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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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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光暗之心] 陽光大秦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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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6 22:22: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二章 【攻議】


    一隻看不到的時光之手,將時間悄悄翻到了公元前352年的秋天。三年前的這一日正是周天子詔告天下升格做皇帝、吐氣揚眉會盟天下諸侯的日子。結果開明王朝的使者送了糞土做禮物,惹得姬扁大怒,卻礙於國禮不好發作,好在白棟輕巧巧一句話便將蜀王用來羞辱天子的糞土化成了國土,從此華夏揮軍巴蜀就成了師出有名,再沒人能夠指責什麼,當場嚇呆了那個叫杜明的使者。

    經過蜀國這麼一鬧,華夏伐蜀就提上了日程,不用等司馬錯和張儀一番舌戰後再決定,只是如何打法?蜀國北與秦國相隔秦嶺,東與楚國隔於巴山,與巴蜀相連的也就秦楚兩國了,於是天下諸侯都望向了楚王熊良夫和嬴渠梁。

    熊良夫這次動作很快,不等嬴渠梁開口,便主動請纓要為華夏掃平巴蜀,結果如何了?楚軍為此提前兩年修繕戰船、訓練水師,提五萬水師沿烏江而出,與蜀軍在平都涪陵間大戰,這一仗足足打了五天五夜,結果卻是楚軍大敗,江面都被楚人的屍體染紅了,楚王哭著來找嬴渠梁算賬,說是蜀軍用上了神秘武器,一個大木球般的東西扔進水裡,立即就能炸起幾丈高的水浪,嬴渠梁你也不要瞞我,這種東西除了秦國白子、天下還有誰能弄出來?好啊,我大楚為天子出氣、為華夏拓疆,你卻來暗算我,這算什麼道理?楚國和秦國可是世代交好啊,你秦國就這樣下黑手?

    “平安郎,你也確實太黑了。天下沒有什麼是秘密。當年你炸死鄧陵子、西疆鎮服狼王的‘霹靂藥’估計是已經泄密了。可你怎麼能夠偷偷給了蜀國?那些川中野人跟咱老秦沒啥關係,楚國好歹也是秦國的盟友啊?”

    “二哥你就不用搭理熊良夫那廝,巴蜀坐擁萬里沃野平原,四面又有天險可守,這樣的福地只能老秦來取!當年我力主不要天子邀請蜀王參加會盟,正是要激怒這個開明末王。果然他忍不下氣,竟讓使者拿來糞土侮辱華夏,我便有了師出之名。這個熊良夫倒好。他竟然搶在老秦前面去打巴蜀?嗬嗬,若是被楚國取了巴蜀,秦國還會有好日子過麽?不過他去了也好,楚國敗了,才見我老秦火中取栗之能啊?”

    “原來你是如此打算,果然妙計,那熊良夫好大喜功,這次分明就是要與我老秦爭奪巴蜀,活該他吃個大虧!如此說來你是有攻伐蜀國的法子了?那蜀國末王等等,開明王朝至今已傳十二世不倒。你怎麼知道這一世就是末王了?”

    “額,臣下也只是猜測。不過觀其言察其行,這蜀王行事如此輕薄,怕是也好不到哪裡去,何況君上已對巴蜀動心,只怕他想不做末王也難罷?”

    現在想起與嬴渠梁的那次對話,白棟還想笑,二哥幾次向自己討要火藥的配方,自己都堅持不給,這次事情做的太大,怕是再難推搪了也罷,如今的秦國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弱小的老秦,自己也不再是那個初來戰國的小子,有些好東西是不必再藏著掖著。

    坐在西君城的大殿上,頭頂上方就是天子親賜的‘天下無雙’牌匾,白棟著冠冕而坐,不過沒掛珠綹、舉止也很隨意,望著殿中眾家臣,陣陣笑語連珠;已經九歲的贏駟和十四歲的姬定也站在群臣之中,這兩個小子隨白棟在天下轉了一圈兒,原本是要去櫟陽的鳳鳴書院,卻說什麼都不肯離開老師,於是就隨白棟到了西域別院修習,不覺三年過去,如今都是聰明睿智的少年學士,贏駟自不必言,區區一個九歲的孩子就比十四五歲的少年還要老成持重且行事不失少年靈動,姬定雖然資質一般,這三年追隨白棟學習下來,心智學識也非當年可比,現在可不會隨便做打油詩了,偶爾還能發表一兩篇文章在《大秦時報》上,連趙姬草兒這樣的老編和老記者都誇獎他有些靈性。

    “去歲薨了太夫人,至今也有一年,國喪可除。如今楚國攻蜀大敗,只怕不久這攻蜀之事就要著落在老秦頭上了,國家要用兵,咱們西域新疆自當做個表率,孟雙成、白戊庚,咱們的兵員可曾滿額?”到了戰國時代,天子宗六成八、方伯三師、諸侯二師的規制早就沒人遵守了;在白棟這個穿~越者的推動下,現在的秦國不僅在引戎同化、增加兵員,更在保障生育安全,大齡婚姻方面堅持了白棟提出的法令,現在已經開始見到效果,如今外戎軍已達十萬,秦軍總數也突破了四十萬,嬴渠梁為表信任,給白棟這個‘西君’的兵額是足足五萬,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急得白發蒼蒼的老甘龍險些要死諫,鳳鳴書院的幾位儒門夫子也是搖頭,這規制都趕上周初時天子的規制了,天子才不過挾十四師、至多不過五六萬人,現在西域的兵力就不比當年的周天子差

    “臣下等知西君忠心為國,可也該為咱西域新疆考慮;老秦得西君之力,如今精銳之兵不下五十萬,若再加上波斯的公子少官一軍、龐涓一軍,那就有近六十萬人,防禦魏韓那是足夠了,又何必咱西君城出兵?依臣下看,蜀道難行,貿然攻伐恐會傷亡太大,咱們雍郿子弟可不是用來白白犧牲的,所以就算君上來調軍,西君也該想個法子推托,章蝺的十萬大軍如今不是調去雍郿故地麽?那裡距離秦嶺可不遠,他提兵去打巴蜀最好不過。”

    先秦時代的家國觀念是‘先家而後國’並非‘先國而後家’,兩千年前的古人都知道國家利益不能淩架與集體和個體利益之上,所以在‘士’的心中,首先就是對他服務的諸侯效忠,白棟受封西君,孟雙成白戊庚都做了他的家臣,家臣對家主效忠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孟雙成說這話時完全不會在乎贏駟就在殿中,至於從櫟陽趕來西域的衛鞅就更不會放在他眼中了,孟西白三家恨的不是嬴渠梁、更不會是白棟、恰恰是這位靠了變法上位的新晉大良造。

    “雙成兄說得正是,西域戎人眾多,如今也未必就都是真心歸附了老秦,咱們必須要保持足夠的兵力才成,攻蜀之事,西域最好還是不出兵、不參與大良造搖什麼頭?這是西君家事,可不關你的事情罷?”

    白戊庚是支持孟雙成的,見到衛鞅連連搖頭,頓時有些不喜。這家夥不在櫟陽好好呆著,卻跑來西域做什麼?聽說他協助西君,先後與趙國、齊國定下了‘法令互助盟約’,從此三國經濟渾然一體,彼此都有增益,這是為秦國立下了大功,西君的功勞太大,君上已是封無可封,卻聽說準備要為這位變法良臣也劃出一塊封地來,這個衛鞅多半是得了消息,這才巴巴地趕來想要說動西君再立新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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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8 00:22: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三章 【國際間諜】

        
    在伊斯坦布爾海峽的東面,只要找到一個稍高的位置就能看到海水清澈無比的愛琴海,海風徐徐吹過來,不知為什麼,竟然讓龐涓感到了一絲清甜,記得剛到這來的時候他是很不習慣這種海風的,聞多了會嗓子發乾,還想吐。

    「愛琴海真是個好聽的名字,只是不知道是否如白棟這小子所說,這片海域上是否真有那些美妙的傳說?原來這些西方戎人也是有神的,雖然這些神都不怎麼樣,不是酷愛殺戮、就是酷愛通~奸、而且經常會被神話中的凡人殺掉?這在華夏是不可能的事情,人怎麼可以屠神呢?聽說在西邊還有一個名叫雅典的城市,與許許多多的城市一樣,這裡的黎民不叫黎民,他們叫公民,只要按照法令程序他們就可以擁有貴族甚至是國君般的權力?這怎麼可能!還有對面的色雷斯,這些野蠻人擅使雙斧,個個身材高的,論起單兵做戰能力甚至還要超過了魏武卒?老子偏偏不信,只希望跟這些野人打上一場才好,看看白棟那小子是不是在吹牛?」

    海峽東面這個巨大的港口原本是屬於波斯帝國的,港口附近還有一個造船廠,原本因為波斯帝國國力衰落,早就已經停止了造船,龐涓和他的大軍來到後,便依託這個造船廠建起了他的軍事基地,來自秦國的大量資源在這三年內源源不斷地供應過來,同時來的還有不遠萬里從越國、齊國調遣的造船能手和各類航海人才,現在龐涓已經學會使用指南龜和『經緯定位法』了,同時也在實踐航海術和參加實戰,對面的色雷斯人總愛乘上他們的破船騷擾他的海軍基地,是可忍孰不可忍啊。龐涓就是屬狗的,老子已經在這裡抬腿撒過尿了,豈容他人再尿一次?

    龐涓將警戒士兵趕了出去。一個人坐在港口望樓上,隨手舉起盛滿了葡萄酒的杯子便一口悶下。看著海峽對面隱隱可見的色雷斯土堡和這三年來從無到有漸成規模的艦隊,心中說不出的激盪:「老子的劍已經磨利了,君上怎麼還不下命令?還有白棟那小子,難道就不想看到秦國大軍攻破色雷斯、直取羅馬麼?可憋死老子了!」

    龐涓就是只猛犬,這輩子誰給他仗打誰就是主人,幾場痛快仗打下來,不知不覺便將自己定位成了秦人;現在他手下的三萬魏武卒也是一樣,作為白棟精心培養的兩大水軍之一。他們的福利可是比在魏國做武卒時強多了,周天子升級為皇帝后,這幫武卒就是受天子之命拓邊西方的『皇軍』了,魏國不敢短了他們一份糧晌,秦國還會另外發一份,拿著雙『工資』的武卒們現在讓西爾德手下的那幫雍郿精兵都看了眼紅,每月的軍晌花不完還可以通過白家錢行送回魏國老家去,這份好處是誰給的?自然是秦國、是白子,否則他們現在恐怕還要被龐涓驅趕著四處征伐呢,哪裡比得上在這裡吹著海風、望著愛琴海、吃著海鮮、喝著葡萄酒來得暢快?

    「聽說君上已經下令封了將軍為秦國少上造。這是高等爵位了,比起衛鞅也只差一級,恭喜恭喜。」

    一人微笑著走進望樓。輕輕推門而入,此時外面正下著毛毛細雨,這人身上只披了件寬大的白袍子,怎麼看怎麼像是剛從浴桶裡跑出來的,腰間倒是懸掛了一柄短劍,不過兩尺長,卻足足有半尺寬,劍鞘上綴滿了寶石珍珠,花裡胡哨的玩意兒。龐涓都懷疑這東西在戰場上能派上什麼用處。

    「景公,你這一身古怪的裝扮也就算了。打了捲兒的頭髮算是怎麼回事?你就不顧及老秦重臣的顏面了麼?哎,本上造都不知該說什麼了。」

    龐涓看得連連搖頭。這三年來景監來回伊斯坦布爾海峽,每次都是他的手下秘密接送,起初這位景公還是一身秦人的標準打扮,如今倒好,穿著打扮莫名其妙也九罷了,那一頭原本柔順飄逸的黑髮不知被他用了什麼手段,居然在尾部出現了小卷花,看上去十分詭異,這是先秦不是後世那個男人愛刺繡愛戴花的大宋,龐涓如何看得下去?

    「我經過色雷斯的時候,發現那裡的人或者天生這種捲髮,或者會用燒過的鐵棍燙出這種捲髮,蔚為潮流,後來才知道希臘人、羅馬人都是如此。你是沒有看過,那些有著捲曲金發的羅馬美女是多麼迷人,我喜歡這種髮式,所以就學著那些西方人燙了,只可惜不明白該如何將頭髮染成金色或許就像染布那樣?有時間倒是要問問白子了。」

    「不要再談你的頭髮了好不好,我會瘋的。這次回來還要走麼?羅馬就有這麼好讓你流連忘返?若果真如此,大秦就該揮軍打過去才是,我這裡練習水軍三年、大小戰艦也有了百艘,整日卻沒仗打,這是要憋瘋了我麼?」

    龐涓越說越氣,他這一生不愛金銀女~色,唯獨愛打仗,當初白棟是如何說得?說什麼橫掃波斯進軍羅馬,讓他龐大將軍建立不世功勛,在波斯倒是打了幾場痛快仗,然後就停在海邊看海了,他又不是燈塔!

    「哈哈,莫急莫急,你看看這是什麼?」景監微笑著張開一張羊皮卷,只見上面繪出了幾個國家的疆域模樣,並且在陸地和海洋上標畫了一些小人和船隻,只是有的地方密集、有的地方稀疏。

    「是西方各國兵力部署圖?」龐涓是個中的行家,一眼就看出了這張圖的真相。

    「愛琴海附近的是希臘各城邦,再往西方就是白子口中的『地中海』了,羅馬人如今已經大半控制了地中海北部的亞平寧半島,與野蠻高盧人的戰爭現在是愈演愈烈了,被這場戰爭影響,希臘和羅馬的水師都在枕戈待戰,對地中海的控制力也大大減弱。我給你的這份圖上就是地中海各國的基本兵力部署圖,有位於海邊的城堡、陸師,也有水師艦隊駐紮的港口」

    這張地圖的基本雛形其實是白棟給的,否則就算再多給景監三年時間他也繪製不出這樣的地圖,不過地圖上希臘、羅馬、高盧、以及控制著伊比利半島的迦太基人等各大勢力的兵力部署、水師陸師所在,卻是景監花了三年時間打探出來並增補其上的;這三年景監都快變成西方通了,從希臘到羅馬、從愛琴海到地中海,最遠時還到過直布羅陀海峽,宛然成了一名成功的國際間諜、航海家、語言學家、風俗學家和西方地理學家,隨著對地中海和古代西方的瞭解漸漸加深,景監感覺白棟這小子真是太恐怖了,他明明沒有來過西方世界,為何繪製的地圖竟會分毫不差?若非白棟是根紅苗正的老秦人,他簡直要懷疑這小子與自己一般,根本就是西方派到老秦的間諜了。

    「我明白了!」

    龐涓雙目大亮:「白子是要我率領水師攻擊西方國家?說吧,我們應該首先攻擊哪個國家?不是對你吹噓,經過這三年操練,我這幫兒郎個個下海摸得魚、上船把得帆,天下聞名的魏武卒方陣如果用到海戰,一樣是無堅不摧!」

    「呵呵,若是這樣的命令那就不是我來找你了,天子或君上會直接下令,上將軍這次的命令,白子有一個形象無比的描述」如今龐涓是少上造高爵,按秦國的規矩,統軍便稱上將軍,與當日率軍討伐義渠的菌改一般。

    「什麼樣的描述?」龐涓不覺大奇。

    「悄悄的進村,動戈的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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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5 23:11:2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四章 【地中海海盜】

               
    太陽升得老高,照耀在碧波蕩漾的地中海面上,頓時映出滿眼金鱗;望著海港中排列整齊的戰船和船上那些嗷嗷叫的魏武水師,龐涓忽然心中一酸,險些就要流下淚來。

    在他的水師大帳中早已擺開了筵席,一個身穿古怪服裝、長發披散的傢伙正在據案大嚼,這傢伙對擺滿了桌面的肥魚肥羊沒有絲毫興趣,倒是與各種菜蔬拼上了老命,邊吃嘴裡還便嘟囔個不停:「方才吃的那種青芯菜還有沒有了?若是沒了,華夏的秋菘也成,不要與肉放在一起煮,素炒就好,素炒就好......」

    「這就是白棟那子內定的海盜頭子?不過是水上列強、殺人放火之徒而已,憑什麼要我來配合他?兩國交兵就該出堂正之師,希臘人和羅馬人不服,咱們就打到他們服好了,大國華夏怎麼能做這等無恥之事?」

    看著一身破破爛爛猶如乞丐的公子順,龐涓真是想哭,可憐他在此操練水師三年,硬生生將三萬名旱鴨子化身魚龍,原本想著要一展胸中抱負,讓天下人知道龐大將軍可不只是陸戰的行家,同樣也是水戰的天才,卻不想等來等去卻等了個海盜頭子前來,這公子順是什麼人?好聽了是貴族出身,卻是做過盜墓賊、水匪的傢伙,如今還要跑來西方做什麼海盜王,白棟那子還要自己派出水師配合,要如何配合?那不是要將他手下的三萬魏武卒統統變成海盜麼?

    「無恥?」

    公子順約莫是吃飽了,聞言斜眼看了看龐涓,不覺冷笑:「若不是白子的命令。只怕我還不肯要龐將軍加入呢!你當做個水匪海盜是容易的不成?本公子自接下白子託付。率十八艘海船自越國入海。歷時三年,付出無數條人命,這才摸清了這條航線,你操練水師三年,可曾見過白子口中的『大洋颶風』和直布羅海峽麼?你可曾面對茫茫大洋險些迷失方向,一月沒有補給,只靠食用那些海魚為生麼?你知道要劫掠一隻比自己龐大兩倍乃至三倍的船隊要進行多麼激烈的戰鬥?要付出多少兄弟的命?你可知道我訓練出的海盜們個個都是真正縱橫海上的好手,就算三天三夜沒有水米入口。也可奮勇殺敵?你可知道那些黑皮膚的奴隸有多麼不幸?他們長年被西人欺壓奴役,只要你肯給他們一口飯吃、拍拍肩膀叫他們一聲兄弟,他們就會為你賣命?你可知道在直布羅海峽西口,我的船隊遭遇颶風,為了降下主帆,先後有三十餘名黑奴兄弟被吹落海中,可每次有人被吹走,就有人毫不猶豫地爬上去,你那些魏武卒做得到麼?瞧不上咱們這些海盜?嘿嘿,這次若不是白子要『劫掠』希臘最大的商船隊。本公子還懶得跟你合作呢兒呢,就你這些水軍。連『地中海』都沒出過,也敢自稱精銳?」

    換了是三年前,給公子順兩個膽他也不敢在龐涓面前如此放肆,可在這三年的海盜生涯中,這位曾經的內陸水匪見過了茫茫大洋、見過了海上隨處可見的天地之威、見過了慷慨赴死的水手兄弟,胸懷早已不是當年可比,此刻在他的眼中,龐涓手下的這幫水軍就是一幫溫室中的花朵而已,還真是不怎麼瞧得上!

    「放肆!豈有此理!白棟這子是瘋了不成?華夏天軍要拓邊西域,盡可堂堂正正,本將軍可為前驅,如今算什麼?居然要本將軍做海盜,不干!」龐涓大怒。做海盜也就罷了,居然還不是海盜頭子,居然要以公子順這個劣跡斑斑的傢伙為首,出大天來他也不能同意啊?

    「你懂個屁!」

    公子順撈出最後一片秋菘,塞進口中吃的津津有味,卻是望也不望那些肉魚,冷冷笑道:「我看龐將軍是練兵練傻了罷?你可知道這西方世界有多麼廣大?希臘人又是如何擅戰兇猛?莫是你這三萬剛剛可以下水的旱鴨子,就是當年的薛西斯一世以數十萬大軍、千艘戰船侵掠希臘,結果也被人家打得全軍覆沒,從此不敢言海事!華夏兵鋒雖盛,卻是整輩子在陸地廝殺,你真以為三年操練就能讓你這些手下變成當年的波斯水師了?簡直就是笑話,笑死本公子了!」

    著公子順一指窗外海港中停泊的五隻黑色海船,隱隱可見船上手持利刃、腰束飛爪、一個個面色凶悍的黑人水手走來走去,嘿嘿笑道:「若是不信,咱們就來上一場海戰如何?本公子就用這五艘海船,能破你三倍之數!若是你輸了,從此聽我號令,咱們從此隱入這地中海,專一劫掠希臘和羅馬人的商船,讓這波瀾不驚的地中海從此掀起滔天巨浪!」

    「打就打......」

    龐涓冷笑著起身,望了一眼景監道:「我若是敗了這子,白棟怎麼?」

    「白子了,龐將軍日後自是指揮我大秦水師西進之人,不過如今的西方世界還有列強林立,且我軍泰半不習水戰,貿然發動戰爭實為不智、更覺不忍,是以當以海盜劫掠,亂其經濟人心,而後方得機會。公子順做了三年海盜,航行數萬里、正是在水上殺人放火的行家,龐將軍萬萬不及,不過軍中向來都是以實力為先,將軍若是不服,比一比也是可以的,但是萬萬不可傷了和氣......」

    戰爭是商業最有效的催化劑,這句話無論放在東方還是西方,都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自從波斯帝國被來自東方的強權悄悄控制,地中海諸國就進入了歷史上最微妙的時期;這是白棟帶來的歷史,因為在真正的歷史上,此時的波斯帝國應該是分崩離析、無暇西顧,希臘即將從輝煌的古典時代進入衰落期,馬其頓悄然興起,羅馬共和國會擊敗高盧人,開始四處擴張準備進入帝國時代。可當東方的觸角進入波斯帝國,尤其是莫吉娜這個擁有一半希臘血統的呂底亞女王張開她的裙裾綻放在愛琴東海岸時,一切就變得難以捉摸了,希臘人開始通過呂底亞與東方華夏開始了商業交流,來自東方的大量白銀和先進思想漸漸融入這個古老的城邦國家,希臘人就像被打入了一針雞血,開始試圖用商業手段穩固他們的領地同時影響亞平寧半島的羅馬人,在漫長的『野蠻人』戰爭中,大量消耗資源的羅馬人不得不從希臘人手中獲得他們需要的糧食和武器,就連野蠻的高盧人也開始試圖與希臘聯繫,而這種結果是華夏不願看到的,一旦這種初期商業交流變成了完善的商業規則和習慣,地中海很可能會提前出現類似《羅馬法》這種可以影響後世法律的世界性『祖法』,對於準備駕駛著經濟和法律雙架馬車走進西方世界的白棟來,這絕對是一個壞消息。

    真正要征服西方世界、尤其是重視公民權力和法律的希臘和羅馬,最佳的手段絕對不是大規模的軍事侵略,這一從三次希波戰爭的結果就可以得到證明;最佳的方法是從經濟和法律層面影響控制西方,因此白棟是絕對不會坐視西方世界變成『經濟共同體』或者『法律共同體』的,哪怕是有這個可能也萬萬不成,所以此時最有效的制衡手段就是建立一隻『海盜』軍隊,公子順這個以『海盜王』為夢想的男人,正是他幾年前布下的棋子。只不過要龐涓心服口服去『協助』公子順,那就要看公子順的本事如何了,如果他輸給了龐涓,白棟並不介意重新培養一位『海盜王』,要得到大秦帝國的『私掠許可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既要比試,又如何可以不傷和氣?」龐涓望著公子順只是冷笑,他在這伊斯坦布爾峽操練水軍三年,可萬萬不信自己的三萬魏武卒會比不過公子順手下的那幫水匪和黑人奴隸,心中早有定算,只有雙方展開海戰,定要讓公子順這幫手下落海喂了大魚不可,這是海山練兵,縱然有些死傷也屬平常,白棟也怪不得他。

    「呵呵,既是自家人,當然不可正面開戰,什麼用五艘海船破三倍之敵,這種話再也休提,若是要比,那就比一比誰才是最優秀的『海盜』,若是公子順輸了,我會代為回報白子,請龐將軍為首;若是公子順贏了,就請龐將軍暫聽他的調遣,委屈做幾天海盜如何?」

    「一言為定!景公且如何一個比法?」龐涓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連白棟不都賦詩誇獎過他麼——『誰人橫刀躍馬、唯我龐大將軍』,他又何止是橫刀躍馬的大將軍?更可做縱舟水上、縱橫四海的真龍!

    「這個比試的法子倒也簡單,就以三日為限,公子順與將軍各出五艘戰船扮做海盜,看看三日內哪家劫掠的商船貨物最多,就是哪家贏了......」

    景監微微一笑,伸出三根手指在兩人面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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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7 08:50: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五章 【私掠許可證】

        
    剛入了二更天,白棟就親自去內院拜過了母親白越氏,親自囑咐幾名熟手的侍女幾句,這才能放心回到自己的房間。自從白家移來西域,他的生活節奏是比在櫟陽時放慢了不少,尤其是從齊國歸來後更是將主要精力都投入在鳳鳴書院上,儼然是一位教育學家的嘴臉,倒是將許多令人頭疼不已的國事都推給了嬴渠梁和衛鞅。

    苦酒前日去了櫟陽。白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儼然已是個龐大的商業帝國,白棟現在漸漸要做甩手掌櫃,她和狗剩子就要擔負起責任來;不過苦酒是樂在其中,這個出身貧窮沒有家世底蘊的女子其實非常明白,自己比不得跳蚤出身高貴,比不得贏姝背後有嬴渠梁這個坐擁一國之力的大舅哥支持,她有的只是比這兩位『妹妹』先入白家一步和白棟的加倍憐愛罷了,可白家越是變得龐大,她的這些優勢就會漸行削弱,若是不能展現出『第一主母』的能力和手段,只怕早晚都會陷入危機。這種巨大的危機感每天都在鞭策著她不住前行,如今赫然已是白家第一女強人,白家各地的商社、文化超市和商貿據點的頭腦們說起苦酒夫人都免不得要狠狠拍下大腿,喝一聲『彩!』

    「苦酒姐臨去時交代的,要你每天都在二更前入睡。若是不肯睡,就要我陪你睡現在入了二更,娘親也拜過了,我們該休息了,喂。你究竟睡是不睡?」

    在這三年時間裡最讓跳蚤頭疼的就是整日跟在她屁股後面的皇家大司禮。也不知道這老頭兒腦袋裡究竟裝了多少莫名其妙的禮儀規程。反正是讓她學得欲~仙欲死了,不過三年灌輸下來卻也讓她的氣質得到了極大改變,見到白棟從娘親處回來後還是不肯睡,居然還能耐下性子規勸,若換了之前的性子,恐怕早就要瞪眼嬌嗔,再不成就會治住夫君扔向榻上去。

    「不過才是二更天而已,還沒見過你月下舞劍的風姿。要我如何睡得著?」

    白棟嘻嘻笑著挽過她的腰,心中很是得意。他三個或明或暗的老婆中,就數苦酒最沒有出身,有個老爹還叫『山藥』,可如今無論家裡外面,卻都是苦酒在替白家支撐著場面;贏姝就不說了,身在齊國的她就是撒歡兒也撒不到西域來,一年回家探親幾次那就是『小別勝新婚、奸~情還要超越了親情』;如今就連跳蚤這個出身第一、戰鬥力第一的老婆也愛聽苦酒的話,如此後~宮和睦,豈非正是他這個穿~越者最高的追求麼?與之相比。什麼統一華夏威懾西方世界的大事大計卻都算不得什麼了。

    「我的劍是用來殺人的,又不是用來舞的?」

    跳蚤噗嗤一笑。忽然拍拍劍囊威脅他起來:「若再是不睡,看我不將劍架在你的脖子上?哎大良造,你怎麼又來了?我家夫君就該睡了。」

    月下就見一人含笑而來,正是前段日子來到西域的衛鞅,也不知為何賴到現在還不肯走。因為是嬴渠梁派來公幹,又是大良造高爵,所以白棟特許他隨意出入西君後~宮,只要不過三更,他是可以不經通報的;不過最近幾日這傢伙總是來騷擾白棟,讓跳蚤心中大是不滿,狠狠瞪了他一眼。

    衛鞅只做未見,遠遠向白棟行了一禮:「衛鞅見過西君,恭喜西君、賀喜西君。」

    白棟拍了拍苦酒的屁股,示意她先去房裡洗白白等著,笑著對衛鞅招手道:「恭喜我什麼?若是為了巴蜀之事,那是再也休提了。章蝺上將軍不是在君上面前發下誓言,說什麼收取巴蜀乃太夫人遺願、更為天子心繫,他願驅十萬虎狼入川麼?我是個閒散的性子,可不喜與他爭競。」

    襲取巴蜀對姬扁這個新晉的皇帝而言是關乎顏面,對秦國來說則是關乎國運;白棟現在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老秦人,凡事自然要為秦國考慮,所以襲取巴蜀為秦國開拓萬里沃野後方早就被他提上了日程,只不過想做是一回事兒,什麼時候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當著嬴渠梁和衛鞅這種聰明人,該打得算盤還是必須要打得。

    「那日殿前議事大良造也是在的,你又不是沒有看到,大家都反對西域出兵巴蜀,我這個西君怕是也不好違逆眾意啊」

    白棟嘆口氣又道:「其實我很是不明白,秦國有的是精兵強將,更有老將菌改、章蝺主動請命攻伐巴蜀,天子的旨意不是也到了櫟陽麼?楚國新敗,便取巴蜀者唯秦也,有名分有實力,這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君上卻巴巴地叫你來找我做甚?這擔子太重了,就不怕壓垮了我麼?」

    「章蝺帥五萬大軍嘗試進入巴蜀,不過走到一半就回來了,故道原本難行,蜀軍更於幾處險地建築關城,當真是一人守關、萬夫難下;而且這條故道實在漫長,後方軍資不利運輸,章蝺出兵不過一月,糧草便有些接濟不上了,難道還要五萬大軍一路打獵過去麼?最後章蝺不得已撤了軍,回報君上說要進蜀唯有借道楚國,沿江而上方可,不過如此一來我軍徒耗軍資不說,後方更會暴露在楚國面前,秦楚雖是百年交好,卻也有商於之爭,何況自從天子稱皇帝,越來越是看重秦國,君上也會擔心熊良夫生出妒恨之心」

    衛鞅心中微嘆,他雖然是法家名士,卻也有一番稱雄疆場的心思,歷史上的他就是在變法方有小成之時率軍收復了河西故土。如今這段歷史已經被白棟改變,他是沒有機會去坑騙老實人公子昂了,但是說到分析戰事卻還是一等一的好手。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否則那開明王如何敢挑釁華夏?也真是難為章老將軍了」

    白棟點點頭,早在三年前他就派人勘察了秦國入川的道路,結果確實不容樂觀。

    如果不算帶著傳說色彩且凸顯出開明王智商嚴重低下的『金牛道』,歷史上自秦入川的道路主要有兩條:一條就是章蝺走的故道,也便是日後所稱的嘉陵道,這條道路較為平緩易行,只是道路遙遠且曲折迂迴,不利於後勤補給,且因為早在殷商時就開始使用,周平王東遷後,就已經被稱為『故道』了,現在恐怕早就是破敗不堪、難以保證後勤補給。章蝺居然帶五萬大軍走故道伐蜀,這簡直就是瘋了,他真當蜀道天險是一馬平川的肥沃田野麼?別說是五萬大軍,以現在秦國的後勤補給能力,只算是五千人也很難保證。

    至於大名鼎鼎的褒斜道則比故道更為歷史悠久,據傳早在夏禹時就已經存在,而且入口斜谷就在眉縣附近,出褒谷便至漢中,不過道路險峻尤勝故道,而且不比故道至漢中後,另有抵達川中的通道,現如今連接褒斜道進入川中的『金牛道』還沒有完全開通呢。

    所以說章蝺其實沒說錯,故道漫長且後勤難以保障,蜀人又有多年經營的雄關可以固守,秦國要打過去正不知要戰死餓死多少人,借道楚國也算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不過嬴渠梁是萬萬不會答應的,借道楚國先不論是否可行,秦人的臉面還要不要了?日後若是滅了巴蜀,天下諸侯是該稱讚秦國還是楚國?

    「正是蜀道難行,滿朝文武皆束手無策,君上才望西君能夠為國分憂。前幾次飛鷹傳書,西君只是說難,卻未徹底拒絕,那就是還有入蜀的法子了?君上說,衛鞅你去趟西域罷,替寡人問問平安郎,他若是有什麼條件與要求,只管說來,我與他名為君臣,實為兄弟,還有什麼不好說的?」

    說到這裡衛鞅深深地望著白棟,最近幾年來嬴渠梁威嚴日盛,就算對他這個變法重臣也不似之前那般親密無間了,可是對這位西君白子,卻仍舊是如此寵溺,讓他都不覺萬分羨慕。

    「知我者君上也不錯,自秦入蜀雖然困難,卻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咱們要為國分憂、為天子行雷霆之怒,原本是不該提出什麼條件要求的,不過這次卻是有一個條件,還望君上首肯。」

    「莫說是一個,就是十個君上也一定會答應,西君請講。」

    「我要一張『私掠許可證』」

    「私掠許可證,這又是什麼東西?」衛鞅聞言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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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8 11:28:0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六章 【伐蜀 一】

        
        櫟陽殿中一片寂靜,嬴渠梁坐在西帝寶座之上,手中握了一份飛鷹傳書,皺眉望著階下群臣,見一眾老臣都不肯開口,終於忍不住晃了晃手中的奏書:「各位愛卿說說看,白棟這小子索要什麼『私掠許可證』,寡人是該同意還是拒絕呢?」

    君臣同心,白棟的心意嬴渠梁自然明白,可這殿中群臣未必瞭然,打破現有的地中海經濟秩序、建立起新的經濟和法律秩序確是影響西方的上佳手段,可你派人做海盜做便是了,為何還要為這些海盜正名?而且按照白棟的說法,這些得到『私掠許可證』的海盜搶到的商船越多,功勞也就越大,日後秦國還應論功行賞。封賞一群海上的盜賊麼?天知道還要不要封爵?

    只怕唯一讓群臣欣喜的就是這『私掠許可證』也不是白白頒發,但凡得到許可的海盜都必須要按照搶劫的數字向秦國納稅;如今大秦正要對巴蜀用兵,白花花的銀子誰會不喜歡?只是這讓堂堂老秦成了坐地分贓的大盜,實在是不太丟面子。

    此事難決其實白棟也是猜到了的,如今的秦國已是為華夏矚目,二哥嬴渠梁也不可獨斷專行;何況這件事雖有好處,卻也讓老秦君臣不無顧慮,畢竟華夏首重禮樂,孔夫子叫得再響也還沒到禮崩樂壞的時候,兩千年後禮崩樂壞倒是真的。

    「臣以為當允白子所請.......」

    白棟的第一狗腿子杜摯立即出班奏道:「帝君,自白子出世,所為無不以忠君之心、行愛國之事,秦國有今日氣象,首功自在帝君、次在白子也。臣觀西方氣象,有希臘恆強、羅馬崛起,皆虎狼之輩,臣又聽聞,希臘為城邦建制,凡成年男子。分為奴隸與公民,舉凡涉家國之大事,皆由公民決定,如此制度雖有違我華夏禮儀。確為強韌;又聞羅馬有執政官、元老院,權力相互制衡,公民......」

    「杜摯,君上是問當不當將『私掠許可證』發給那些海盜,你卻大談西方的國策做什麼?這些西戎不尊禮儀。也只有他們才會不敬君主,反去搞什麼『公民』制度,簡直就是可笑!我大華夏遲早都要正本清源、讓這些西方人明白,天下不可一日無君,若非士子、便為庶民,哪裡有資格僭越國策?」

    群臣尤在沉思,章蝺卻已出班痛陳杜摯。他這次率軍伐蜀,結果連川地都沒接近就不得不退了回來,聽說嬴渠梁要將伐蜀大事委於白棟本就有氣,現在見杜摯這個白家第一狗腿又來大談西方的城邦制度、公民權力。氣就更大了;其實他也是忠心為老秦的人,就是與白棟八字相剋,從雍郿到西域,白家的實力增強幾乎都是建築在他實力減弱的基礎上,自然對白棟一系沒什麼好感,對杜摯哪裡還會有好聲氣?

    「大上造有所不知,西方人雖為蠻夷、無父無君,卻因此激勵公民,國非一人之國、家非一人之家,因此最難征服。是以華夏欲服西方。當從經濟入手也,又兼西方諸國皆抵臨地中海,經濟亦非一國之經濟,而為地中海經濟也。其經濟不亂,則國力不衰,歷任波斯帝王不見於此,是以久久無法真正征服西方......白子正是有見於此,才會以公子順龐涓為盜,此西方之盜、東方之勳也!如今波斯漸被我華夏控制。華夏之名久傳西方,若大秦能夠首發『私掠許可證』,為海盜正名分、見富貴,則地中海必然群盜興起,那時也未必就是咱們老秦人、華夏人做海盜了,希臘人羅馬人高盧人和迦太基人來做海盜,咱們也是歡迎得緊,反正他們最後都要向老秦稱臣,向咱們納稅,何樂而不為?」

    杜摯微微一笑:「正如白子奏章中所言,不破不立!西方經濟大亂之日,正是咱們控制地中海諸國的良機!」

    「無父無君......杜摯啊杜摯,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不過請帝君明鑑,老臣以為西君此舉確有道理,雖是略傷我華夏天朝的顏面,不過與巨大的利益相比,這一點點顏面似乎也算不得什麼了......」

    老甘龍沉默了良久,此刻終於開口說話,群臣卻想不到他一開口就是支持白棟,而且他的潛台詞分明就是為了利益秦國乃至華夏的臉面都可以不要,豈只讓嬴渠梁吃驚,就連章蝺菌改也是張大了嘴巴望著這位三朝老臣,懷疑他是不是發了失心瘋。

    「老師教訓的是,西人無父無君,凡事以公民選投,此大謬也,真乃蠻夷!正因如此,我大秦設立『私掠許可證』不過為立而破、拯救這些蠻夷耳,帝君無需顧慮......」

    杜摯的邏輯很鮮明,西人既然是些不尊君父的蠻夷野獸,對這些人還講究什麼禮儀?正如人對豬豚,要殺便殺就是,也不用下刀時是否違反了禮儀規矩。

    「本公贊同杜司空所言,何況西君早有言明,這本就是他提出的條件,日後若世人怪責,那也是他一個人無禮,君上不過是受其要脅罷了......天子要征伐巴蜀,老秦滿朝皆束手無策,唯獨他一個能擔此重任,帝君為大局計,這才忍辱負重答應了他的『無理要求』,天下人可怪不得帝君。」

    公子虔如今也成了『親白派』,而且嬴渠梁封帝后,他這個『帝兄』也水漲船高成了大周的公爵,這番話更是挑明了利害,章蝺菌改這幫老臣雖然心中還有些不甘,卻也無話可說。

    「平安郎行事或有古怪,卻每一次都是為老秦籌劃,結果也是令老秦更為壯大,這一次要我以西帝身份頒發『私掠許可證』給那些海盜雖然有違禮儀,卻不忘以臣代君責、要讓天下人都以為他是借伐蜀之機要脅於我,我是不得不從?如此成則為老秦之功、敗責歸疚他一人,這才是真正的忠君愛國、是寡人的股肱之臣啊!可笑寡人卻還在猶豫,如此豈非要寒了忠臣之心?」

    嬴渠梁聽了杜摯和公子虔的話,不覺柔腸百轉,心中說不出的感動,不過他做了十幾年秦君,早已修煉到喜怒不形於色的境界,當下只是微微點頭道:「公兄所言有理,既如此,便依了西君所請,自今日起,西方海域之盜皆可得私掠證,搶得越多、功勞越大!並可視功勞大小,西人封至五大夫,東人封至左庶長!」終究還是留了些底限,若是海盜為西方人歸附,最多只可封到五大夫,雖為高爵,卻也不過是第九等爵而已,而且名過於實,基本就是個名份,不會有任何實權。可東人卻可以封至左庶長,這已算是高官顯貴了,章蝺和菌改等老臣正要阻止,卻見嬴渠梁擺擺手道:「就這麼定了,諸卿不得再有異議,散了罷......」

    空中一聲鷹啼,衛鞅笑道:「帝君來書了。」果然不過片刻,就有信者送了君書來,他搶在手中,打開只看了一眼,不覺嘆道:「帝君對西君的恩寵,真是羨煞旁人了......」

    白棟接過君書,只見上面只寫了一行話:「小子,你為華夏擔得干係,難道寡人便擔不得麼?寡人可是老秦中興之君,又哪裡會受你小子的威脅?這『私掠許可證』與你無關,都是寡人的決意,日後若有所成,你也休想分了功勞去!」看得白棟微微一嘆,這『私掠許可證』起自16世紀的歐洲海上列強,無論在當時還是後世可都是被歷史學者狠狠抨擊批評的惡法代表,哪裡還有功勞一說,自己這位二哥又不是傻瓜,如何會看不清楚此法一開,從此便罵名滾滾,這是擺明了要君臣兄弟一心,與自己共擔非議。

    自從心性漸漸改變,他已準備在這個世界做些『有趣』的事情,看看究竟能將華夏改變到哪一步,如今看來至少有了同路之人,其中的喜悅,一時非言語可表。

    輕輕合上君書,白棟揚聲道:「傳我之命,西域可用之兵,盡遣眉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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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8 23:10:0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七章 【伐蜀 二】

               
    龐涓輸的很慘。在這場賭賽之前,他還以為自己定會給公子順一個狠狠的教訓,可當真正開始扮演海盜時,才知道這類角色扮演遠不似他想像的那般簡單。

    公子順和他的手下就是一條條海狼,他們可以充分利用天氣環境、地理要素、總是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從藏身處衝殺出來,狠狠咬上目標商船;這根本就不是魏武卒們熟悉的常規水戰,那些幽黑的海盜船就像是一條條滑不留手的泥鰍,任憑海風呼嘯、海浪兇猛,依然能夠邁著華麗的『舞步』欺近目標商船,當這幫窮凶極惡的海上強盜利用船帆的橫樑、鐵爪的索條沖上目標商船並展開肉搏戰時,龐涓的手下竟然還在緩慢地擺開陣勢、打著旗語、等待他傳下命令是打一場殲滅戰還是遭遇戰。這只軍隊雖然從魏武卒變成了大秦水師,可遇敵以正勝、開堂堂之師的習慣早已是浸入到他們的骨髓中,同時也浸入到龐涓的骨髓中,就是最後會輸掉這場賭賽,龐涓和他的魏武卒也沒臉學公子順那樣打一場爛仗!

    所以當龐涓的『堂正之師』終於逼降了一艘希臘商船時,卻發現已經有最少五艘商船更換了公子順的骷髏旗,黑色的骷髏迎風飄揚,忽大忽小的骷髏口彷彿是在嘲笑他的失敗一般。

    「豈有此理!本將軍萬萬不服,若是這樣的打法,一旦遇到希臘水師,豈非必敗無疑!這還有戰陣章法可言麼?」

    就算再輸上一百場,龐涓也絕不肯用公子順這種玩命且無賴的打法。無陣型無進退甚至沒有後備之師。簡直就是毫無章法。如此勝了還好說,若是一旦遭遇敗績就會全軍覆沒,為名將所不取。他是鬼谷門下的軍事天才,可不是海上打爛架的盜匪!

    「呵呵,希臘有三十萬水師,個個都是生長在海邊的好水手,他們熟悉地中海就如同熟悉自己的掌紋,對上他們龐將軍敢言必勝麼?何況你就是勝了又如何?希臘人和羅馬人從來就不是靠武力可以征服的。這裡可不是與華夏接壤的西域!所以咱們現在要做的是海盜、是海上之狼,遇到了羊群就要狠狠咬住,死也不可鬆口,你不是訓練了三年水師麼?可你手下的魏武卒為什麼不敢衝到敵船上肉搏?他們個個都是最勇猛的戰士,可是到了船上只怕還是免不了腿軟罷?旱鴨子果然就是旱鴨子!」

    公子順呵呵笑著,一言就戳到了龐涓的痛處,海上的魏武卒方陣?那就是個笑話,一旦脫離了堅實的土地這幫號稱天下精銳的魏武卒就變得不會打仗了,船隊陣形排列的倒是不錯,卻也拉得強弓。只可惜遇到稍大的風浪就會腿軟,站在船上都會打晃還談什麼水上廝殺。龐涓這三年練兵真正是練瞎了,在地中海的港口中練兵在他這個縱橫四海的男人眼中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龐涓惡狠狠地望著公子順,一時卻是無話可說,直到景監笑嘻嘻取來白棟的回函和飛鷹帶來的兩張『私掠許可證』,仔細讀過,這才勉強露出笑容:「不就是做海盜麼?仗也打得、人也殺得、銀子也賺得,龐某還有什麼不滿?孔夫子說三人行必有我師,你小子做海盜比我在行,就暫聽你的號令,卻未必就是你比龐某強了......是個正常人就不會跟錢過不去,私掠換來的功勞龐涓無所謂,他如今也是爵至少上造的高等貴族了,雖然直接受白棟統領,卻不似那些普通家臣一般爵不過左庶長;可私掠搶劫後只需要按四成向秦國納稅卻讓他極為滿意,哪怕白棟這個西君還要分潤一些,所得也頗為豐盛,就以眼下他和公子順劫掠的這只希臘商隊來說,只要將所得貨物運回波斯,就可直接到白家范家等商社變現,這筆貨物至少價值十萬白銀,他和公子順就有四五萬白銀的收入,若是做上幾年海盜,他就是海盜中的大富豪了,日後說不定可以建成一隻更為龐大的水師,對了,白棟那小子給了個更為威武的名字,以後不叫水師了,要改叫艦隊!

    這就是私掠許可的魅力所在,老秦位於內陸,要建立一隻內陸水師都會先天不足,就如同十六、十七世紀的歐洲海上弱國。建立私掠許可制度無疑正是解決這個難題的最佳手段,得到私掠許可的海盜們就如同自己去找食吃的忠犬,所要求的不過一個名分而已,既不需要秦國出錢支持,更有賦稅貢獻,等到這些海盜漸漸發展壯大,只要給他們些甜頭,就可收編為老秦的正式艦隊,當真是一舉多得。

    接到景監的回書後,白棟不覺微笑起來,等著看吧,用不了多久,地中海將會有更多只海盜出現,那時華夏只要稍稍展示自己的強大,這些傢伙就會爭先恐後的表示效忠,說不定還會搶破頭,老秦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將會用最小的代價得到一隻空前規模的海上艦隊,那時什麼齊國楚國就算加起來也不夠看。有了這些放養的海上之狼,在未來幾年內他都不需要為西方世界操心了,可以將所有精力都放在巴蜀;比起遙遠的西方,巴蜀對老秦的意義才是最為重大。

    ***

    如今秦國最忙的人不是嬴渠梁衛鞅、更加不是還在趕路的白棟和西域大軍,而是剛剛接到君命趕來眉縣做縣令的狂士趙良。

    涇南趙良的名氣如今是越來越大了,自從那年親見白棟,得了白棟的支持和鼓勵跑去治理涇水,他就成了令衛鞅愛恨交加的人,愛他治理水患確實非常人可及,恨他花起錢來簡直就是崽賣爺田不心疼,秦國變法十年所得錢利倒有一半被他花在了治理涇渭水患上,不過有白棟的點名支持,衛鞅拿這位花錢的祖宗也沒什麼好辦法,有幾次銀錢稍稍撥得遲了,還被這傢伙點了名的痛罵,說什麼『鞅天下之蠢也,有見十年,卻無百年之計!』這傢伙一面從你口袋中掏錢,一面還要指著你的鼻子諷刺挖苦,天下還有比這更氣人的事麼?

    不過趙良錢花得雖多,廉政之名卻更為高大,像他這種主理水利的官員,哪一日不是成千上萬的銀錢從手中流過?可是杜摯派人查了他幾次賬目,卻硬是沒有半分錯漏,司情處的人潛伏在他身旁兩年,結果一個個哭鬧著要回去,在趙良身旁的日子實在太難過,每日野菜粟米做成的干餅能把人活活逼瘋。也莫說是他們,趙良做了官後也娶了一房妻子,結果與他過不上一年便哭著回了娘家,路人就見了都當這位新媳婦兒是個老乞婆。

    這一次白棟用兵巴蜀,光是湧入眉縣的大軍就不下五萬人,更有無數工匠,加起來怕不要有十萬之眾,要安頓大軍、統籌後勤補給事項,沒有一名強人是萬萬不成的,趙良這種能臣正是不二人選。

    昨夜剛剛下過一場大雨,路上的泥濘還未風乾,趙良便騎上他的小毛驢一路奔向眉縣工坊,兩名手下卻連驢也沒得騎,只能深一腳淺一腳地陪他在泥濘中掙命,肚裡早就問候遍了趙良的八輩兒祖宗。自從這位趙縣令上任,莫說是沒有了油水過手,如今就連肚中的油水也在迅速折耗了,天天跟著這位縣令大人吃野菜餅也就罷了,如今是連個囫圇覺也睡不好,真正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大清早站在泥地中被寒風一吹,臉都是青色的;若非是大良造衛鞅變法改度,在秦國設立了連座制和兇狠的刑罰,這兩人生吃了趙良的心都有。

    趙良騎在他的小毛驢慢悠悠地吃著野菜餅,卻是看也沒看這兩名手下一眼,好容易將又苦又澀的野菜餅裝進了肚子,這才彷彿享受般地打了個飽嗝兒,慢悠悠地道:「時辰已至,王縣丞可曾歸來?」

    兩名手下一愣,才想起今日王縣丞該從四鄉聚集兩千名腳伕,以為大軍後勤,這是軍備大事,誤了時限便大有麻煩,趙縣令方才吃下最後一塊野菜餅剛好過了卯時,正是最後的時限。

    縣中王文簿忙笑著答道:「該是還未有消息,否則就算道路如何泥濘,縣衙中的信使也該快馬來報。想是.....想是這兩日大雨,礙了王縣丞的腳程。」

    「嗯,如此你便無需陪我去工坊了,且回縣衙,聚齊刀手等待,待那王縣丞歸來,便與我斬了。」

    「斬了?」王文簿半天沒回過神兒來,這可是一縣佐丞,怎可說殺就殺?秦國的縣令幾時有這樣的權力了?

    「我說斬了,怎麼,你聽不清楚麼?」趙良望了王文簿一眼,眼中泛出淡淡寒光。

    「聽......屬下聽得清楚,這便回轉縣衙......」

    對上趙良淡淡的目光,王文簿只覺心中陣陣發寒,哪裡還敢多說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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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21 00:08: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八章 【伐蜀 三】

               
    眉縣東南方向已經建起了連綿二十里的軍營,雖然大軍還在聚集之中,各營的馬號糧號卻已經是一應具備,甚至細緻到每個營地中都有百人連隊所需的灶台火眼,白子大軍一來,立即就能賓至如歸。

    這就是秦軍恐怖的後勤力量,並非只是在國內才有如此待遇,就算大軍出外作戰也是有隨軍征發的民夫負責安營紮寨等類瑣事,保證秦軍戰士精力不失,個個都能以十成力量投入戰鬥。

    那位倒霉的王縣丞就是因為征發民夫不利誤了歸期,這才被趙良砍了腦袋,如今他的首級就懸掛在轅門之前,無數人來來往往,議論著這位倒霉的縣丞,往往在議論過後,一個個就變得更有幹勁兒了,無論是沒有軍籍的普通農夫、各地徵調的熟手工匠、還是一支支從西域調集來的軍隊,頓時變得井然有序,上萬人聚集在一起,竟然沒有半分雜亂。

    這一個多月來眉縣已經聚集了兩三萬大軍,有些來自與雍郿接壤的羌人故地,有些則是來自西域深處,最遠的甚至來自城郭諸戎,有羌人、有山戎、甚至還有曾被白棟『滅國』的塞種人,也有部分是駐紮在西域東境的雍郿精銳,多半都是出自孟西白三家,接了西君的命令後這些軍隊紛紛湧向眉縣,就如是開了一場各民族的狂歡大會,不過因為言語不通習俗不同,難免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麻煩,可只要趙縣令出面,很快就能得到解決,縣中僚屬無不稱奇。這位心狠手辣的趙縣令實在是個強人,竟然可以精通各族語言和風俗習慣,若不是他來,只怕任何人都無法應付這只由各民族彙集而成的大軍。

    趙良將縣中諸事一概交給剛剛『升任』了縣丞的王文簿後,便住在工坊不走了。他實在是好奇得緊。別人若是做了統軍的將領,第一關心的自然是軍營,可這位白子卻與眾不同,還在西域時就傳令他建設工坊,而且這工坊的面積足足佔了整個軍營的三分之一,也不知是要用來做什麼。

    這個時代大軍出戰是沒有臨陣打造戰車的。就是要攻城拔寨,也是要逼近敵城後就近取木而為,哪有大軍還未聚集就先打造這些器具的?就算帶去魏國這種一馬平川的四戰之地都是個麻煩,何況這次是要攻伐巴蜀,章蝺也是疆場上成了精的人物。還不是因為道路難行才失敗的麼?而且章蝺走得還是相對較為平坦的故道,如今白子要大軍都來眉縣聚集,顯然是要取斜谷而行,這條道路可比故道難行得多了,在趙良看來屬於極為瘋狂的行為,倒是頗合他這個瘋子的胃口。

    果然這位白子從不會無的放矢,工坊剛剛建成不久,就有無數工匠先於大軍而來。其中赫然有著公輸家和墨家的子弟,這兩家都是工家大派,而且還是死對頭。這次更是使上了性子,公輸家硬生生來了五百餘名巧匠,墨家就更為誇張了,派來的人數不在公輸家之下就算了,而且每個還都是手執刨鋸腰懸墨劍,公輸家的子弟不過只是巧匠而已。他們這些子弟不僅是巧匠,還都是修習過劍術的墨者。砍木頭和砍人的手段那都是一流的。

    聚集了這麼多天下一流的工匠,卻偏偏不知道要做些什麼東西。每天就見到大量的木料被從各處運來工坊,和站在木料堆前鬥嘴的公輸家和墨家子弟,趙良的好奇心都要爆炸了,忍不住就想去書詢問,想到此刻白子估計也在趕來眉縣的路上,就算用縣中的飛鷹傳書也未必能收到,便只好壓下好奇心等待白棟的到來。

    不覺那位倒霉的王縣丞都過了頭七,軍營中聚集的各路大軍也足足過了四萬人,忽聽西北方向隱隱傳來人馬嘶鳴之聲,未及便覺地面震動,正是無數鐵蹄踏來。趙良興奮的一拍大腿,爬上高處瞭望,只見地平線上已現出上百面旌旗,最大最顯眼的那面正是黑底白字的西君大旗,一波波鐵甲精騎排成整齊的隊伍從地平線下一波波冒了出來,轉眼就鋪蓋了大地,聲勢之大,猶與天接,正是西君白子身旁最為精銳的軍隊,由雍郿精騎為骨幹的『全甲騎兵』,只是蜀道難行,這些騎兵當真可以派上用場麼?趙良不覺微微搖頭。

    眼見大軍到了面前,當先那個在衛士環繞中的正是白棟,沒有頂盔貫甲、也未做君侯打扮,只是著一身蜀繡青袍,頭髮簡簡單單挽成一個髻用玉簪穿過,只是雙目看他時已經不似那個初見的白子,儼然是封疆君主的威嚴。

    趙良正欲上前拜見,白棟已跳下馬來,拍拍他的肩膀道:「做得好,果然治水如治人,本侯在路上收到消息,眉縣軍營被你整治的井井有條,我這幾萬大軍倒是因你享福了。只是日後少用些殺伐果斷的狠辣手段,那位王縣丞正如你我一般,也是有著母妻兒女可曾厚葬了他麼?」

    「以一縣之禮葬之,他家中老母妻兒日後都將由屬下照顧。」趙良心中一凜,白子在路途中就見自己這邊的事情瞭解清楚,如觀掌紋,這是什麼樣的手段?

    「還不夠,他有個兒子已經到了入學之年罷?安排他進入鳳鳴書院讀書,日後也好有份前程。」

    「白子寬仁,屬下代王縣丞謝了。」

    「也不用太早謝我,你身為縣令卻擅殺一縣佐丞,這是越權,按律當免去你的職司,仗責八十,本君侯特免你的罪過,罰俸半年算了。」

    「君侯」趙良面色一變,他老婆雖然跑了,家中卻還有六十歲的老娘,做官又做到家徒四壁,這官俸一罰還不得喝西北風去?

    「沒錢我給,該罰還是得罰,不過從今起我就是你的債主了,你好意思不報答?隨我來營中罷,有事情要你去做」

    「是。」趙良心中暗暗好奇,他這個縣令不過要擔負為大軍後勤的任務,如今早已經算是超額完成,按說白棟一來、大軍建制完善,後面的事情就該是交給軍需營了,他最多只是從旁協助,怎麼還有事情要自己做?不過這位西君威嚴更勝昔日,就算是他這個心狠手辣的狂士也不敢多問,便隨白棟向大營走去;跟隨在白棟身旁的桑娃子曾在衛鞅府中見過他幾次,與他也算談得來,見他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便壓低了聲音道:「趙先生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正該高興才是,不必擔心。」說完對他微微一笑。

    趙良心中不覺一鬆,他其實也不是怕,只不過這位這位白子常有驚人之舉,近來更是將公子順這種貴族之後也變成了海上殺人放火的強盜,而且還鼓動帝君發放什麼『私掠許可證』,海盜們搶得越多、功勞便越大,他還真有些擔心白子見了自己的狠辣手段,也將自己弄去做個海盜劫匪什麼的,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隨白棟進了帳中,白棟只是叫他落座,又命桑娃子去請公輸家和墨家的首腦前來,過不多久,便見帳簾一挑,進來的竟是公輸家主公輸清和墨家鉅子禽滑西。趙良也是當今名士,這兩個人卻還是認得的,不覺大吃一驚,這些日子他多住在工坊之中,卻不曾見過這兩人,萬萬沒想到竟是他們親自來到了眉縣。

    白棟卻是輕輕一笑:「公輸家主和鉅子請坐,兩位已是討論了月餘,如今可有結果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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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23 19:07: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九章 【木牛流馬】


    「沒有什麼好討論的,白子更是無需猶豫,因為公輸家才是真正的工家,家中子弟都以工為生、以工揚名,墨家與工家有什麼關係?不過是一群農人加刺客而已,白子所創的木牛流馬實開時代之先河,如此了得的發明,自然是該交給公輸家這樣的純正工家門戶!」

    「呵呵,可笑至極,公輸清你如此說話,難道就不會臉紅麼?世人都知墨家巧匠聞名天下,遠非公輸家可及,當年墨子與公輸般議論攻防城池之法、任憑公輸般有千般巧具,皆可一一破之,正不知是誰輸到面紅耳赤?如今竟說什麼以工為生、以工揚名,就不怕天下人笑掉了大牙?」

    「白子請看!」禽滑西連聲冷笑,從袖中抽出一張帛書來,只見上面勾勾畫畫,隱隱卻是兩種車具的模樣,用手指點著道:「這是墨家依了白子的要求,專為木牛流馬畫成的內面圖,其中多有我墨家改良之見,公輸家可能做到如此細緻入微麼?」

    「嘿嘿,當日白子只是提出基本構思,自然是要細變改良的,你公輸家做的,難道墨家就做不得麼?白子請看,這一張是墨家提供的改良圖紙,按照白子的要求,會在其中加入『齒輪』這種變力裝置,如此民夫就可以節省許多力氣,在蜀道行走尤其重要」

    「木牛流馬?還有那齒輪是個什麼東西?」

    眼見公輸清和禽滑西這兩個工家大能爭論不休,趙良更是好奇,忍不住探頭湊了過去。只見那兩張圖上都畫了兩種奇怪的車具,其中一種車具還雕刻了牛頭形狀,兩根長長的牛角伸出來,剛好形成了扶手,這應該就是木牛了,所謂流馬者倒是沒見到有雕刻的馬頭,形狀比木牛又短窄了些,看來更為輕便靈活。只是若是用來裝載貨物不及木牛負重;這兩種車具都是只有一個輪子,不過在擔負車身的兩根橫樑下方,分別有四個略略短於輪徑的立柱,有了這四根立柱。若是民夫需要停車休息,車身也就有了支撐之物。

    「好巧思!」趙良不覺鼓掌叫絕,蜀道之難就難在車輛難行,章蝺入故道時,就是因為道路狹窄走不得車。才不得不用毛驢拉了糧食輜重,可如今從西方來得毛驢也並非無限,價格雖然及不得戰馬卻也不菲,毛驢的數量不夠,就得靠農夫們肩挑背扛,如何能夠保證幾萬大軍的糧草供應,最終便只能退兵。如今有了這獨輪的木牛流馬,用來行走狹窄的棧道正是合適,而且看這木牛流馬的構造,應該是一車只用一人就可把持。這可比毛驢載重更多,也不會像那些毛驢一般還要搶奪糧草吃。

    在公輸清和禽滑西提供的內面圖上,可以看到車軸處連接有成組的齒輪連桿,顯然是一種新奇的助力裝置,他在治理涇渭之水時曾大良接觸過白子創造的水車,對於齒輪連桿並不陌生,只是想不到竟可將齒輪用在車具之上,水車上用的木齒輪都是用巨大的硬木做成,如此才能經受長期的咬合推力,可這木牛流馬比水車要小得多了。那齒輪就必須要做到極為精細,恐怕就是世上最硬的木料也無法支持吧?行上幾十里路齒輪就磨碎了,那可大大不妙,不過白子天縱之才。想必早有解決之法。

    「妙極妙極,有了這木牛流馬就不必擔心糧草軍資會接濟不上了,這該算是白子的發明了罷,不知是否已經申請了專利?」

    趙良微笑著看了眼公輸清和禽滑西,有些明白這兩人為什麼會爭得頭破血流了,專利和商標法雖是白子所創。卻向來是磊落胸懷,白家這些年也有不少發明創造,卻無一例外都要分潤給合作者,這木牛流馬極盡巧思,更融合了連桿和齒輪之理於其中,簡直就是領先時代的天才作品,其中的利益還在其次,誰若能與白子合作,那立即就要名聲大震,公輸家和墨家向來都是死對頭,就算不為了錢利也要為面子爭奪到底,否則豈非是被對方壓了一頭?他此時問白棟有沒有申請專利,根本就是故意的,誰讓他治水之時公輸家和墨家都不肯伸出友誼之手呢?去公輸家訂製了無數具水車,結果連個折扣都沒給他!

    「此物關乎民生,就算在秦境也有好大作用,日後我大秦收取巴蜀,黎民更是無法缺少,如何可以申請專利與民相爭?」

    白棟笑著搖搖頭道:「此次用兵巴蜀,我軍暗渡褒斜道,另有孫師兄率軍自故道明取,所用的木牛流馬當以千萬計,公輸兄和鉅子還爭什麼,只怕就算公輸家和墨家子弟全力以赴也未必應付得來呢,更莫說日後天下之民都需此物,只怕半個老秦的工匠都要投入其中方可。」

    他讓公輸家和墨家討論,可不是為了討論誰來獨佔木牛流馬,而是希望兩位巨匠可以提出新思路改良這兩種車具,畢竟他只是憑藉後世記憶提出這個偉大的『天才創意』,卻不比這兩位巨匠才是真材實料。

    禽滑西連連搖頭:「墨家向來不圖錢利,只問名聲,錢可以不賺白子的,這第一台木馬流牛卻是要墨家來完成,白子若肯應允,相信跳蚤師兄也是會開心的。」這是要改走夫人路線,世人都知道公主姬涓原是墨家子弟,說來禽滑西還算是白棟的大媒人呢。

    「笑話,自白家建立工坊以來,公輸家便與白家合作密切,是最好的夥伴,蒙帝君不棄,如今公輸清得封五大夫之爵,公輸家為秦國之民也,可墨家是什麼?你們號稱兼愛天下,不爭不攻,扶弱鋤強,日後若是秦國強大,只怕秦國就是墨家的仇人了罷?白子不可不察。」這是釜底抽薪的絕計,墨家向來都是弱者的朋友,這次也就是巴蜀為化外蠻夷,不算華夏正統,否則禽滑西多半還會去幫助弱小的巴蜀,公輸清自然要提醒白棟,公輸家有心為政,會安心做秦人秦民,墨家卻是養不熟的惡狼,早晚有一日會變成秦國的敵人

    白棟哈哈大笑:「兩位就不必說了,公輸家有心為秦國效力,本侯自然是喜聞樂見;墨家所謂兼愛非攻,也不過是求個世界大同、人人相親、與本侯所求並無二致,如何又會成為敵人?公輸家與墨家聚集當代巧匠,兩位更是此道鉅子,這木牛流馬就拜託二位了,至於哪一位能夠先行做出,那也是各自的本領,不過只要速度還不成,質量也必須要保證此外我還有一個要求,木牛流馬上所用的齒輪將會有大秦軍械司提供,歐冶良先生和墨線掌爐,這次我是要用新鐵製成齒輪,如此方能經久耐用,只是木牛流馬多半還要用木材製做,如何在其上合理使用新鐵製成的齒輪,令民夫推動如飛,那就要看各種的本領了,到時本侯自會請書帝君與天子,為勝者揚其名!」

    「新鐵製成的齒輪?不過是應用在木具之上罷了,這有什麼為難的?公輸家贏定了!」

    「墨家贏定了!」

    公輸清和禽滑西狠狠望著對方,幾乎是異口同聲。

    天下不知有多少輕視金錢美女的名士,卻很少有人能夠真正看破這一個『名』字,後世有個叫文天祥的大忠良,可以看破生死、不為金錢官位,卻也還是要求個』留取丹心照汗青』,汗青是什麼?正是身後之名!墨家和公輸家爭了這麼久,所求又豈非一個『名』字?所以聽到白棟如此承諾,禽滑西和公輸清都是心中狂喜。

    果然,壓倒這百年來的第一競敵,就在這木牛流馬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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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25 09:13:2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五十章 【望禹男】


    薄薄的霧靄中,是四輛嶄新的木牛流馬和彼此輕蔑望向對方的禽滑西和公輸清。墨家和公輸家不愧是百年競敵,到了他們這一代依然是平分秋色,很難說誰就能更勝一籌,這四輛木牛流馬無論是外觀內在都在同一水準,堆上四五擔糧食,就連五十歲的老翁也一樣可以輕鬆推動,而且只要掌握了其中訣竅,行走轉向便無不如意,正是蜀道運輸的第一利器。

    最讓白棟滿意的是公輸家和墨家並沒有浪費歐冶良的一番心血;那些新鐵製成的齒輪打破了自商時沿用的青銅止動輪,第一次提出了傳動輪概念,只是這個時代的工藝水平還無法製做出精密的齒輪箱,還需要工匠結合白棟提出的『力學』原理,用木製齒輪箱暫代,其中精妙之處就連白棟也無法直接傳授,只能靠這個時代的能工巧匠舉一反三自行體悟。卻不想公輸家和墨家早就在研究他的『恪物學』和『力學』,公輸家更是近水樓台,甚至派出了不少子弟進入鳳鳴書院學習,居然只用了幾天時間,就能拿出實用樣品,竟然直接邁過了實驗階段。

    試用的民夫個個喜笑顏開,他們都是眉縣附近的農戶,自然對褒斜道熟悉無比,自斜谷南下入關中的這條道並不好走,除了四處遊學的士子進入秦嶺的採藥人之外就是商人才會選擇,僱傭他們做腳伕時,一應物品都要靠肩挑手抬,其中辛苦不可外道,若是有了這些神奇的農具,哪裡還會畏懼蜀道難行?一名老年民夫將四具木牛流馬都試了個遍,面上那些橘皮般的皺紋都樂開了,連連對白棟施禮道:「君侯大恩,有了這樣的車具,正不知要省下許多人力畜力呢,好事,大好事啊..」民夫們人人雀躍。興奮的真好似過年一般。

    白棟微微點頭笑道:「老先生剛才是試用過的,不知這四具木牛流馬中哪一具更合你的心意?」

    聽到白棟如此詢問,禽滑西和公輸清立即死死地盯住了這名老民夫;這人在眉縣名氣極大,是最出名的車把式,白棟雖是『木牛流馬』的發明者,可這東西究竟好還是不好,還是要聽取一線使用者的意見才是。這老民夫的意見就變得非常重要了。

    「在君侯面前哪裡敢稱老先生,君侯真是折煞老朽了老朽不才。年輕時也曾驅車入晉楚,商車用過,周車也是用過,對此倒還有些體悟,這四具木牛流馬麼」

    禽滑西和公輸清目光一緊,不覺異口同聲地問道:「如何!」

    「咳..都是精巧到了極點的車具..雖略有不同,卻是各有所長,尤其..都可以極省驅車者的氣力,讓老朽想不通其中的道理呢..」

    畢竟是眉縣最出名的車把式。年輕時走南闖北的人物,老民夫很會說話,至少讓禽滑西公輸清都聽得心情愉悅,望向他的目光頓時變得溫柔起來;老民夫暗暗縮下脖子,他這一生閱歷極重生死之間都是走過幾個來回的了,如何君侯身旁的這兩位就是斗架的公雞一般?而且這兩隻『公雞』的鬥場正著落在這四具木牛流馬上,自然知道該如何回答白棟的話。不過他也不是完全昧了良心胡言亂語。墨家和公輸家的製造工藝原本就在一個水平,只是公輸家多攻『淫.巧』車具造得更為精緻,墨家則更為樸實,造出的車具雖然外觀略遜於公輸家,使用起來卻別無二致,而且省下了很多不必要的人工。這兩者各有所長,卻是無法分出一個優劣高低。

    禽滑西還是有些不甘,追問道:「總要有個高低優劣才是,你如何不說清楚?」老民夫聽得縮了脖子,這次打死他也是不肯說得了。

    白棟望著禽滑西笑道:「慎子兄何必如此逼迫一名老者,依我算是打平了罷,不過公輸家製作的流馬外形更為精巧。卻是勝了一籌,日後這流馬就改名叫做『公輸馬』;墨家所做的木牛樸實大氣,耐久持用,日後就名『墨牛』如何?有了這兩樣車具,就是到了千年以後世人也知墨家與公輸家都是極盡巧思的當代巨匠,對兩家一樣的尊重欽佩,豈非是好?」這是他心中早有成算之事,公輸清就不說了,如今已得老秦封爵,日後就是自己人;禽滑西這枝墨者雖然親近西北之地,卻畢竟不是公輸這類單純的工家,日後縱然有九成為友,卻還有一成為敵,有跳蚤在,他是萬萬不希望老秦與禽滑西為敵的,這次剛好藉機拉近關係,讓世人都知道禽滑西這一枝墨者與老秦關係良好,就連老秦攻伐巴蜀所用的運糧車具也是他們製做的『墨牛』

    禽滑西和公輸清彼此對望一眼,兩人心中雖然有些不甘,更多的卻是欣喜。以他們兩個見識,如何不知道這『墨牛』和『公輸馬』是開時代之先河的偉大發明,白棟卻肯將這榮耀拱手相讓,這份人情說什麼也要領下來才是。

    「如此就依白子所言多謝。」

    「兩位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何須如此客套?日後還要煩勞二位多多選出熟手工匠,大量製造這兩種車具,日後老秦為周天子收取巴蜀正需要無數的墨牛與公輸馬呢。老秦也不會讓公輸家和墨家白白忙碌,自然會給二位一個滿意的價格。」

    「多謝西君,公輸家自當盡心盡力。」

    公輸清聞言先唱了個肥諾,公輸家是真正的工家,自然沒有不愛錢的。禽滑西雖未像他這般喜形於色,卻也是緩緩點土,墨家雖然倡儉不倡奢,可這沒錢的日子也是難過的,就算要穿布衣食雜谷,沒錢也是不成的,何況墨家還要蓄養許多名為『墨劍』的死士刺客,必要時還要搞些規模不等的『恐~怖主~義活動』,需要的經費往往是天文數字,沒錢能成麼?

    「這一次良才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可惜白子沒有早些發明這『木牛流馬』,否則我在治理涇渭水患時,也可節省許多工力了。」

    眼清和禽滑西去了,趙良忍不住跑過去試推這剛剛改了名字的墨牛和公輸馬,他也是個內行人,只是一搭手就知道這兩樣車具能比普通車具至少節省了一半人力,不禁又是欣喜又是懊惱,不明白棟為何不早些發明這般巧妙的車具,卻不知白棟正因為腦袋裡的新奇玩意兒太多,反倒想不出要發明什麼,這次若不是秦國要攻伐巴蜀,只怕也想不到要剽~竊諸葛武侯的木牛流馬。

    「涇渭水道兩旁又不比蜀道難行,有沒有這兩樣車具差別不大;再說你以為這墨牛和公輸馬造價很低麼?光是製作齒輪的新鐵就要耗費巨多,雖說日後可製做一些不用鐵質齒輪的,卻也要熟練工匠方可完成,沒有三五年還應付不了全國所需,莫非你能等上三五年才去治理水患麼?」

    白棟望著這個讓衛鞅都無比頭疼的『大秦財政黑洞』,微微笑道:「涇水渭水算你治理的不錯,如今我還有一份功勞送給你,你可願意去麼?」

    「什麼功勞?」

    「你治水有功,不日天子就有封賞頒下,前日東陽君來書問我,本子是這樣說的:如今天下列強在置,才人頻起,有明軍者明國者明天下之才亦常見矣,只嘆卻無人抗天地而拯黎民伏土水而定一方,所成者,唯涇南趙良也..」

    「不敢不敢,白子謬獎了。」

    「不是謬獎,涇渭水定,福澤後世千百代,其功未必就遜於開疆拓邊了,天子要封你一個『望禹男』想來也是不算過份的」

    「望禹?這,這可讓良惶恐萬狀啊。」

    周天子開口封得男爵固然可貴,可這望禹之名就更是令趙良心中竊喜了,不過名士風度還是要得,心中越是開心,臉上就越是要表現出謙虛之色來。

    「不惶恐,你有大功於華夏,不僅不可惶恐,還要大大的張揚才是!不日帝君便會下令,讓你攜我大秦祥瑞,遠顧窮僻之國蠻夷之鄉,你可知道開明氏的蜀國之東有個巴國麼?此國深入大山之中,以神獸貔貅為崇..你就帶武城令去那裡散散心罷。」

    「貔貅?」

    趙良不覺呆了一呆:「武城令不就是那隻叫做哼哼的祥瑞麼?聽言最初是白子養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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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28 21:49:2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五十一章 【白虎圖騰】


    「望禹侯,涪陵到了。」

    江水浩蕩,三艘巨船迎風破浪向西而行,此時正值冬春相交之時,水面上江風呼嘯有十分的寒冷,趙良不禁縮了縮脖子,卻還是忍住了沒躲進艙中,而是遠遠地向西北方向望去,只要安全過了墊江,再往北就是巴國完全控制的區域了,他也便不用提心吊膽。

    『丈夫輕生死,唯留身後名』,被周天子親封『望禹侯』、得白棟如此看重,死又何懼?趙良怕的只是做個異鄉水鬼。

    從這裡一路西去,過涪陵就是巴國舊土,不過自戰國以降,巴國外受楚國逼壓,內受蜀國欺凌,五年前的巴蜀戰役中,巴國更為蜀國大敗,失去了自涪陵至墊江這段水路的控制權,如今在這段風景極佳的水路上三方勢力犬牙交錯,隨時可見有蜀、楚、巴三國水師追逐混戰,只有最大膽的商社才會走這條水路火中取粟通商巴蜀。自從開明十二世王杜蘆送了臭大糞給周天子,華夏對蜀國宣戰,如今就連白家商社這樣的巨無霸也撤出了巴蜀,杜蘆可謂是害苦了巴苴這兩個鄰國。

    「趙先生勿憂,半月前就有墨劍翻越巴山北去閬中,如果此行順利,不日當有信鴿飛回;相信那巴王接到先生要去的消息,一定會派人在前途接應。」

    趙良身後站了三名墨家劍客,其中兩名赫然是墨劍中鼎鼎大名的『墨家八竹』之二,正是當日親手將神獸『哼哼』送入白家莊的黃竹與青竹,另一人身穿白色麻衣,面容清俊。與青竹黃竹的裝束打扮有些格格不入,卻是自跳蚤離開墨家後新晉的墨劍首領,號稱『墨家虛竹』,南墨覆滅後,正是他深入南地接掌南墨舊事。如今儼然已是墨家的一方巨頭,這次趙良攜天恩神獸澤被巴國,他帶了一百墨家劍客隨行,這些劍客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人才,既是殺人的行家,更是工家高手。南墨中的精華倒有八成在此了。

    「巴蜀為多年仇敵,白子此舉謂之『驅狼吞虎』之策,自是高明的,只不過狼哪裡吞得下老虎?開明王朝十二世累積的力量不可小覷,巴國苴國更是被他們打怕了的。還能有什麼作為?我這次以『天使』身份來到巴國,可莫要只是看看風景罷?」

    看了一眼說話的虛竹,趙良只是微微點頭,心中卻還是有些打鼓,他這次與神獸『哼哼』出使巴國實在有些莫名其妙,真不知白棟是如何想得。伸手去摸了摸袖中的那封『錦囊』,真有心拆開來看一看,想起來時白棟曾神經兮兮地一再交代。必要他見到巴王方可當面開啟,終於還是忍住了:「這位白子素來行事神秘,不過凡事卻沒有做不成的。或許這『錦囊妙計』中真有了不起的主張麼?我且耐下了心思,到了閬中再說。」

    或許是天子榮光相佑,趙良這一路過涪陵至墊江,沿路都有楚國水師護送,蜀國水師雖攜新勝之威卻也沒有大規模攔截,估計是趙良自楚借道入巴這一路耗去近兩月時間。孫賓大軍進入故道的壓力令蜀國不得不全力應對,杜蘆就是再傻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跑來招惹趙良這個『天使』。趙良所帶的不過三艘巨型商船而已。此去巴國更是代天巡撫,又能成就什麼大事?他也並未放在心上。

    這趟提心吊膽的旅途還真是變成了旅遊看風景。自墊江登陸後入大巴山便正式進入了巴國領域,在這條漫漫長途上就是川中勢力最大的蜀國也不敢擅入,一路都要從山林草嶺中突然冒出的巴國戰士隨行護衛,他們穿著稀奇古怪的服裝,頭上脖子上佩戴著各種各樣的銀飾,雖然沒有統一的服色,沒有屬於自己民族的語言,卻幾乎每個人都能操持一口流利的土語和半生不熟的華夏語,交流起來居然毫無困難。

    趙良現在開始相信『巴人親周』的說法是真的了,與素有反骨的蜀人不同,巴國可是曾經參與武王伐紂,西周封疆的七十一個諸侯國之一,而且還是個子爵國,說到根紅苗正還要勝過秦國這個當初的『西陲大夫』,經歷了魚鳧、杜宇王朝和開明王朝幾個歷史時代的蜀國與之相比才是真正的野人。巴國與蜀國歷年相爭,每每都被蜀國打敗卻從來看不起蜀人,就是因為他們自視為周天子正式冊封的貴族,是正經的姬姓宗族,哪裡會看得起魚鳧、杜宇這種野人王?開明王朝算是什麼東西,難道猴子戴上了冠冕就是王侯了麼?若非西周勢去,諸侯相輕周室,只怕當今的巴王也不會擅自稱王,實在是因為多年失去了組織,又見連楚國這種『蠻夷』都敢自行稱王,這才會心中不甘。

    就算是後世的大巴山也並非什麼易與的去處,更遑論如今了,哪怕是有熟悉道路的巴人引導,一路也是艱難無比,真正感到如魚得水的就是武城令大人哼哼了,如今哼哼大人也有了家室兒女,對生活品質開始精益求精,在一隻熊貓看來,生活品質可不光是吃什麼,還得看住在哪裡,當年在清溪鬼谷時,哼哼大人饑餐山中竹、渴飲山澗水,在大自然的懷抱中是何等快樂,自從到了秦國,雖然吃喝不愁,當年的快樂生活卻是一去難覓,哼哼大人的痛苦誰知道?冬日的大巴山觸目所極儘是青碧青碧的各類竹子,其中還不乏熊貓最愛吃的箭竹,都不用它親自動爪,只要衝著竹子哼哼幾聲,就有專責貔貅神獸的人屁顛屁顛幫它採摘過來,現在哼哼就坐在車內,身旁堆了無數箭竹,吃得開心無比。

    出了大巴山前行百里,便是巴都閬中,對這個隱藏在山水之間的國家趙良原本是沒有多少期待的,巴國本來就是由五大氏族成國,被大山大江割絕於內,外貿商業難通,國民又能比野人強了多少?何況巴國多年被楚國和蜀國壓制,只怕能夠勉強自保就算不錯了,趙良實在想不出白棟給自己的錦囊中還能有什麼妙計,因為無論如何看,巴國也難成為秦國的助力。

    卻不想車馬距離閬中還有數里遠近,前方便見旌旗蔽空、空中有樂聲傳來,再向前行,就見一眾人等長袍博帶、個個都是華夏衣冠,正立於道路兩旁,似已恭候多時;領先一人的身後擺設了庭筵,筵上列了諸侯用的七鼎六簋,規制嚴整,數十名美麗的巴女正挽了盛滿梅花的花籃,順著筵席向趙良車馬行來的方向拋灑,陣陣花香熏人欲醉。單看這幅禮儀排場,哪裡像是到了深居大山之中的國度,卻像極了盛世的鎬京,趙良不由摸了下鼻子,似乎這一趟行程會很是舒服?妙哉妙哉。

    「望禹侯前來巴國,乃我巴國舉國之盛也,巴圖已等待天使多時,如今一見,當不愧涇南名士,水利第一。」

    不等趙良下車,巴王已帶領群臣笑嘻嘻地迎了上來。趙良走下車細細打量著這一任巴王,只見此人丰姿楚楚,面白如玉,一身華服冠冕,當真是王者氣象、華夏風采,心中也不由暗暗稱奇,拱手回敬一禮道:「巴侯風采如玉,令良好不欽羨,有禮了。」

    「天使謬讚,巴圖慚愧無比。還請入筵罷。」

    兩人對面入筵,酒過三巡倒也聊得投機,趙良招招手,兩名秦人哄了正在狂吃竹子的哼哼過來,趙良笑道:「此來一是代天子巡澤巴國,二來更是攜神獸貔貅為巴國祈福,巴侯還請觀之。」

    「哦?」巴圖微微笑著看了哼哼一眼:「我聞趙良乃涇南名士,如何不知巴國尊奉的是白虎圖騰,正與貔貅相剋?」

    「什麼!」趙良聞言一呆,白子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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