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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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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光暗之心] 陽光大秦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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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0 22:50: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二章 【定波斯四】


    當一千名身披精甲手執重盾的斯巴達戰士也被大秦精兵成功壓制時,阿爾忒斯就知道大勢已經無可挽回了,不過他對眼前這支大秦軍隊並沒有多少仇恨,反倒像斯巴達人的首領賽蒙提一樣,對這支來自東方的華夏大軍充滿了敬意。

    希臘人天生就是驕傲的,因為他們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先進的文明、因為他們早在雅典民~主政治時期就有瞭如陽光般燦爛的'公~民權利',哪怕這種民~主是建築在骯髒的奴隸制度和歧視婦女的基礎之上,卻也保持了足夠的先進性。至少在遭遇來自東方的另一個先進文明前,希臘人看待波斯就像是一隻熬過了數十個冬天的雄獅看待無法過冬的夏蟲一樣,有一種發自腳心直貫天庭的驕傲,這種驕傲的血液流在每個希臘人的體內,哪怕他們曾經是呂底亞行省的最底層的希臘奴隸。

    在阿爾忒斯和賽蒙提看來,呂底亞的那些波斯貴族就是些笑話,只要有合適的機會,呂底亞就會投入希臘的懷抱,至少也要成為希臘人分土而製的特殊行省。

    蘇納珂帶領的軍隊就是一群豬,岡比西斯家族或許有過輝煌的時刻,但卻一定不是現在,他的愚蠢讓從祖輩開始就在等待而且足足等待了一個世紀的阿爾忒斯和賽蒙提終於看到了機會;只不過這個機會是在瞬間變化著,當他們以為就要徹底擊潰岡比西斯家的統治、以為呂底亞將會成為沐浴在希臘文明下的另一個城邦時,卻發現天上掉下了一位莫妹妹,而且這位莫吉娜大小姐還擁有無數的金錢、忠心的手下和強大華夏的支持,來到呂底亞不過一月就做了岡比西斯家的族長!

    一個女人做族長?換在平時阿爾忒斯一定會嗤之以鼻。在英明睿智的希臘人眼中有奧林匹克眾神、有荷馬史詩中的英雄、有帕拉圖這樣的智者,卻不會有那些美麗勤奮的希臘女人,不過若是這個擁有一半希臘血統女人居然成為了岡比西斯家族的族長便有些不同了。

    一想到這個叫莫吉娜的希臘女人居然做了波斯一等貴族家族的族長,阿爾忒斯就有種莫名的快感。再想到莫吉娜傳說中的美色和風度翩翩的自己,就越發充滿了幻想;不過這種幻想在遇到西爾德的大軍後很快就破碎了,取而代之的是發自內心的震驚與欽佩;讓他震驚的是西爾德手下戰士的精銳程度,讓他欽佩的則是莫吉娜,能夠駕馭西爾德那種人的女子一定會很了不起吧?在希臘的傳說中,似乎只有雅典娜那樣集美貌智慧和勇氣於一體的女神才會讓如此優秀的男子死心塌地的追隨。

    驕傲的斯巴達戰士是從不會輕易認輸的,哪怕在溫泉谷戰役中他們的國王生生戰死在他們看來也是最大的勝利,因為那根本就是一場不公平的戰鬥。可笑的是從希臘到羅馬、再從羅馬到波斯,只要是遇到斯巴達戰士,敵人總會派出五倍十倍甚至是百倍的人數來對付他們,這其中甚至包括了長生軍團那種級別的精兵,對此斯巴達人既驕傲又鬱悶,他們真的希望遇到足夠強大的對手和一場公平的、酣暢淋漓的戰鬥。

    是華夏人滿足了他們,西爾德親自挑選的一千精兵直面一千名斯巴達戰士,老秦人鋒利的劍和箭就這樣對上了斯巴達人堅固的盾和甲;從魏武卒方陣演變而來的秦方陣則對上了斯巴達人引以為傲的龜甲大陣,這是一場東西方最高戰力的直接碰撞,同時也是東西方頂級裝備的較量,如果說這是一場戰鬥倒不如說是一場武士之間的切磋。

    “希臘人不是波斯人,呂底亞更是通往希臘的最佳跳板,所以你要做的不是在戰鬥中消滅他們,而是在戰鬥中得到他們的尊重!”

    “呵呵,說得可真好聽,就因為他們是希臘人,因為你的身體內流著希臘的血?”

    西爾德笑吟吟地望著莫吉娜,其實他的體內也留著希臘貴族的血。雖然對那位希臘外公沒什麼好感,卻並沒有忘記對母親的承諾——'當陽光鋪滿了愛琴海的時候,他會像英勇的奧德修斯一樣,回到自己的故鄉。'那裡雖然有無情的外公和對母親背信棄義的衛士長,卻畢竟有著母親的童年時代和少女時代,他總歸是要回去看一看的,不過也只是去看看,完成對母親的承諾。自小出生在秦國的西爾德對秦國談不上有百分百的歸屬感,對希臘自然也是一樣。

    “難道你的身體內就沒有希臘人的血液麽?還有,剛才那些話是你的老師白子說得,這是他的計劃之一,也是對你的考驗。”

    莫吉娜嬌笑著看向西爾德,眼神遠比語言更曖~昧:“其實殺人流血算什麼?敢殺人的才是最了不起的男人呢,是個女人就會欣賞你這樣的強者。不過白子似乎不太喜歡你這樣,在他看來成功的將軍不是靠殺人,更不可以嗜殺成性......”

    “不要說了,既然是老師說的,那就一定是對的,我會照做。 ”

    莫吉娜眨了眨眼睛,沒有繼續說什麼,唇間卻悄悄掠過一絲失望......

    跳板這種東西西爾德在白家見過,可以做小孩子遊戲的工具,也可以用來訓練士兵,如果善用這東西則翻牆越房無所不能,人人都可以成為最優秀的刺客。想到呂底亞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西爾德感覺這個比喻太恰當了,也瞬間就明白了白棟的意圖。

    雖然對白棟有種種不滿,西爾德卻終究是個聰明的小子,自然明白此時的自己還不夠羽翼豐滿,領會白棟的意圖並且努力實現就是他如今唯一的選擇。

    從來都是以斯巴達戰士為核心的希臘軍一旦遇到認真起來的西爾德就再難創造輝煌的大勝了,斯巴達戰士面對大秦精兵在沒有裝備上的任何優勢,偏偏這些秦軍又都是西爾德從過萬大軍中挑出的兵王,有些甚至是出身遊俠的鬥毆高手,結果一場混戰下來,雙方在公平較量的條件下打成了平手,不過此時西爾德的大軍卻已經將希臘軍隊緊緊圍困,秦軍陣列整齊、人人面帶微笑、簡直就是彬彬有禮。

    當賽蒙提無奈地搖著頭,下令停止戰鬥時,他驚奇地發現斯巴達戰士在這場戰鬥中竟無一人死亡,最多也只是重傷而已,秦軍不以人多相欺、不以暗箭傷人、且下手極有分寸,竟是與他的戰士進行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切磋,這真是太讓人感動了,他簡直無法明白來自東方的華夏人為何會秉承斯巴達的戰鬥精神,這才是令人尊敬的對手啊!

    “其實我們都非常明白,當科多曼被秦國白子殺死,當莫吉娜小姐成為呂底亞真正的主人時,呂底亞的希臘人乃至整個希臘都會望向遙遠神秘的東方,去試圖尋找新的機會,難道不是這樣麽?尊貴的阿爾忒斯先生?”

    在戰鬥停止後,西爾德與阿爾忒斯在戰場中間相會,遙遠舉起早就準備好的美酒,笑嘻嘻的問道。

    “白子......這個名字很奇怪,不過我知道,就是他的大軍消滅了科多曼的長生軍團。還有你說得很對,希臘對呂底亞從無惡感,因為呂底亞的平民大部分都是希臘人,如果是莫吉娜小姐來統治這個地區,希臘一定願意成為她忠誠的盟友。”

    每一個希臘人都是聰明且不缺乏政治智慧的,阿爾忒斯也是如此,否則今天的戰鬥就不會如此公平、和~諧、友愛,充滿了奧林匹克體育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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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3 23:58: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三章 【權術】


    波斯遠比希臘和羅馬更容易掌控,羅馬是個蒸蒸日上的新晉強者,就算白棟也要謹慎再三;顧不得景監這個美男子一旦到了羅馬,會不會在羅馬共和國時期就創造出一段佳話愛上羅馬的美少年美中年美老年什麼的還是義無反顧地派了他去。

    希臘鬆散的城邦聯盟注定了他們永遠無法像曾經的波斯 ​​和日後的羅馬帝國一般強盛,卻因此擁有了更璀璨的法律、文化、產生出無數智者、影響更為深遠,哪怕日後被亞歷山大大帝威壓也從未真正承認過這個馬其頓小子,而且當亞歷山大做了波斯王的女婿並為馬其頓士兵大量迎娶波斯妻子時,希臘人就更不會拿正眼看這個人了。所以說亞歷山大的成功其實有很大的偶然性,彼時希臘衰落、羅馬未興、波斯帝國風雨飄零,這個時代的寵兒如果還不能有所作為,那還是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既然白棟來到了這個時代,機會就不會再屬於亞歷山大,不過白棟不會在強兵威壓後用'通婚聯姻'的手段來控制波斯帝國,學習歷史的時候最煩的就是把國家責任加註在一樁樁不幸的婚姻上,白棟丟不起這個人,所以控制波斯的手段自然就要著落在阿布哈桑和莫吉娜的身上。

    與其說阿布哈桑有什麼影響力,倒不如說他的王室出身與白棟的強大勢力一相逢,便勝卻嘴炮無數,就算是最叛逆的波斯​​'憤~青'也必須要承認阿布哈桑的身份,同時也不得不承認波斯已經是個腐朽沒落透頂的帝國,阿布哈桑引入華夏人'清王側'是無比冠冕堂皇的。科多曼這個宦臣捧起的國王本來就是名不正言不順。薛西斯三世還被幽閉在宮中呢。阿布哈桑要擁護正統。任何人可都挑不出理來,這不但不能算是'波斯姦',反倒是波斯人的中興英雄才對。

    “看你的樣子,似乎是對阿布哈桑很不滿意?”

    坐在岡比西斯家族的主廳內,白棟衣著低調的就像一名歐洲中世紀時的流浪詩人,不過偶爾抬頭看一眼莫吉娜和阿爾忒斯,眼神卻會分外的明亮;讓莫吉娜只要看到他的眼睛,就不會忘記在這位秦國白子曾經帶給她的巨大希望和無邊壓力。除此之外。自然還有距離呂底亞不遠的華夏大軍,領軍的將軍叫龐涓,據說科多曼的敗亡與他至少有一半關係。

    “白子是華夏的大人物,怎麼可以說了不算”

    自從收服希臘叛軍,讓阿爾忒斯這樣驕傲的希臘精英也跪倒在了自己的石榴裙下,莫吉娜現在越來越像一隻驕傲的孔雀,權勢也漸漸熏天了,如今除了岡比西斯家的軍隊,就連西爾德帶來的大秦精兵也盡歸她調度,周邊行省無不知道岡比西斯家出了位逆天的小姐。如今不僅有強大的華夏撐腰,本人更是手握重兵。這些眼觀六路的總督和貴族們最近可沒少了向岡比西斯家族明遞橄欖暗送秋波,呂底亞儼然成為了焦點所在。

    讓她不滿的是白棟既然大力支持他,就不該又在背後支持阿布哈桑,科多曼已經死了,那位長期被幽閉宮中的薛西斯神王三世估計早就成了半殘廢,日後的波斯 ​​誰來做主?白子這麼忙,華夏還有好大一攤子呢,相信他是不會留在波斯的。

    莫吉娜是那種吃得苦也享得富貴的女人,既然看到了希望,她的就會無限膨脹,希臘城邦那種鬆散型的'公~民'政治她是沒有太大興趣的,卻對波斯女王這個位置起了覬覦之心。

    白棟笑瞇瞇地望著莫吉娜沒有說話,這個女人在打什麼主意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不過這正是他要的結果,從見到莫吉娜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這是個不安分的女人,不過這個女人的野心越大就越好,否則就會太過無趣。

    類似這種分權制衡的手段後世的小鬼~子也用過,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支持侵略者的偽軍也是分為'偽~滿'和'汪偽'兩大集團,效果頗為顯著,白棟是個學習能力非常強的人,哪怕心中無限討~厭小鬼子,也不妨礙他取長補短,在他的計劃中,對希臘人擁有一定號召力的莫吉娜就如同後世的'偽~滿',阿布哈桑就是'汪~偽' ​​了,雙方既要精誠合作又彼此競爭制衡,任何一方都難以坐大。如此一來,華夏要控制波斯帝國就不需要投入太多力量,留下一個勇猛善戰的公子少官和幾萬大軍就可以了,孫賓和龐涓將可以集中精力西顧羅馬和希臘,老秦也不至於分兵過多而失去製衡華夏本土的能力。

    草兒就坐在白棟身旁、如今她的性格是越來越沉穩了,只是一面傾聽、一面拿了筆在紙簿上迅速記錄。

    有了哥哥的近水樓台,她總是能夠拿到第一手的新聞,一路從花刺子模走過來,'山魯姐姐'的專利日漸紅火,不僅超越了那些留在國內的記者們,甚至還隱隱有超越幾位夫子的趨勢,弄得孟珂都為之感嘆不已,套用白棟的話說就是'華夏從未有如此多的人開始學習識字,也從未有如此多的人開始關心政事,這才是大時代的表像!'不過幾位夫子雖然對這個正在萌芽的大時代感慨不已舉雙手雙腳贊同,卻也極為鬱悶,他們的'學術性專利'贏不了楊朱那個巧言令色的詭辯之徒也就罷了,竟然還要輸給草兒這個小姑娘,實在是面上無光。

    草兒目光閃爍地望著白棟,做記者久了,她的政治嗅覺也變得日漸靈敏,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準確、能不能看破哥哥的心思?她現在是大姑娘了,要做聰明絕倫可以幫助阿里巴巴的山魯姐姐,可不想繼續做個什麼都不懂的傻丫頭,因此心中竟比莫吉娜還要緊張一些。

    “我給了你足夠的金錢和力量,難道還不夠麽?西爾德是我最優秀的學生、他的士兵是大秦最忠誠的戰士、聶諸雖然只有一隻手臂,卻是我的手臂一樣、木西京聰明天才,做你的謀士都算是大材小用了;你已經具備了這些條件,下一步應該如何實現自己的理想就不用來問我,該怎麼做、能夠做到哪一步都看自己的手段了。波斯帝國很大,不過在我眼中也不過是彈丸之地,這塊彈 ​​丸之地我就交給你們了”

    “你們?”

    聽著白棟的話,莫吉娜不覺攥緊了拳頭,眼中露出興奮的神色,可是聽到最後一句卻不覺有些失望,白子終究還是沒有偏心自己,真不知道那個阿布哈桑有什麼好,一個沒落的王室子弟而已,白子卻拿來當寶一樣,居然與自己相提並論。

    “不錯,是你們,你與阿布哈桑一樣都是華夏的好朋友、一樣都是波斯帝國的傑出人才,我不會厚此薄彼,無論是他做了波斯王或是你做了波斯女王,華夏都會發聲支持、我這個西君白子也會大力相助。你何必這樣看著我,莫非是對自己沒有信心,認為自己比不過阿布哈桑麽?”

    “人家才不會怕他呢,不過人家與阿布哈桑爭競的時候可是什麼樣的手段都能使用麽?”莫吉娜咬了咬嘴唇,暗中下定了決心。

    “記得在白家的時候我就對你說過,政~治是骯髒的,你永遠不要期待它會變得乾淨,所以你用什麼手段都無所謂。底線是不可傷及阿布哈桑的生命,我對他的要求也是一樣,明白麽?”

    白棟輕輕的笑了起來,莫吉娜那雙藍藍的大眼睛在不停轉著,就像是一隻波斯貓,讓他感覺實在有些好笑;現在是兩隻貓咪要爭食,不知是哪一隻會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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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22:21: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四章 【白棟是個好棋手】


    心有多大你的世界才有多大,這句話是真理。

    在公元前四世紀,最龐大的帝國也不過華夏波斯,卻沒有條件建立起一個橫跨世界的龐大帝國,波斯帝國的行省制基本就是坑爹,否則也不會在最強勢的時期被希臘連續擊敗了。

    周王朝的分封制不成,希臘的鬆散城邦文化個更不成,唯一的例外就是羅馬,這個從公元前9世紀建城,歷經王權時代、共和時代、帝國時代直至東羅馬帝國滅亡,垂史兩千多年的文明簡直就是人類歷史上的奇蹟。不過羅馬人卻並非全靠了征服,而是在征服後立即向被征服地區輸入希羅文明和文化,尤其是被後人津津樂道的羅馬法系,憑藉法律與文化上的領先讓神話變成了現實,白棟這個暫時的華夏代言人和明哲保身的智者追求的正是這個境界。

    只要莫吉娜和阿布哈桑還在爭食,無論最後是哪一個首先吃飽了,都不得不向華夏搖尾乞憐。阿布哈桑是王族、莫吉娜則有希臘人的支持和一個女政治家應有的萬種風~情和厚臉皮,既然是各有所長,那就讓他們爭去吧,在兩大勢力爭奪下的波斯 ​​只會對華夏更為依賴,白棟和華夏就有的是時間將更為先進的華夏文明傳入波斯,然後用政治、經濟、法律三架馬車牢牢捆縛住這個國家,就像後世的'大,..陸法系'和'英美法系'一般,將這個桀驁不馴的帝國拉進圈子裡做綿羊。這種從意識形態入手的控制方法比什麼分封制和中央集權郡縣制都更為有效,而且可以節省華夏的大量資源,何樂而不為?

    當白棟離開波斯回返華夏時孟珂曾經問過他一句話:“波斯帝國未僵。華夏當制。何不以大軍長駐。親信執權?白子如今這樣做,卻是讓珂百思不得其解了。”

    白棟哈哈一笑:“波斯人說我們是華夏,卻不知華夏也有列國分爭,如今開疆拓土還不是靠了老秦的力量麽?魏國齊國現在是咱們的盟友,楚國也笑臉相迎,那是畏懼君上的威嚴和老秦人的勇猛,如果老秦人將力量過多分散在波斯,恐怕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罷?所以對老秦人來說開疆拓土固然是好。根本卻仍舊是在華夏,更何況波斯人向來以征服別族為榮,一個個虛尊的緊,若是華夏純以武力征服則必遭反彈,讓莫吉娜和阿布哈桑出頭就不同了,他們都是波斯貴族,日後無論哪一個控制了波斯成為國王或者女王,我就只要控制這個勝利者就行了,這樣豈非更為方便?”

    白棟這才是真正的百年打算,秦軍能夠一舉斬殺科多曼。那是剛巧趕上了波斯衰落內亂不止,可波斯畢竟是百足之蟲。就連日後亞歷山大覆滅了波斯帝國,也要用聯姻的手段去拉攏波斯人,更何況現在的波斯 ​​還有至少三十年氣運?讓莫吉娜她們爭一爭,華夏幕後暗控就好了,等到波斯人的家中處處都是華夏製造的瓷器和木具、穿著華夏人的毛衣、學習著華夏的文字、被華夏的經濟控制、在商業交流中不得不尊從華夏的法令,那時華夏就是波斯、波斯就是華夏,一口吃掉這個龐大的帝國不剩半根骨頭,這才是上上之策。

    當然白棟也不會完全信任莫吉娜和阿布哈桑,阿布哈桑就像是一條狗,眼下看來還是十分忠誠的,可日後如何誰敢擔保?所以他需要莫吉娜來牽制;莫吉娜貌如少女心似老婦,體如蛇~精煙視媚行,所以白棟要在她身旁安插木西京和西爾德這兩個心腹,木西京此人心懷不小,只要他不傻,就知道抱住自己這個恩師的大腿可比享受莫吉娜的身體更為明智,西爾德手下有兩万精兵,加上華夏派駐在花刺子模的公子少官一軍,足以應付任何巨變。

    至於希臘和羅馬,希臘不是個靠武力可以征服的國家,因為它與華夏一般擁有璀璨的文明和沈淀千年的文化厚度;在文化的催動下,看似鬆散無力的城邦聯盟往往可以在危險時爆發出令世人震驚的力量,第二和第三次希波戰爭都是波斯強而希臘弱,可最終的結果卻是希臘獲勝,這就是明證。

    所以對希臘白棟另有一番算計,現在不著急,他還需要時間讓希臘人仰望;羅馬就比較棘手了,任何一個正處於朝陽期的國家都是最難對付的,與他們做敵人不是件妙事,做朋友又很難讓人放心,所以才會請景監跑去蒐集足夠的情報,如此才能知己知彼、隨機應變。

    當年那個從小山村走出來的懵懂少年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高明的棋手,面對蒼茫一片的天下棋局,用虛用實、用力用勢無不盡在胸中。白子的高明手段固然讓世人為之拍案驚奇,白棟自己何嘗又不會感到震驚?當年他只是希望憑藉自己後世的知識讓家人得到足夠的安全和安逸的生活、只是想做守護娘親和草兒的那盞神燈,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盞神燈竟然飛出了白家,成為了秦國乃至華夏的國之利器?

    原來每個人都會因時代而變、被時代牽動,景監和嬴渠梁這樣的原生土著是如此,他這個'回靈'而來的後世人也不能例外。

    ***

    心情一好,惱人的連綿秋雨就怎麼看就怎麼透出一股子詩意。嬴渠梁今天打扮的很是接地氣,頭上就戴了頂木冠,絲袍革履,內裡穿了件卜戎異為他親手打成的毛衣,還是件高領的,老秦中興之君看上去就好像個後世的中年知識分子,滿臉洋溢的都是享受著甜蜜小日子的快樂。

    後花園 ​​內早就被清理出了一塊瓜田,地裡結滿了一種桶口大的圓瓜,瓜皮是青色的,上面還有著深潛不一的綠色條紋。嬴渠梁很熟練的脫去外袍。選了一個瓜抱在懷中用手拍擊著。聽到瓜中發出'砰砰'的聲音,便滿意地點點頭:“這個好,是個沒有熟透的,咱們就宰殺這只如何?”

    卜戎異一手為他撐了傘擋雨,一隻手湊過來也拍了幾下,輕輕笑道:“君上挑著西瓜的本事可是越來越高明了,這瓜難得沒有熟過了,剛好餵我家那隻小饞虫。”說著叫過了兩名內侍。就在花園的涼亭內切開西瓜,將最大的一塊遞給了饞涎欲滴的小贏駟,小傢伙捧在手裡沒命的吃起來,小腦袋深深陷入了瓜皮之中,嬴渠梁看得哈哈大笑,只覺人間至樂之事無過於看兒子吃瓜。

    “白家叔叔就是有心。有心也就罷了,難得他還有如此見識。聽說這東西是波斯人從一個叫做黑非洲的地方弄來的,人卻不吃,只用來餵馬餵驢,這可不是浪費了好東西麽?想不到卻是如此美味。駟兒原本有個火急的毛病,一到夏日就犯得厲害。自從吃了這瓜便不曾上過火了,如今一吃起西瓜就想師傅,說是要找師傅和草兒姑姑玩耍呢。對了,白家叔叔可到了哪裡,君上這次要帶多少位朝中大臣去迎接才是?”

    有了大秦時報就是好,新聞有時傳送的比國府情報還要及時,卜戎異現在最大的消遣就是一面打著毛衣一面看報紙,越看草兒的文章就越喜白棟;還不只是她一個,現在太夫人驪姜也愛上了報紙這東西,每天看看大秦時報、關心天下實實事和白子的傳奇,不覺對這小子也大有改觀,至少白棟在波斯的所作所為就讓她頗為放心,這小子還是非常明白君臣之道的,行事大膽進取,卻也知道進退有節,或許兒子說得沒錯?這小子有個管仲之才卻無管仲之弊,是個可以信任的股肱之臣?想起自己私招章蝺菌改謀劃壓制這小子,倒覺有些對不住他了。

    不過驪姜是不會口上認錯的,心中雖對白棟有所改觀,卻就是不肯多誇獎他一句,小孫孫和卜戎異送上切好的西瓜來她就有一塊吃一塊,卻不會隨了兒媳去誇獎白棟,反倒哼哼幾聲,就像個死不認輸的老頑童。

    嬴渠梁偷眼看了母親一眼,樂滋滋地吃了口西瓜:“好瓜啊好瓜,可惜如今入了秋,很快就沒得吃了,想要再吃就得等到明年夏天。不過也不用怕,我這位四弟最多新奇的心思和玩意兒,估計不用多久,就又會送來新鮮的東西,好讓娘親大快朵頤”

    驪姜放下瓜皮,輕輕白了嬴渠梁一眼:“龐涓和孫賓都已經離開了波斯?少官如今是老秦派駐波斯的總督了麽?這個消息沒有虛假?”

    “自然假不得,兒子怎敢欺騙母親?何況章蝺不是回到櫟陽了麽?白棟是如何作為,娘親不會不知。娘,四弟非常人也,這一手平衡之術,讓莫吉娜和那阿布哈桑都要仰我老秦鼻息,日後華夏只靠一條絲路和若干商家經營,就可穩穩控制影響偌大的一個波斯,這樣的手段古來先賢可是沒有的。成瞭如此大事,四弟卻從不居功,波斯人如今知白子卻更知老秦,《大秦時報》已經在波斯設立了分社,用波斯文印製的報紙可沒少了誇獎咱大秦呢”

    “哼,算他做得不錯,不過駟兒大了,他這個做師傅的是否也該安心盡些為人師的職責了?”

    驪姜鼻中哼著,目中卻盡是喜色,波斯版的《大秦時報》她早就找翻譯看過了;這小子還算有良心,不但在報上大贊當代秦君嬴渠梁,更加詳細描述了老秦的歷史,其中自然少不了誇獎她這位賢良英武的太夫人。也不知這小子哪裡來得許多新鮮詞語,竟然誇她是老秦立國以來第一位挽狂瀾扶大廈的巾幗英雄。

    這也太會拍馬屁了罷,真是狡猾,不過可不可以多拍幾下呢?太夫人其實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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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4
發表於 2015-8-8 23:42: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五章 【見利忘義的小贏駟】


    小贏駟今年快六歲了,日後的一代開拓之君秦惠文王其實與他這個年齡的小孩子一樣天真爛漫,正在人生只有一次的金色童年中享受並痛苦著;享受父母和奶奶的愛寵、痛苦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長成大人,可以像叔叔公子少官那般率領千軍萬馬?小贏駟可能是因為破腹產的原因,比歷史上的他更為羸弱單薄,與貴族子弟們玩耍的時候總是無法成為孩子王,於是就把希望寄託在快快長大上,認為自己長大了就可以變得更為強壯,就可以指揮小伙伴了,卻忘記了小伙伴們也一樣會長大的。

    日後的一代明君出生時沒有異香繞樑,也沒有表現出超越常人的睿智英武,甚至還有些懦弱,女孩子喜歡小白兔他也喜歡,這就惹惱了肩負世子啟蒙教育任務的贏虔,於是找來了一隻小白兔讓他殺掉,不殺就不給飯吃,還要受到懲罰,那天贏駟哭得好兇好兇,殺了心愛的小白兔後,他的性情沒變得如何強悍,反倒吐了三天,從此更加的怕見血;贏虔因此大失所望,整天在嬴渠樑和卜戎異面前說這小子太面了,不像我贏家子孫!為此卜戎異險些就與他這個大伯鬧掰了,就連嬴渠梁也大為不喜,這才決定讓贏虔停手,把小贏虔交給白棟來管,卜戎異對此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兒子能成為白棟的學生就等於政治上有了堅強的靠山,日後當可無慮也......這倒不是他想得多,與嬴渠梁畢竟是老夫老妻了,當年的少年英雄現在已經快變成中年大叔。天知道他日後會不會變心。也學楚王那般弄來無數細腰妖媚的女子充塞后宮?天知道日後秦國會有幾位公子。會不會與贏駟爭奪君位?在弱肉強食的義渠國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她也不得不防。

    卜戎異的擔心白棟是完全沒有的,身為一名'回靈'人士自然知道贏駟日後登陸君位會順風順水、不會遇到任何阻礙。而且對於贏駟這個學生,白棟還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尊敬和崇拜,當然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否則全華夏都會以為他瘋了,自華夏有史以來,向來就只有做弟子的崇拜老師。哪裡有老師反過來崇拜弟子的道理?卻不知白棟除了很是欽佩崇拜這位日後的秦惠文王,對小贏駟還有一些內疚,感覺很對不住這個小傢伙。

    秦國之強,奠基在獻公、孝公兩朝,成就卻在惠文王一代;衛鞅的改革其實沒有這麼神奇,即使是經過他多年變法,到贏駟臨朝時秦國仍是弱國,甚至魏國與齊國跑到彭城相王都不肯叫上他,此時的秦國雖然勉強擺脫了貧困,卻還是兵不過三十萬。糧不足兩年之戰,正是贏駟這位雄主以大胸怀大智慧請賢公孫衍、起用舌辯之徒張儀、抗衡列國、偷取巴蜀。秦國方走上真正的強國之路,對於這樣的開拓之君如何不該欽佩崇拜?可是白棟這一來真真是攪亂了'一池春水',秦國雖然沒能拿下巴蜀,卻已經內挾王室、外震諸侯,勢力遠達海外日本、萬里遙控波斯局勢,'筷子'已經伸向了希臘、眼睛也看向了羅馬......  

    不知不覺間,白棟將駟寶寶日後的風頭全搶光了,若老秦按照這個勢頭兒繼續發展下去,駟寶寶日後還有事情可做麽?現在白棟都在替他擔心,若是這位日後的能君因為自己而變得毫無作為,自己豈非對不住他母子麽?不過這番心思也就是想想,該做什麼還得做什麼,否則嬴渠梁就會第一個不答應,也只能盡心教導贏駟這小子,讓他日後做一個守成之君似乎也很不錯?不是說'創業難守業更難麽'?就是這個計較了......

    在贏駟的記憶中,自己這位老師就等於各種各樣新奇的糖果點心,各種新鮮好吃的水果和母親的陳述,在母親講述的故事中,老師簡直就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君父之外最了不起的男人,是他救了自己的性命、壯大了老秦,他的學識比朝中所有臣子加起來還要深博、胸懷比大海更為廣闊、孔夫子和墨夫子算什麼?就算他們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老師的一個腳趾頭。

    平常與小伙伴們玩耍時,每當贏駟說出我的太傅就是白子,總會引來無數羨慕的目光,讓他驕傲的像隻大公雞;娘親說過的,老師可不會輕易招收內弟子,除了無顓、西爾德、周王子姬定外,年齡最小的就是他,而且以後也未必會再招收,若不是看在君父和娘親的面上,他要做白子的學生只怕還頗為不易。

    白棟果然沒讓贏駟失望,這次從西域趕回櫟陽,光是帶來送給他的禮物就裝了滿滿一車,打擊遮蓋在車廂上的篷布,下面是製造精巧的波斯產玩具,有精工雕刻的小木馬,有整體用煉鐵打成的小型板甲,甚至還有波斯特產的彎劍,長不足兩尺,沒有開過鋒刃,正合小孩子玩耍之用。

    “多謝太傅!”贏駟樂得嘴都合不上了,他感覺太傅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興奮地拿起小劍,還在胸口裹了波斯板甲便衝出了櫟陽宮;必須要在小伙伴面前好好顯擺一下方趁他的心思。

    嬴渠微微皺眉道:“老四,駟兒什麼都好,就是性情有些軟弱,所以公兄教導他時才會極為嚴厲,不肯有半分縱容;我老秦又處苦寒之地,不比山東繁華,所以他長到六歲也沒得到多少禮物賞賜,寡人就是要讓他知道持國不易、持家不易,日後才好做一位樸素能為的君主。你倒好,送禮物都是論車的,小劍小甲也就罷了,也算合我老秦男兒好武之風,可你看看這些黃金和象牙做的玩具,當真是窮奢極欲,你就不怕駟兒會學壞麽?”也難怪他會擔心,就沒有這麼慣孩子的,禮物成車送,黃金像牙只當草木之用,看了讓人心疼啊......

    “君上,你這都是些什麼道理,難道我的孩子就要吃苦才對麽?六年了,就連過生日的時候也不過收到幾塊勉強像樣的糕餅,可憐他吃過了還要將糕盤舔得乾乾淨淨,你這個做父親的忍心,我這個做母親的可不忍心!成車的禮物怎麼了,怎麼了?這是白家叔叔送給駟兒的,又關你什麼事了?”白棟還沒搭話,卜戎異卻是聽不下去了,兒子這六年來受了多少委屈啊,兒子小不會發作,她這個做母親的就得替兒子表達不滿!

    “呵呵,二哥說得有理,為君之道,首在節儉樸素,君行此道則不明易不暴、無憂桀紂矣,所以棟也以為為君之道首在節儉。”

    白棟微微一笑:“不過節儉並非吝嗇,一個對自己都要吝嗇的君主,又如何能對臣子和黎民大方呢?越王勾踐就是個例子,此人起於危難,半生顛簸甚至入吳為囚,可謂是吃盡了苦頭,是以能與人同甘苦卻難共富貴也。所以節儉應是一種姿態,而非目的;能夠享盡人間繁華而後節儉者,方有大氣在胸,若一生只知節儉,此人德行或許不壞,卻不是做大事的材料了。來得路上我就听說,二哥秉承老秦素風,對駟兒從不假以顏色,或有寵溺,不過二三糕餅也,駟兒做了件新衣平日也不得穿,必須要盛典大會方有機會穿著,就連他平日的飲食花用也過於簡樸,甚至還不如普通貴族的子弟,這樣下去如何得了?二哥不是要我做太傅麽?這第一堂課我不要他讀書習武、也不要他謹言慎行,就要他學會大把花錢、學會各種享受,先打開心胸了再說!”

    白棟的道理其實很簡單,花過見過而後行節儉才見真貴,一味的要求簡樸那不是培養一國之 ​​君,那是培養的苦行僧......這樣的人如何能成大事?歷史上的秦惠文王初登君位時就有些眼界不夠,聽說魏齊在彭城相王就巴巴地趕了去,結果被人一頓譏諷含著眼淚跑了回來,這就是心胸眼界不夠,否則以當時秦國的財力完全可以大把結交淮上諸侯,再給周王室些甜頭,還怕窮瘋了的周王室不給封王麽?這就是心胸不夠手筆太小的必然結果,說白了就是捨不得花錢!

    如今的秦國可不是歷史上的那個秦國了,大國氣象已現,嬴渠梁也就罷了,這是苦孩子出身,白棟可沒信心能夠改變他;贏駟可不同,在白棟眼中,贏駟就是一張白紙,可以供自己盡情描繪,這張'白紙'描畫的好了,華夏也就描畫好了。

    對白棟這種論調嬴渠梁實在是不能苟同,正要反駁,卜戎異卻是連連拍手大笑:“叔叔說得好!西君白子就是見解不同!嫂嫂真的好生佩服你呢。叔叔,駟兒以後就交給你了,你帶他如何花錢享受嫂嫂都會鼎力支持,誰反對也不成!駟兒,還不快謝謝你的恩師?”

    小贏駟聽得嘴都快要樂歪了,哪裡還等娘親提醒,早就一把抱住了白棟的大腿:“就是太傅對駟兒好了......”嬴渠梁斜眼看看兒子肺都快要氣炸了,這個熊孩子簡直就是見利忘義,有了錢花就忘記了父親,不孝、大大地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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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1 22:12:1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六章 【花錢的道理】


    今天純娘的心情很不錯,一大早便生意興隆,不到午時客人就上了有**成,店裡的肉食美酒流水般賣了出去,彷彿是不要錢的一般;這樣的生意不用持續太久,只要有三兩個月,她就能再賺到一間分店了。

    “貴客臨門,裡面接應了!”

    門前的菜應酒應再次唱起了肥諾,叫聲中都透著洪亮剔透;純娘微微一愣,抬頭向店門看去,只見挑開的門簾中走進來三個人,最前面是一個年輕英俊的青年,身旁跟了個六七歲粉妝玉琢的孩子,這孩子走起路來蹦蹦跳跳兩隻眼睛四處亂瞄,不過目光端正,眼睛裡可沒有賊光,顯然是第一次出門,對什麼都感覺到好奇。

    在年輕人和孩子的身後跟了一個青衣佩劍的青年,看樣子很像是個家人保鏢的模樣,雙目中神光炯炯,說不定還是個遊俠劍客的身份,走進門來先是一通打量,幾眼間就將店裡的人通通掃過了,顯見是個經驗極其豐富的老江湖。

    純娘其實早就不純了,因為命硬,光是男人就先後找了三個,然後連續做了三次寡婦,最後實在是沒人敢娶,為營生才開了這家小店,'壘起七星灶、銅壺煮三江',是個見人先笑後打量、靠一雙眼 ​​睛吃四方的行家,她都不用多看,只要稍做打量就知道走在前面的青年和孩子必是富貴人家出身,青年人穿得可是上好的蜀地錦絲、孩子胸前掛得那塊玉佩更是價值不菲,就算不是貴族、那也是大商之門,這是財神爺到了。

    “哎呀。貴客臨門。失迎失迎呢。純娘說怎麼大清早便就神清氣爽、生意盈門呢?原來是大貴人小貴人要到了。快請樓上雅間?”

    “老師”  

    贏駟很是期盼地望著白棟,他這是第一次離開櫟陽遠來他國,而且還是天下人文薈萃經濟最為發達的魏都大樑,更加是第一次來到酒肆,對這酒肆中的風貌可是期待的緊。

    太傅可是說過的,這次要帶他周遊列國增長見聞、以為日後打下根基。什麼是為君的根基贏駟不太明白,卻知道到處遊玩是件非常美妙的事情,以前在宮裡的時候。負責他前期啟蒙教育的公伯贏虔不是讓他去殺小白兔就是讓他沒日沒夜地背書,背過了太傅的《幼學叢林》還要背誦什麼《詩經》啊,《論語》啊,《墨子》啊,頭都要大了三圈兒。這種日子就不是小朋友應該過得!太傅最好了,不但不讓他背書,還肯帶他出來玩耍,還說了要教會他花錢、花大錢。身為秦國世子的贏駟當然是見過錢的,也知道這東西好、花起來特別帶勁兒,可君父也說過了。天下如家,如今秦國還不富裕。咱們這個家也還貧困,所以就連他的例份錢也是該省就省,說出去別人都不會相信,平日除了應當的排場之外,他要額外多吃些糖都要經過內禀總司點頭才成,為此娘親和君父都不知吵了幾回。

    “你看我做什麼,今天如何吃喝花用,一切都由你來做主。”

    白棟笑著看了看贏駟,都六歲多了還如此畏首畏尾的怎麼行?在後世那個年代這個年齡的孩子到了消費場所可個個都是敗家的玩意兒。贏駟實在太嫩了,必需要大力錘煉。

    “我?”贏駟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相信耳朵,猶豫著看看同樣不太相信自己耳朵的純娘:“雅間貴不貴?比普通的地方要多費幾份肉菜的錢?”還行,這小子還知道統一度量衡,對大樑的幣值搞不太清楚就乾脆折算成肉菜,簡單直接。

    “小貴人倒是會打算,嗯,這雅座是要比普通坐席多花費五份肉菜的錢,不過環境幽雅、沒有閒雜人等打擾,還可點曲聽音,舒服得緊呢。”純娘輕輕笑著,已經看出這多半是大家族要鍛煉子弟,不過這麼小就來酒肆點座的還真是少見,太有趣了。

    贏駟掰著手指頭算計了半天,一臉苦色地望著白棟道:“太貴了,一份肉菜都夠駟兒買二兩飴糖的了,五份就是十兩。我我們還是要普通座位吧?”

    白棟和桑娃子交換了一個眼神,笑笑道:“一切隨你。”

    純娘倒也沒有因此失去熱情,張羅著請三人在一個稍微清淨的位置落了座,招呼伙計上了茶水,呼喚菜應過來,便唱了個肥諾離開;白棟笑著看了贏駟一眼,從懷中取出個小簿子和炭筆,邊說邊記道:“扣一分,日後當補背誦《幼學叢林》三遍。”

    “老師,為何要罰贏駟,駟兒不是省錢了麽?”贏駟大為不服,若換了是君父在,定會對他大為激賞,二兩飴糖的賞賜是斷然少不了的,怎麼太傅不但不獎、反倒要罰?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

    白棟笑著看他一眼,壓低了聲音道:“你今日是世子儲君,日後就是我老秦第一人,該有的排場做派如何可以隨便節省?你給為師記住了,花錢無關多少,只關乎心胸和值不值!你身為老秦儲君卻處處行村婦之為,此為不智;如今為師在座、長輩列席,你不但不請入雅座,卻列坐雜廳,此為不敬;那位老闆娘也有三十多歲了,開下這個酒肆容易麽?人家對你如此恭敬,你卻一味的節省,讓人家少賺了五份肉菜的錢,這就是不仁;你今日對一個女人家如此吝嗇,日後對秦國子民又會如何?我看照此下去,秦國日後不是民富而國強、而會是與民爭利最終國強民弱、甚至民不聊生,這就是不義!如此不智不敬、不仁不義者,罰你背誦三遍書還多麽?若不是看你年幼就該罰背誦三十遍、三百遍!”

    “我我”  

    贏駟扁著嘴都快哭出來了,怎麼就忘記了太傅在娘親和君父面前說過的話?反正是太傅出錢給自己花,總是想著節省做什麼?沒出息!如今倒好,省下幾份肉菜錢就成瞭如此不堪的壞孩子,人家明明就是乖寶寶嘛,太欺負人了。

    桑娃子看得不忍,連連沖贏駟擠眼睛,意思是說不就是花錢麽?你師傅有的是錢,就不用替他省,拼命花就是,你總不是傻瓜罷?贏駟一時福至心靈,指著懸掛在牆壁上的一排竹片道:“肥羊燉、黃河鯉魚、整燒豬頭每樣都要,不對,你家店中有多少客人,便要多少份,今天我要請客!”

    菜應大是開心,放聲應道:“這位小貴人請客,今日來者有份!”店中食客頓時彩聲四起,紛紛稱讚這位小公子是豪爽大氣,可比我家的孩子強多了,估計不是公侯之子也必是出於大富之門;有些會湊趣兒的一口一個公子把贏駟伺候得舒舒服服了,接著討要酒喝,小傢伙興奮起來,肥嫩嫩的手指連連點動,一時又是上百壇好酒送了出去,回過頭來望著白棟,滿臉都是得意和期待的表情,這次太傅可要誇獎人家了罷?

    白棟慢悠悠地拿起簿子,看了贏駟一眼,繼續記錄道:“扣二分,日後當罰誦書六遍”

    “老師,為什麼!”贏駟感覺自己要瘋,太傅不講理,省錢也要罰、花錢也要罰,比君父還要嚴厲十倍,照這樣下去自己還能活麽?他卻也並不敢爭執,只會眼淚巴巴地望著白棟討要一個說法。

    “不服氣是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賺錢難、花錢更難,難就難在要花得有意義。你是秦國世子,像方才那般不顧身份座落雜廳自然是要罰,如今這般隨意揮霍金錢、贈人酒肉,那就更加要罰。為師是要看到你明白這花錢中的道理,卻不是漫街拋灑金錢,明白了麽?”

    贏駟呆呆地望著白棟,想搖頭卻又不敢,心裡憋悶的只會流淚。

    “再哭也要罰,此去路途尚遠,為師希望你體悟這花錢中的道理,若是再有犯錯還會繼續罰你。好了,總是看著為師的做什麼,吃飯! ”

    “我想娘親,我想回櫟陽”

    “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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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2 23:06: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七章【第一閭】

        
    如今家是回不去了,小贏駟只能安心學習花錢的道理。太傅說了,不會花錢是萬萬不成的,胡亂花錢就更要被處罰,如何花到巧處妙處,這可是個大學問。不要小看古時的小孩子,以為個個都是營養不良智力硬傷,那是指平民家的孩子,貴族之後個個都是從娘胎裡就開始接受禮樂胎教,不足三歲就要由家族中的長者開始啟蒙,五六歲就已經胸藏數卷書,擁有了後世小學生的程度了,贏駟性格寬厚仁慈,心思卻極為靈敏,這些天都在開動小腦袋尋思如何才能找到讓太傅滿意的花錢方法,雖然此舉頗為艱難,卻禁不住他總是琢磨,漸漸倒也有了些起色。

    這樣一路走走停停,從大梁入了宋境,宋國如今雖弱,當年卻是周天子親封的公爵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說到打仗搞經濟不成,歡宴歌舞擺排場卻個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隔壁的魯國更是禮儀之國,那講究可就更多了。白棟一行隱蔽身份,每到一處城郡都會以行商身份宴請當地的大商貴族,其中的一應排場花費,居然都是交給了小贏駟來統籌處理。如此幾個月下來六歲的小贏駟當真所得非淺,現在如果讓他談論花錢之道,小贏駟一定會慨嘆原來花錢也是極為辛苦的,太傅可沒有欺騙自己。

    這段日子小贏駟算是不過不失,雖然沒得到多少獎勵,卻也不曾遭受處罰;白棟這就是要讓未來的秦惠文王提前接受社會大學教育,以稚子之身行成人之事,想不早熟都難。這或許有些殘忍。可誰讓贏駟日後是要擔負國家命運的人呢?天真爛漫什麼的還是儘早結束的好。

    「不要小看師傅為你安排的一場場考驗。真以為貴族歡宴就是吃吃喝喝麼?這其中的各種心思安排。人脈交結、利益糾纏可要比歡宴本身重要的多,現在你的年齡雖小,早早介入這種場合便可促你成長,幼時統籌歡宴、長時主持一國,這都是一樣的道理。」

    白棟和贏駟坐在牛車上,桑娃子佩劍策馬守護於左右,後面還有扮成普通商隊的白家精壯和秦宮高手,白棟對贏駟說了幾句後。挑開車簾看了看前方的臨淄城門和跟隨在後面的十幾位秦宮高手,對桑娃子道:「桑娃子,你去通知范伯的那些徒子徒孫不用跟隨了。進了齊國就等於是來到了咱們自己的地方一樣,別說沒人會難為咱們這些商家,就是真遇到什麼麻煩也會有范家徐家幫忙解決,我要帶駟兒去個地方,他們跟著不方便,有你陪同就成了。」

    「平安郎,你當真考慮清楚了?小世子可是只有六歲的孩子,若被君上知道你帶他去了『那種』地方。只怕會吐血的。你不是說過的麼?欲速則不達拔苗難助長,若為此傷害了與君上的兄弟情義。對白家不利啊......」

    桑娃子幾乎將腦袋探進了馬車來,聲音壓得極低,生怕被人聽到了。

    桑娃子的師傅是李敵,李敵這一生經歷頗多,如今雖然做了秦宮的內廷副主,卻因為長年流連白家,與白家的淵源頗深,嬴渠梁雖然一樣看重李敵,卻終究不及范強,桑娃子耳濡目染,自然明白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你擔心太多了,白家崛起至今,行事無不以大局為重,從無謀求私利,君上始終是明君,他自然看得清楚明白。何況那種地方並非有洪水猛獸,反倒有燕語鶯聲,你就不喜歡?男人就應該喜歡這種地方,也應該去看一看、轉一轉,見識過了才會不覺神秘,才不會輾轉反側晝夜苦思乃招『銀邪』,所以越是要做大事的人就越要去過這種地方,而且去得越早越好。」

    白棟說得慷慨激昂,面色神聖、語氣森然,聽得贏駟又是期待又是好奇;『那個地方』如此神秘,當是齊國的稷下學宮麼?聽說太傅還掛了這學宮的主學名分呢,可去學宮就去罷,為啥桑大叔會說出這許多古裡古怪的話來?有些聽得懂,有些卻是聽不明白的......

    無論後世出現了多少著名的女閭館、出了多少類似趙姬這樣名滿天下的傾國大方,臨淄城的『第一閭』都依然保存著自己的驕傲。

    走進架設在水上的前院,繞過水榭涼亭畫棟雕樑,在方方正正的古樸正堂中便可以見到天下聞名的管子雕像;華夏分國數十,繁華昌盛的大都市就不下十數個,建在這些城市中的大型女閭館也不知有多少,真正可以有資格供奉管子雕像的卻只有這麼一處,這可是祖師爺眷顧的地方,非後來者可及!

    在很多王孫貴族的眼中,第一閭固然是尋歡作樂的好去處,卻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身份不夠的人就算坐擁金山銀山也未必能夠得到入門的資格;資格和逼~格從來就是相輔相成的玩意兒,這一有了入門的要求,得以進入其中的人個個都不不自覺地講求身份做派,一個尋歡作樂的下濫圈子恍然就提升了質素,一舉成了禮樂昌盛的『聖賢地』,連帶著第一閭的女閭們也開始注重起自身修養,一個個琴棋書畫無所不能,禮樂文章隨手拈來,連起個花名也敢以子為綴,什麼『花子』『琴子』『云子』『柳子』雖然比不上孔子墨子老子這些真正的聖賢,卻讓尋歡客不覺禮敬,連對她們說話的聲音都溫柔了許多。

    這裡一樣有溫柔軟語、一樣有花樣風~流,不過都是掩藏在濃濃的逼~格之下,當真是『來往皆貴胄、舉座無白丁』,遇到沒頭腦的暴發戶撞進來,受了冷言冷語都是輕的,一頓老拳打出去才是正經,這還是運氣好的,遇到了運氣不夠好的,說不定還會被舉官送究,吃上幾天牢房清清心火......

    梅子姑娘就是想不通,第一閭這種高大上的地方怎麼就混進了一個小孩子來,而且這個小孩子才只有六歲,男人愛做的那種事情他是不能做也不該想,就這麼眼神呆滯地望著他,似乎是被嚇壞了。

    她可是第一閭的首牌紅大方啊?尋常的公侯子弟要見她一面都得提前上了拜貼,然後附送一首近做的新詩和近期的畫像讓她審鑑,遇到相貌周正又有才氣的,她這才肯見上一面,若是談得來,這位公子又是個男人中的男人,讓她見獵心喜了,這才可能有更深入的接觸......可這個小孩子算是怎麼回事?就這麼被館主塞進了她的香閨,是來吃奶的麼,她也不會奶孩子啊?

    贏駟身體在發抖,聲音也在發抖:「大......大姐姐,是太......不,是叔父要我來的,我......我也有詩的。嗯......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你看好不好?」說完了忍不住偷看梅子一眼,感覺心裡特別舒爽,也不是那麼緊張了;就想很多小男孩一樣,其實贏駟也是人小鬼大,感覺這個穿著清涼的大姐姐生得好看,而且香噴噴的讓人聞了還想聞,如果被這個大姐姐抱著睡一覺一定是非常美妙的感覺......

    此念當真只關天性無關風~月,很多男孩子都會在童年時代有過對美麗異~性的渴求,小時去阿姨家中,遇到表哥表姐爭先要抱他睡覺的,雖然嘴巴上不說,其實心裡是極其討厭那個滿身汗臭的表哥,一心想著該如何才能混進表姐的懷抱......只可惜後世理教害人,往往不能得嘗所願,在嚴重缺乏啟蒙性~教育的時代,許多原本應該是健康成長的男孩子就跑偏了,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吳王孫、龍~陽君、分桃君、斷袖君......其實都是被腐朽的教育理念所害,個個都是苦孩子。

    在這個男~風盛行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時代,明如嬴渠梁也難免與景監不清不楚,何況他人?白棟認為正確的啟蒙性~教育真是太重要了,對小贏駟而言更是不可或缺。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這樣的好詩只該是出自天上!你......你的叔叔在哪裡,這首詩可是他做的麼?」

    別國世子都要排隊才能得見自己一面,這個小屁孩兒卻直接就被塞了進來?可見背後的人是如何了得了。不過梅子姑娘見多識廣,也不在意對方是如何財雄勢大,也未必就不能將這個小屁孩兒趕出去,卻不想這小孩一開口就是千古絕章,如此可傳後世的妙詩該是出自何人之口?讓她好奇心頓起。

    「梅子姑娘請了,秦國白棟見過姑娘,這次攜世子前來,當真是勞煩姑娘,不過為我雛君廣開眼界、得見天下絕色,以絕日後聲色之誘卻是必須要勞動姑娘。這首詩就是我送於姑娘的酬勞,姑娘可還喜歡麼?」

    「這樣的好詩我當然喜歡......等等,你說你是誰?」

    梅子全身一顫,秦國白子!原來是這位當代詩宗到了!應當!果然!若非是白子親臨,誰又做得出這般絕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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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5 23:16:5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八章 【資本論一】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蓋商紂之昏,非天性好銀,乃無見無知也;是以初見女媧木像便驚為天姿,邪念遂生、後得妲己,從此君王不臨朝,商朝乃亡......今世子初臨人世便見當今絕色,便如朝見滄海巫山,日後豈會被凡色所惑?早知男女之別,正心正性,更為男兒當有,君上從此寬心矣......”

    “好啊,好啊,好一個平安郎,你帶了駟兒去'第一閭'也就罷了,偏偏還有這許多理由,這是要氣死寡人麽?當真是豈有此理!”

    手中拿著白棟飛鷹傳來的信書,嬴渠梁氣得全身顫抖、喉頭發甜,真心想吐血。還什麼曾經滄海難為水?你也不怕駟兒會溺水麽?商紂之亡分明就是被周武王打了個冷不防,後來的史書未必可信,至於什麼見到女媧木像驚為天人、因為迷戀妲己而招致敗亡,這些都是哪裡聽來的傳言,寡人怎麼就從沒聽過?

    白棟也是說溜了嘴,一不小心將封神演義中的情節搬了出來,卻忘記了這些事情在如今最多不過是民間傳說而已,這部小說的作者許仲琳還要一千多年後才會出生呢。不過他舉妲己的例子也是要說明為君者當有心胸見識,不可見到個美女就迷失了方向從此沉醉溫柔鄉,倒不是要將責任推給一個無辜的弱女子;在白家和書院講學的時候,白棟不知有多少回舉過了妲己陳圓圓這等'禍水'美女的例子,回回都是為這些女子撐腰,罵得只是那些沒出息的帝王將相。

    “有什麼不好?第一閭又不是尋常的尋歡所在,能夠出入其中的多是公侯貴冑,裡面的大方更非尋常女閭可比。每一個都是琴棋辭章無所不通的才女;白家叔叔又不是莽撞的人,不過是要駟兒早早見識這上等風~流的場面,免得日後去了某處與人家老漁夫啊這君那君的不清不楚。你說是不是啊君上?”

    義渠​​國風氣開放,六七歲的小孩子就可在草甸大會上尋找合適自己的伴侶。個個都是自由戀愛,然後到了十三四歲就能開枝散葉繁衍後代;對於白棟將兒子帶到第一閭卜戎異倒沒什麼反感,讓駟兒早些明白男女之事怎麼了?早日見到天下絕色的女子又如何?有些感受是她這個做母親的人無法給予的,就該讓兒子去探索發現,如此方能保證身心健康,不至像他父親那般身為一國之 ​​君還要與某個'花枝招展'的臣子眉來眼去!身為嬴渠梁最貼身體己的女人,她什麼都滿意,就是對那種事深惡痛絕。真是受夠了。

    嬴渠梁被她說得面上一紅,再也無話可說。卜戎異沒說錯、白棟也沒做錯,當年若不是公父忙於國事、娘親驪姜只顧著總攬后宮效仿女中男兒忽略了他,他也不會染上那種毛病。雖說此事無關人品,更是這個時代的風尚,可每每被妻子旁敲側擊時總還是難免要臉紅的。

    夫妻閨房中的抱怨欣喜其實都是矯情而已,在回复白棟的信書中,嬴渠梁只寫了八個字'你子我子,你欲我欲'。一代雄主的智商不容置疑,莫說白棟真是為了兒子好。就算他是帶了兒子去昏天黑地的亂來也得認了,如今白家就是秦國第一大勢力,而且這個勢力還是上達周王室輻射東西方。秦國也必須要倚重,此時讓兒子與白棟多多親近得到白家的忠心扶持才是最重要的。

    ***

    小贏駟現在舒服極了,躺在梅子姑娘柔軟且充滿彈性的大腿上,鼻中嗅著陣陣女體幽香,眼前是大片大片正在盛開的菊田,身旁還有兩名羞答答的小美人兒細心剝了葡萄不停送進他的口中,偶爾抬頭看看那兩名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小美人兒,兩個小姑娘立即粉面羞紅,含嬌帶嗔地白上他一眼......舒服。這種感覺真比三伏天喝了太傅親手製作的冰鎮酸梅湯還要舒服一百倍,小贏駟舒了個懶身。準備再睡上一個回籠覺。美人膝上正好眠,這就是人間最美妙的享受了。

    白棟這個為人師表的就做在一旁。一面磕著瓜子,一面看著各地送來的信報;攤子大了,各種需要他操心的事情也就越來越多,小傢伙可以享受美人膝他可不成,就手上這些信報還是經過了苦酒和狗剩子他們層層篩選了才送上來的,既有各國各地商貿據點急需解決的大事,也有百家講壇下一步的發展規劃需要批复,越國要建立自由港了,日後針對各國船隊如何收繳出入的費用?波斯帝國現在看似平靜卻是暗流洶湧,莫吉娜和阿布哈桑是'抵死纏~綿'鬥得不可開交,秦國和白家是繼續放手任他們去爭競還是出手維持局面保持平衡?歸未大夫和越女門先後致書白家,都在督促無顓與草兒的婚事,可草兒如今做記者做得漸入佳境,要她現在就嫁是萬萬不成的,又該如何回复越國?煩啊......白棟如今算是明白了日理萬機的苦處,還是贏駟那小子快活,知道在美人兒的膝蓋上享受偷懶......

     小傢伙足足吃了半斤葡萄,白棟才批复完了這許多信書,交付手下盡快用飛鷹或信鴿發回,才拍拍手站起身來,微笑道:“駟兒,還在貪戀溫柔鄉麽?快快起身,否則為師真要打你的屁股了。”

     來到第一閭三天了,六歲的小屁孩兒過得是花天酒地紙醉金迷的生活,吃過了最好的食物、見過了最奢靡的場面、也枕過了梅子姑娘粉堆雪砌修長柔軟香噴噴的筷子腿,六十歲老人家未必能夠享受到的他都已經提前享受過了,這就是閱歷識見,可白棟卻不准備讓他長戀溫柔鄉,育人之道有十萬八千里,路上只遇到美麗迷人的女妖怪可成不了正果,現在讓贏駟見識這種風~月場所可不是要他日後也做個風~月君主,而是讓他先有所見、後有所遇、繼而有所思。

    “太傅要帶駟兒去別處了麽?”

    贏駟歡歡喜喜地從梅子姑娘的身上躍起,滿臉期待地望著白棟;他畢竟還只是個六歲的孩子,雖然感覺這位梅子阿姨和那些小姐姐小妹妹看著好看,讓人歡喜,卻畢竟做不出成人男子的事情來,既不能食髓知味,貪戀之物也不過浮表也,小孩子畢竟喜動惡靜,漸漸就感覺阿姨的腿雖然又滑又美香氣四溢,可惜卻沒有蹺蹺板好玩兒,太傅送給他的蹺蹺板可是讓他與許多小伙伴玩得開心極了,連飯都顧不上吃呢。

    “不是我要帶你去別處,而是梅子阿姨要帶我們去她的家鄉......”

    白棟笑嘻嘻地望著梅子,這位美人兒大方也在默默地望著他,生活總是如此神奇,總是在你以為將要絕望的時刻見到希望。在白棟和贏駟到來之前,她就是想破腦袋也萬萬想不到當代第一天才白子會抵臨'第一閭',更加想像不到白子來到這裡就是為了錘煉秦國雛君。

    白子既然答應出手了,家鄉遇到的那些麻煩還能夠算是麻煩麽?想起家鄉父老遠赴千里來到臨淄,只為懇請自己對家鄉施以援手,自己卻無能為力,家鄉父老臨去時的絕望表情讓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就算自己是'第一閭'第一當紅大方,卻也有能力不及之時。好在上天對待自己足夠仁慈,正在心憂家鄉之刻,白子這個大天才、大富豪就像一塊大餅般掉落在自己面前。

    現在想起這件事梅子還以為是在做夢,深深望了白棟一眼:“多謝白子援手之德。”

    “呵呵,梅子姑娘只怕是想差了,這可不算是我幫你,而是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呢......”

    小贏駟莫名其妙地望著太傅和梅子阿姨,實在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麼,轉頭望望桑娃子,發現這位桑大叔也是一臉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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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8 22:04: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九章 【資本論二】


    越國是個好地方,這一方水土不僅可以養育出梅子姑娘這樣水靈靈的妙人兒,還有碧蓮、白藕、甜水、肥魚......對於生在西北長在苦秦的贏駟而言這裡簡直就是天堂。一路上贏駟的眼睛都要看不過來了,嘴巴里更是塞滿了蓮子和菱角,西北人特有的口氣硬是被熏染的吐氣如蘭,連帶著說話都溫柔了許多:“梅子阿姨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一哭駟兒就會心疼的......”

    桑娃子聽得直咳嗽,平安郎讓這小子早早見識些風~月場面的想法本是極好的,卻也讓這小子染上了一些脂粉氣息,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望著時不時出現的小河清溪,聽著越人哼唱的吳儂小調,鼻中嗅著黃梅酒的味道,梅子眼睛都哭紅了,淚水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串串掉落下來。十三年前家裡遭了水災,一家人著實是活不下去了,爹爹和娘親這才忍痛將她賣給了人販子,上次聽老家來人說,爹爹和娘親都已經在數年前相繼故去,同被人販子買去的姐姐和妹妹至今也還沒有下落,如今家鄉留給她的唯一記憶就是那口甘甜清涼的老井和一畝薄地兩間破敗的祖屋,真想回去看看啊,小時候那爬滿了纏藤的土牆究竟還在不在?隔壁的王大哥還是像牛犢子一般強壯麽?想著想著忽覺心裡空落落的,這就∈是白子新詩上說得近鄉情怯麽?

    今年的收成似乎好了許多,卻禁不住越國久廢待舉貧困到了根兒上,看看路兩旁的飯鋪就知道了。除了 ​​熱水可以勉強管夠。麵餅中倒有四成的麩皮。最好的食物就是雞蛋了,肉星卻是半點也見不到。這還是買賣家的景況,家鄉又會是怎樣一副模樣?梅子邊吃麵餅邊流淚,吃完了就掏出銀幣銅錢往店家手裡塞,嚇得老實巴交的店家夫妻跪下直磕頭,哪裡敢要這許多錢?這行人怒馬鮮衣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身,他們的錢能是好拿的?

    小贏駟看到店家將最好的食物給了自己吃,卻躲在一旁去啃比石頭還要硬了三分的野菜餅。頓時無限同情。他倒不會問出為何不食肉的傻話來,只是將自己手中的麵餅遞給了店家,轉頭問白棟道:“聽公伯說太傅在越國廣開海港、發展船運、壓服寺區扶助無顓,越國已是一片昇平,可為什麼還是有人挨餓,還是有人靠吃野菜充飢?太傅,我現在忽然很想花錢,不知道是對還是錯?”

    不等白棟回答,贏駟從桑娃子手中搶過大把的銀錢往越人店家手裡塞,店家要叩頭推辭。卻被他壓住話道:“這些算是我的份股,你們拿去購買米麵善做經營。日後是要分紅利給我的,所以盡可接受。不過我老師說過,做買賣經營也不可沒了良心,日後有了收益,就該拿出一些幫助附近的窮困人家,你們可能做到麽?”

    這一下可就比梅子平白塞錢給人高明了十倍,店家夫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同望向了白棟。車船店腳牙,哪個不是眼光高明的角色?早就看出白棟才是這一行的首腦人物。白棟微微一笑,對店家夫妻點了點頭,這對夫妻沒有立即拒絕,顯是被贏駟說動了。

    “太傅,駟兒這一次花錢花得漂不漂亮?必須要給我獎勵才行啊。”眼巴巴地望著白棟,贏駟的野心真不大,只期盼著白棟能夠讓他少背幾遍書就好了。

    “小弟弟,你如此喜歡花錢,不如將錢都花在姐姐這裡罷,你看好不好?哇哈哈!”

    自稱姐姐的這人可不比嬌滴滴的梅子阿姨,一通叫出來,好似搬倒砂缸磕在泥土地,又好像有人拉開了破爛的風箱,讓人聽了說不出的難受,贏駟吃驚下順聲望去,等看清說話之人,不覺當場呆住。

    自從來到越國或是見到鄉野間耕耘的農夫,或是遇到辛苦奔波的商旅、縱情風土的貴族,卻從未見過如此一幫強人!只見這家小店旁的田埂後、樹林間猛地現出了三四百名紅巾纏頭的大漢,一個個的身高都在六尺以上,面色精悍目露凶光,手中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有各國製式的劍戈、也有菜刀、閘草刀、農民用的鋤耙,正從四面八方圍住了這家小店與白棟一行,口中'嗬嗬'叫個不停,就好像狼群見到了落單的小羔羊。

    “強盜?”

    贏駟呆愣一下便換上了滿臉喜色,太好了!從櫟陽一路來到越國就沒遇到這般過癮的場面啊,這下公伯教授的劍術總算能派上用場了,也不管自己才是個六歲的孩子,伸手就要去拔腰間那柄還未曾開過鋒的小劍。

    “咯咯咯......秦國世子就是秦國世子,果然是好膽量呢。”

    這夥兒強盜的頭子是個小山一般肥胖的女人,頭上禿了一多半,面上卻頗多橫肉,脖子上還生了一圈黑毛。見到這女人白棟便立即明白了,這個世上或許沒有'二師兄',二師姐卻是一定有的。

    明明已經生成了這般模樣,這女人走起路來倒是矜持得緊,裊嬝娜娜肥蓮生花,走得明明是春風俏步,難得卻是一步一個腳印,一路走過來身後留下的那串腳印當真讓人觸目驚心。這世上怎就會有如此大腳?若按照後世的標準起碼也得是四十六碼的,而且還是生在了一個女人的身上。

    說來奇怪的緊,店主夫妻見了這女子非但不怕,反倒走前幾步施禮問候,看那親熱熟悉的模樣分明就是老熟人了;女強盜笑了笑,問那老闆娘道:“苦葉,這幾個月來他對你可還好麽?若是違背了當日立下的誓言,我是一定要懲罰他的。就像是先前一般,先打斷了一雙腿,再幫他醫好了,不過就是疼上個半年一年的,那也算不得什麼了。”

    店老闆聽得苦笑:“無鹽姑娘說笑了,上次被姑娘教訓哪裡還敢重蹈覆轍,如今這一方土地有姑娘維護,再無山賊亂軍欺侮黎民,正是好日 ​​子好光景,如何好日子不過反去生出事來,那不是要愧對了姑娘麽?”

    剛才還對白棟一行敢感恩戴德的店主夫妻此刻彷彿忘記了白棟等人的存在,竟與這女強盜頭子談笑風生、敘起了舊來。

    “這店家原來通了強盜!”桑娃子一揚手,近百名秦宮高手和白家衛士紛紛取出身藏武器擁護在白棟和贏駟的身旁;這個女強盜方才一口叫破贏駟的身份,那就不比普通的盜賊了,必須要小心謹慎。

    “收起武器。”白棟對桑娃子擺了擺手,微笑著望了一眼女強盜:“這位姑娘不是無惡不作的強盜,店主夫妻也並非通匪,只是見了恩人表達一番感謝之情,爾等又何必緊張?這位無鹽姑娘請了,敢問可是鍾氏?”

    歷史那位大名鼎鼎的賢夫人應該是楚宣王的老婆才對,如今自己到了這個時代,日後的楚宣王就是白家大少爺了,無鹽女做個軍師還勉強可以,做兒媳婦卻是萬萬不能的,對此白棟早就有了決斷。不過此時又蹦出一個無鹽姑娘來,這可就有些奇了,莫非是歷史記載有誤?想來鐘無鹽的傳說並非野史,那是歷史上鑿鑿有名的真實人物,哪裡有早生幾十年的道理?

    “我乃齊國無鹽邑人,安王二十五年,父移越北,生於此地,以無鹽為名,鍾離為氏,說是鍾氏也不算錯,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鍾離無鹽很是吃驚地望著白棟,她對白棟一行有所了解那是因為多年暗中關注,這次白棟攜贏駟東來,她更是派出手下四處打探消息;可白棟應該是對她一無所知才對,如何會知道她是無鹽鍾氏?這真是太奇怪了,無鹽鍾氏在姜齊時代曾是當地大族,田氏代齊後便漸漸沒落,名聲不再為世人所知,這位白子才多大年齡,如何竟有如此閱歷,難道真如世人所傳,這個人已經到了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地步?鍾離無鹽醜是醜了些,卻是個極為聰明驕傲的才女,才不信這世上會有如此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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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0 21:46: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章 【資本論三】


    這個鐘無鹽自然不是數十年後的那個鐘無鹽,估計是鍾離家很容易出這種顏值不高卻極具才華的醜女,而且這個時代的人喜歡指地為名,所以出現一個重名者也就不算奇怪。只是這個女子居然也是山大王,而且率領幾百嘍囉截住了自己的去路,卻讓白棟很是奇怪;重名复性也就罷了,難道這無鹽邑的女子都是如此強悍,個個都有做山大王的專長麽?

    鐘無鹽看了看白棟,便舉步向他走來,桑娃子面色一變,伸劍去攔,不想這女子好生強悍,肋下一道青虹飛出,只一下就將桑娃子的劍挑開。桑娃子只覺虎口一陣發麻,竟然穩不住身形後退了半步。

    “接了本姑娘一劍還能站立的你也算是第一人,了不起!”

    鐘無鹽哈哈大笑,裊嬝娜娜從他身旁走了過去,徑直來到了白棟面前。桑娃子心中大驚,記得師傅李敵曾經說過,他的劍術武功雖然算不得當世絕頂,卻也是第一流的手段,這女子竟能一劍將他逼退,莫非就是恩師口中的絕頂高手麽?好在這女子似乎並無惡意,一劍逼退他後便收劍入鞘交給了白棟身旁的衛士,展顏笑道:“無鹽早就听說白子乃當代人傑,難道竟沒有膽量與無鹽對面說話麽?”白棟身旁的幾名衛士聽得直咧嘴,你這麼醜,谁愿意與你對面說話?

    白棟對桑娃子等人擺了擺手,示意稍安勿躁,指著面前的座位笑道:“無鹽姑娘請坐。能在這裡見到如此允文允武的一位才女也是白某之幸。只不知姑娘攔住我的去路究竟有何事?”

    “白子是一代文宗。是這個世上最聰明的人。相信不用我多說也知我沒有惡意,但也未必就是善意罷?”鐘無鹽大咧咧坐在了白棟對面,拿起白棟自帶的精細茶碗抿了口香茗;在這個男子身高六尺就算合格的年代,她這個身高足有八尺上下、肥胖如小山一般的女人居然表現的極為斯文,只是那張大嘴與精巧的茶碗實在有些不搭調,看得桑娃子等人想笑卻又不敢笑出聲來。

    白棟看了看她,微微笑道:“願聞其詳。”

    “我聽說田因齊做了國君後很是做了一些好事,他親近鄒忌、田忌這樣的能臣。獎賞即墨大夫這樣忠誠為國的清廉臣子,難得還有強硬的手段,將那些無能貪官投入沸水中烹死,而且也不在追究當年親近姜齊的官員和世族,例如我無鹽鍾離氏……鍾離氏的祖籍在無鹽,以往是齊侯無道,本姑娘自無歸鄉之念,如今既然出了位還算賢明的君主,本姑娘便動了回歸故土之意……”

    “我聽明白了,鍾離姑娘是要回家。越國距離齊國並不遙遠。鍾離氏雖然不比當年,卻也還是無鹽大族。莫非是有什麼阻礙麽?我看姑娘這一身劍術早就超越了那些一流的劍客,想來就算有什麼困難也可應刃而解吧?”白棟慢條斯理地喝著茶水,鐘無鹽分明就是有求於自己,自己便無需著急,這才是談判的訣竅。

    “本姑娘怎可以山賊草寇的身份還鄉?那樣是要辱沒祖宗的。所以就要做一件足以驚動齊國的大事,如此還鄉才算有臉面,只是要做成此事實在有些困難,若是有白子相助,那便大大的不同了。白子若是拒絕,嘿嘿……”

    鐘無鹽嘿嘿一笑,忽然挺直身子衝外面的嘍囉們揮了揮手,外面的紅巾大漢頓時一陣鼓譟,紛紛揚起手中的武器,同時還不忘展現自己強健的肌肉。看這意思白棟若是答應了她就還做淑女,若是不答應可就要用強了……

    白棟有些哭笑不得:“無鹽姑娘要我如何幫你呢?”

    “這件事有個百萬銀幣便可解決,而且一旦成功,必會引得田因齊側目。我有兩個法子,第一個極容易卻要對白子不起;第二個就有些困難,必須要你真心配合才成。 ”

    “姑娘慢慢說,我就慢慢聽,咱們有得是時間,不著急不著急。”

    “第一個法子就是我殺了你的手下,綁了你和秦國世子,那時不要說是百萬銀幣,就算我要千萬,白家和秦國也得給!”鐘無鹽一面喝著茶水,一面笑吟吟地說出這綁人索錢的大賊行徑,就好像吃飯喝水一般的輕鬆簡單。

    白棟聽得苦笑連連,心中暗暗下了決定,日後有機會是一定要去無鹽邑看看的,這個地方究竟有什麼古怪,怎麼會產出鐘無鹽這般強悍的女子呢:“這個法子聽來很不好,無鹽姑娘還是多費些心,選擇另一個比較困難的罷?”

    “本姑娘也是如此想,秦國如今畢竟是大國了,綁了你和世子估計會惹來很大的麻煩;何況本姑娘一向是非常講道理的,雖然偶爾也會殺人,所殺卻盡是十惡不赦之徒,你的手下並非這種人,倒是有些殺不下手。”

    “有理有理,無鹽姑娘做強盜竟能做得如此有良心,也算十分難得。”

    “這第二個法子就是你借我百萬銀幣,助本姑娘做成一件大事,待此事做成,必然轟動天下、廣傳本姑娘賢名,那時白子去齊國為我提親便如水到而溝渠自成。想我無鹽鍾離也是十幾世的大族、貴族的身份,也不算高攀了田因齊那小子罷?”

    “噗!”

    白棟剛喝了口茶水,聽到此處頓時全噴在了鐘無鹽的臉上,鐘無鹽頂著一臉茶葉怒目而視:“難道賢如白子也會以相貌取人麽?無鹽家學淵源,有一身上乘劍術,更知國政兵法;若是做了那田因齊的夫人,那才是齊國的福氣到了。哼哼……若不是為了鍾離一族和齊國黎民,就算他肯娶,本姑娘還未必會答應嫁給他呢,豈會主動向他提親!”

    “唔,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白棟一臉古怪地望著鐘無鹽,也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不過鐘無鹽的臉皮和氣魄卻讓他十分佩服,正如後世老馬說過的'你的心有多大,這個世界就有多大',鐘無鹽絕對是這個時代心最大的奇女子了,開口就要做田因齊的夫人,似乎這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若是自己不去幫她提親、田因齊不肯娶她,反倒是自己與田因齊的錯。

    “這個麽……本子與齊侯確是有幾分交情,鍾離姑娘若真有大才,又心系家鄉黎民欲為齊國謀福祉,本子倒也可為姑娘去提親,想來因齊兄也不至因此怪罪與我。不過姑娘開口就要百萬銀幣,本子雖然有錢卻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若是鍾離姑娘說不出合理運用這百萬銀幣的法子,本子只能拒絕。秦宮衛士和白家精壯真要拼起命來,也未必就會輸給姑娘的手下。”

    白棟心中暗暗稱奇,如今在越國能夠用到百萬銀幣的地方,怕也只有'那個地方'了,莫非鐘無鹽竟會與自己想到了一處?只不過自己是要用這個地方給小贏駟上一堂'經濟課',鐘無鹽卻要藉此揚名,得到一塊成為齊侯夫人的敲門磚,這就有些意思了。白棟很想看看眼前這個鐘無鹽是否與歷史上的那個鐘無鹽一般真的是貌醜多才,若真是個可安天下的才女,田因齊娶了她也算是一段佳話,應該不算是吃虧罷?

    “咯咯,無鹽聽說白子親自請出歐子為秦國司械處大掌爐、煉成新鐵驚動天下,讓魏國人都吃了大虧。為什麼白子只知道有歐子、有句與山,卻不知道在越國之南通海之地還有一個'武原'呢?依無鹽看來,越國之禍前在寺區而後在武原,武原定則越國安,若是無鹽手中有百萬銀幣,便可安定此處,令天下側目!”

    “哦?無鹽姑娘是說武原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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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5 21:58: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一章 【資本論 四】

        
    在這個時代其實沒有真正的工業可言,所以打造武器、盔甲,生產戰車就是這個時代的所謂『重工業』了。春秋末期天下列國開始加速兼與資源整合,政治上開始出現後世郡縣制的雛形,軍事上則開始出現大軍團作戰,有需求就有市場,彼時天下最聞名的兩個武煉之城一在晉都翼城,另一個就在越國的武原,早在允常和闔閭時代就是天下有名的冶煉之都;按照歐冶良的說法,他的祖上和風鬍子的祖上就是在這裡相遇相識、相愛相殺。

    坐在桃花木打造而成的車廂內,梅子把玩著一柄樣式精美的短劍。應該是許久沒有擦拭了,匕身有些灰濛蒙,不過只要用磨石稍微打磨一下,就變得光可鑑人;短劍的木柄是也是用上好桃木打造,握在手中自生溫潤,樣式極為精美。

    鐘無鹽盯著這把短劍看了好久,忽然搶過在空中揮動了幾下,側耳聽了聽帶起的劍嘯聲,微微點頭道:「好手藝,關鍵是用材一般,並非什麼百年千年的玄鐵,可見是出自普通匠人之手。可是這鑄劍人卻又極有誠意,只怕光是為了鑄造這柄短劍就要花去經年的時間罷?」

    梅子瞧了瞧這個看上去比男人更像男人的女子,眼前這個人太奇怪了,說是喜歡她車裡的香氣,便每天賴在她的車裡不走;車裡哪裡是什麼熏香啊,分明就是她女兒家的體香,贏駟這個小孩子喜歡沒關係,她心裡還高興著呢,換了是白子那樣多才英俊的男人喜歡也好,她多半還會暗暗心喜,可若是換了個同是女兒身的說喜歡她的體香可就有些古怪。那種感覺可不會太好。

    她對鐘無鹽有些好奇,卻又有些恐懼,於是小心翼翼地答道:「這劍是費時兩年才打造而成的。在武原這叫做……」

    「我知道,在武原這叫做『體劍』。稍有手段的冶師和劍師都會打造一柄,分贈子女以為傳家之用。你父親當年在武原的時候也是個劍師罷?可惜這劍雖然出於誠意,卻終是出於普通匠人之手,始終比不上那些著名的劍器。我只是很奇怪,武原雖然不是當年那個武原了,你父親卻畢竟是一名劍師,如何會淪落到將你出賣?」

    鐘無鹽的做派很像後世那個光輝正確的黨、華夏人民的大救星,對於團結梅子這種誤入風塵的貧~下中農子弟最是積極。這些天已經與梅子進行了多次深入的交流,而且每次都是一副無限同情的樣子;這讓梅子有些不舒服,她的出身景遇始終都是最私人的事情,哪裡需要一個女山大王來同情?

    「劍是祖父打造的,到我父親這一代就已經沒有做劍師了,他只是武原鄉下的一名普通農夫而已;越國被山東各國壓制後,又被楚國偷襲,國勢大衰,武原再也沒有了當年的風光,那一年遇了水災。父親便將我賣給了『人商』,卻偷偷將這柄劍藏在我的袖中,告訴我到了萬難之時。這劍可以保護我……」

    「呵呵,你知道體劍是用來做什麼的麼?這是劍師最後的尊嚴所在,是到了萬難之時用來自裁的……」

    鐘無鹽說著從袖中取出一柄短劍,卻是南海鯊魚皮為鞘、通體有金銀寶石鑲嵌的寶物,壓低了聲音笑道:「我也有一柄。不過我可不會用它來殺自己,只會用來殺我的敵人。梅子,不如你讓我親一下臉蛋兒罷,從此咱們就是結義的姐妹了,也可以學那些男人融血過命!以後就有我來保護你。你不用再去伺候那些臭男人,甚至不用被白子利用。你說好不好?只要親一下就好,我是不會騙你的……」

    梅子聽得連連搖頭。她可不是傻瓜。親一下就是結義姐妹了?就沒聽過有這種結義的方法,人家才不會上當呢。

    贏駟撅著一張小嘴坐在白棟面前,手上托著一本厚厚的簿書,正在皺眉苦讀。白棟就坐在他的對面,手中拿了個小竹棍兒,每當贏駟瞌睡蟲上腦昏昏欲睡的時候,就輕輕對著他腦袋來上一下,小贏駟只好睜開眼繼續苦讀。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想起在梅子阿姨香車中的愜意生活,他感覺自己現在就是生活在地獄裡。

    「看了這麼久還沒有看出武原的問題在哪裡麼?如果要你做武原郡的一郡之長,這個地方豈非就是沒有任何希望了?」

    白棟面容冷漠,用疾聲厲色都難以形容,桑娃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平安郎做事未免過於急切,才是個六歲的孩子而已,就要讓他做一任郡守該做的事,這還有天理麼?

    贏駟也感到十分委屈,鼓著腮望著白棟,嘴巴動了幾動卻終究沒有勇氣抗議。

    「你認為自己才六歲,我這個太傅不該如此為難你對不對?難道不知魯國有個汪踦能以10歲弱齡為國奮戰,雖然最終戰死疆場,卻令魯國上下人人振奮,最終大敗齊軍?孔夫子學識淵博,以天下為教,就連左丘明也要尊稱其為聖人,卻被年僅七歲的項橐考難,最終心悅誠服尊稱這個小孩子為師,項橐也被世人尊為『聖公』!這才是小兒中的英雄、稚子中的好漢呢。你身為秦國世子,日後必要登臨君位、雄霸一方,正不知有多少子民生息皆繫於你,卻連區區一個武原郡的事情都看不透參不破,怎不叫人失望?」

    白棟滔滔不絕地訓斥著小贏駟,小傢伙難過的都快哭了。身為秦國世子,項橐和汪踦的故事他當然聽過,卻從沒想過要拿自己去同這兩個傑出的小孩子比較,現在太傅用這兩個傳說中的小孩子來壓他,他卻是無話可說。

    武原郡的問題簡單麼?太不簡單了。贏駟感覺自己再多看一眼武原的資料腦袋就會爆炸。早在吳越爭霸時這裡就是著名的大城,到了越國吞滅吳國之後,更為華夏東南第一名郡,只不過曾經的武原是為天下煉城、東南第一商賈交易大城,城外更有水田無數,可以種植一年兩熟的稻米,工業、商業、農業無一不振,如今的武原卻是完全不同了,可謂亂像橫生,讓初登君位的越王無顓都束手無策。

    那個叫無顓的不也是太傅的弟子麼?為何太傅不去責怪他,卻來罵自己,還經常在自己面前誇獎無顓是他最得意的弟子?真是太不公平了!小贏駟越想越是委屈,眼淚在眼眶中轉個不停。

    也難怪贏駟會頭疼,在吳越爭霸時期就擁有深水良港的武原早在百年前就借助優越的地理環境得到了巨大發展,彼時燕、齊、吳越、甚至是楚國的礦產資源都可輕易集中在這裡,又加上吳越鑄劍法卓於天下,這裡便成了生產各種武器和裝備的第一大城,曾有武原城人人強悍皆佩劍的盛景。

    有了『重工業』的支持,武原住民便逐漸增多到七萬人,其中半數與冶鐵鑄劍相關,半數則是因為城市繁華而來的商家和定居在該城附近的農夫,只是彼此各守祖業很少見到有跨行業的情況出現,像梅子這樣祖父為鑄劍師而後家道中落成了農人家庭的倒是極為罕見。

    看到武原的詳細資料後就連白棟都很吃驚,這個以郡為名的城市其實早已超越了大縣的規模,全盛時城中竟有各類民眾三萬,城廓之外也有農人五萬,比一些弱國的都城也不遑多讓;而且這座城市集工業、商業、農業為一體,竟然可以自給自足,彷彿小國氣象,就更是讓人驚嘆。在秦滅六國之前的華夏,有這種氣象的都城雖然不少,可郡縣級別的卻只有這麼一個武原。

    「小子,我來提點你一句,要打破武原困境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各類債務,有農夫青苗之債、商人騰挪盈虧之債、工家拖欠工匠薪時之債,如果要你來解決,可能想到入手解決的法子?」

    「咯咯咯,白子說得好不輕鬆,正是為瞭解決這些債務本姑娘才要向你商借百萬銀幣,若是沒有錢那是沒辦法解決的,神仙都要發愁,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小孩子?」

    白棟的話音未落,就見鐘無鹽笑著打開了車廂的窗子探了個腦袋進來,可惜她的笑容並不美麗,而且還帶了些嘲諷的味道。

    「是麼?若是我有法子不花一個銅錢便解決了武原的問題,無鹽姑娘又該如何說?」

    白棟輕輕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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