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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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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光暗之心] 陽光大秦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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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6 22:24: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二章 【資本論五】


    武原既然稱煉城,各種大小煉廠自然是不會缺少,勾踐吞滅吳國後稱霸天下,曾經特別重視武原的發展,越國名相文仲就曾經受命督導武原煉事,將這個擁有近十萬居民的大郡推向了巔峰時期。

    可惜勾踐這個人苦日子過慣了,心胸手段最多就是個二三流的貴族,左膀右臂的范蠡帶著西施姑娘跑了,文仲這條倒霉的池魚也被他莫名其妙賜死,越國也就漸漸走向衰敗,加上山東各國與西面的楚國兩相夾擊、越國更見勢微,武原城也開始從巔峰走向沒落。只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些工家和商家無法放棄前期的資源投入,附近的農人更不肯離開這個家鄉,這才苦苦支撐到如今;只是現如今的武原剛剛經歷了越國內亂,經濟環境已經惡化到人人負債卻又人人是債主的程度,張三欠了李四的錢、李四又欠了隔壁老王的錢、隔壁老王則欠了城中女閭館花姑~娘的風流債、花姑~娘則又欠了張三的狗肉賬,亂七八糟的算不清楚也還不清楚,人人胸中都憋著一口怨氣和戾氣,整座城市的味道都是不對的。

    如果只是大工家和大商家之間的爛賬也就罷了,最可怕是這些'三角債'和'四角債'甚至影響到到了武原的普通工匠和農夫;當這些社會最基本的組成元素也被債務拖累時,這座百年名城就變得十分不妙了,就像一個橫在越國東南方向的巨大火藥桶,隨時都可能爆炸。

    無顓自然也看到了這種危險,於是歸未大夫就被他派來親自處理武原之事。新晉越王慷慨得緊。親口對歸未大夫承諾'要人有人、要錢沒有、要寡人的命就有一條'。不愧是鳳鳴書院畢業的高材生。無顓大王與他那些學姐學長學弟學妹一樣。不僅學到了滿腹錦繡,還學到了一張厚臉皮和耍賴的功夫,這可是成大事者必備的優良品質,老師說得。

    歸未大夫想哭,光有人有什麼用,沒錢就什麼都做不成啊?幾次約見了城中最大的工家和商社,結果這些傢伙張嘴就是哭窮,個個都說自己欠了多少多少債務。家裡都揭不開鍋啦,以前是越國無君咱們沒處哭訴去,現如今越王登基,還請大夫上禀大王,請大王開銀庫商借些銀銅可好?在山東各國冶鐵工事都是有國府支持的,越國乃當代大國,總不會還比不上那些國家罷?

    歸未大夫都聽傻了,他找來武原城的這些大工家、大商家,就是要撫平武原亂局,希望這些傢伙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如今倒好,這些傢伙反向他哭起了窮來。還指望著國府支持?越國如今百廢待舉、到處都需用錢,大王都說過了要錢沒有要命就有一條,這是要逼死本大夫啊!

    ******

    歸未大夫會遭遇的困境其實早在鐘無鹽算中,這位相貌雖醜卻頗具智慧的才女早就算計上了田因齊那個小白臉,已決定此生要么不嫁、要嫁就嫁田因齊,而要取得齊國貴族階層的認可,令田因齊感慨其才,解決武原亂局就是最直接的辦法。大姑娘一門心思要嫁入田氏其實並不是因為田因齊有多麼的了不起,只是因為這小子勉強算是齊國近數十年來唯一有為的君主,為了提振鍾離一氏的家聲。

    要解決武原問題最簡單直接粗暴的法子就是綁架白棟這個大財主,有了錢一切問題自可迎刃而解,可這樣也會帶來不良後果,齊國越國與白家眉來眼去的誰不知道?秦國更不是容易招惹的,所以思來想去,借助白棟之力比直接綁了這位白子似乎更為妥當。最難得是這位白子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竟也將目光望向了武原,對此鐘無鹽自然是無任歡迎,暗中決定只要白棟幫她做成了這件大事就算要她犧牲色~相都成!

    可惜白棟對她的容貌似乎沒啥興趣,這也便罷了,你小子就不該胡說八道才是,要徹底解決武原的問題,沒有五六百萬銀錢怕是都不成,本姑娘幼遇名師,說到政經軍事、天文算學無一不通,這才有信心用百萬銀錢做成此事,你就算是天下人羨慕誇獎的天才也不用說如此大話吧?一個銅錢都不花就能解決武原的問題,簡直就是放屁。

    鐘無鹽瞪著眼睛看白棟,小贏駟也在瞪著眼睛看太傅。這次他是完全站在了鐘無鹽的一邊,感覺太傅這次吹牛吹大了,小小的心靈中竟有些期盼太傅會失敗;若是連做老師的都失敗了,總不好再逼迫做學生的了罷?

    “無鹽姑娘若是不信,不妨與我賭上一把,若是我無法做到,便奉上百萬銀幣與姑娘,不用歸還,只算我輸掉的賭資。”

    鐘無鹽歪頭想了想:“本姑娘可沒有這許多錢,除了手下這三百健兒,就是天生的美貌了。莫非你是見本姑娘年輕貌美,要打我的主意?”

    “咳咳,姑娘誤會了,本子素不喜漁色……嗯,本子如果贏了,也一樣會促成姑娘與因齊兄的好事,如此姑娘固然得償所願,因齊兄也從此多了一位賢妻良相,豈非兩全其美?本子此生最愛成人之美,相信我,不會騙你的。”

    “你會有這麼好?”

    鐘無鹽滿面狐疑地望著白棟。她早年曾得異人傳授,若論經國治軍之才,只怕並不在那些舉世聞名的名相良將之下,只不過是個女子出身,這才難得伸展而已,可不是容易被怪蜀黍欺騙的小蘿莉,白棟提出的賭約怎麼看都是對她大大有利,若說沒有陰謀鬼都不會相信。

    “呵呵,既是賭約,無鹽姑娘怎可沒有半分付出?只怕你自己也不會相信罷?所以若是姑娘輸了,本子雖然還是會幫你向齊侯提親並大力促成此事,只不過姑娘進入齊國之後,最多只是一位側夫人,卻是做不成國夫人了。”

    “這個本姑娘自然知道,聽說如今齊國的國夫人是秦國公主贏姝,本姑娘雖然也是名門望族之後,卻還沒有自大到要與秦國公主相比。你是秦國的臣子,自然也要為秦國公主打算了?說吧,要我如何對她?”

    鐘無鹽聰明無比,從只言片語中便判斷出白棟的真意;白棟微微一笑:“姑娘做了齊國側夫人,以你的聰明才智自可輕易影響齊侯,日後建功立業都是不在話下,可你卻要答應我暗中幫助輔佐贏姝母子,日後齊國世子登臨君位,更需要你大力匡助。此事只是君子之約,並非小人見利,所以我只要姑娘的一個承諾。”

    “好!鐘無鹽只是想做幾件大事,一來振我鍾離氏的名聲,二來也讓天下男子知道女子也一樣不會輸給男人!至於權力金錢,那又算得了什麼?我答應你就是!”

    鐘無鹽哈哈大笑,與白棟互擊三掌,這才策馬離去。桑娃子看了看白棟:“你就如此相信這個女人麽?”

    “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鍾離無鹽……”

    白棟笑著從懷中取出一卷帛書遞給了桑娃子道:“這是我們進入越境不久後白家商貿據點收到的飛鴿傳書,來書的竟然是清溪鬼谷中的那位老爺子。想不到啊,鐘無鹽竟然也是他的弟子……這位老爺子說了,若是我有機會遇到這位'師姐',當看在同為鬼谷一脈的情面上多多幫助,卻沒想到這麼快就遇到她了。”

    白棟邊說邊笑,只覺這位神秘的鬼谷子煞是有趣,明明自己與他毫無關係只是利用他做擋箭牌而已,這老頭倒是認親認得痛快,信中一口一個'吾徒'、'臭小子'的,若不是知道他的名頭高大,門下多出英傑,只怕自己要把他看成老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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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9 22:13: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三章【資本論 六】

        
    鐘無鹽自然不知幼時遇到的那位名師就是大名鼎鼎的鬼谷子,更不知白棟算起來比她『入門』更晚,還要尊稱她一聲師姐,否則哪裡還需與白棟打賭?直接擺出師姐的架子來索要銀錢就是了,或許都不用再費心武原之事,只憑一個鬼谷弟子和秦國西君師姐的名頭就可以讓田因齊側目。

    這位師姐又沒有如花容貌、又沒有油膩膩的大長~腿,鬼谷子不點破白棟就更加樂得裝傻了,車馬一路行去武原,除了偶爾讓贏姝去見一見梅子阿姨,算做對他辛苦學習的獎勵外,師徒兩個整日悶頭呆在車廂內也不知在研究些什麼,倒是不停有飛鷹帶了信書雪片般飛來,未入武原,白棟就開始分析成堆成疊的資料了,小贏駟當然跑不了,也得跟著太傅分析、判斷這些資料。不過好奇心總是壓過了痛苦,連他都很想知道太傅究竟有什麼法子,才能不花一個銅錢就解決武原的事情?

    秋老虎已經過去了十幾隻,天氣涼爽的讓白棟都在琢磨是不是該『剽竊』一兩首吟秋的詩來提振『小詩宗』的名聲了,大土著歸未大夫竟然還是緊張出一頭急毛子汗。沒法子不著急啊,自從無顓登基為越王,不覺一年多過去,越國漸漸復甦,朝中規矩日盛,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歸未大夫了,如今武原經濟之變牽連到了大半個越國,如果處理不好說不定就會令越國再次陷入混亂之中,秦國白子『東聯越國、放圖海上』的宏圖偉業說不定也會受到影響。那時就算他有擁護之功。無顓想要放過他。只怕越國眾臣也要參他個頭破血流才罷。

    跟在歸未大夫身後的是十幾名當地名流,有城中米行、鹽行的大商家、更有幾個著名煉場的場主,司農處的官員也來了幾人,在這些人眼中白棟就是只閃閃發光的大金豬,只要撬下一塊來就能解決他們的燃眉之急,他們的問題如果得到解決,歸未大夫的難題也就會迎刃而解,武原城現在是官商一家。彼此都是拴在一根線上的螞蚱。

    「歸未參加白子。白子遠來辛苦,歸未已在城中設下酒宴、當親為白子接風把盞,洗去一路征塵……」

    見到車馬停駐,歸未大夫第一個走到車前躬身施禮,後面諸人也跟著紛紛唱諾,早就聽說這位白子有意大力發展海運,秦國更在這兩三年間將司械處擴大了足足兩倍;這次白子前來越國沒有第一時間去見他的弟子無顓而是來到了武原,若說只是為了觀光遊玩只怕打死他們也不會相信。

    「酒宴就算了,武原城亂象未平,各類爭訟多如牛毛。我聽說大夫初到武原時只一日時間便接到兩千案爭訟?這還不是最緊要的,武原秋耕在即。許多農家還沒有籌措青苗的錢,來年的收成在哪裡?武原有煉場一十三家,如今最大的『武郡煉廠』卻因拖欠工匠時薪已開不得工,若不能盡快解決此事,這些工匠固然無法生活,只怕半個武原的商舖店家都會受到影響,如此以惡循惡,這座武原城早晚崩潰,那時數萬居民如何生存,萬一成為亂民,大夫罪不可赦也,如此還有心情吃酒吃肉麼?」

    白棟衣袂飄飄,一手拉著小贏駟,一手拉著鐘無鹽,三個人從車山走下來,男的丰神俊朗女的令人驚懼,梅子姑娘卻沒出面,她畢竟是個大方出身,名氣再大也始終是上不得檯面的,這次若不是白棟相請,她也很難下定決心回到家鄉,要衣錦榮歸只有錢可不成,還得有足夠高大上的身份。

    「白子教訓的是……可武原盼望白子,正如大旱之年盼望甘露,還請白子援手。歸未與武原各家商社、煉廠同感白子大德。」

    看到越國權傾一世的歸未大夫和許多大商家、大工家都對白棟畢恭畢敬,鐘無鹽不覺深深望著白棟,目光中說不出的羨慕;她是真正的鬼谷門徒,就如龐涓孫賓一般,被鬼谷子調教的極有榮譽感和事業心,雖然是女兒身,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巾幗女漢子,金錢和權力或許不是那麼重要,事業上的巨大成就感卻是不可或缺的,白棟顯然就是她奮鬥的目標。

    「我是秦國西君,可不是你越國的柱國之臣,更不會因為無顓是我的弟子就干涉你越國之政,此為世者大忌也。這次前來武原,一是為還對齊國『第一閭』梅子大方的承諾,二來也是要我秦國世子多見多識,親至遊學,如何解得武原倒懸?此正是不在其位、難謀其政也……歸未大夫、各位工商大家請回吧,本子另有去處。」說完拉了贏駟和鐘無鹽飄然上車,以他白子的身份地位,肯下車對眾人有所交代就是全了禮數,實在不用說的太多。

    歸未大夫等人愣愣地望著白棟一行車馬離開,一時面面相覷,眾人心中都是疑惑萬分,贏駟也就罷了,他是白子的學生、秦國的雛君,與白子攜手走下車來實屬正常不過,可那個醜陋的女子卻是何人?既非白子的夫人和紅顏知己,如何竟與白子攜手下車,莫非這個女子在白子眼中竟比曾經權傾越國的歸未大夫還要重要麼?

    「白子好手段、好胸襟,你這次牽了我的手下車卻不言明我的身份,必然引起那些人的好奇心,他們就會四處打探我的身份,鐘無鹽之名從此揚矣。你這樣為我苦心安排,就是為了秦國公主和秦國世子麼?咯咯,只怕白子與這位秦國公主的關係並不簡單罷?」

    鐘無鹽『巧笑倩兮』地望著白棟,臃腫醜陋的面容讓人不願多看一眼,可她的目光卻分外明亮,彷彿一眼詭異的泉水,能夠流入每個人的內心深處、帶走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

    白棟笑著看了看這位同門師姐:「你我既然各有所求那就各取所需好了,姑娘又何必多問,聰明人謹言慎行,無鹽姑娘應該是個聰明人才是罷?」

    「白子說得好,果然是天下第一的聰明人……」

    兩人目光相接,鐘無鹽也咯咯笑了起來;她樣子生得實在不算好看,說話的聲音也不算好聽,可笑聲卻十分甜美,如果只聞其笑,一定會被人誤認成絕色大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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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9 22:42: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四章 【資本論 七 】
                              
   
    比起君父與太傅口中的天下、霸業,其實贏駟最感興趣的還是武原城外的'角牛賽';比賽的主角是水牛,每到秋耕前後各家各戶就會牽出一頭頭最為健牛,在族老的指揮下進行比賽,入選前三的水牛可以披紅掛花誇耀上一年,牛主人則可以得到當年最優良的青苗,來年求一個好收成。

    一路上就听梅子阿姨講述這角牛賽了,可為啥到了這裡卻不見傳說中的角牛比賽?贏駟不覺失望透頂,忽然感覺任何動人的傳說都不過只是一個美麗的泡沫而已,全都做不得真;就像太傅講給他聽得一千多個晚上的故事,好聽是好聽,就是不像真的!

    其實吳越之間與楚國相似,因為氣候溫澤水土豐厚,就可以種植一年熟的稻米,那是這個時代的魚米之鄉了,按說就算遭遇天災也比一年只有一熟的山東各國和老秦強得多,這角牛賽更是吳越間最具有代表性的活動,梅子並沒有在小孩子面前亂說。

    這便是經濟規律的可怕,哪怕是局部經濟的崩潰也會為各行各業帶來滅頂之災,就以種植稻米的農人而言,就算用上了白棟的曲轅梨省深耕細作,卻畢竟沒有現代化肥可用,一年產量也不過六十擔的樣子,除了繳納地租、農稅,還要支付大筆購置青苗的費用,再出賣一些換取必用的油鹽衣帛,如此算下來,就算不遇天災也只是勉強渡日。就這還好年成,若是遇到海上來了颶風,只怕就要餓肚子了。這就是背靠'工業'城市的最大弊病。武原是四分工三分商三分農。倒有七成人是要靠三成的農夫耕作收穫才能渡日。以往武原興盛時糧食價格頗高,附近農夫還可勉強支持,現如今工商業皆遭重創,糧食價格自然也被壓低,辛苦種植的糧食賣不上好價錢,偏偏國府又要解決大部分人的吃飯問題,就變成了農夫種植糧食是遵循商品經濟,私人出售時卻要受到'計劃經濟'的束縛。這日子就沒法兒過了,簡直是越過越苦;可就算再如何艱苦人們也不願背井離鄉,寧願這麼背靠背的苦捱下去。

    梅子多年未歸,家中早已敗落不堪,桑娃子帶來一幫秦國的'大內高手'和白家精壯臨時充當起了泥瓦匠,很快就收拾出三間祖屋,一間梅子姑娘和鍾無鹽居住,一間用做白棟起居之用,一間給了小贏駟,其餘眾人則在三間祖屋附近搭建了幾十個帳篷。遠遠望去星羅棋布,倒是很有幾分大軍出行的味道。只不過祖屋中時不時傳出梅子姑娘弄絲吟竹和小贏駟的朗朗讀書聲,怎麼看怎麼不搭調,也幸虧鐘無鹽早已遣散了她手下那三四百嘍囉兵,否則這味道只會更差一些。

    小贏駟一路上過得還算舒服,尤其在齊國第一閭時更是錦衣玉食雪月風花,第一閭的嬌嫩小雛兒享受過了,梅子阿姨的嬌嫩大腿枕過了,所愁不過是如何將錢花在刀刃上、花到讓太傅讚歎,說到吃吃喝喝,白棟可沒委屈了他半分;可自從來到武原,太傅忽然不給錢花了,一面收緊'銀根',一面還在從距離最近的白家商貿據點往這邊調集大量銀幣,不是說不花一個銅錢就能解決武原的問題麽,難道太傅要食言、要輸給那位鐘無鹽阿姨了?想想小贏駟就萬分的幸災樂禍,只是卻很難開心的笑出聲來,每日捧起大黑碗看到裡面黃不黃黑不黑的糙稻飯和擺放在稻飯上的鹽蘿蔔贏駟就想哭,人家要吃麥餅、吃甜點心、吃肥羊燉……

    捧著大碗去找秦宮內侍,沒有肉有塊肥油放在飯上也好啊,現在世子都不挑了、哪怕是往日看都不願多看一眼的豬油塊都能吃得津津有味。可據說好東西都在路上吃光了,就有剩餘的也盡都分給了附近那些窮苦的鄉親,如今是連豬油也無;可憐的小傢伙不知有多少次悄悄趴在白棟的窗根兒下,嗅著裡面飄蕩出的羊肉香氣,眼淚撲簌簌掉落下來。天下哪裡有這樣做老師的?自己吃香喝辣,倒讓可憐的弟子天天啃鹽蘿蔔條兒,這還有天理麽?人家要去告訴君父 ​​!不過君父多半還是會向著太傅罷?一想到這裡贏駟就哭得更兇了。

    “小子,趴在窗根兒下痛哭流涕豈是男兒大丈夫的做為,給我滾進來,櫟陽帶來的點心還有一些,你是吃還是不吃?”

    木窗子打開,一隻大手伸過來在贏駟腦袋上重重拍了下,小傢伙抬頭 ​​看去,只見太傅正笑瞇瞇地望著自己,不覺歡呼一聲:“是豬油糕還是雞子酥?我要吃!”一頭鑽進窗,只見太傅的房間內坐了幾個人,大馬金刀坐在上首的卻是那位鐘無鹽阿姨,在明暗晦滅的燈光下,忽然對他呲牙笑了笑,小傢伙不覺打了個哆嗦,感覺這一幕真是太驚恐了。

    “各位得到的消息確是不錯,這次白某攜世子來到武原並非為了什麼國政大事,就是要看看這傳承百年的一代煉城,讓世子得以歷練,前日歸未大夫攜同數十名城中工家商家來求我,還不是被我拒絕了?這不是本子冷漠,而是天下之事當有天下人為之,若凡事皆來尋我,那不是要活活累死了麽?”

    坐在白棟面前的數人雖然不像什麼貴族,卻也不似普通的鄉民,其中有位看著還很眼熟,似乎是初來那日親自迎接他們的一位族長。見到小贏駟進來,這些人紛紛起立行禮,這是秦國世子、日後的一方諸侯,可沒人會把他當作普通的小孩子看。

    “本子是幫不了諸位了,不過剛好這位鐘無鹽姑娘卻也要尋找各位,齊國的無鹽邑大家都是知道的,鍾離氏更是當地大族,這位鐘姑娘正是族中有數的女中英雄。如今她有意在武原伸展,只看各位願不願合作了;這次原本該是鍾姑娘與各位商談,也是應她之請,我才來做個見證,現在又加上秦國世子,各位鄉老當不會再有顧慮了罷?”

    白棟一面笑著說話,一面暗中瞪了小贏駟一眼,好歹也是秦國世子就不能有些吃相?嚇得小贏駟三兩口吞下嘴巴里的雞子酥,輕輕放下了抓在手中的豬油糕,心裡卻在琢磨個不停,太傅這是什麼意思,為這位鍾離阿姨做見證?這位阿姨究竟要在武原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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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31 22:34:1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五章 【資本論八】


    坐在房中的幾人都在五旬上下的年齡,除了梅子姑娘本家的族老外,分別是武原城外幾個大族的首腦,姓氏雖然古里古怪沾不上貴族的邊兒, ​​卻都是上千人的大族,武原城郊的水田山嶺倒有五成是被他們控制的。

    這些族老們也是見多識廣,聽了無鹽鍾離氏的名字不覺紛紛點頭;鍾離氏雖然是貴族,卻不是周天子家的親戚、更沒有得到過天子分封,而是耕武傳家的農人出身,姜齊時立下赫赫戰功,得到了管子青眼這才有了出身,比起那些含著金鑰匙出生的貴族來,鍾離家自然讓他們感覺十分親切。

    木族的族長看了看鐘無鹽,有些狐疑地道:“有白子和秦國世子見證,我等自然是可以放心了,只是不知鍾離姑娘找我等來要做什麼?咱們這些人都是本本分分的農人,可沒有興趣做買賣的,只怕鍾離姑娘找錯了人。”

    戰國初期的商人地位還要遠遠高過後世,而且此時的商人多半以誠實信用為基礎,不似後世奸商,可本份的農人也不愛與商人打交道,只覺這些人個個都像狡猾的狐狸,一個不小心就要著了他們的道兒。

    “無鹽鍾家從來都是耕武傳家,我哪裡會做什麼買賣?這次請白子見證,就是希望從各位族老手中租下幾塊土地、山嶺、河流和灘塗,各位族老請看,就是圖上標示的這些地方了。”

    鐘無鹽顯然早有準備,從袖中取出一張圖紙展開來在這些族老面前,上面正是武原城的附近的山川土地。戰國初期的土地經過各國大力改革。已經從初期的井田制變為土地部分為諸侯國有、部分為私人大地主持有。早期依附在井田上的平民和奴隸也完全變成了租賃土地的佃農;這幾個大族的族長就是最大的地主了。手中不僅有良田,甚至還有部分山嶺河流以及半開發和待開發的荒地和灘塗。鐘無鹽這張地圖上標註的正是他們擁有的土地。

    幾名族長聽到鐘無鹽要租賃土地心中無不驚奇,族中土地除了分給嫡系血脈子弟,原本就是要租賃給旁支族民和外來戶的,不過這些租者也都是明曉根底,不是幾代生活在武原的農人,就是真正靠土地生活的好把式。鍾離家雖然是耕武傳家,卻畢竟是齊人。齊人跑到越國來租賃土地也就罷了,偏偏這位要租賃土地的還是個女子,叫人如何不奇怪?什麼時候無鹽鍾離家的女人愛上了到越國種地?

    而且圖上標註的幾塊土地山嶺都是些偏僻到不能再偏僻的貧瘠土地,有些算是半開發、已經平整出來正在養熟,有些乾脆就是荒地;還有一些在往年海嘯時被海水泡過,做鹽場就差不多,哪裡能養活莊稼?如今海水早就退了,武原又是個內陸河流與海洋交彙的地方,就算挖出鹽井也很難產出多少鹽,這位鐘姑娘專挑這些沒用的土地來租賃。莫非是有什麼陰謀不成?

    經歷了越國三年內亂,如今就連最淳樸的農人也變得精明無比。突然遇到這種天上掉麥餅的好事,反倒人人沉默不語、望著鐘無鹽只是發呆;小贏駟也忘記了吃喝,只顧看著白棟和鍾無鹽,不明白太傅和鍾阿姨究竟是要做什麼。武原的各種資料他都是看過的,自然也看過這幾個大族的土地,鍾阿姨要租賃的那些土地分明就用不得,再說她哪裡來得錢?難道這些日子太傅調動大筆銀幣就是為了幫她租賃這些荒地?這也不對啊,太傅不是打賭說要不用一個銅錢就解決武原的問題麽?現在卻變成了花錢租地,而且出面的還是鍾無鹽阿姨這個對手?小傢伙晃晃腦袋,感覺自己還是不要亂想了,吃豬油糕才是正經……

    白棟微微一笑:“各位族長稍安勿躁,不妨先聽聽鍾離姑娘出價多少和她的條件?若是對各族有益無損,那又何必拒絕呢?這些年的日子不好過,若是沒有外里相助,只怕楚國人今年未必肯賒青苗給各位了罷?”

    “白子就是白子……”

    就算有再多的顧慮,是人就要向現實和利益低頭,聽過白棟的話幾位族老不覺低頭沉思,還是那位木族族長首先道:“不知鍾離姑娘是如何打算?這些荒地土嶺可是沒有多少用處的,鍾離姑娘租來又能做些什麼?”

    越國的地下水多半含有鹽分,所以在這裡種植水稻就必須使用經過嚴格挑選的青苗方能長成,收成的稻米可以食用產量也高,卻偏偏無法配植出合用的青苗,所以每到春耕秋耕之時,越國的農人都要購買楚人的青苗才成,這種情況尤以武原為最。

    “我……”

    我怎麼知道要做什麼?鐘無鹽瞪了白棟一眼,一切都是這傢伙幕後推動的,只不過是找了自己出面而已;說得好聽是叫成全她的名聲,其實還不是這傢伙心機深沉麽?自己名聲越大,他日後就越加可以利用自己!不過她卻偏偏無法拒絕,誰讓自己一心要重振無鹽鍾離的名聲、一心想要嫁給田因齊呢?

    “租下這些土地做什麼是我的秘密,不可說,不可說……不過我可以保證不在這些土地上做有違禮法之事,而且會給出一個不錯的價格,這些土地我要租賃三年,共計百萬銀幣,各位族老以為如何?”

    “咳咳!”

    幾位族老正在慢悠悠地喝著白家茗茶,聽了這話險些沒被當場嗆死,百萬銀幣?這位鐘姑娘是來敗家的麽?還是說她就是個失心瘋,完全不知租賃地價?就這價格,別說租下這些土地,就算將整個武原的良田全部租下來三年,那也是綽綽有餘了。

    “鍾離姑娘,若只是租賃這些土地三年,實是用不得這許多銀錢,我等都是老實本分的農家,不可欺瞞了姑娘。”

    “本姑娘說值得,那便是值得的,不過要有一個條件,各位族老需得同意我隨時退租,且一旦退租,百萬銀錢必須如數歸還,各位可肯答應麽?”

    “原來如此……如此倒也使得。”

    幾位族老商議片刻,怎麼算這筆賬也不會吃虧,反正鐘無鹽要租賃的土地都是荒地灘塗,閒著也是閒著,反不如租了給她,就算日後退租,這百萬銀錢在幾族手中一過,光是利錢就有多少?若她不退那就更妙了,幾族算是發了筆莫名其妙的橫財。

    白棟撫掌大笑:“妙極妙極,幾位與鍾姑娘談成此事,本子也是開心無比,秦國帶來的好酒還有幾壇,各位族老今日當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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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 21:44: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六章 【資本論 九】

        
    幾位族老滿意地離開了,白家的私釀美酒和足夠多的銀錢讓他們感到此行不虛,帶著被餡餅砸中的幸福感回去了各自族中。這一次經歷已經足夠他們向子孫後代誇耀許久了。

    無論在什麼時代,本本分分的農民兄弟總是最可愛的,哪怕是面對天上突然掉下的巨大餡餅和金錢的誘惑依然不會忘記本份做人、誠實應事。在最後關頭,由木族、石族兩位族長牽頭,大家紛紛提議,還是將鐘無鹽給出的價格硬生生壓到了五十萬銀錢,哪怕是這個價格都讓各位族長心中不安,認為自己佔了天大的便宜,如果還要貪心是會被天雷轟頂的!

    那種爭執的場面讓白棟一度認為自己是到了君子國,這些鄉老真是太過老實本分了,別人是只狠東西買得不夠貴,他們卻生怕買家吃了虧,這是多麼可愛的人啊……其實華夏人民歷來如此,結果換來的是什麼?並不是上位者的感激涕零、反倒是得寸進尺的進一步壓榨,天理何在!

    鐘無鹽也是感慨了許久,她雖是名門出身,半生遭遇卻與普通黎民沒什麼區別,心裡瞧不上的正是那些尸位素餐壓榨黎民的肉食者,真正感懷的正是這些淳樸可愛的黎民黔首。田因齊為什麼會得她青眼?還不是因為田因齊自登臨君位之後便大力反腐倡廉心繫民生麼?這樣的君主就算壞也壞不到哪裡去,可以嘗試嫁一嫁。

    「想不到,有錢居然還會花不出去?準備了百萬銀錢結果才花出去一半,這可怎麼是好?如此下去,我豈非是要真的輸給姑娘了?」

    白棟笑吟吟地望著鐘無鹽,這個女子丑則丑矣。人卻是相當不錯,看她對待這些鄉老的態度便知,如此便不算本子坑了田因齊罷。若能得妻如此,田因齊正該感謝自己才是。

    「雖然你做了件好事。可你還是輸了,因為賭約是你不花一文錢解決武原之事,如今只是約見幾位族長就花了五十萬銀錢,當真輸的極慘。白子,你這樣故意輸掉賭賽,算是討好本姑娘麼?」是人就有缺點,而且越是才智過人者缺點就越大,與天下所有的醜女一般。鐘無鹽也是極為自戀的,現在非常懷疑這位白子是被自己的『美麗』吸引,故意要輸給自己以博紅顏一笑。

    「這五十萬銀錢不過是用來租賃各族土地,我又幾時說過是用來解決武原之事了?」白棟微笑道:「鐘姑娘稍安勿躁,待得半月後自知本子算計之妙。到時武原水宴河清、姑娘大名得成,而且我們也不用花上一個銅錢就成大事,姑娘還要到我這裡認輸才是……」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不過眼下要做的是繼續約見一些人,總要設法將省下的這五十萬錢花出去才是……」

    白棟哈哈大笑,望著一頭霧水的鐘無鹽和小贏駟,有一種獨享秘密的快感。

    約見、租賃、商定錢數和退租無責全額退款的條款。最近鐘無鹽就在忙碌這些事、約見各種奇奇怪怪的人、工商農家無一不有;這些自然都是出自白棟的計劃,她就是個衝鋒在前的執行者加傀儡,甚至不明白棟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卻越做越是上癮。無鹽鐘離氏的『大手筆』在武原已經引起了轟動,這讓鐘大姑娘心中無限酸爽,何況此舉可以真正幫到那些農人,可謂名實雙收,如此好事不做才是個大傻瓜。

    花錢總是比賺錢簡單,百萬錢很快撒了出去,從極端亢奮忽然變成無所事事的鐘大姑娘有種說不出的空虛寂寞冷,鬱悶了幾天後就開始將注意力轉移到白棟身上;卻發現這位大力資助她的白子卻是個最大的閒人,每日除了督導贏駟的功課還算是正事外。基本就沒有什麼正事可做了,要不就是約了梅子姑娘去摘新長出的青梅煮酒、要不就是拿了根魚桿兒去釣魚。有時在水邊一坐就能坐上一天,好容易釣上條魚來。還要放回水中?鐘無鹽有幾次實在忍不住了,詢問白棟為何如此,結果白棟笑呵呵地對她說『結果不重要,享受的就是過程』,這傢伙就是有這種能力,能把別人無法理解的怪事情上升到理論高度,而且讓人聽了還感覺非常有道理,鐘無鹽好奇之下找了本白棟出版的《思學》來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小子厲害無比,是做這種事的大家。

    「半個月過去了,你每天就是釀酒釣魚,這算什麼?我們的賭約還做不做數了?」看到白棟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鐘無鹽皇帝不急太監急,實在是沉不住氣了,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好奇心會讓她爆炸。

    「嗯,那以鐘姑娘之見,本子又該做些什麼?」

    白棟瞪了坐在自己身旁的小贏駟一眼:「太傅是如何告訴你的,世有大勇大智,皆繫於大鎮定也,握好你的釣桿,釣不到魚太傅不會怪你,可若是氣息不穩、心性不定,太傅就要狠狠懲罰你了!」贏駟被嚇壞了,連忙扭過頭去死死望著水面,這次別說是鐘阿姨與太傅說話,就算天雷擊落他也再不敢分心。

    「你……」鐘無鹽一時語塞,她幼年遇異人傳授,曾被恩師誇獎才智過人,可自從遇到白棟就處處受制,連帶著才智都似乎降低了許多,想了想方道:「半個月已過,你輸了。」

    「是麼?」白棟笑著放下釣桿,慢悠悠地道:「我聽說前日鐘姑娘進了武原城,難道就沒有發現武原有何變化?可曾在武原關市見到那位憂急的歸未大夫?」

    「我……你是說武原的變化。」鐘無鹽不覺一愣,這幾日無所事事,前日確是與梅子跑去武原城內轉了轉,被白棟這一提醒才想起武原確實有了很大變化;城門前出入的車馬比先前多了三成,關市上也有許多原本閉鋪的商家已經重新開門經營,而且那位每日都要去武原關市巡視的歸未大夫前日也不見了蹤影……

    鬼谷子教出的弟子自然不差,早在半個月前鐘無鹽剛至武原時就曾到城中采看,只不過最近幾日一直在猜測白棟究竟要搞什麼鬼,好奇心硬生生矇蔽了靈智,前日與梅子進城純屬散心,因此雖將一些變化看在眼中,卻不曾放在心上。

    「可惜你今天跑來看我釣魚,卻不曾再次去武原,否則就一定會看到武原城門下進出的車馬又增加了三成,關市比前日還要興旺,現在歸未大夫已經不會每天板著臉去關市巡視了,就算要去也是滿面春風,說不定還要買上二斤豬頭肉回郡府小醉一場?你可知道武原為何會有如此大的變化麼?」

    「恩師曾經說過,一國一地之經濟興衰正如潮起潮落,其中高低曲者、起落不定皆經濟之規也,其大力磅礴,非常力可及、縱一地一國之力亦不可阻也,武原有了些微的變化,這又有什麼奇怪?」

    「是麼?」

    白棟心中暗暗驚奇,鐘無鹽不知當日教授她的異人就是鬼谷子,自己卻是知道的,不過也只知道此人為老子之後莊子之前的第一道家祖師,華夏三千年第一博學之人,卻不曾想到此人竟然能夠在兩千年前的戰國時代就總結出了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築的關係;其大力磅礴,非常力可及、縱一地一國之力亦不可阻也……這樣的理論就是放在後世的《政治經濟學》中也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難道不是麼?我那位恩師學比天人,他說得自然就是最有道理的。」

    「呵呵,尊師自然是位十分了不起的人物,不過他所言的道理卻不適用於武原,你看看這份武原資情罷。這是白家商社精心調查所得,顯示武原近十年來每況愈下、市場蕭條、人心離亂,並無一日緩和,只是在近十日間才有起色,近三五日方才漸漸恢復昔日盛況,鐘姑娘難道就不感到奇怪麼?」

    白棟慢悠悠地打開放在腳下的魚簍,取出厚厚一本紙簿遞給鐘無鹽;這上面的東西小贏駟剛剛看過,見到太傅也把它給了鐘無鹽,忍不住也轉頭望向這位鐘阿姨,他在見到這份資料時可是幾乎驚掉了下巴,不知道這位酷酷的鐘阿姨是不是也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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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6 23:31: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七章 【資本論 十】

        
    戰國初期的天氣有些奇怪,北方的冬天未必就會比南方寒冷多少,南方的秋季卻可能因為一場連綿秋雨就變得濕冷濕冷,可能是前幾日海上颶風登陸東南沿海的關係,武原城在一夜間溫度驟降,就連生命力最頑強的小麻雀都有些張不開翅膀了,幾十隻聚集在一處嘰嘰喳喳地圍在鐘無鹽腳下,等候她將一把把食物灑下來。

    鐘無鹽一手捧著紙簿呆呆地看,另一隻手卻抓了原本屬於小贏駟的點心往嘴巴裡塞,看到精彩處手便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好端端的點心被捏成粉末從指縫滲落地面,小麻雀們開心了,贏駟卻心疼的不行,這些精巧的點心還是梅子阿姨從齊國帶來的,如今剩下的已經不多,原本是要拿來拍太傅的馬屁,哪裡經得起如此糟蹋啊。

    贏駟有心想要躲到太傅身後去,卻被鐘無鹽頭也不抬便一把抓住,那隻黑黑胖胖的『玉手』如靈蛇般纏上,在他袖中一探便帶走了最後一塊桃杏酥,塞進口中大嚼起來。

    鐘無鹽嚥下最後這塊點心,一直將手中的資料看完了,這才合起來遞還給白棟,卻沒急著說話,而是背了手在水邊慢慢踱步子,久久不發一言。

    白棟資料上記錄的內容雖然繁雜,卻好在有文字說明和畫圖指示,以鐘無鹽的才智閱讀起來自然是沒有什麼阻礙;白棟沒有說錯,武原近十年來每況愈下,可並非恩師所說的經濟之規,而是出現了經濟大衰和市場即將崩潰的預兆。可就是在這十日半月之間武原竟突然煥發了生機。農工商業紛紛勃發。正如雨後之筍。而這場誘發武原生機的『春雨』竟然就是出自這位白子的謀劃和她的手!

    誰能夠想到,那些用來租賃土地的錢到了老實巴交的農人手上,很快就被支付給那些等候在武原城的楚國債主們;越國農人得到了秋耕需要的稻種,再也不愁秋耕時沒有青苗下田,楚人得了錢,便去到武原各大煉場,購買定製武器、戰車,甚至還有定製大批弩箭的。依照越國新立的法令。外國商人可以購買軍需用品,卻必須因此繳納大量稅費,如此一來,煉廠固然是得了一筆收入、越國也因此獲得了大筆稅收。

    無顓在鳳鳴書院學到的本事算是全數用在了越國,現在的越國百廢待舉,盤活市場搞活經濟才是重中之重,自然不會像魏國這種當代大國一般的『閉關鎖國』不允許出賣軍用物資;至於所耗費的礦產資源就更不是問題了,武原原本就是華夏東南第一煉城,只要有了錢,自然就會有謀求高利的商家想盡辦法將各類礦石送上門來。等到真正進入了大航海時代。背靠良港的越國就更加不會因為礦藏資源不足而頭疼。

    以各類煉廠為當地經濟核心的武原一旦盤活了這些煉廠,整個武原也就煥發了生機;大量的工匠得到了拖欠已久的工錢。他們要吃飯、要穿衣、要給老婆女兒買些花裡胡哨的漂亮首飾、甚至還要跑到武原的女閭館中進行一些兒童不宜的消費,便又轉過來帶動了關市交易;就只半個月而已,原本已漸漸斷裂的經濟鏈條就被一種看不到也摸不到的神奇力量再次連接了起來並迅速開始運轉,武原城門下來往的車馬多了,關市上又出現了人頭湧動的興旺景象,無論工家、商家、農家,人人面上都洋溢起了笑容,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蹟!

    「不僅是那些租賃土地給我們的族老,還有你讓我約見的商家、工家、農家……每個人、每一家都像是一條跳躍而充滿力量的線,最後交織成網。就是這張神奇的網為武原帶來了生機,可是我雖然看到了結果,卻沒有明白其中的道理,這……這究竟是為什麼?」

    「這就是資本流通的力量,沒有參與流通的錢只是沒有生命的銅、鐵和銀而已,華夏人天性謹慎保守,手上有了些錢就再也不會拿出來,最好是深深埋藏在地下,讓這些錢與草木同朽才最開心。而且不只是普通人如此,就連那些最厲害的商家,也只是將本求利,然後將所獲之利深藏,又有哪一個肯拿出來讓它們為了這個市場流通?」

    「市場,流通?」

    「不錯,這個市場不是指各國關市,而是指整個華夏的大市場。如果這個市場變成了一潭死水甚至崩潰掉,你手中就算有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市場沒有了,商品就會消亡,商品消亡了,錢也就變成了廢銅爛鐵,既不能充飢裹腹、也不能拿來抵擋風寒,甚至都比不上土石草木,土石草木還能夠用來建造房屋呢。」

    「所以你根本不需要那些土地,卻用幾十萬錢將土地租賃下來,讓這些錢可以流入上千戶農人家中,讓他們去使用這些錢、流通這些錢?所以你根本就是潔身自好的白子,卻讓我約見女閭館的主事,用莫名其妙地理由把錢借給了他,害得這位主事還以為你是看上了館中的某位大方,結果一天送來幾十位美人兒,卻都不中你的意,被你一個個完完整整地送了回去,讓他想破了腦袋都猜不到你的心思;所以……」

    鐘無鹽本來就是個聰明人,只不過沒有後世人的閱歷見識而已,被白棟這一點醒,頓時想明了全盤,只覺心中無比震動,呆呆地望著白棟,再也說不出後面的話來。

    現在她和小贏駟一樣,已經完全看明白了這份資情書後面的那個故事;白棟在厚厚的一疊資料後面講述了一個有趣的小故事:一個遊學士子到了某國的某個村鎮,他找到一家小店,用一百錢挑了個房間,於是店主拿一百錢還給屠夫支付了所欠的肉錢;屠夫則去豬農那裡還了豬錢;豬農去付清了欠給工匠的工錢,而工匠又去找店主還了拖欠的房錢,於是這些錢又回到了店主的手裡。而這時遊學士子說房間不好,退房拿錢走了,但全鎮的債務卻都還清了,每個人都得了自己需要的東西。這位遊學士子給村鎮帶來了好處,他自己卻沒有付出什麼。

    小贏駟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了,現在太傅在他眼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鐘無鹽自然也是無比震撼,不過她畢竟是鬼谷子選中的唯一女弟子,才智非常人可及,一旦被白棟點破天機,就可以舉一反三。她歪著腦袋想了半天,忽然開口道:「這確是一個非常神奇的故事,你是自比這個遊學的士子、將武原比做了那個小鎮麼?怪不得你要與我打賭不花一個錢就可以解決武原的事情。不過這個故事看似完美沒有漏洞,若是仔細想來,其實只不過是你精心構畫而出,靠著關節緊密相連、環環相扣才生奇效。可武原如此龐大,所涉之人更是以千萬計,並不似這小鎮上只有寥寥三五個人參與到你的故事中,換了是武原,我才不信你能控制得如此巧妙?何況就在剛才那個故事中,還不是有人受到了損失?比如那個店主,工匠送還給他的一百錢不就是損失了?」

    白棟深深望了她一眼,鼓掌大笑道:「說得好,鐘姑娘果然才智過人。不過你只看到這個故事有不完美之處,卻不知這個故事只是陳述了一個基本道理,那就是資本流動的神奇力量。而資本一旦開始了流動,所帶來的故事又豈止是故事上說得如此簡單?你要記住,資本從來就是一匹千里馬,它奔跑到哪裡,哪裡就一定有著廣袤的草原……」

    孺子可教也,面對這位聰慧過人的鐘無鹽姑娘和原本就是自己學生的小贏駟,白棟並不介意多花上一些時間:「我們如果將這個故事修改一下,是不是就會變得非常完美了呢?店主拿到這一百錢後,並沒有著急去還給屠夫,而是將錢借給了鎮中的商人,商人歸還錢時給了他一成的錢利,農夫還了一百錢給屠夫,又用多出的十個錢割了肉回家,屠夫不僅收回了欠款,還因為賣~肉賺了三個錢。這些錢就像是一隻會下蛋的母雞,在每個人手中轉上一圈兒後,鎮中所有人的債務都還清了,每個人手中的錢也都變多了,而遊學士子離開的時候,他也沒有半分損失,天下間可還有比這更神奇的事情麼?這才是資本流動真正神奇的地方,簡單而言,可以稱之為『借雞生蛋』『以錢生錢』……」

    「我明白了,這就與養雞是一個道理,關節就在首先放出這隻雞的人!而且你的手筆極大,借出的並不是一隻『雞』,而是一百隻、一千隻、一萬隻……」

    鐘無鹽的眼睛越來越亮,興奮的幾乎要當場跳了起來。如此了不起的事情固然是出自白棟的計劃,卻是以她的名義做成的,只怕用不上幾天無鹽鐘離氏的名聲就會傳至齊國乃至整個華夏,如此一位才智過人的奇女子要『下嫁』給你田因齊,你還好意思不娶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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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7 23:00: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八章 【資本論 十一】


    鐘無鹽輸了,而且輸得心服口服、輸得很快樂。

    她要付出的不過是成為田因齊的側妻后要暗中幫扶贏姝和齊國世子而已;贏姝本來就是秦國公主,背后不僅僅有一個強大的秦國,更有白子這樣的大人物撐腰,難道她還要與之敵對不成?后宮政治和朝堂上的政治從來就沒有什么區別,不做朋友就是敵人,如今看來成為贏姝的朋友實在是一件非常上算的事情。而且鐘無鹽非常喜歡小孩子,逗弄逗弄這些熊孩子,偶爾強奪他們的點心吃吃,那種感覺就像是回到了金色的童年,她又沒打算跟田因齊生孩子?對于一個滿是壯志雄心的女子來說,為個男人生孩子是最無趣的事情了。這位兩千年前的奇女子和計劃生育標兵既然存了這個心思,與贏姝母子便不可能產生本質矛盾,日后在齊宮中自會精誠合作。

    “再等上一個月,我們就可按照先前約定收回投向武原的金錢,當然不一定都是錢,可以是鹽、礦產、打造好的武器弓箭和戰車,有些是老秦或缺之物,有些也可放在白家商社轉手牟利,賺錢不要太容易!如果我沒有計算錯,一月后你的大名會傳遍天下,齊國出了如此一位奇女子,自命‘求賢若渴’的田因齊總該步會看不到罷?”

    白棟笑吟吟地望著鐘無鹽,感覺就連老天都在幫助自己。他在秦國出將入相、在西域苦心經營,手段布局更是遠達波斯希臘和羅馬,可最擔心的卻是遠在齊國的贏姝和小心肝岳寶寶;贏姝瘋癲有余手段不足。可萬萬不是田因齊的對手;如今田因齊是顧念自己虎威。又得了自己承諾的利益。自然會對她母子萬般愛護,可做王八就是做王八,天下又有哪個男人會做得心甘情愿無怨無悔?齊國當興畢竟是歷史的車輪,就連自己也是阻擋不住的,到了齊國東面稱雄的那一日可沒人能夠保證這只頭頂綠油油的大王八不會變身鼉龍狠狠咬上贏姝母子一口,所以凡事都要預做打算,否則又怎會煞費苦心來折服這位奇女子呢?

    鐘無鹽沉默了片刻,忽然對贏駟命道:“小家伙。阿姨要吃魚,你去水里摸一條來。”看著贏駟歡天喜地的去了,才笑嘻嘻地望著白棟道:“這件事情古怪地緊,讓我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你又是出錢、又是替我謀劃,就只是為了幫助我名傳天下,成為齊國側夫人?說吧,你與那位贏姝公主究竟是什么關系,竟肯為她如此大費周章?”大家都是聰明人,那也不用遮遮掩掩了,自己與白棟素昧平生。又不見他為自己的‘美貌’傾倒,這小子憑何為自己出力?想起白棟與自己的賭約。鐘無鹽立即就想到了關鍵之處,這位白子與那位秦國公主的關系定不簡單!

    “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就該多看少語,這才是立身之本。本子對你有事相托、日后自當大力助你,你志不在宮室之內,與齊國夫人更無相抵,與她做成好姐妹,與齊國世子結成母子之義,那不正是件好事情麼?”

    白棟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回答,卻是什么話都說清楚了,鐘無鹽眨了眨眼睛,忽然咯咯咯地笑起來:“哎呀,贏駟倒是把摸魚的好手,好大的一條魚!白子你是愛吃煮魚還是烤魚,本姑娘做給你吃。”

    白棟笑著擺了擺手:“還是本子來做罷,這條魚肥厚多肉,正合做一道水煮魚,可惜可惜,沒有地道的辣椒可用,只能用秦椒代替了……”

    這個時代的秦椒與后世所謂的‘秦椒’不同,后世那其實就是產自秦地的辣椒,此時的秦椒自春秋時便有,生長在秦地,果球形狀,味麻辣,胡椒傳入華夏后,秦椒便被稱為‘秦地胡椒’,用來做水煮魚倒也合適。

    雪白的魚肉片盛放在食鼎中,等到水滾了三五回后白棟便將炒好的魚油和秦椒澆在肉上,如此既入了味又可始終保持燙口的溫度,當真是美味無比,鐘無鹽只吃了一口,便停箸望著他,‘媚眼如絲’地道:“現在我忽然覺得嫁給田因齊未必是最好的選擇,似乎嫁給你這位名揚天下的白子好處更大……你看,田因齊文名及不得你、帶兵打仗及不得你、賺錢及不得你、更加不會做這樣好吃的水煮魚,這就難怪本姑娘會移情別戀了,勉勉強強嫁了你做側夫人如何?本姑娘知道你家里有苦酒和跳蚤這兩位夫人,我可以幫苦酒姐姐處理白家商社的事情,還可以與跳蚤姐姐論劍交拳,定然是一家和睦其樂融融,便宜你小子了!”

    “這是最新一期的《大秦時報》,我們的記者已經來到武原采訪歸未大夫和城中名流,并且為你寫了專題文章,你看看吧。”

    白棟就沒接她的話。開什么玩笑,像你鐘姑娘這種才美貌與才華并重的女子就該嫁給田因齊這樣賢明的君主才對,本子可不缺夫人,瞪了吃吃竊笑的小贏駟一眼,將白家商社剛剛送來的報紙遞給了鐘無鹽。

    “記者,采訪?聽來古怪新奇的很,不過我很喜歡。這個記者不錯,‘無鹽女子,世之良相’,取得好題目!”

    鐘無鹽接過報看了,開心地哈哈大笑,正如白棟說得那樣,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她這位無鹽女就已名滿天下,歸未大夫和武原人個個都像是打了雞血一般地為她賣力宣傳,就連白棟也在報上發表了專題文章,名為—‘武原之變與資本初論’,在文章中將武原之變完全歸功于她這位無鹽邑的才女,并稱就連自己也是受到了這位鐘無鹽姑娘的啟發才明悟了資本之道,并且準備與鐘無鹽攜手研究資本這個大課題……

    武原的改變是不容懷疑的事實,如今各國學界和一些著名的學宗已經將目光聚焦在了這個神奇的城市,大秦時報的記者一到,鐘無鹽成為‘學術明星’已然是遲早的事了,據說現在她的家鄉齊國已經有人在向田因齊奏請要接回這位女中豪杰、世之良相,這個人正是齊國名相鄒忌。

    “這位記者雖然不是大名鼎鼎的山魯姐姐,倒是寫的一手好文章,不過他為什么不直接來采訪我?卻要去采訪那個無用的歸未大夫?”

    “不著急,旁敲側擊有時比單刀直入更會引起讀者的興趣,而且大秦時報很快就要直接面對面采訪你了,不過那應該是齊國稷下學宮向你發來請函之后……”

    白棟微笑著看了一眼鐘無鹽,這位師姐笑得大聲,表面上開心無比,目光卻仍是清澈無比,沒有半分浮躁之氣,果然不愧是鬼谷門人,知道應該在什么時候隱藏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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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8
發表於 2015-9-9 00:05:1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九章 【資本論 十二】

        
    鄒忌今天居然有些興奮,這位田因齊的布衣之交、信奉『治大國如成妙曲』的音樂才子通常會給人一種城府深沉波瀾不驚的感覺,很少會像今天這般沉不住氣,居然在短短半個時辰中就走出稷下學宮三次,結果卻每次都失望而歸。

    這就不能怪他,得怪白棟這個天殺的,自從鳳鳴書院建立,孟軻走了、申不害走了,慎道走了,就連稷下學宮原本不怎麼看中的禽滑西現如今也不肯來講學論辯,前段日子居然跑去西疆幫助白棟這個新貴建城蓋房子……齊國學界痛失幾大學宗,若是照此下去,只怕這天下學人心中的文華盛地就要轉移到秦國的鳳鳴書院和白棟在周王室地盤上搞出的那個百家講壇去了。

    而且還不能抱怨,誰讓白棟已是天下士子心中的『小詩宗』、『當代亞聖,稷下學宮可未必惹得起。這還多虧了君上有先見之明,拜了白棟做稷下學宮的首學之位,齊人因此還保留了一些顏面;白子成就大又如何?就連白子也是咱們稷下學宮的首學!既是一家人,哪裡還會怕鳳鳴書院和百家講壇蓋過稷下學宮的風頭?一家人就不用說兩家話。

    像這種厚臉皮的話鄒忌自然是說不出的,不過身為君腹密臣的他更加知道田因齊的想法;如今這個稷下學宮的副首之位也讓他兼了,還不是希望他能夠一振學宮聲勢,莫要讓秦國奪盡風頭麼?齊國有的是錢,白棟辦得報紙難道咱們便辦不得?白棟辦得書院難道咱們就不成?至於百家講壇樹立學術新宗的妙用也不可讓周王室全佔了好處去,早在秦越人在百家講壇火爆成名之時鄒忌就已經與白棟商定,在稷下學宮這邊也辦上一個分壇,那些學宗們在洛邑出盡了風頭後也要到稷下學宮做個二講才是,畢竟華夏天下太大了。還有無數學子去不得洛邑聽教,怎可冷了他們的心?

    如今報紙也辦了,可惜限於發行能力只能覆蓋齊國一角。《大齊時報》當真就成了大齊一地之報,與正在籌劃或剛剛嶄露頭角的什麼《大魏時報》《大魯時報》《大楚時報》同爭螢火之光;學院倒是辦得頗有聲色。卻也無法與天下聞名的鳳鳴書院爭輝;秦越人有天下醫者之心,倒是跑了來稷下學宮開壇講學,可更多的學宗還是看重洛邑乃周王室根本之地,如今有了白家襄助就更是有名有實,哪個不是削尖了腦袋也要去講壇上站一站廣傳自家精義?對齊國只是敷衍並無多少誠意,眼看著曾經輝煌一時的稷下學宮漸漸沒落,鄒忌如何不急?真想掐住白棟的脖子質問他這個首學還有良心沒有了?可對得起稷下學宮對你小子的看重?

    「騶子,有客至。」

    齊國自管仲時起便一度設相。齊相也就相當於上大夫、令尹、太宰、當國等官職,為文官之首,君主以下第一人。不過現在是在稷下學宮,鄒忌是副首學的身份,因此這位來報的學士還是稱他為騶子。

    「是首學白子到了麼?」

    鄒忌一陣驚喜,前些白棟發佈在《大秦時報》上的資本初論已引起華夏轟動,而且這次還不只是學界轟動,就連商界也在紛紛議論,齊國第一大商徐公甚至贊其『為商家正視正聽之學』,如今白棟從越國而來。可不曾去到洛邑,若是請他先在稷下學宮講學那就是佔了先機,稷下學宮被洛邑的百家講壇壓制了這麼久。可算有了翻身的機會。

    這名來報的學士卻搖了搖頭:「不是白子,卻是洛邑的東陽君攜了王子前來,車馬距離學宮已經不足二十里,副學可要設筵相迎麼?」

    「是王子姬定來了?他來到齊國不先去見君上卻跑來學宮做什麼?定是也接到了白子要來學宮的消息,他這個白子親收的內弟子不肯輸給秦國世子,這才巴巴地趕來?是了,正是這道理,快快擺設香案筵席迎接王子,如今的洛邑可不是當日那個隨便諸侯欺負的洛邑。萬萬不可慢待了他。」

    鄒忌一聲令下,三香五鼎在距離學宮十里外擺開。他倒也不著官服,只是一身學士打扮。深墨色的水紋繡袍,布履木冠,清俊宛然,遠遠見到王子車馬來到,只是微微躬身施禮,揚了揚手,樂師便奏起周曲,倒也肅穆深沉。

    「這是齊相鄒忌,田因齊第一親信得用之人,不過他今天是以學士身份來迎,不算國禮,你雖是周室王子卻也要在受禮後稱一聲先生,聽明白了麼?」

    東陽君牽著姬定走下車輦,看了眼已經十一歲卻仍然舉止跳脫目光浮動的王侄,不覺暗暗嘆息,只得小聲提醒他,你小子現在是周王世子,日後的天下之主,又是白子親收的內弟子,萬萬不可丟了王室的面子,鄒忌這傢伙出身市井,是個老奸巨猾,被他笑話可不是什麼美妙的事,若是因此被白子惱了,你與贏駟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姬定轉了轉眼睛,仔細看看鄒忌:「姬定見過騶子,這次姬定隨王叔前來,只為追尋恩師白子,鄒子當我是個普通的遊學士子就好,千萬不要耗費心力接待,否則被恩師知道,該怪姬定不懂事了。」

    這位王子倒也不像傳說中那般跳脫輕浮難任重事,看來倒像是個老成的人物……鄒忌心中一動,偷眼看了看姬定,笑道:「王子就算不以國禮來訪,卻也是白子親徒,稷下學宮理應隆重接待才是。不過方才得報,白子今日將至學宮,不如就讓鄒忌陪同王子一併等待白子可好?相信白子見到王子如此尊師重禮,一定會開心地緊。」

    武原之變助鐘無鹽揚名,世人卻皆知這是白棟背後推動之功,除了白子這種當代英傑,又有誰能如此從容地將一城之經濟玩弄於股掌之上?可見這位鐘無鹽姑娘定是個大大的美女,美到了讓白子也要心動的地步。武原事件的影響太大了,連帶著小贏駟同行之事也被挖了出來,這個消息傳到姬扁的耳中就讓天子有些做臥不安了,兒子姬定與贏駟都是白棟的弟子,他怎麼可以這樣偏心,帶了贏駟去四處遊學走動卻將兒子扔在一旁不顧,這如何可以?好歹我還是你的外舅、你娶了我的娟兒呢!

    只是如今洛邑可萬萬離不開白棟的支持,給姬扁幾個膽子他也不敢指責白棟的不是,嘴上不敢說就只能用行動抗議,堂堂周王室也暗中派出了大量司情人員充當起了『狗仔隊』,得知白棟和鐘無鹽接到了齊國之請不日就要到稷下學宮講學,乾脆將兒子放了出來,靠著東陽君這張老臉和舊日的情分,就不信白棟會拒絕兒子隨行遊學的請求。姬扁現在算是想明白了,白棟就是周王室復興的唯一機會,自己是老了,兒子就得緊緊抓住,這個關節上是萬萬不能要臉的。

    鄒忌的出身不比那位管子高貴多少,卻可以成為齊國首相,精明自然勝過常人百倍,這段話正說在東陽君和姬定的心坎兒上,東陽君有些感激地望了他一眼,笑道:「多謝騶子成全。」

    「不敢,稷下學宮與齊國還不是要靠王室和白子成全麼?東陽君,我這裡準備了上好的魚膾,不如我等食鮮飲酒,一同等待白子蒞臨可好?」

    「如此最妙!」

    東陽君與他目光交接,都是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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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10 19:25: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章 【再見徐公】

        
    與白棟在洛邑建造的百家講壇不同,稷下學宮還是傳統的宮室建築,方方正正的廳堂、幾人合抱的樑柱、整體格調以黑灰色為主,莊嚴肅穆有餘卻有失靈變,總讓人感覺似乎缺了些什麼。

    小孩子的直覺是最靈敏的,姬定環視四週一眼,頗有些得意地道:「原來稷下學宮也不過如此,還是比不上太傅的百家講壇。小駟,你不曾去過洛邑罷?以後若有機會,為兄我倒是可以帶你去開開眼界……免得被人笑話你這位秦國世子不曾見過大場面。」

    那日吃足了魚膾的東陽君一見到白棟就拉著他的手抱怨,就沒有你這樣做事的!明明王子和秦國世子都是你的學生,為何要厚此薄彼?我可是聽說了,你帶了贏駟又是周遊列國又是去齊國第一閭快樂逍遙、大開眼界增廣閱歷,聽說那位位梅子姑娘還被贏駟認了什麼阿姨,被你發送到白家總社去了,日後還要做白家女閭館的總主事?你這是瘋了麼!要學管仲那個君子中的小人,還要不要天下學宗當代亞聖的清名?好吧,本君也不管兩位白家夫人會不會尋你拚命,只想知道你要如何對待定兒?王子也必須要享受贏駟同樣的待遇!

    ∞

    東陽君緊緊抓住白棟的手,認為自己是抓住了白棟的短處;這小子一定是動了什麼歪心思,否則以白家聲勢還用成立女閭館賺錢?哼哼,你若公平對待王子也便罷了,否則老夫一封密信送去,苦酒會不會變成苦醋沒人知道。我那位賢侄女可是一流劍客的手段。當真惱怒起來就不信你不頭疼!

    「東陽君這是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實為小人行徑也!也不怕告訴你,我不但要建女閭館,還要多多地建、大大地建、不會怕有人背後指責,而且這全是為了華夏考慮……」

    「呸,本君才不會信,洛邑也有魏人齊人建立的女閭館,我會不知道那是什麼去處?你這還說是為了華夏,騙鬼呢?」

    「你愛信不信。這個世上有光明的去處,就得有骯髒的地方,這叫平衡。何況女閭們憑藉自身才色換飯吃,不偷不搶,比高高在上的肉食者勝過了百倍,也乾淨了百倍千倍,有什麼問題?」

    白棟微微搖頭道:「至於我為何偏心贏駟,這不是廢話麼?我本來就是秦臣,若非看在妻子的面上會去搭理周王室?不過我這個人做事有始有終,既然與王室有約。東陽君就只管放心,有秦一日。就有王室一日。至於姬定麼,既然來了那就隨我等一行吧,我希望他能夠與贏駟成為好朋友……」

    說到此處,白棟笑著看了看遠處大吃魚膾的姬定,這小子是比贏駟大了足足五歲,可那又如何?贏駟自小生長在苦寒多勇的老秦,接受贏虔的殘~虐式教育,心性早就堅定無比,加上自己這幾個月的耐心調教,雖然年齡還不到七歲,卻已經有了十幾歲少年才有的膽識閱歷,誰是孩子王還不一定呢。

    兩個孩子在一處自然要分出誰是王,兩個小傢伙第一天就背著白棟和東陽君跑到臨淄城外打架去了,桑娃子和十幾名暗中保護的高手都可以證明,王子雖仗著年長身高大佔上風,卻不及世子頑強凶悍,兩人最後也只是打成個平手而已;兩個小傢伙倒是不打不相識,漸漸成了朋友,『財力雄厚』的贏駟很快便帶王子去關市酒樓了……

    周王室的名頭聽來甚是高大,其實就是華夏最高階也最貧困的貴族,贏駟囊中裝滿了太傅給的錢,儼然就是個小富豪一般,哪裡是姬定這種『苦孩子』能夠比較的?眼看著他出手豪闊無比,各種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地東西和糖果隨手買了隨手就塞給自己,姬定都傻了,等到了酒廝飯樓之中,贏駟點起菜來更是如數家珍,有些菜色姬定連聽都沒有聽說,這位周王子不覺被贏駟的財勢相壓,越看這個比自己小了五歲的孩子越顯高大,不覺就甘心做了贏駟的小跟班兒。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比起好吃的糖果和各種新奇珍貴的禮物,王子的尊嚴自然不算什麼,可姬定也會有好勝之心,今日終於有了機會在贏駟面前顯擺,姬定豈可放過?洛邑再怎麼貧弱,卻有恩師親建的百家講壇,與之相比這稷下學宮簡直土得掉渣。

    「百家講壇自然是了不起的,可那是我家太傅所建,與你洛邑有什麼關係?太傅是我老秦的重臣,日後要在秦國建上百十個百家講壇還不是輕輕鬆鬆?你見過鳳鳴書院麼?見過天外金星麼?見過用竹管引來的『自來水』麼?以後有了機會我都可以帶你去見一見,還有太傅家中的美食,嘖嘖嘖……想想就讓人流口水呢……」

    贏駟說著說著口水都流了出來,姬定更是無限神往,陪笑道:「好弟弟,你說過的話可要做數哦,以後有什麼好處萬萬不可忘記了我這個做哥哥的。」

    「這還用說?太傅說了,大丈夫要成大事第一就得講義氣重朋友,以後跟著我就是,自然有你的好處。」贏駟拍拍姬定的肩膀,大哥風範十足。

    今天的聽眾很多,既有留學稷下的各家士子,更有許多齊國的貴族臣子,尤其以商家為多,許久不見的范倜到了,商人中最漂亮的美男子美男子中最有錢的徐公也到了,正用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望著白棟,眉梢眼角間情意無限,那位堪比月裡嫦娥的麗娘正坐在他的身旁,輕輕撇一眼白棟便抿嘴輕笑,粉嫩嫩的臉蛋兒都紅了,白棟暗暗打個哆嗦,這對風~流男女都是鐘天地靈氣而生的人物,徐公更是個優質合作夥伴,可惜就是不好太多接近,這種超脫了兩性界限的美貌讓人難以消受啊。

    白棟很想躲到更遠處才好,徐公卻似乎不肯放過他,忽然站起身,在十幾個美男美女的環護下走向白棟的首學廂座,桑娃子和秦宮衛士都知他是白子的好友,又只顧著偷看這位美男子的絕世容光,竟然連通報都忘記了,待白棟聞到一股如蘭如麝的香風襲來,正叫不好,徐公那張如雪如玉的俊面已經出現在他眼前,兩三年沒見,這位『美人』變得更好看了,英俊中帶了幾分嫵媚、嫵媚中又帶了幾分女子沒有的英氣,皮膚更加白嫩光滑,簡直就是個逆生長的怪物!

    徐公一把抓住他的手,目中款款情深:「臨淄一別,若石無日無夜不在思念柱國,你……你就不曾想唸過我麼?」

    面對這個上來就卿卿我我的大男人,白棟算是活不成了。這位徐公臨機決斷、賺盡天下財時倒也不乏男兒豪氣,可私下相處時卻總愛冒出這種小兒女之態,讓人無比頭疼,有心甩開他的手,卻覺那雙小手又滑又軟,暗生暖香,讓人舒服無比,竟然有些不忍。

    「白子,前些日拜讀你的《資本初論》,小女子當真佩服得緊,如今來到稷下學宮,怎麼不是你來主講資本之道麼?」

    倒是麗娘看出白棟的尷尬,咯咯一笑,不留痕跡地擋在了二人之間,將話題牽引到了今天的講題上。

    「呵呵,武原之功皆屬鐘無鹽姑娘,棟不過是受其啟發,這才有資本之論,今日稷下學宮主講,自然該是這位才智過人的無鹽美女,棟現在也是個聽眾呢。」

    「呵呵,柱國可真是會說笑,若是沒有你背後提點大加支持,鐘離女就算為當世大才怕也無法如此輕易解決武原之事罷?你我既為好友、又是最好的商界夥伴,難道你連我也要隱瞞麼?快說,你為何要如此成全這鐘離女,莫非是對她有意?」

    「玉昆兄乃當世有數的聰明人,自然是瞞你不過,此事正要你大力相助呢,待到了徐園中再慢慢述說也不遲,如今先看鐘離姑娘的論講,一定會非常精彩的。」

    白棟可沒說錯,鐘無鹽要嫁入齊宮,少了這位齊國第一富豪的幫助還真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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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10 22:29: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一章 【秋風動 】


    在《大秦時報》初建時人們只是震撼驚奇,卻沒有幾人能夠看到‘信息’為這個時代帶來的巨大改變。

    在遙遠的波斯,阿布哈斯和莫吉娜無疑是信息時代開啟後的受益者。如今搖搖欲墜的波斯王朝早在薛西斯神王三世和他的長生軍團覆滅時就已名存實亡,如今的波斯貴族們就像一根根牆頭草,站立在阿布哈桑和莫吉娜鼓起的風口中左右搖擺;他們每天早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波斯語的《大秦時報》閱讀,從中了解到華夏原來是一個曆史悠久更勝波斯的龐大國家、了解到遙遠的東方有著強大的山東六國、有著富饒強盛的楚、有著糾糾熱血的老秦,有著儒道墨法百家爭鳴,有著為了榮譽可以隨時不要腦袋的士大夫……原來這個國家也像波斯一樣經曆了許多災難和無數次的戰爭、經曆過一次次的分裂,可自從那個被稱為西君白子的人出現後,這個國家就仿佛煥發了生機,凶猛的義渠人被征服了、這位白子在龐大的西疆上建立了‘我的城’,他推動的經濟和文化改革強壯了曾經貧弱的秦國,也在暗中改變著整個華夏。

    很多苦難和戰爭是緣於貪婪和征服,同樣也有很多原本沒必要產生的殺戮與流血是緣於陌生。當這些貴族有機會通過大秦時報了解到東方那個強大的國度和這位偉大的白子時,他們蠢蠢欲動的惡意便不覺變成了面對強者的心虛情怯和急於加入革命隊伍的激情。現在所有的波斯貴族都看得出,華夏人並非是要滅亡波斯,那位白子選出的代言人也只是貴為王族的阿布哈桑和擁有王族血脈的莫吉娜。這兩個代言人真是太重要了。跪我們‘大~清國的皇帝’可以。跪‘日~本人’卻絕對不可以的心理在這個國度一樣存在。

    或許波斯貴族還有部分在觀望。可那些畢生追求財富的波斯商人卻早已虔誠地捧起了《大秦時報》、一遍遍看著發布在報上的《資本初論》和《資本概論》,將秦國白子和那位齊國的奇女子鍾無鹽奉為商業之神派駐在人間的使者。他們每一個都是最精明的商人,從尼羅河到愛琴海,再到波斯高原,他們看多了一個個王朝更替、也見多了戰爭與和平,可就算曆史上最偉大的國王和統帥也無法讓他們真正心服口服,他們就從沒有被局限在波斯,而是在眺望著整個世界!可《資本論》的出現卻讓他們找到了真正值得膜拜的神和能夠讓他們付出畢生時間去追尋的目標!

    鍾無鹽在稷下學宮的講學非常成功。尤其當壓大軸的白棟隨後登上講台時,華夏的商人們更是激動的不能自已,其中就包括總愛用那對桃花眼脈脈含情看著白棟的徐公。

    在思想最為解放活躍的春秋戰國時代,商人們就沒有哪個是固步自封的傻瓜,他們在多年的商業活動中早就接觸到了所謂的‘資本’,只不過他們對於資本的認識和運用多半限於‘將本求利’的層次,無法看到資本的真正力量和大資本運作會為這個國度帶來多麼巨大的改變。

    難道市場只是各國都城中摩肩接踵的‘關市’麽?只有最笨的人才會這樣想,市場從來都是這個國家的縮影,是由商品、貨幣、勞動力組成的另一個‘世界’,你無法一把抓住它將它放在眼前。卻沒人不會受到它的影響,上到天子諸侯、下到黎民黔首。都在被市場影響、改變,同時也在改變著這個市場。

    這個市場是最公平的,它不會有人類的情感、好惡,就連最強大的國家和財力最雄厚的巨商也很難徹底控制和改變它;它只會受到自身規律的影響而發生改變,而這種改變往往會影響和改變那些建築其上的強大國家和控制這些國家的肉食者……就算是疆域十萬里的龐大國家也休想違背它的規律,如果強行違反,就必然會帶來巨大的災難!但是這個世上的聰明人卻可以運用資本的力量對它加以引導,就像曾經的武原那樣,只需要放錢出去,錢就會在人們手中生出更多的錢來,而正是因為貨幣履行了它‘流通’的天職,才有了奇跡般的結果……

    商品、貨幣、勞動力、流通、生產和剩餘價值、價值與使用價值……白棟從來就不是一個喜歡按部就班的人,他要做的是蝴蝶、不是用七天時間就可以創造以一個世界的神,所以在稷下學宮的講學更像是在填鴨子,只不過是鍾無鹽和他聯手來折磨或幸福著徐公這些最聰明也最勤奮的商人而已,他們能夠聽懂自然是好,聽不懂也沒關係,華夏難道還缺乏沿著‘巨人’腳步去拚命養活自己的人麽?後世一部《紅樓夢》正不知養活了多少紅學家呢……

    當聽到‘市場所代表的經濟規律才是改變、影響華夏的本源,除之以外的任何力量都只是經濟規律面前的一隻弱小螳螂’時、當聽到白棟對商品和價值的評價以及對剩餘價值的正面和正確評價時,徐公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俊面酡紅、星眸閃動,心中小鹿亂撞……如果不是被麗娘冒死攔下,他會衝上台去抱住白棟親一個,就像最狂熱的追名族。追名族在春秋戰國可不稀罕,當年孔夫子就經常遇到這種狂熱者、墨子也一樣,再精妙的劍法也嚇不退這些狂熱的粉絲。

    白棟不是什麼經濟學家,不過坐在台下的徐公和商人們卻具有成為經濟學家的潛質,華夏更不乏奮鬥在商界第一線的聰明人,所以他只需要從理論高度進行正確的總結和概括,這些有才有心的人就會結果他傳遞的信火,點亮這個有商品買賣卻無真正的商品經濟、有市場卻缺乏市場規則的國度,這不是還處於蒙昧神話時代的夏朝,這是思學活躍百家爭鳴的軸心時代!這也不是還停留在原始經濟環境中的華夏,這是一個已經有了報紙、航海、銀幣和白家錢行的新戰國!

    華夏的上層建築如今已經透過白棟揭開的幕布一角看到了即將撲面而來的資本時代、商品經濟時代;而波斯人則透過《大秦時報》看到了華夏的改變,發達的信息讓很多人興奮、很多人恐懼、很多人不安,就像是一枚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了無數漣漪。

    就在白棟為鍾無鹽成名天下嫁入齊宮之事操碎了心的時候,身在西方波斯的木西京終於無法在等待下去了,那會讓他失去最後的機會;同時還有一個人從東方華夏千里迢迢趕到了曾經輝煌的蘇撒,這個波斯巨城同樣承載了他最後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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