不慣,吃起來也總是無味,不過是勉強填飽肚子罷了。

    饒是堅持著吃,也自吃她的,卻未見得接收多少,她越發消瘦。這才動了這麼一趟,渾身虛脫的直突突,頸上已經是一片虛汗。

    西北的風似乎也太大了些,她在冷風里行走的時候,總有一種錯覺,會轉瞬就被風吹起來,送到遙遠的天邊。

    等蘇岑端著面條回來,院子里還站著一群人。有她認識的,有她不認識的,就連吳裕常都在。

    他朝著蘇岑點點頭道︰“我們都在偏院住下,有什麼事,你——”她也實在是淒惶,身邊連個能支使的丫頭都沒有。想著仗勢搜羅幾個來,可一聽說了昨天的事,流言傳遍,竟無一人敢來。

    看著她那露在外面,已經布滿凍傷的手,還有臉上微微的紅痕,那是風沙侵襲的結果,吳裕常覺得這樣滑稽的蘇岑實在是讓人覺得同情。

    如果沒人知道她有那樣顯赫的夫家和娘家,她與這里的村婦毫無差異。

    吳裕常還是把話說完整︰“你叫我們。”

    蘇岑漠然的垂了下眸子,算是默認,從吳裕常的對面輕巧的走過。從始至終,她都很平和,連當初他勸她時那種憤怒和勃然都沒有了。

    吳裕常知道,這句話也是白囑咐,如果孟君文發起狂來,只怕蘇岑是寧可忍著到死,也不會吭一聲叫人的。

    他不明白她心里的想法,但也大概知道,她糾結的並不是要和孟君文做什麼,而是糾結於她們曾經的過往讓她蒙受了許許多多的傷害,現在卻因為孟君文的軟弱和需要,就這樣無條件的讓她屈服投降,她不甘心。

    可他又不能讓人都守在這院子里。

    因此揮了揮手,叫人群散開,他也背手踱步出去。

    孟君文被捆在床上,睜著一雙血紅的眼楮,看著推門而進的蘇岑。蘇岑看到他眼楮的那一剎那,就知道他沒瘋也沒傻更沒失去神志。

    他很痛苦。

    這是蘇岑的第一個感受。

    他痛苦起來,不是擰著眉毛,咧著嘴,不是那種形於外的痛苦。明明一點都看不出來,可蘇岑就是能感受得到那種萬蟻攢心,又隔靴癢,無濟於事,又是痛楚又是酸麻的感覺。

    她很奇怪自己會有這種感覺。

    第二個感受,她知道他已經很克制了。

    嬰兒手臂般粗細的繩子,兩道,三道,或者更多,在他的身上密密麻麻的捆成了一件外衣,已經看不見他原本衣服的顏色。那麻繩上面有干涸了的血漬。

    他不是在克制著要如何抵制身體里的毒性,倒像是在克制如何才能不爆發把這繩子掙斷。他就是一只被逮住的,完全有能力,隨時可以對人造成威脅的野獸。

    這些繩子對於他來說顯的極其可笑。

    蘇岑的視線里帶了痛楚的隱忍,將食盒放在桌上,走過來看向他,盡量平和的道︰“你先吃點東西……”

    他無意識的唔了一聲,視線卻從沒有一刻離開過蘇岑。

    蘇岑忽然覺得諷刺。他什麼時候這麼粘人了,若是放在從前,說不定她會自我感覺良好,認為自己有著無上的魅力和吸引力。不管怎麼樣,能讓一個異性表現出這樣坦率直接的喜歡,是一件很虛榮的事。

    可是現在,她只覺得異常的粘膩和累人。

    蘇岑又道︰“我要替你解開繩子,還要喂你?”她不確定他會不會發狂打她,或者也把她扔出去。

    好吧,他的英雄偉績,已經傳到了她的耳朵里。

    孟君文竟然似乎笑了笑,道︰“隨你。”

    蘇岑在這時候竟然窘了窘。倒像她有什麼變態的喜好一樣。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先吃飯吧。”

    她把他扶起來,靠坐在床頭,把碗端過來,用筷子挑起一注,吹了吹,用唇輕輕的試了試溫度,才送到他的嘴里。

    兩人離的很近,因為他不能動,蘇岑就不得上身前傾。熱面的蒸汽在兩人中間升騰,茵蘊了劍拔弩張的戒備,他的容貌模糊,也就剩下了一雙眼楮。

    屋子里不算明亮,冬天的陽光總是有些疲乏無力,帶著灰撲撲的白,空氣中的浮塵也靜悄悄的,似乎怕驚動了誰。

    蘇岑想敷衍的躲開,卻被他眸子里的深沉吸附住,一時沒能挪開。他的眼楮像是璀璨的琉璃,帶著灼熱,卻又帶著沉重的透明的負罪。憂傷與急切,就如同一幅艷麗非常,卻又對比鮮明的畫卷,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探究那里面是火多一些還是冰多一些。

    火把蘇岑灼痛,冰又把蘇岑冰疼。身上也是一半是冷的,一半是燙的。

    蘇岑慌亂的挪開視線。她有一種被灼燒的痛感。

    再度喂他面條時,她的視線就只肯在他的鼻梁上打滑。就像一只狼狽的蜜蜂,忽然闖進了玻璃世界,想要飛向外面的光明,卻總是笨拙的在光滑的玻璃上摔倒,爬起來,再摔倒。

    蘇岑累到了極致。

    好在這碗面總有見底的時候,蘇岑放下碗筷,輕輕揉著舉的酸疼的胳膊,問他︰“要不要喝水?”

    他卻不答,只是凝神看著蘇岑,半晌才叫她道︰“蘇岑——”

    蘇岑嗯了一聲,卻並沒抬頭看他。他動了動唇,終是苦澀的笑了下,沒有說下去,反是換了語調,道︰“解開繩子吧。”

    那話說的很是無動於衷,彷彿只是說他想伸個懶腰。

    蘇岑聽著卻覺得五臟六腑都受了內傷。

    應著站起來,去找了把剪子。繩子捆的太結實了,她剪了半天才勉強剪斷了一個口子,因為不耐煩再用力氣,她便從頭抽到尾,一道道將繩子退出他的身體。

    她的手微微有些抖。這繩子一解開,他要做些什麼,就已經是不言而喻的事了。她有些慌,還有些怕,更多的是緊張和焦灼。

    他的身體滾燙,衣服都不能遮掩住某一個部位的挺立和堅硬。繩索不小心從那上面磨擦過時,他便毫不避諱的發出一聲粗重的呻吟。

    蘇岑將繩子扔到一旁,扭了頭呆立在那,一時手足無措。

    他就像一只慵懶的獅子,脫了束縛便懶散的伸張四肢。卻也只不過是一瞬的錯覺,他便凌厲的出手,將蘇岑帶進懷里,翻轉,按在了身下。

    他已經迫不及待,急不可耐,多一秒鐘的忍耐都沒有了。

    蘇岑閉上眼楮,不去看他。兩人緊貼的身子,讓她覺得難堪又焦慮。他身上的熱度源源不斷的傳來,陌生的酥麻和溫暖讓她有些不安。

    從來沒有嘗試過的東西,太陌生了,可是這又是屬於人體本能的東西。她在無知里有些惶惑,又因為是這樣一種方式,和一個從來沒有過感情交流的男人。

    她試圖掙扎,可是她的扭動只換來身上男人更興奮的回饋。他的大手直入主題,分開了她的雙腿。

    蘇岑都要哭出來了,身體緊繃,像是一張發出粗嘎難聽琴音的弦。

    眼皮上一片黑,沉重中帶了些濕滑,她聽見他在耳邊說︰“蘇岑,睜開眼楮,看著我……”

    蘇岑只得睜眼,對上那張如炬的眸子。

    她聽見他問︰“我是誰?”

    蘇岑緊抿著唇,不肯作答。她倔強執拗的用沉默做為對他的控訴和反抗,明知這是徒勞。身下一涼,已經被他撩起裙子,扯下了褻褲。硬硬的東西抵在柔軟之上,讓蘇岑駭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她聽見他同樣執拗的問︰“我是誰?”隨著最後一個字落地,他已經猝不及防的頂了進去。雖然只是一點點,蘇岑還是痛的尖叫,捶著他道︰“你渾蛋,你這個不折不扣的渾蛋。”

    他他他,就這麼直接頂進去嗎?前戲呢?愛撫呢?不是有許許多多火熱又熱辣的前序嗎?這可是她的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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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0:47:31
201、是誰

    身上越發的燙。蘇岑知道那不是她的體溫,他還嵌在她的身體里,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可是他那雙眼楮充滿了血紅,已經到了瀕臨爆發的邊緣。

    蘇岑很怕他控制不住,就此往前沖。

    這點疼她已經受不了了,要是再……他到底懂不懂,這可是她的第一夜,怎麼這麼急躁和狂暴。

    蘇岑僵硬的連舌頭都木了,道︰“別動——疼,疼死了。”她的聲音里帶了點嬌媚的哀求,可聽在男人的耳里,只會更想不顧一切的沖刺。

    不過他還是停住了,眼楮里掠過一抹叫做困惑的東西。

    蘇岑雙手撐住他的胸,道︰“退,退出去……”她借力要滑出他的控制範圍,卻被他緊緊的箍住了腰,俯下去親在她的眼楮上。

    蘇岑不得不閉上眼。她能感覺到眼皮上一片濕滑,像是小動物般的柔軟和討好,親近和曖昧。

    好在他沒有粗暴的動作,蘇岑緩緩的吸口氣,讓自己放松。

    他的唇向下,在她的唇上碾轉、碾壓。蘇岑被動的承受著,他的唇有清冷的麝香味,倒不是那麼討厭。

    她睜開眼。眼前是放大的一張俊顏。因為太近,她只能看見他那雙閃著沉痛的眸子。眉毛英挺,長睫林密,不經意的波光瀲灩,倒流泄出另一番風致來。

    蘇岑在心中感嘆︰他的確是個很好看的男子,尤其是這雙眼楮,全不去看別的,這眼楮就已經是一支歌,一首詩,一幅畫,一段故事。

    她總覺得,這雙眼楮給她的印象最深,似乎一早就刻在她的腦海里了。她只覺得奇怪,從前對孟君文也沒有這麼深刻的印象。

    他眼楮里的沉痛如一記重錘,擊在蘇岑的心頭。想著中毒非他所願,也許他也不想以這樣的方式和她在一起。他也不過是個可憐人。

    她又不是從前的蘇岑,不在乎這麼一夜。大不了,大不了,兩不相見。再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再傲嬌也沒有意義,橫豎都是這麼一場,她繃著僵著,也不過是讓自己更受罪而已。

    蘇岑心弦一軟,松開手臂,攀住了孟君文的脖頸,含混的道︰“輕點,我怕疼。”

    他的身子猛的一震,呼吸又粗重起來,下手就有些重。蘇岑疼的擰緊眉毛,輕輕的吸氣。她不由的在心中腹誹︰他又不是純情處男,通房美妾不在少數,怎麼在這些事上顯的這麼青澀稚嫩。

    總不能叫她去指導他?她活了兩輩子,一世為妻,還徒有虛名,也只有到了現在才有第一次的初體驗,還都是些紙上談兵的經驗。再者,要她說這種話,太尷尬太難堪了。

    孟君文並沒有磨蹭多久。他的生澀不過是那麼一瞬,很快就無師自通,甚至進展神速,好像他只是太過急切,所以忽略了技巧。

    他本來就迫不及待,當他接觸到這具圓潤、豐盈、滑膩的女體,那蘊藏在他體內的不可控制的東西就越發的激昂,所以他不能自制的一邊上下其手,一邊竭力的要往里推進。

    蘇岑雖然感覺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可也知道就是拖到明天早上,也還是不可避免的要疼。索性到最後放空腦子,什麼都不想,任憑他指引,任憑身體越來越強烈的感官做指引,在顛簸的海面上前行。

    疼痛達到極致的時候,蘇岑聽見他叫著自己的名字︰“蘇岑,蘇岑,我欠你一個洞房花燭。”

    蘇岑忍不住淚水飛濺,她緊緊的咬著唇,手指死攀著他的胳膊,彷彿怕他會突然把自己扔進深不見底的懸崖一樣,在心里無聲的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不過還好,欠不欠的,今天不是一並還清了麼?

    他咬著她的唇,一遍一遍的叫她的名字,把他的痛楚,他的隱忍,他的放縱,他的體溫,他的失控,他的力量,他的凶猛,一並傳遞給了蘇岑。

    蘇岑被疼痛淹沒,實在沒有什麼心情和興致去體驗這種魚水之歡所能帶給她的有限的快樂。到最後他進出無阻,通暢自如了,她也不過略略覺得不那麼難受了些。

    他無休無盡的折騰,蘇岑早就沒了力氣,癱軟成一汪春水,任憑他的欲望什麼時候消褪,什麼時候再放過她。

    他很急躁,幾乎完全是憑借著本能做著最勇猛的沖刺。蘇岑雖然要忍疼,卻也不由的替他擔心,像這樣的架勢,只怕他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蘇岑估計的頗有誤差,他這兒會不像常人,倒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永無休止的重復著單調的動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下。

    身體幾乎被撐到了極限,疼痛變的麻木,竟然開始容納和接受。蘇岑聽著羞人的水乳交融的聲音,再用力的咬唇也沒法克制從喉嚨深處溢出來的呻吟。

    眼前桃花片片,她的感官被推向了極致,在晴藍的天空中漫天飛舞。

    她聽見他問︰“蘇岑,我是誰?”

    她沒力氣答,也不想回答,莫名其妙的排擠那個名字。卻聽見他說︰“我表字無忌,以後你叫就我無忌。”

    蘇岑疲乏的想,你是君無忌還是張無忌?我沒穿進武俠小說里去吧。其實都差不多了,左右都是虛幻的年代。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蘇岑感覺到他停下來,翻身將她抱著伏在他的胸膛之上。他的肩很寬,軟硬合宜,實在適合做個枕頭。

    她恍惚的聽他問︰“蘇岑,我是誰?”

    蘇岑每個毛孔都張開了,似乎在享受留戀著上一刻陌生的回憶,她渾身無力,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任憑長發纏繞著擋住眼楮,又纏著嘴唇,微微動了動,說了兩個字︰無忌。

    像是做夢一樣,她聽見他並不真實的笑。她睜不開眼,卻似乎看見他動了動唇角,眼楮里閃過一抹喜悅。

    蘇岑睡的並不舒服,太累了又太疼,迷糊了一陣就又醒過來,睜開眼望著天青的床帳,有點不知身在何處,今夕何夕的感覺。

    一雙大手握住了她的頭發,輕輕縷順著,問︰“醒了?”

    蘇岑無意識的嗯了一聲,這才驚覺過來,一側頭,就看見清清爽爽的孟君文就偎在她的身側。屋子里並不暖和,他卻只著薄薄的白衫,衣襟也沒攏好,不過隨便系了條腰帶,露著他那青紫交加,卻依然不掩結實的胸膛。

    他的長發還微微帶著水汽,披垂下來,更顯得他眼楮如墨,眸光璀璨,顧盼間笑意盈然,竟有別樣的風情。

    蘇岑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動,微微扭了頭,低低的應了一聲道︰“嗯。”長發順勢從他的手心里滑出,還能感覺到粗糙的手心帶給長發的異樣摩擦。

    蘇岑覺得怪異極了。盡管有過肌膚之親,可是和他在一起,還是沒法親近起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覺得這聲音和從前聽慣了的不太一樣。孟君文的聲音很脆,就像一只不知道憂愁的鳥兒。可這個聲音有些低沉,倒像是一只雄鷹,經歷的豐富,沉靜的平穩,已經不再輕易的皺起波瀾。

    也許,這一次的劫難,真的讓他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人在經歷了重要的生死難關之後,往往會性情大變,和從前截然相反也不奇怪。

    那聲音再次響起︰“水——”他遞過來一個茶杯,里面是溫和的清水。蘇岑慌亂的點點頭,伸手去接茶杯,視線觸到他的手,不由的呆住,就再也沒能挪開。

    他的手遒勁有力,厚實寬大,似乎能掌控整個世界一般的強悍。可是手背上滿是傷痕,青青紫紫,格外的怵目。

    蘇岑的心就是一疼,垂下眸子,別開視線,伸手接過杯子,卻觸到了他溫熱的手指。蘇岑縮了一縮,手上一滑,差一點就摔了杯子。

    忙雙手捧穩了,低聲道︰“謝謝”,低頭慢慢的喝著杯子里的水。她怕自己再看下去,會更加不知所措。

    孟君文只婉約的一笑。那笑容極輕極淺,不過剎那間已經沒了蹤影,他一直盯著蘇岑,看她像個鴕鳥一樣縮在她自己的殼里,難得的有了幾分小女人的柔軟和脆弱,心里便就升出無限的憐惜和柔情來。

    他輕聲道︰“我叫人打了熱水……”

    這種私密性的問題不適合說出來。蘇岑猛的抬頭打斷他道︰“我,我知道了。”將茶杯匆匆丟在一旁,便起身下地。被子滑落,露出晶瑩雪白的肌膚,蘇岑才意識到她是不著寸縷的真空狀態。

    一時又羞又憤,臉漲的通紅,更是不敢抬頭。耳邊是他低沉的笑,一雙大手把被子扯過來,將她裹了,道︰“我抱你去。”

    蘇岑微驚,又覺得羞赧,同時又覺得悲涼。他如此殷勤,這算是她交付身體之後應得的福利嗎?

    沒等她得到回應,身子一輕,她已經被他抱起來。

    他壓根無視她的意願。

    蘇岑泄氣的閉上眼。算了算了,再沒有比現在更尷尬更讓她無地自容的了,愛怎麼樣怎麼樣吧。她也沒力氣掙了。

    也許,她不該這麼世俗的計較。做也做了,懊悔、羞慚,也不過是自我折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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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0:47:54
202、解藥

    孟君文很是小心翼翼。

    有那麼一剎那,蘇岑覺得自己是他掌心里的珍寶。他的手臂固然結實有力,卻有一種不敢用力,又不敢松懈的意味。好像怕用力她就碎了,松懈她就化了。

    可她想那不過是錯覺而已,他想給的,不過是他的歉疚罷了。

    她不需要他的歉疚。

    沒人逼她,是她自己選擇的。蘇岑閉上眼,不想再看他。只要一看到他的眼楮,她就有一種不由自主要淪陷的感覺。

    不過他這份溫柔體貼,總算還是取悅了蘇岑,身體的不適已經不容她再逞強。除了疼,還是疼。她沒法想像如果他這會還凶神惡煞,一副誰都欠了他的拽樣子,她會不會一刀刺到他身上。

    一踏進浴桶,熱水爭先恐後的涌過來,熨貼的親吻著肌膚,像是魚兒般的小嘴輕輕嚙咬著蘇岑。酥麻的感覺讓蘇岑又重溫了一回先時的那種感覺。

    她羞慚的把頭沉入水里,半晌才把快要窒息的頭冒出來,卻還是呆呆的靠著桶壁,有些懷疑這荒謬事件的真實性。

    不得不說,女人身體的承受力真的很有彈性。她不願意時,所有的感官就只有一個字︰疼。她放松時,還是會有那種所謂的歡娛的,盡管不是多強烈,就像海浪漲上來,總會留下一絲記憶。

    蘇岑呆呆的咬著手指,無辜的白嫩上留下一圈牙齒印,蘇岑猶不自覺,也不覺得疼。

    她正在百轉千回,說不出是懊悔亦或是羞恥。

    總之,她羞於見人。

    第一次的感覺說不上好,不過也不太壞。陌生的情欲帶她進入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那世界既讓她覺得害怕,又多少有了點期待。

    一夕之間由女孩兒蛻變成女人,不只是身體的變化,就是心理上也有了那麼點無所適從。

    她既不敢見孟君文,也不敢出房門。外面雖沒人守著,可只怕這會早就傳遍了她和孟君文的那點事。

    閉著眼楮也知道她們都做了些什麼,因此蘇岑置身於公眾視線之下,就有一種被窺探、打量、探詢、嘲弄等等不一而足的感覺,這讓她羞憤欲死。

    可她知道一味的躲在這是不成的,水已經慢慢變涼,再待下去估計結冰的可能性都有。

    如果她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冰人,就得立刻走出去。

    蘇岑還在猶豫和彷徨間,突然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這個認知讓她的腦袋轟一聲作響,幾乎不能思考。近乎呆滯的抬頭,就看到孟君文站在門口,眼楮里寫滿了情欲。

    蘇岑又羞又恨,卻還是強裝鎮定的問道︰“你怎麼進來了?”

    他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道︰“你怎麼還不出來?”他倒催促起她來了。

    蘇岑覺得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碗藥,不管是熬也好,燉也罷,時間到了,就該到了他享用的時間了。她實在沒法把他眼中的東西和感情聯系在一起。

    她也實在不需要和感情聯系在一起。她本來就是給她解毒的。

    這個認知讓蘇岑很是煩躁,她冷了臉道︰“你先出去。”

    他無視蘇岑的冷淡,在她的怒視下,竟大步走了過來,伸手就進了水。蘇岑駭的幾乎要叫出來,戒備的盯著他,連退縮和逃避的地方都沒有。

    卻見他一本正經的道︰“水都要涼透了,你就不怕著了風寒?”說著手已經試探的伸到了蘇岑的腰間。

    蘇岑僵硬的緊靠著浴桶,沒說話。她可不覺得這是關心。

    他手上用力,將她硬生生從水中拖了出來,道︰“我知道你不舒服,那就別逞強,叫我一聲,我幫你。”呃,他這思維轉的也太快了點,怎麼就又說那個——上面了。

    蘇岑賭氣的道︰“不用,我沒逞強,啊——嚏——”才說完最後一個字,蘇岑就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落進孟君文的眼楮里,就帶了些許的嘲弄︰“你看吧,明明就是逞強,還不承認。”

    到了這個地步,蘇岑索性也不辯駁了。任他給她蒙上一條大大的巾帕,把她水淋淋的從淨房一直抱到床榻之上。

    屋里已經收拾過了,桌上還放著一碗喝過了的藥碗,殘留著的深褐色的藥汁,散發著腥苦的味道。

    蘇岑不由的滿面通紅。很顯然這屋子里已經有人來過了。她輕微的悲吟一聲,別轉了臉。簡直丟死人了,這哪里還有一點隱秘可言。

    身子剛接觸到床,蘇岑就滾到了床里,臉朝里,把自己當成鴕鳥,不去管不去看也不去聽。

    身上卻是一涼,他把她身上的巾帕抽走了。蘇岑手忙腳亂的扯過被子要蓋住,很不爭氣的紅了臉道︰“你,你,你出去,我要換衣服。”

    一雙大手按住了被子,道︰“別動,我幫你上藥。”

    蘇岑嚇的幾乎呆住,問︰“上什麼藥?”隨即才明白過來,臉就像著了火一樣,眼皮沉重的怎麼也睜不開了。

    耳邊只有一聲輕微的低笑,一只手已經按上了蘇岑的腿。蘇岑推著他的手道︰“不用了,我自己來。”

    沒人理她,只是那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蘇岑繃了半天,只得頹然的把頭扭到了一邊。腿間酸疼,原本就沒多大力氣,只僵持這麼一小會,已經酸的要抽筋了。

    她自暴自棄的想,就當自己是他的藥吧。好在他還知道感恩,知道不能涸澤而漁的道理。

    雖是作此想,蘇岑還是直哆嗦。不知道是冷的,是怕的還是羞的。她緊緊抓著枕頭的一角,緊緊的閉著眼。等了半天也沒動靜,不由的偷偷睜開一條縫,卻見孟君文正呆呆的盯著自己的臉。

    蘇岑不由的惱羞成怒。他讓她像一條魚一樣在砧板上躺著,就是為了看她如何狼狽如何羞窘的模樣麼?

    接收到她的眼鋒,孟君文只是輕輕的扯了扯嘴角,給她一個安撫的笑容,不算溫柔的撥開了她的雙腿。

    清涼的藥膏抹到傷處,有點絲絲縷縷的疼。蘇岑緊緊的拽著枕頭,生怕他會粗暴的再次弄疼她。

    可他這樣溫柔,又帶給她另一種恐慌來。他的手指縴長,暖熱,每一次有意無意的踫觸到她最柔嫩的部位,都讓她情不自已的震顫。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指腹間那層粗糙的繭子,所帶給她的是另一種深入的刺激。

    蘇岑想要閉緊雙腿,卻只是適得其反的讓他的手指在反抗中又深入了一點。她呻吟出聲,倒把孟君文嚇的住了手,問︰“很疼嗎?”。

    蘇岑很想怒喝回去︰“疼不疼,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又不無悲哀的想,他是男人,豈能體會得到這種疼。就算他下輩子是女人吧,也與她沒有關系了。

    扁了扁唇,不無委屈的道︰“冷。”

    她的肌膚雪白細膩,因為他的粗暴,肩上、胸上不可避免的有幾道紅痕。孟君文便憐惜的伸手撫了撫,好像她的肌膚是一塊絲緞,這麼抹一下,那紅痕就和紋理一樣被縷平了。

    這麼一理,蘇岑的肌膚就泛起了粉紅色,細小的雞皮疙瘩也隨之泛起,倒像是鋪了一層細膩的珍珠。

    蘇岑又急又氣,猛的一踢腿道︰“好了沒有?”

    他卻只是繼續按住蘇岑的腿,道︰“快了。”

    蘇岑只得任憑他將藥膏小心的緩緩的推到里面去,那溫暖狹窄的甬道因為異物的突入而變的緊窒,竟然緊緊吸附在他的手指上,一縮一縮的做著吮吸的動作。

    蘇岑羞愧欲死,欲哭無淚。

    整個上藥的過程成了一種刑罰,蘇岑緊緊的絞著枕角,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下來。帖著她的面頰,異常的冰冷。

    他的手指還嵌在里面,躍躍欲試的要往回抽。卻受到邀請的阻礙,一時沒能抽出。他便停在那里不動,很快就又試探的往外抽了一點點。

    每抽出一些,那種吮吸的感覺就更強烈一些,

    他就像個貪玩的孩子,似乎很樂於享受這種新奇的體驗,又貪戀這種感受,樂此不疲。

    蘇岑咬著唇,抽咽著道︰“你,你夠了沒有?”這種感覺太難堪了,她就像被剝了蚌的殼,只剩下了白嫩的軟肉,毫無反抗之力,也輕易的就把脆弱留給了別人。

    她任他這般羞辱,到底她欠他什麼了?

    所有的束縛都沒有了。被子蓋上來,溫暖和安全也才慢慢的回到了蘇岑身上。她緊緊抓著被角,把自己裹在里面,覺得很是丟臉,慢慢的平復呼吸,也順著著把眼淚都憋回去。

    一只大手撫上蘇岑的臉頰,替她把未干的淚漬抹去,輕柔的就像羽毛,表達著他的歉意。蘇岑歪了歪頭,躲開他的手,表達著她的憤怒。

    那手只頓了一下,就又襲上來,強硬的掰著她的頭,不許她動,隨即他便俯下來,親了親她的眼楮。

    “蘇岑——”他低低的叫著她的名字︰“叫我。”

    蘇岑嗚咽的搖頭。

    他不肯就範,威脅似的強迫蘇岑睜開眼楮,道︰“我沒有戲弄和羞辱你的意思。”

    蘇岑控訴道︰“你有。”

    他倒低笑出聲,道︰“好,我有,那麼,我讓你羞辱回來?”他按壓著蘇岑的手,強迫她放到他的身上,隔著薄薄的衫子,蘇岑觸到了一根像是烙鐵般堅硬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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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纏綿

     蘇岑如同觸電般,飛快的抽回手,轉了個身,只把後背晾著給他道︰“我不。”

    她的心跳的咚咚的,心里卻在想,他這毒到底要解到什麼時候才算完?這才剛剛完事,怎麼就又……

    孟君文扳過蘇岑的肩,順勢壓上來,伸出雙臂,連被子帶人一起抱進他的懷里。

    蘇岑壓抑的呻吟了一聲,白著臉,用手推拒著他,問道︰“什麼時候毒才能解?”

    “已經解了……”他的聲音溫柔的近乎誘哄。這麼近的距離,那雙眼楮黝黑如墨,眼瞳里只有她一個。

    蘇岑有一剎那的恍神,道︰“你騙人。解了,你怎麼還是這個樣子……”

    他低低的嘆息一聲,道︰“我不知道。”

    蘇岑的心就又軟了下去。中毒又不是他願意的……他才是最痛楚的那個。反正她只當她是解藥就完了。

    蘇岑把頭埋進被子里,不再說話。

    默認便是同意了。

    孟君文有些小心的,握住了蘇岑的手,貼著她的手心,安靜的體驗著她的心跳。

    一時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有彼此的心跳,回蕩在彼此的胸腔里,一時心跳與呼息交纏在一起,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誰跳的更快些。

    時間似乎停滯了一樣,連空氣都安靜的沒有了聲息。屋外的風打著旋的號叫,屋里的溫度卻在逐漸升高。

    蘇岑竟然有些微熱,推了推孟君文道︰“好熱。”

    孟君文的臉貼著她的臉,喑啞的道︰“我更熱,蘇岑,別動——”他的聲音里已經流泄出了不能克制住的痛楚。

    蘇岑心緒百轉,卻終是沒能說出口。她的眼楮里茵蘊了霧氣,只是礙於自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孟君文越來越不安份,他忽然松開了蘇岑的手,探進被子里握住了她的豐盈。蘇岑又驚又怕,低低的哼了一聲,卻是沒動。

    他得了鼓勵,越發的得寸進尺,先時還只是一動不動的握著,漸漸的加重力道,竟然揉捏起來。

    被子扯開來,露出蘇岑細膩柔滑的肌膚,那抹渾圓便盡現眼底。蘇岑羞不可抑,微微扭了頭,卻覺得那豐盈頂端的嫣紅一陣濕熱,已經被他含在了嘴里。

    尖尖的牙齒輕嚙著那小小的圓粒,粗糙的舌頭抹滑過那柔膩的豐盈,刺激的蘇岑忍不住微微輕顫,竟不能自持的抓住了孟君文的長髮。

    他不覺得疼,反倒被刺激的越發勇猛,吞吐之間,那抹嫣紅越加如同滴血的珍珠,在他的采擷之間綻放出灼人的異彩。

    他不同於上次的魯莽和生澀,對於蘇岑的身體,他熟悉了許多,也更多了份探究的好奇和熱情。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流連,點起一簇簇火苗,誘導著她為他翩翩起舞。

    不管是雪白的玉峰,還是不盈一握的縴盈,他都流連不舍,近乎膜拜的撫摸、親吻。他給了她足夠的準備時間,讓她追上他的溫度,他的熱情,他的速度。

    他也具備了無盡的耐心,直到他用手指探入緊窒的甬道時能摸到一手的滑膩,才躍躍欲試的除去蘇岑身上最後的束縛。

    他進去的時候,眼楮緊盯著蘇岑那張因為情動已經泛紅的俏臉,親吻著因為情動而迷朦了的雙眼,輕嚙著她圓潤的耳垂,在她耳邊呢喃︰“蘇岑,叫我——”

    蘇岑身不由己,如同在波浪上顛簸前行,那種欲讓人生,又欲讓人死的感覺已經奪去了她所有思考的能力,她如鸚鵡學舌般的低喃︰“無忌——”

    她想,也許這是他向她表示兩個人的關系不一般的開始,用這種最親近的稱呼來表示他們的親密。

    那便如他所願吧。就相當於,是個全新的他,不是從前那個沒來由的厭惡她的孟君文,也不是那個時刻跟她對著幹,只知道欺負她的孟君文。

    她沒法接受一瞬間就依戀和愛慕上曾經那樣深刻傷害過她的男人,可是當她叫著無忌的時候,宛若他死過重生,是個會懂得溫柔體貼,知道顧慮她的感受的男人。

    蘇岑是在尖叫的巔峰時刻暈過去的,意識朦朧之際,耳邊只有一聲聲低沉的“蘇岑”,每一聲都叫的那麼深情,如同一首動聽的歌,直叫她的心里,又似乎要叫到他的血脈里。

    他似乎要用這種方式來達到兩個人身體與靈魂的統一。

    再度醒來,鳥兒啁啾,天光大亮。

    蘇岑疲憊不堪,睡了這麼長的一覺,她還是不想動。頭發濕乎乎的,她也只是無意識的瞥了一眼,連伸手摸摸的力氣都沒有。

    身上著了薄薄的紗衣,還有淡淡的香氣,那是沐浴過後才有的香。

    一條手臂攬著她的脖頸,她能感覺到枕在頸下的那條手臂結實有力,血脈里流動著鮮活的血液,每一下都震動著蘇岑的感官,宣示著她所依靠的這個男人多麼的強悍。

    腰上還有一條手臂,將她密不透風的霸在懷里。

    腿間有些微微的腫痛,卻又泛著絲絲清涼。

    蘇岑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沐浴過了,重新上過了藥。她無力的在心底嘆一聲,就又閉上了眼。

    雖然累,意識卻慢慢清醒,她睡不著了。

    每天都要和他纏磨在床上,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把他體內的毒解清?再這樣下去,他沒毒發身亡,她先縱欲過度,要死在床上了。

    蘇岑掙扎著動了一下。

    身邊人早就醒了,只不過舍不得放她起來。見她動,便睜開眼楮問︰“醒了?你想吃東西麼?”

    蘇岑的確很餓,前心貼後心,就差咕嚕嚕叫了。便點點頭,道︰“我去做飯。”

    孟君文的眼里閃過一抹歉疚的笑意,道︰“你累了,還是歇著吧,我叫人——”

    “不許叫人——”蘇岑羞惱的打斷他的話。知道別人知道是一回事,就這麼明目張膽的讓別人知道又是另一回事,蘇岑實在抬不起臉來。如果可以,她情願一輩子不見人,就這麼縮著……

    隨即又想道,這麼縮著怎麼能行?三尺見方的一張床,那才真的是可以生人也可以死人的地方。

    蘇岑臉一紅,道︰“讓他們都走吧。”

    孟君文支起身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縷著蘇岑的長發,閑閑的道︰“你怕了麼?還是後悔了?”

    蘇岑頗有些詫異的抬眼打量他,見他眼楮里急切的認真,不由的有些無語,搖了搖頭道︰“我不後悔,是我自己做的選擇。”

    孟君文並沒有高興的意思,又問︰“如果,不是我,你會不會……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蘇岑呆怔了一下,只覺得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尖刻了,尖刻的讓她沒法回答。她垂下頭去,沉吟了片刻,才避重就輕的道︰“說實話,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我,也不會有現在的局面。”

    如果不是孟君文出事,如果她不是他的妻子,她也不會來到邊關,自然也就沒有解毒這件事。她很坦然的看著孟君文,道︰“這個問題很傷人,我沒法心平氣和的去考慮你所說的如果……”

    孟君文的眼楮里掠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神情,松開蘇岑的頭發,仰面躺下去,把雙手枕在腦後,喃喃道︰“如果……蘇岑,你會不會恨我?”

    蘇岑不明所以,也就不答,只是等著他說的更明白一些。

    他卻不看蘇岑,只盯著房頂。

    蘇岑等了半晌,見他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也就不再追問,撐著身子下地,找了自己的棉衣一件件穿好,把長發攏好,梳了個小小的墮馬髻。

    她現在做了婦人的打扮。

    門外靜悄悄的,院子里一個人都沒有。蘇岑壓抑住心跳,躡手躡腳和做賊一樣的出去。遠遠的瞧見廚房里冒著煙,想來是有人在里面做飯。

    蘇岑的步子就猶豫著停了下來。

    她真想轉身就走。

    可也不過才抬腳,廚房里的人出來了,卻是成熠。

    兩人猛的對視,都嚇了一跳。成熠立時露出欣喜的神情來,道︰“嫂子——”

    有點像新婦見親屬的感覺。蘇岑臉不可遏制的紅了一大片,吱唔的應了一聲,道︰“我來看看……能做點什麼吃的……”

    成熠笑道︰“你不來我也要給你們端過去呢,以後你就別費心了,一日三餐都包在我身上,知道你們辛苦,我一定盡力保你們吃好……”

    蘇岑臉上的紅暈才下去,又轟然爆開,她張口無言,只得轉身就走。成熠卻又叫住她,臉上已經換了一副鄭重的神情,道︰“嫂子——兄弟有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說。”

    蘇岑勉強笑道︰“你都叫我嫂子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成熠十分誠懇的,帶著哀求的語調道︰“嫂子——將軍他,人很好,你要好好的照顧他。就算他做了什麼錯事,你也要原諒他。”

    蘇岑不由的詫異,成熠什麼時候和孟君文的感情這麼交好了?卻還是應承道︰“好。”他從前的種種,一筆勾消,從前的錯待,她也可以原諒,從今往後,只要他對她好,她便一生一世都對他好。

    蘇岑不知道,成熠這話里的錯事,不是他口中的將軍從前做的,而是將來可能會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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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疑竇

    得了蘇岑的承諾,成熠高興的像個孩子,興奮中又帶著微微的歉疚,道︰“嫂子你回吧,我這就把早飯和將軍的藥送過去。”

    蘇岑巴不得結束這場尷尬的會面,便微微一笑,轉身往回走。

    一路低頭想著心事,也遇上好幾個從前秦縱意的親衛,蘇岑這才想起來,她竟忘記問成熠她想問的事了。

    可是人越來越多,蘇岑實在不敢回頭,便順著牆角,步履如飛的回了屋子。

    罷了,以後還有機會。

    一連三天,兩個人夜夜春宵,日日纏綿。蘇岑弱不勝衣,孟君文卻毫無疲態。往往才結束戰斗,沒一會就又精力充沛的撲上來。

    蘇岑幾乎要撐不下去了。她只有一個感受,那就是累。即使什麼都不做,就那麼站著,渾身上下的肌肉都開始突突,身上的虛汗一陣一陣的往外冒。

    蘇岑多走幾步都覺得費力。這種虛弱的感覺實在讓人著惱,可是看著孟君文精神倒是健旺,又覺得有些慶幸。

    蘇岑甚至悲觀的想,也許他的毒到了她的身上也說不定。

    這天陳軍醫來給孟君文把脈,笑眯眯的道︰“將軍恢復的不錯,體內餘毒快要除盡了。”

    孟君文自然喜上眉稍,多日來陰沉刻板的臉上終於見到了一點淡淡的笑容。他問陳軍醫︰“多勞陳軍醫,在下感激不盡。”

    “將軍何必客氣,這是小人份內之職……”

    孟君文沉吟了一下問︰“不知道這毒若是解了,對女子可有妨害?”

    陳軍醫道︰“這個,小人一時也難說,按道理應該不會……”他說了一大堆醫理。

    蘇岑避在內室,聽著他們在外間寒暄,雲山霧罩,又一聲高一聲低,不甚清晰。她很想問問陳軍醫,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徹底除將余毒,又為什麼明明毒都要除淨了,怎麼孟君文的欲望沒有一點緩解的意思,反倒有變本加厲之勢?

    可她沒敢動。

    一來女子不得輕易見外客,二來這樣的問題,她也實在問不出口。只盼著孟君文自己能有這份自覺,誰想他說來說去,竟問的都是戰局。

    固然這是大事,可是他身體不能痊愈,又怎麼出戰?

    蘇岑在淨室里干著急,過了一會聽不見外面的聲響了,才拉開門一看,陳軍醫早就走了。

    蘇岑咬牙嘆氣。

    孟君文走過來攬住她的肩道︰“怎麼了?”

    蘇岑氣道︰“到底什麼時候才……才能除盡余毒?”

    “快了。”他的聲音里少了些低沉,多了些明快。

    蘇岑懊惱的道︰“快了快了,到底什麼時候,我已經……”支撐不住了。

    孟君文坐下,拉著坐在他的腿上,環著她的腰,道︰“這幾天辛苦你了。”

    辛苦。這字眼讓蘇岑羞愧難當,她不禁推他道︰“你既體諒我,不如接下來的幾天就換個人服侍你如何?”

    腰上的鐵臂用力勒緊了蘇岑的腰,蘇岑立刻上不來氣,氣恨的捶他,道︰“放開,放開。”

    孟君文的眸子異常的黑,透著不悅,帶著威脅的道︰“不許胡說。”他除了她,誰也不要。自從有了她,他就不想再有第二個女人。不管是什麼借口,不管是什麼理由。

    蘇岑委屈的道︰“那你就不能節制一些?”

    能不能節制,卻不是孟君文說了算的。才喝過藥沒多久,他就又覺得氣血沸騰,眼楮盯著蘇岑,那火苗就在他的眼楮里竄動,每落到蘇岑身上,就像是灼人般的燎著她的肌膚。

    蘇岑察覺出他的異樣,不由分說的往外就逃,連借口都不找了。

    才到門口,手還沒踫到門呢,就被他從後面攬住了腰。蘇岑幾乎帶著哭腔道︰“你放手,孟君文,你怎麼可以這麼怎私,就一點都不為我考慮嗎?”。是不是非得把她壓榨完了才算罷休?

    孟君文不理她的反抗,把她扛起來摔到床上,趁勢壓上來,道︰“你叫我什麼?”

    蘇岑愣了一下。叫他什麼?孟君文?又哪里不對了?他幹嗎為這樣無聊的問題……很憤怒很生氣?她還很氣恨很委屈呢,他竟然所答非所問,完全忽視她的質問。

    蘇岑氣極,口不擇言的道︰“孟君文,孟君文,你的名字是不許人叫的嗎?我就叫了你的名字,你能怎麼樣?”

    孟君文的眼里閃過一抹又似痛苦又似憤怒的東西,微喘了口氣,壓抑的道︰“你只許叫我無忌,不然——”

    蘇岑狠勁的捶著他,道︰“不然怎麼樣?”

    他只是在喉嚨里哼了一聲。掙扎間,蘇岑的外衣微微脫落,露出她那秀美的肩和大片滑膩的肌膚,撞進他的視線里,就在他的心上、身上,燎起一場大火。他只覺得熱血齊涌,身體的某一個部位腫脹的厲害,他迫不及待的要抱住蘇岑柔軟的身子,把他自己貫穿到她的柔軟和緊窒里,讓她帶給他快樂,也讓他帶給她快樂。

    原本的憤怒和痛苦被升騰上來的情欲所代替,他猛的撩起蘇岑的裙子。

    涼氣打在蘇岑身上,她啊的一聲尖叫,剩下的話就吞進了喉嚨里。看著孟君文像雄獅一樣不可阻擋的氣勢,心里在想這會求饒是不是太沒骨氣了?

    她緊緊繃著腿,不讓他得逞,咬著唇小聲的嗚咽,妄想用這種沉默的反抗逃脫出去。

    可她太高估自己的能量了。

    他只不過稍微用力,就撥開了蘇岑的抵抗,毫不憐惜的褪下她的小衣,抬起她的一條腿,毫無前兆的撞了進去。

    雖然不疼,可是悶哼被從胸腔撞出來又壓抑在喉嚨里,就變成了嫵媚的呻吟。這呻吟又刺激著孟君文,讓他毫不留情的在甜密的花道中進出抽插。

    這種半強迫半強暴似的歡娛帶給彼此的是另一種新奇的觸感。短暫的不適過後,是不同於往日的快感,蘇岑又覺得委屈又覺得憤恨。

    委屈的是他這才幾天就又故態復萌,竟然這樣粗暴的待她,恨的是自己的身子已經太過習慣和適應,竟然在這樣的處境下也很享受的接納了他。

    蘇岑哭的哽咽難言。他還在耳邊逼迫道︰“叫我無忌——”

    “我不。”蘇岑賭氣的開口。

    他便低低的冷哼一聲,一下又一下直撞入蘇岑敏感的深處,直撞的蘇岑魂飛魄散,一陣陣酥澀酸麻從腹部傳到兩人結合之處,再一直傳到四肢百骸。她不能控制的呻吟哭叫,只得嗚咽的叫著︰“無忌,無忌——”

    事後他又憐惜的抱著蘇岑,無言的哄她。輕柔的替她揉捏著酸疼的腰和雙腿,替她拭去頸間客間的汗意,溫柔的親著她的眉,鼻,眼和唇。

    他不會低聲下氣,也不會甜言密語,就只是一遍又一遍用他那略微粗糙的大手撫摸著蘇岑,不帶欲望,只帶著柔情,無言的安撫和安慰。

    蘇岑只是哭,恨他的強硬,恨自己的軟弱。不管他做什麼,她都不理不睬。哭的累了,像一灘泥,癱軟在他的懷里,用小聲的抽泣控訴著他的粗暴。

    禁不住疲累,也禁不住他這樣的溫柔小意,蘇岑在他懷里昏睡過去。

    醒來時已經中午,勉強掙扎著起身吃了點飯,又到了孟君文喝藥的時間。蘇岑才沐浴出來,孟君文的藥也喝完了,他的眼眸又充斥了熱切的欲望。

    蘇岑只得再一次屈服於他的欲望之下。

    在又一次昏迷之際,蘇岑想︰她一定要去問問陳軍醫,這藥到底有什麼問題。

    可惜體力不支,蘇岑醒來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她無奈的窩在床上,無力的任孟君文給她喂完了飯。

    等到孟君文再端起藥碗時,蘇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突然搶過來一把揮到地上。

    孟君文嚇了一跳,轉過身看著蘇岑。他的眼楮里沒有怒氣,蘇岑卻有些後悔兼後怕。明明想退縮,卻義無返顧的迎著他的視線道︰“不許再喝了,不然,不然,我就走。”

    她的威脅很沒有氣勢,喜起的雙頰配上凌厲的眼神,遠沒有蘇岑想要的那種肅殺。倒是對面的孟君文不怒不笑,天然就有一種凜然的氣質。

    他一點點靠過來。

    蘇岑的心跳的怦怦的。她真怕他不顧一切的又撲過來。他不會動手打她吧?不會強暴她吧?

    蘇岑手心里一片潮濕,緊緊的攥著,想著他抬手的時候是反抗掙扎還是逃跑。

    孟君文卻只是靠近了蘇岑,伸手撫了撫她僵硬的臉頰,很好脾氣的道︰“那就不喝。”不過是一碗藥,打了也就打了,充其量多喝幾天。

    解不解毒,早一天或是晚一天,他無所謂,左右蘇岑都在他身邊。

    所以他不會跟蘇岑計較。

    如果蘇岑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一定後悔莫及。可她不是神仙,聽不到他心底那帶著自嘲的安慰。見他沒有發作,這才松馳下來。

    說也奇怪,明明不喝藥,他的毒性發作,應該比前些時更想要才對,可這晚他卻一直安安靜靜的。

    蘇岑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藥絕對有問題。她凝神細想,好像每次喝藥之後,孟君文就無比亢奮。

    她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去問問吳裕常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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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0:49:08
205、陷害

    難得的睡了一夜好覺,沒人打擾,蘇岑起來時就覺得精神好了許多,渾身都還在叫囂著疲憊,卻不至於動動就渾身突突了。

    孟君文精神也不錯,竟然也早早起了,坐在床邊守著蘇岑看書。

    這種感覺,讓蘇岑想哭。有個人守在身邊,不管你是睡著了還是醒了,那種默默流淌著的氛圍和情誼讓她感動。可是又想到孟君文種種令人發指的行徑,她又恨他。

    才一動,孟君文就覺察到了,望過來,那雙專注的眸子里就像凝聚了許多清晨的露珠,泛著明艷的光芒,溫和的道︰“醒了?”

    蘇岑恨死了他一會是魔鬼,一會是天使的雙重臉孔,可是對著他那俊朗誘人的豐姿,又實在發不出脾氣來。

    暗暗鄙視了自己一回,才勉強嗯了一聲。

    倉促的忍著不適下床,麻利的穿好衣服,梳好了頭發。

    孟君文從背後攬住她的腰。蘇岑僵了一下,心道︰不會這麼快就又故態復萌了吧?

    他卻只是老老實實的摟著她的腰,像個孩子般貪戀的汲取著她身上的氣息,道︰“別走。”

    蘇岑的氣忽然就消散了,她實在對這樣的他凶狠不起來。再者兩人在氣力上高下懸殊,她也不過是色厲內荏而已。因此蘇岑張慌的解釋道︰“我出去,很快就回來。”

    從屋子里出來,呼吸著屋外冷冽的空氣,蘇岑的腿還在發軟。心跳的有些無措,就連眼角都在忐忑不安的跳著。

    她強自按了按胸口。

    沒什麼可怕的。橫豎大家心照不宣,吳裕常還算是仁人君子,不會當眾說出讓她下不來台,面紅耳赤的刻薄話來。

    就算是說也無所謂。做都做了,還怕人說嗎?

    她知道吳裕常等人住在客房,這麼早,也不知道他們都起了沒有,試探的問了問親衛,回答的都是起了,他和梁諾在一處說話呢。

    一想到梁諾那張可惡的嘴臉,蘇岑就有些打退堂鼓,可是想著待會孟君文又要喝藥,喝完藥又該拿她擺布,她就硬生生的挺直了脊背。

    不怕,不怕,沒什麼可怕的。面子上的一點小小折損,總好過身體上的摧殘。

    蘇岑故意放重了腳步。如果他們說起軍中大事,外面必然站了人,一見到她,自然會報進去,也免了她的偷聽之嫌。

    可是院子里出奇的安靜,只除了門半闔半開。就是廳里都是靜悄悄的。

    蘇岑猶豫了一下,還是邁步走到了廊下。剛要進門,就聽見吳裕常開口道︰“你這麼做,有些過分了。”

    是說梁諾的。

    梁諾還是那樣一副玩世不恭的腔調︰“有什麼過分的?我不過在藥里加了一副春藥,連老陳都說沒什麼大礙,你擔什麼心?再說他們小夫妻現在和和美美,應該謝我才對。”

    春藥兩個字,就像一聲悶雷,把蘇岑雷的外焦里嫩,整個人就燒成了一團焦炭。這還不算,那焦炭還冒著嗆人的煙,迷的蘇岑眼楮里都是淚花,喉嚨像是被燒啞了,燒壞了,連最起碼的聲音也發不出來。

    腦子像是打了結,卻怎麼也理不順,明明答案就在嘴邊,呼之欲出,卻愣是怎麼也說不出來。

    春藥,梁諾居然在孟君文的藥里加了春藥,也難怪這些天他的舉止行為如此反常。原來是遭了梁諾的算計。

    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捉弄她,報復她從前跟他的那些過結?

    藥里加了春藥,他故意隱瞞,那麼孟君文身體里中的毒呢?又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他們幾個是好兄弟,聯合起來瞞哄她一個外人,有什麼稀奇?

    還有孟君文拒絕別的女人,以及他做的那些瘋狂舉止,都是從他們那傳到她這里來的,又有幾分真幾分假?

    從她見到孟君文開始,他就沒有一次自虐過。可見從前那些危言聳聽的話,都是說給她一個人聽的,就是要讓她心軟,自己把自己送上去。

    她可真蠢啊,她可真笨啊,就這麼相信他們都是仁人君子,誰能想到他們會做出這麼不要臉的勾當來。

    他們只以為她和孟君文是夫妻,所謂的解毒也不過是做夫妻之間最尋常不過的事。可他們不知道這件事對於她來說所代表的意義。

    那是她唯一可以保存自己價值的一點希望,那是她不向世俗屈服的一點光明,那是她拼著生死無懼都要為自己創造一個嶄新生活的開始。

    就被他們在玩笑之間給打碎了。

    孟君文可以娶很多個妻子,可以娶很多個侍妾,可以納無數個通房,他甚至還可以有許許多多一夜風流的女人。

    可她只想把自己交給一個自己喜歡,同時也愛著自己的男人。那不是她的矯情,那是她對愛的期待。那是她對靈與肉和諧統一的渴望。

    可是現在,她像一個低賤的娼妓,自以為是的崇高義舉,不過是旁人眼里的一場笑話。她是那麼裝腔作勢,到最後還是自己脫光了自己的衣服,還自以為聖潔的把自己交出去。

    她所珍視的東西,如今變成了垃圾。還有那麼多人在嘲笑,冷笑,諷笑、大笑。

    心口一陣絞痛,蘇岑踉蹌著扶住了門框。這一刻,她覺得無比的羞恥。悔恨如一條吐著血紅信子的蛇,丑陋而惡心的攀附在她的身上,在她的臉上,身上,每一塊肌膚上噴灑著它的毒液。

    甚至她的腿間都忽然變的尖利的疼痛,彷彿那里正插著一把冷涔涔,泛著寒光的匕首,把她從前的歡娛都絞出來,和著她的血肉,剝皮蝕骨般,一起絞出了她的身體。

    眼神一陣陣發黑,嘴里喉嚨里都是甜腥。蘇岑緊緊的咬著唇,生怕自己一開口,便會不管不顧的大哭出聲。

    多軟弱,多可悲,多無恥。

    她常說自己做的選擇,她不後悔。這話真是諷刺。

    不是不想後悔,是不能後悔。後悔,也只不過是讓她自己痛,讓仇者快的報復罷了。

    蘇岑的背繃的像是一根青竹,就是壓彎了,也會以極大的力量反彈回來。或者說,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彎曲了。

    門里,梁諾神彩飛揚,一張有著極美的皮相,卻極其欠抽的臉,還在和吳裕常說著什麼。

    吳裕常卻已經慘白了一張臉,顧不得看,顧不得聽,只向著門口的蘇岑。

    蘇岑的臉色十分的嚇人,眼楮里寫著無與倫比的悲苦、絕望和憂傷。她的身子單薄瘦弱的像是一枝瘦竹竿,明明一踫就倒,卻那麼執拗的直立著。

    吳裕常噌的站起身,朝著門口走過來,開口想要解釋。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後悔沒能堵住梁諾的嘴。

    蘇岑克制的開口︰“梁諾,你剛才說什麼?請你,再說一遍。”

    她一說話,唇角就有腥紅流出來。那張原本因為痛到極致已經沒有了血色的唇,卻因為鮮血的浸淫而艷紅如玫,襯著她蒼白如雪的臉色,異樣的妖嬈。

    梁諾這才意識到蘇岑竟站在門口,也不知道她到底都聽到了什麼,又聽到了多少。

    吳裕常忙打圓場,道︰“蘇岑,我們,其實,也沒說什麼。”

    蘇岑忽然凌厲的喝道︰“你閉嘴,我沒問你。”

    吳裕常竟然乖乖的閉起了嘴。以他的身份,長到這麼大還從來沒人敢這麼吼他。

    梁諾從震驚中回神,滿不在乎的看著蘇岑道︰“我再說一遍又如何,君文的藥里我加了一劑藥,用來助益你們夫妻的感情……”

    眼前一閃,接著臉頰上一疼,啪的一聲脆響之後,梁諾捂住了臉,不可置信的瞪著眼前哭的傷心欲絕的蘇岑道︰“你瘋了,你竟然敢打我?”

    蘇岑氣極敗壞,指著他道︰“你渾蛋,梁諾,你到底還是不是人?你怎麼可以這麼陷害我。”

    “我怎麼陷害你了?給君文解毒,是你的本份,再者也是你自己願意的,不過是多行幾次房,那也是你們小夫妻間的事……”

    吳裕常攔住梁諾︰“夠了。越說越過分。”

    是你自己願意的,是你自己願意的……

    蘇耳邊只嗡嗡的響著這一句。她咧了咧嘴,綻出一個極其淒苦的笑。是啊,是她願意的。心里邊有另外一個人,以一種極其涼薄的語調,說著最刻薄的話︰是你願意的,你活該,自取其辱。

    蘇岑渾身哆嗦,卻也知道他說的便是他心中所想,是全天下人們心中所想,也正是她最深以為恥,最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她竭盡全力,傾盡所有的力氣,也只是氣恨的說了一句︰“梁諾,你不是人”

    蘇岑轉身,如同一棵風中蕭瑟的白楊,緩慢而堅定的走出兩個男人的視線。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知道她做了一件最讓她痛徹心扉的事。她想,她不能再留在這了,她要走。

    走吧,走吧,走到她什麼時候能夠心平氣和的能正視這個事實的時候。

    她不知道這個時候什麼時候會到來。她甚至連奢望這只是一場惡夢都不敢了。眼前的景物和人都那麼模糊,模糊中又帶著陌生,卻又像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蘇岑一直走,一直走,一直一直……

    她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能哭,不能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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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休書

    梁諾也氣的渾身發抖,指著蘇岑的背影跟吳裕常道︰“你瞧瞧這個瘋女人都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我做的有錯麼?我說的有錯麼?我是為了她們小夫妻好,倒像我是多罪大惡極的一個人一樣,我倒不是人了。”

    吳裕常嘆氣道︰“本來就是你理虧,開玩笑也要適可而止,你好端端的在藥中多加一劑,誰不生氣?”

    梁諾鄙夷的道︰“切,我若不加這味藥,只怕這瘋女人壓根收不住心,你信不信,她從君文的床上下來,就敢跟君文要休書。這樣的女人就是一匹烈馬,非得降服的她服服帖帖的,讓她收了轡頭,她才不會再作妖蛾子。”

    吳裕常只用一副不可救藥的神情看著梁諾,道︰“這件事,你親自跟君文解釋,如果他都不能原諒你,你就好自為之吧。”

    梁諾才不怕,也不在乎,孟君文這次回來,雖然性情上變了不少,不像從前那樣開朗明快,便本性在那呢,昔日的情份也在呢,都是男人,他會明白自己的一番心意的。

    正這會門外的親衛進來道︰“陳軍醫來了。”

    兩人對看一眼,都有些驚訝,吳裕常忙道︰“快請。”說著快請,兩人已經先後出了門迎接。

    陳軍醫笑著給他們兩人行禮,道︰“下官參見世子爺,候爺,大喜啊。”

    吳裕常不禁笑道︰“陳常,不必多禮,快說說,什麼事這麼高興?”

    “回稟世子爺、候爺,孟將軍的毒已經解了,從此這個藥就不必再喝了。”

    梁諾不禁朝著吳裕常丟了個眼風,心道︰怎麼樣,他的毒解的這麼快,可有我的一份功勞在里邊呢。

    吳裕常不理他,只朝著陳常道︰“這倒的確是大喜事,你功不可沒,理當重賞。來人……”

    陳常推辭不過,也就受了,臨告辭前,道︰“我來時看見了孟少夫人,看臉色似乎不太好,當日孟小將軍曾問在下,這毒對女子可有影響,我也正想說什麼時候替孟少夫人把把脈,不過叫了她一聲,她似乎滿腹心事,並沒理我……”

    吳裕常的心一沉,強打精神道︰“你有心了,這件事,我記下了。”

    陳常告辭出去,吳裕常一推梁諾道︰“還愣著做什麼?去看看君文。”

    梁諾道︰“去就去,你當我怕麼?”

    他倆都知道蘇岑這一回去,必然會把所有的事情都抖漏出來。還不知道孟君文會作何反應。

    蘇岑跌跌撞撞回到院中,看一眼那一如走時緊闔的房門,只覺得滿腔悲苦都達到了極點。可是又能怎麼樣?她要向誰去興師問罪?

    一句“她自己願意的”,就把她釘死了。她無處去翻身,無處去辯解。

    噙著冷冷的笑,蘇岑打開房門。

    孟君文抬頭,道︰“你回——”眉稍眼角的欣喜立時被驚訝代替,他搶上來,扶住蘇岑的胳膊道︰“蘇岑,你怎麼了?”

    蘇岑的臉色灰敗,唇上一片嫣紅,她的手指間都是淋灕的鮮血。他一把握住蘇岑的手,想要看看她到底傷在哪兒。

    蘇岑甩開他,退後半步,道︰“什麼事?”

    到現在,她居然能夠不喊不叫不怒不罵,還這麼平心靜氣,連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看,人的承受力多強?

    孟君文遲疑的道︰“陳軍醫來過了,他說我的余毒已清,不必再喝藥了。”

    蘇岑冷嘲的一笑,道︰“是嗎?恭喜了。”他們的騙局敗漏,這藥自然不能再喝了,否則就要被她著著實實的拿住把柄。

    她說著恭喜,臉上卻沒有一點欣喜的意味。孟君文心下不安,往前進了一步,道︰“蘇岑——”

    蘇岑退後,後背抵著門框,道︰“孟君文,你的余毒已清,我們兩訖了。”

    孟君文臉上又現出了那種蘊含著憤怒的沉痛,道︰“蘇岑,叫我無忌。”

    蘇岑厭惡的道︰“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卑鄙無恥下流,敢做不敢當,為什麼不能叫你孟君文?你的名字是你爹娘給你起的,不就是為了讓你有朝一日飛煌騰達,光宗耀祖,讓世人傳頌的嗎?”。

    孟君文打斷蘇岑,道︰“別侮辱這個名字。”

    蘇岑笑出來道︰“是啊,我叫你的名字,便是對你的侮辱,我真是夠賤。”

    孟君文眼楮血紅,極力壓制著怒氣,道︰“蘇岑,別侮辱你自己。”

    蘇岑冷笑︰“我侮辱我自己?明明是你們合伙欺凌我才對。孟君文,事到如今,就別再演戲了,休書,拿來。”

    她犧牲不能白犧牲,嫖客也不能白佔了便宜不是?

    蘇岑恨到極點,痛到極點,已經麻木。寧可死,她也不要再跟他有一點半點的關系。休書她一定要拿到。

    孟君文倒退了一步,臉上現出慘淡的沉痛,道︰“蘇岑——你,你竟是為了這個,才委屈了你自己是不是?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中了毒……”

    蘇岑恨道︰“別再用你荒謬無稽的如果來給我冠上莫須有的罪名了吧。你說的對極了,不是你,我為什麼要委屈我自己?”

    她拿過來筆墨紙硯,遞到孟君文的面前,道︰“別讓彼此不留一點顏面,你們背地里做的那些下三濫的勾當,別讓我再重復一遍。你已經騙了我,還想再接著騙下去嗎?”。

    一個騙字,孟君文臉色大變,半晌,吁出一口氣,道︰“好,我寫。”

    休書寫的很是簡單,到最後寫上一句︰“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蘇岑眼中冒火,恨不能將這紙和眼前的人一並燒成灰燼。他娶多少都沒問題,她嫁?她還嫁給誰去?在這樣一個傳統刻板的社會里,她的身份是如此的難堪和尷尬,連那些死了丈夫守寡的女人都不如。

    蘇岑在休書上按下指印,揣了一張,轉身就往外走。

    罷了罷了,只當自己死了第二回,再重新活過一遭。從前種種,都打落牙齒和血吞。不嫁也沒關系,只要她現在跟孟家,與孟君文這混蛋再沒關系。以後他愛中毒不中毒,是死是活,都跟她沒關系。

    屋里傳來桌椅怦怦倒地的聲音。

    吳裕常和梁諾進門的時候,見屋里狼籍一片,孟君文一個人呆呆的站在窗下。門大開著,窗戶也開著,冷風灌進來,這小小的斗室就如同冰窖。

    吳裕常叫他︰“君文,聽說你的毒都解了,我們來看看你。”

    孟君文臉上殊無血色,也沒有一點高興的意思,那雙沉靜漆黑的眸子里已經看不見一點波瀾。

    甚至還帶了點解脫的道︰“嗯,坐吧。”

    吳裕常常暗自慶幸。看來君文比從前真是成熟大度了許多,也許梁諾這件事,雖然有失分寸,但終究無傷大雅。他推了梁諾一下,道︰“我帶著梁諾來,是向你請罪的,咦,蘇岑呢?”

    孟君文仍是那副淡漠的樣子,道︰“請什麼罪?”隻字不提蘇岑。

    吳裕常便把梁諾提過來,道︰“你自己說。”

    梁諾笑嘻嘻的道︰“君文,你我好兄弟,說什麼請罪不請罪?你的毒解的這樣快,可是我的功勞。”

    孟君文還是那麼不動聲色,只哦了一聲。

    梁諾不覺得,吳裕常卻覺得有點奇怪了。以他對孟君文的了解,他從來不是這麼沉得住氣的人。

    梁諾簡單把事情交待︰“蘇岑沒跟你告狀嗎?哈哈,我在你的藥里加了一劑春藥,聊以助興……”

    有那麼一瞬間,在孟君文平靜的眼波里掀起了驚滔駭浪,那里有震驚,有恍然,還有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痛苦。

    吳裕常只覺得心口如同被誰直豁了一刀,疼的差點一個踉蹌。就是梁諾都微微一縮脖子。他有一種錯覺,眼前的人不是孟君文。

    因為孟君文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有這樣噬血的眼神。盡管只是一個眼神,卻似乎已經橫掃了千軍萬馬,讓他覺得不寒而栗。

    可也不過短短的一瞬,孟君文微微一笑,道︰“不過是無傷大雅的玩笑……”

    梁諾立刻輕松起來,伸手直搗了他的肩頭一拳,道︰“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會怪我。兄弟如手足麼,女人如衣服……哈哈哈哈,老吳還總說我做的過分,我哪里過分了?現在蘇岑是徹底的心服口服了吧?女人就不該寵,越寵越過分,你以後得樹起夫綱來……”

    孟君文卻已經挪開了視線。院子里有一棵樹,在冬天的風里瑟瑟的站著。他盯的那麼專注,倒彷彿那樹上開著無數的鮮花一樣。

    沒有人注意到,每叫他一聲君文,他的眉心就跳上一跳。

    吳裕常也輕松的吁了口氣,道︰“君文,弟妹那里,你好好解釋。她一時有點接受不了,別因為這點小事,就壞了兄弟的情誼,咦,這是什麼?”

    他忽然看到飄落在地上的一張紙,那上面還有兩個鮮紅的指印。他彎腰要撿,孟君文身形就動了一動,似乎想要阻止。終究離的太遠,沒來得及,吳裕常又誇張的叫出來︰“休書……君文,你和弟妹之間,怎麼鬧的這麼決絕?”

    梁諾也不可置信的湊過來看,又抬頭看孟君文。他還是背手站著,身形分健碩,毅立挺拔,不怒自威,輕易不可撼動。他沒回頭,只是淡淡的道︰“夫妻緣淺情薄,早該如此解脫,我不能……再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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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瘋了

    孟君文這話一出口,梁諾都吃了一驚,不由的脫口而出道︰“君文,你這麼做,可就有點不地道了啊……是,我是看著蘇岑那女人不順眼,但這件事上,怎麼說也都是她救了你一命,你不該這麼恩將仇報。”

    孟君文緊緊攥著拳頭,豁的松開,道︰“救命之恩,當圖徐徐報之,這不是一回事。”

    “可是,你讓她怎麼做人?”怎麼說也是剛剛還巫山雲雨,這才毒解就一腳把人踢下床去,也太殘忍冷酷了點吧︰“你跟她從前是不怎麼和睦,可是我瞧著你們這些日子不是挺恩愛纏綿的嗎?”。

    恩愛纏綿,真是如一把鋼針,細細密密的扎進指四縫里,鑽心的疼。孟君文的額頭上冒出冷汗,卻只是輕淡的道︰“拿到休書,是她一直以來的心願,我也不過是推波助瀾,還彼此一個解脫,完成她的心願罷了。有了這休書,她便得了自由,想去哪去哪,遠比從前開心自在……”

    一直沒開口的吳裕常忽然上前,握住了孟君文的手臂,道︰“你——你不是君文。”

    這幾個字,直把梁諾震的臉色煞白。他想,怎麼一個一個都瘋了不成?孟君文瘋了,他雖不好女色,有點不著調,像個孩子似的任性,可也從來沒做過這麼喪盡天良的事,把個好好的救過他命的女人說休了就休了,這不是往人心口窩扎刀子嗎?

    還有吳裕常。他又說什麼瘋話?這不是孟君文又是誰?你瞧他的眉眼,你瞧他的臉……

    他待要反駁,卻見孟君文忽然轉過身來,那張強裝平靜的臉像是被誰摘下了最堅硬的面具,露出了最猙獰的面目,不可遏制的抽搐了起來。

    梁諾心一沉。腦子里白光一閃,他竟然有了一種可怕的念頭。老吳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他的心思一向縝密,嘴也結實,沒有十足十的把握,他怎麼敢開口?

    既然他這麼篤定,那麼……

    站在眼前的人,肯定不是孟君文,可他若不是君文,那又是誰?老秦?梁諾被自己的推斷嚇了一身冷汗。的確,從頭細想,的確這個“孟君文”的種種行徑都透著詭異。

    且不說他回城為什麼直進秦縱意住的地方……他怎麼就那麼熟悉?他出事的時候老秦還沒來呢。

    再到後來他的神情樣貌,確實與孟君文不像,更多的是像秦縱意。

    這麼一說,他寫休書也就不難理解了。

    梁諾後脊梁骨嗖嗖直冒冷風,他真想一頭撞死拉倒。若真的是老秦,那自己此番作為……啊啊啊,那才是不折不扣的喪盡天良,無恥下流,窮凶極惡,罄竹難書……

    他嚇得一時噤聲,只呆呆的看著吳裕常和……

    “你認錯人了。”他冷冰冰的開口,不用吳裕常肯定,梁諾無比的確定,只除了一張臉,他所有的口氣、神情、舉止,都是如假包換的秦縱意。

    他上前道︰“老秦,你還要狡辯……”梁諾忘記了自己實在沒有資格質問別人什麼,尤其在這件事上,他是始作俑者,害人不淺。被秦縱意眼鋒一掃,脖子上的寒意更濃。

    他一向與秦縱意不是特別和睦。秦縱意這個人愛憎分明,平素雖也能和他們玩在一起,可從來都是淺笑淡然,不像他們那麼投入。他當初就鄙夷他是在邊關待得久了,沒有一點京城世家子弟的風範,就是個土包子。

    但也從來沒見他與誰交惡。

    今天這一個眼神,毫不掩飾他要與自己絕交。

    吳裕常沒有梁諾那麼不識時務,好沒眼色。他微微松開了秦縱意的手臂,苦澀的一笑道︰“連日來,心力惟悴,寢食難安,也不由得我不認錯。”

    他不肯承認,他不肯說,自然有他不說的道理。尤其是現在這個模樣,可以想見他在錦國受了什麼樣非人的蹂躪。

    沒有誰願意回憶這樣不堪的過往,也不願意有誰願意時不時的自揭傷疤。固然有人願意以此博得他人的同情,但誰會,秦縱意也不會。

    吳裕常難得的哽咽,竟是說不下去話,只得道︰“你還是好生將養,有什麼事,我們以後再說……”

    門外卻有人急匆匆的跑進來︰“世子爺,候爺,將軍,城門守衛來報,說是孟少夫人隻身一人出城去了。”

    秦縱意的眼神猛的掃過來,似乎要將守門的身體釘穿,卻只是沉默著,沒說話。

    她自然是要走,再留下來,毫無意義。他已然放她走了,何必再惺惺作態。只是心口那點痛楚慢慢的漫延,直到四肢百骸,他覺得頭都嗡嗡的響了。

    吳裕常大驚,看一眼秦縱意,見他面無表情,眼楮卻陰沉的厲害,知道問也無用,忙吩咐道︰“還愣著做什麼,派人去追。若是追不上,就護送著她,看她願意去哪……”

    這兩個夙世冤家,這樣的情況,還怎麼見面?

    吳裕常大為頭疼,這會深深後悔不該聽了梁諾的餿主意,就算是給秦縱意強塞幾個女人,哪怕事後提拔成了他的侍妾通房,或者再陰毒些,直接拿錢打發了,也比現在這種情況好些。

    現在這算哪一出?他到底是孟君文啊,還是秦縱意啊?他與蘇岑有了夫妻之實,卻又以孟君文的名義休了她,而且他絲毫沒有想恢復自己本姓的意思。

    吳裕常尷尬的道︰“或者,你去,跟她解釋清楚?”

    還解釋什麼?怎麼才能解釋清楚?

    秦縱意已然覺得,蘇岑的離開就是對他的遺棄。這幾天就像一個綺麗的夢,那樣的柔軟,也那樣的不真實。也只有在夢里,借著所謂的毒,借著所謂的*藥,他才敢放縱。

    溫香軟玉在懷,他在她的身上獲得了這一生中最為歡娛的快樂。卻恰恰因為是偷來的,這快樂被放大了十數倍,也恰恰因為快樂中夾帶著欺騙的恥辱,這快樂中又夾雜著劇烈的疼痛。

    不管是快樂也好,還是疼痛也罷,都已經深入的刻到了他的血脈里,再也不能忘懷。

    可是夢醒了,一切都那麼冰冷,殘忍,血腥,讓人難以啟齒。

    他不想讓蘇岑離開,卻也只有離開。他們以這樣荒誕的方式結合,又以這樣荒謬的結束分開。也許以後再不相見,便是他和她最好的結局了。

    秘密也罷,苦難也罷,都葬在他的心底,就算心頭橫亙著永生的不安,也大抵能彌補他心頭的傷了。

    身份被揭穿,雖然沒有得到他親口的承認,可是秦縱意已經毫不介意他的本性。他比從前少了一份雍容和淡定,那張和孟君文一模一樣的臉上,裝不出來天真單純的笑意,卻也沒有了他從前的淺笑從容。

    他不憚把冷厲和無情的一面表現出來。

    吳裕常嘆口氣,道︰“你也別擔心,事情總會有解決的一天,現下還有許多事,得你來操辦。如今到底該如何發喪?京城的戰報又該如何謄寫?都是馬上要著手的……”

    秦縱意嗯了一聲,道︰“由你來執筆,向秦家發喪,向孟家,報平安。”

    吳裕常不忍,低聲道︰“你這又是何必?孟家好歹還有君威,雖說是庶子,也是孟家血脈。可是秦家,卻只有一個獨子……”

    秦縱意不解釋,不辯解,只道︰“我頭疼,別的事,明日再議。”

    這便是要攆人了。吳裕常只得道︰“也好,一有什麼消息,我即刻著人報給你。”

    秦縱意也只是點了點頭,連從前的客套都懶的再應付,疾步進了內室。

    吳裕常拉著發呆的梁諾出門,恨恨的踢他一腳,道︰“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伙……氣死我了。”

    梁諾到這會才敢大聲出氣,委屈之極的道︰“我又不知道他會是這樣……我還只當是君文……”

    吳裕常長嘆一口氣,道︰“你就造孽吧。你可知道……”他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梁諾像被針扎的一樣跳起來,瞪大眼楮道︰“不,不可能,你,你不至於為了讓我有負罪感,就用這樣的話來哄我……”

    吳裕常只悲哀的憐憫的盯著梁諾,一副愛信不信由你的模樣。

    梁諾抓了抓頭發,再次晃了晃腦袋,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怎麼會是處……處……”

    可他知道大抵是很有可能的了。

    怪不得蘇岑一直是未嫁女子的妝扮,怪不得許多人都叫她蘇姑娘……怪不得她那麼狠心的求去,怪不得她不肯來邊關替君文披麻戴孝。

    他是怎麼逼她來著?他是怎麼罵她來著?他是怎麼騙她來著,怎麼算計她怎麼讓她無地自容來著?

    梁諾深深懊悔,才知道自作孽,不可活這話的真諦。

    他破天荒的沉默安靜下去,跟著吳裕常亦步亦趨,有點像一只可憐巴巴的小狗。吳裕常一聲怒喝︰“別跟著我,做你自己該做的事去。”

    梁諾蔫巴巴的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吳裕常也一直在懊悔。平日里在京城,他年紀最長,雖說不怎麼管束這幾個不是兄弟的兄弟,可都是些小打小鬧,他也一向明哲保身,也就這麼稀里糊涂的過了。

    可在這,生死相見,兵戎相交的戰場,他竟然一次次放任自己犯下這樣那樣的錯誤,所以才釀成這樣的慘況。真真是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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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報復

    秦縱意第二天果然主動著人來請吳裕常議事。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梁諾在城外駐軍,所以沒人想著去請他過來。

    他已經恢復如常,只是氣質仍然介於孟君文和秦縱意之間。不再那麼陽光、單純、明朗,也不再那麼沉重、壓抑、痛楚。

    如果不是特別親近的人,還真的分辯不出這個孟君文究竟有什麼變化。

    吳裕常細細的打量了一下他的臉,看不出有什麼異狀,笑道︰“你今天氣色不錯,本來該讓你多休養幾天的。”

    秦縱意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什麼時候,你我還說這等客套話。”

    也是。

    京城陸續有消息傳來,主和的聲音佔了上風,皇帝已經派特使去了錦國,和錦皇商議談和事宜。

    多諷刺?明明是錦國先挑起事端,殺人放火,燒毀田園房屋,他們反倒索要賠償。果然如秦縱意所料一樣,錦國要的是西古堡往東三百里十五個城鎮。

    景國竟一口應承下來。

    弱國無外交。可是明明西古堡外駐守著二十萬的大軍,可惜竟敵不過錦國區區十萬人馬,竟只成了一道擺設。

    這一場戰事,不過是兩國統治者博弈的一個戰局,雙方互惠互利,幾乎都沒什麼損失。沒有人去問問西古堡的百姓們可願意繼續留在這做錦國的賣國奴,也沒人管他們是否還願意種著滲入了親人血液的土地。

    議和的事已經成了定局,只等著使者回到景國,皇帝下旨,吳裕常就必須帶人返京。

    秦縱意的意思,在這之前,他還要再次出兵。

    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算是現在皇帝下旨,十萬火急,要送到邊關也還需要一段時間。

    吳裕常沉吟著開口,道︰“你也知道,戰事上我的經驗遠不如你豐富,你既要出兵,想來有你的道理。可是這件事,實在凶險,不如三思而後行。就算是割地求和,可我們還有機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報仇的話,也不過是徒然自我安慰罷了。錦國最大的劣勢就是地少莊稼少,世代都靠游牧為生。如今佔了十五座城鎮,方圓幾百里,那不是留給他們休養生息的時間和機會了嗎?

    就現在都各個驍勇善戰,狡猾多端,景國吃了大虧,再過幾年,還拿什麼跟人家交戰?

    如果這會不能打消他們的氣焰,只怕幾年下來,他們就更變本加厲,一點點吞食著要打算吞並景國更多的土地了。

    吳裕常是贊成打的,不過他自知才具不及。秦縱意固然有熱血有經驗,但才吃過那麼大的虧,很難說這次的勝負。

    秦縱意卻不接吳裕常的話,只緩緩的道︰“向秦家發喪,也不能只運回京城一個只有衣冠的空棺。”

    吳裕常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人之常情,就是君文,也該有個下落。

    秦縱意沉痛的道︰“可恨錦國人冷血殘忍,已經把他……肢解成塊,一把火燒了個干淨,只剩下這麼一點,算作是恥辱的紀念。此恨不雪,此恥不消,不只我心不安,就是他在地下,也要惡夢連連,不肯投生了。”

    吳裕常聽的冷汗直冒。錦國人的手段,相當令人發指。他狠狠的一拍桌子,道︰“他們的心倒是什麼做的?怎麼能如此的沒有人性?”

    秦縱意只是冷笑。他們還能叫做人嗎?那些士兵就是殺人的機器,朝堂之上的官員也不過是披著人皮的禽獸。

    只是抱怨之詞,多說無益,除了讓自己人消磨了斗志,便是軟弱之輩才有的表現。

    秦縱意端然坐著,眉稍之間已經浮起了一層煞氣。

    吳裕常便下決心道︰“好,我聽你的。此時不戰,更待何時?”等皇上下了聖旨,求和使者一到,除了交接瑣事之外,他們都必須得撤回三百里以外的扶風城。

    那時還打什麼?師出無名,形同於謀逆造反,不用說別的,皇上先對他們存了疑忌之心,一通打壓下來,白白的讓錦國人看了笑話。

    兩人對著沙盤,又指著堪輿圖,商議下一步如何打,如何接應。門外成熠匆忙的跑過來,朝著兩人行禮,先朝著秦縱意跪下,道︰“將軍,屬下無能,盡管追上了蘇姑娘,卻沒能勸得她回心轉意。出城沒多久,又遇見了錦國的德王,小人寡不敵眾,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擄走了蘇姑娘……”

    吳裕常恨的咬牙切齒。他竟然還敢在城外出沒,真是當他景國沒人了。

    秦縱意卻只是淡漠的嗯了一聲,揮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成熠以頭觸地,幾乎失聲︰“將軍,屬下無能,罪該萬死……”

    秦縱意略微揚高了聲調,道︰“千死萬死,別死在這,去戰場上叫敵人死才是你的本分。”

    成熠驀的頓住,半晌,起身道︰“將軍教訓的是,屬下,知道了。”

    秦縱意輕輕放下手里的東西,緩緩的坐下去,眼楮茫然的厲害,一時無法聚焦。

    他伸手去夠茶碗。

    手背上的青紫已然褪掉了深重的顏色,卻還是有淺白的痕跡。他的手還是那麼穩,看不出一點異常的跡像。可是他夠了半天,也沒能夠到。

    明明近在咫尺,他卻似乎隔了萬水千山。

    吳裕常別了頭,不忍心挑明他的脆弱,也不忍心挑破實情,只道︰“我去叫梁諾,叫他把印信和虎符都拿來。”

    蘇岑出事,秦縱意就更不可能不出兵了。

    梁諾帶人去招惹錦國的兵馬。錦國一出兵,他就帶著人馬往回跑。

    錦國人追了幾次,見他不是往山坳里跑,就是往城里跑,雖說沒有伏兵,可也著實討人厭。往往不分時候,正在埋鍋造飯,他帶人就沖過來了。

    有時候剛剛睡下,號角就又吹響了。

    等到帶人沖出來,梁諾的人早就跑遠了。

    他在這邊搞疲乏戰術,秦縱意帶著十萬人馬,在黎明前最黑的四更,直插進錦國的腹地。他有備而來,又有梁諾在前面打埋伏,這一路行來倒是極順暢。先是燒毀了錦國的糧倉,再後來與從京城回來的歐陽世德相遇。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這一場廝殺異常慘烈,最後兩方各有輸贏,不相上下。最後卻還是秦縱意憑著本事,一刀將歐陽世德砍在了馬下。

    主將落馬,錦國兵馬群龍無首,一下子成了蟲。縱然有歐陽世德身邊的人勉強還能臨危不亂,卻也露了頹敗之像。

    成熠殺紅了眼楮,不等秦縱意示下,嗷嗷的喊叫著,率人殺將過去。

    錦國兵敗,自相殘殺,馬蹄下屍體橫七豎八,分外的淒切。

    秦縱意卻只站在馬上,看著從地上勉強掙起身子的歐陽世德,問︰“蘇岑呢?”

    歐陽世德自知落到秦縱意的手里,再無生意,只是詭異的笑道︰“你不要她,視她如敝履,又何必問她的去向?”

    他知道他的底細,所以有恃無恐的嘲弄,掀起他的傷疤,不帶一點手軟。就算他殺了自己又怎麼樣?景國大敗已成定局,他自己也背負著一生的恥辱,此世再也見不得光,只怕連祖宗的姓都要辱沒,何懼之有?

    秦縱意沉了眸子,那里面潭光凜凜生寒,卻只是不動聲色的道︰“我雖自幼習武,也久在邊關,更見慣生死,可從來都厭惡殺人,討厭見血,時至今日,不得不對德王自愧弗如。”

    歐陽世德恬不知恥的道︰“孟小將軍客氣。”

    秦縱意呵笑一聲,接著道︰“有一種疼,殺在別人身上,永遠體驗不來,見再多的血,也要看著自己的血一滴滴流出來,那才叫見過血腥。德王很有幸,能夠在自己身上體驗品嘗。”

    他不說也罷,總有法子。

    秦縱意揮手,親衛上來,將歐陽世德綁了。

    歐陽世德滿不在乎的道︰“你不用嚇我,要用什麼手段只管來,別折騰的久了,你們的皇帝老兒叫你再把我好生送回去,你可就悔不當初了。”

    秦縱意漫聲道︰“德王不必多慮,如果真有那一天,只能說德王命大造化大……”

    他命人把歐陽世德綁在馬背上,蒙了眼楮,將他的手腕伸出來,道︰“得罪了,德王,我聽聞人的身體里血液是有定數的,你流了多少,假以時日便會重新補充回來,也只是聽說,從未親見,今日便拿德王一試。不過我今日要做的,是讓德王血流的速度稍微快一點,看看究竟是你補充的快還是流的快。”

    說完便在他的手腕上劃了一刀。

    不是很疼。歐陽世德也就不以為意。感覺著有人在他腕上擠了擠,接著便輕微的滴嗒聲,似乎是血滴落在地上。

    秦縱意並不戀戰,帶人回城,半路遇見錦國的大營只留有一部人留守,一揚馬鞭,率眾沖殺進去,再沖殺出來。

    只這麼一進一出,錦國大營已經被夷為平地,身後是一片火光,很快就變會成一片廢墟。秦縱意立在馬前,冷眼看著這雄雄大火,漆黑的眸子里沒有一點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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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0:50:31
209、選擇

    歐陽世德被拖下了馬,面色慘淡,如同發黃的毛頭紙。

    成熠一腳踢在他的腰上,道︰“到地了,醒醒吧,別裝死了。”

    他不動,成熠冷笑一聲︰“你不是最漢子了嗎?要死也死在戰場上,這會裝什麼縮頭烏龜。”連踢了幾下,都踢在他的腿和屁股上。成熠心里生恨,下手極狠,力道大的把歐陽世德的身子踢的直晃蕩。

    可就是這樣,他也沒醒。

    成熠罵了一聲︰“孬種。”

    小士兵們嘻嘻哈哈的開玩笑道︰“這個缺德王別是真死了吧?這一路上的血滴的喲,到處都是,可惜了咱們成爺剛射殺的小子。”

    成熠彎下腰往歐陽世德鼻息之下探了探,臉上的神色一僵。

    秦縱意從人群外走過來,看一眼地上的歐陽世德。

    成熠慌忙站起來,面露尷尬之色的道︰“將,將軍,他死了。”

    秦縱意唔了一聲,道︰“挑到城門之上,曝屍三日。”死就死了,倒是便宜了他。

    成熠在院外跟眾人繪聲繪色的描述歐陽世德被嚇死的全過程,沒跟著去的親衛一臉的神往,深為沒能看到歐陽世德的狼狽相感到遺憾。

    成熠不屑的道︰“我瞧著他那死樣,還以為是裝死呢,一連踢了好幾腳,他都一動不動,後來一探鼻息,竟然真的死了。拖下來的時候,嘖嘖,褲子都尿濕了,枉他還自詡英雄,就這麼狼狽玩意,還王爺呢……”

    屋里,吳裕常也奇怪的問秦縱意︰“你到底跟他說什麼了?這麼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就活活嚇死了?”

    秦縱意道︰“他是被自己嚇死的。手腕上的傷很輕,除了最開始的幾滴真的是他自己的血以外,剩下的都是處子的血。”

    吳裕常一笑,道︰“也虧你想得出這種辦法,歐陽世德就是到了陰間,只怕也要為這事耿耿於懷了。”

    歐陽世德雖然死了,蘇岑的下落卻也得到了確實。

    她出了城門就被歐陽世德遇上,掠了之後就送到了錦國的都城。這無形之中又增加了錦國談判的籌碼。

    吳裕常嘆道︰“是我太疏忽大意了,誰想到歐陽世德竟然仗著軍中有好手,敢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搶人?這樣一來,就算是談和成功,只怕……”

    他打量了一下秦縱意,沒接著說下去。

    秦縱意心里也明白,歐陽世德就是活著,也未必就一下子能換回孟夫人和蘇岑兩個。更何況如今他又死了,換也只能換一個。依著蘇岑的性子,就算孟夫人是她的仇人,她也會舍了自己換別人回來。

    沒幾天,朝中派的特使和聖旨到了,勒令吳裕常和梁諾帶兵回京,陸知府帶人退到三百里以外的扶風,由他商議和錦國的交接事宜。

    秦縱意交回兵權,隨同特使去錦國接孟夫人還朝。

    吳裕常、梁諾和秦縱意告別。雖說過了新年,卻也還在正月里,可是已經沒有了一絲新年的氣象。物是人非,他們都和來時不一樣。

    吳裕常舉杯,對秦縱意道︰“君文,你希望我們這麼對你,我們尊重你的選擇,咱們京城見。”

    梁諾現在怕秦縱意,再不敢嘻皮笑臉的跟他說話,躲在吳裕常的身後,遙遙的舉了舉杯。三個人飲淨杯中酒,吳裕常和梁諾帶人出了長亭。

    秦縱意還在等著動身去錦國都城的時候,蘇岑在歐陽軒的王府里醒來。

    身前站著一雙侍女,還有一個須眉須發的中年男人,看樣子像是大夫。歐陽軒則站在不遠處,正睜大眼楮,滿帶好奇的撞進蘇岑的視線里。

    蘇岑掙了掙,坐起身。

    大夫也就順勢松開了手,朝著歐陽軒道︰“小王爺,這位夫人身體里確實有合歡巹的余毒。”

    歐陽軒咧嘴一笑,朝著蘇岑道︰“你果然還是給他解了毒。”

    蘇岑被說中內心隱秘,不啻於把剛剛縮進去的硬殼打破,又露出了還經不起風雨的嫩肉,絲絲縷縷的疼,索性把頭一扭,並不接他的話。

    歐陽軒揮手,眾人都退出去,他便坐到了床邊。

    蘇岑掉過頭來看他一眼,道︰“你要幹嗎?”。

    歐陽軒呵笑一聲,道︰“放心,本王對你沒興趣。你現在應該關心你的何去何從才對。”

    蘇岑氣的臉漲的通紅,轉瞬卻又冷靜下來。他既然這麼敢說,那更好了,總算是少了一重危險。他應該是謀算著用她換取更大的好處。

    蘇岑道︰“身為階下囚,我有資格選擇自己的未來嗎?”。

    要打就打,要殺就殺,來個痛快的,別這麼磨磨唧唧,不像個男人。

    歐陽軒道︰“痛快,早就知道蘇姑娘巾幗不讓須眉,本王最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了。你不同於旁人,遠來是客,又是貴客,怎麼沒有資格?”他不慌不忙的掏出兩個小白玉瓷瓶,放到桌上,道︰“這個是合歡散,服下它,你就是本國的公主。這個是忘憂散,服下它,你只是本王座前的普通舞女……”

    如果能用眼楮殺人就好了,蘇岑絕對不吝嗇用眼楮在歐陽軒身上剜上幾百幾千個大洞。

    蘇岑打量了半晌那兩個小白玉瓷瓶,她其實很想說︰“這叫選擇嗎?”。

    突的一笑,道︰“小王爺一向都是慷慨大方的人,想來對蘇岑也不會例外?”

    歐陽軒大樂。難得不是一個只知道哭哭啼啼,一副怕的要死的模樣,他玩起游戲來更多了幾分樂趣。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他道︰“當然,本王一向對美麗的女人有憐香惜玉之心。”投桃報李,她誇他慷慨大方,他也不吝嗇一句“美麗”。

    蘇岑低頭一笑道︰“不敢得小王爺謬贊美,敢問小王爺,公主如何?舞女又如何?”

    歐陽軒凝神打量蘇岑,道︰“公主自是錦衣玉食,高高在上,若是運氣好,還能有機會回到景國。舞女麼,就辛苦一點,和你想像的舞女沒什麼分別。”

    蘇岑睜大眸子問︰“我身上已有合歡巹,為何還要合歡散?”

    歐陽軒哈哈的笑了兩聲,道︰“也難怪,你還這麼天真呢,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若叫你親自看看也就知道了。”

    他一拍手,兩個年輕俏麗的侍女悄無聲息的上前,躬身行禮︰“小王爺——”

    “青痕,青素,帶蘇姑娘去望望長福公主和長樂公主,再帶蘇姑娘去舞凌客看看。”他轉過頭來解釋道︰“合歡巹毒性雖烈,卻不能持久,就算你沾了余毒,因是女兒身,倒也不妨。合歡散藥性慢,一日一劑,一天五六個時辰。和普通的薰香沒什麼分別,你不必怕。”

    蘇岑聽的認真,眼楮一眨不眨的落在歐陽軒的俊臉上,專注的有如一往情深。

    歐陽軒的心竟漏跳了兩拍。再眨眼時,她還是那麼專注的盯著,臉上還帶著一絲若有又似無的淺笑。

    說她是階下囚,這會連他都不信了。有這麼閑適自在的階下囚麼?

    蘇岑卻早就不知道在想什麼去了,她雖是看住了歐陽軒的臉,卻和盯著一張普通的白牆沒什麼分別。

    歐陽軒心跳的怦怦作響,連他自己都聽見了的時候,聽見蘇岑緩緩收回視線,問︰“孟夫人可在?她還好吧?”

    蘇岑的眼楮里已經有了淡淡的無奈和淺淺的憂傷。她其實已經從歐陽軒的話里聽出了端倪。只怕,她是回不到景國去了。

    也許法子有,如果她能逃得出去。

    但是有孟夫人做人質,換回去的只能是她,絕對不是自己。況且沒人知道自己是被歐陽世德那混蛋掠了,悄悄送到錦國都城的。

    沒等歐陽軒作答,蘇岑已經站起來,道︰“走吧,去看看你們說的什麼公主。”

    青痕、青素就退到一邊,等蘇岑出了門,這才向歐陽軒福身行禮,退出去。

    歐陽軒站到窗下,看著蘇岑那縴細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青痕替蘇岑介紹︰“前面那座粉紅的閣樓便是長樂公主的,那座正紅的閣樓是長福公主的。長福公主也才回到京城沒幾天……”

    繞來繞去,蘇岑也不知道長樂公主和長福公主有什麼區別。走近了,這兩座閣樓修的甚是精巧,只是有一種奇巧的香氣在里面。

    青痕示意青素站在門外,她則帶著蘇岑往里,道︰“近些時長樂公主的閣樓里人來的少些了……大都是在長福公主那里。”

    蘇岑不由的問︰“你們這里一共有幾位公主?”

    “不定,總是在十幾個上下。”

    蘇岑還要問這些公主平素都以何為消譴,卻聽見了低啞而嫵媚的呻吟之聲。

    精美的圓拱門內,布置的極是精美奢華,中間一張極大的金色銅床,粉紅的床帳半掩,露出里面兩個赤條條的人形來。

    蘇岑倒是嚇了一跳,不自覺的往後一縮。

    青痕不動聲色的扶住她,臉上的神情極是鎮定,道︰“不妨的,長樂公主這里今日冷清,平時多的時候人都一直排到樓下門外……”

    蘇岑總算明白,她們口中的公主是個什麼玩意了。怪不得到處都是粉紅、大紅,原來不過是景國所謂的“紅帳”。

    她知道邊關將士長年駐守,平素連個雌性都見不著,設了紅帳,都是從各地搜羅來的女犯或是青樓里犯了流放罪行的女子,聊以替將士們紓解欲望,卻不想景國干脆就在皇宮王府里設置這樣的處所,還美其名曰“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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